1 ☆、奇怪的男人

“謝二，高等師範附中的學生......”

一品軒的掌櫃一條玉臂橫放在胸前，另一只手作蘭花指狀，纖長的手指間托着長長的煙杆子，餘光間透過弧形的眼鏡，斜着眼往下看過來，吐出一口霧氣狀，

估摸着是停頓了半響，給足了少年喘足氣的功夫，“茶水錢還沒給就跑......不太好？”

在這噴雲吐霧裏，謝二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我是謝家二少，謝二......”

謝家在上海算得上有牌面，可謝二在說這話時，非但沒有一點傲氣在裏面，反而像一只被欺負了幼崽，十分可憐。

說到謝家，謝家是靠茶葉發家的，現由謝二的父親謝宣當家，謝二還有一個學醫的叔叔，家中排行老二，他這名字，便是依托着起的，說是早年，他叔叔命格軟，身子骨不好，早些年去蘇聯求學的時候，沒差點死在國外。

謝二的興趣不多，有一條就是愛聽故事。

一品軒的老板是一個闖南闖北的女人，閑時得空之時，就會在茶樓裏點燃一根煙，一邊挑弄着煙槍，說着她早年的故事。

故事雖是不要錢的，可茶水要錢。

謝二走的急，忘記自己沒帶錢的事，頭一回被人攔下來。

“我回去拿錢，再差人把錢送過來.....”謝二說的好不可憐。

老板娘嬌笑一聲，抖了一下手上的煙槍，“将你這學生證抵押在這裏！”

“不行！”

謝二一聽，這可使不得，要是讓父親知道這事，準将他的腿打斷。

這按照他父親的話來說，犯了事，腿打折了，再讓他那個學醫的叔叔，将腿咔嚓一摁，接上去就成了。

女人一聽，卻不生氣，漫不經心道，“那我打個電話，叫你父親來這裏接人好了......”

這還得了，謝二聞言，沒差點跳起來。

就在他十分急迫，不知要怎麽辦之時，從身後傳出一道聲來。

“多少錢？我替他給吧！”

引得謝二轉身朝身後，眼下看去，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足有一米九，比他父親還要高，二十歲出頭的模樣，不茍言笑的，眼窩深邃，五官立體，十分好看的臉下卻嚴肅板正着一張臉。

頭發在陽光下鋪出一種金褐色，被一頂黑色的圓形軟帽藏在裏面，少見的，露出一些微卷的發絲來。

在頸部那塊圍了一圈灰白的絨毛，身上穿着一件厚厚的藏青色的大衣，包裹着魁梧的身軀。

男人站的筆挺，壓迫感随即直面朝他迎面鋪開，謝二吞咽着口水，吓得眼珠子瞪的老大。

老板娘見怪不怪，開店這些日子以來，在上海，什麽洋人沒見過，将錢收了過去，把煙槍一轉，臨走前，餘光中往謝二那處瞟了一眼，随後扭着腰走了。

剩下謝二站在原處，倉促下将一只手背在後邊，左右抓着空氣，他不認識這個男人，思索過後，“我叫......我父親過來，把錢還你.......”

“不用。”男人的腔調聽着有一股濃濃的外國腔調，顯然對中文還有些不熟悉。

“那我要怎麽把錢給你？”謝二躊躇着。

“你聽我講一個故事吧。”

“故事？”謝二一腦子懵，不明白男人話裏的意思，只見男人往旁的一張空的桌子走去。

謝二忙的跟了上去，鬼使神差地跟着坐了下去。

“講的什麽故事？”謝二雖然愛聽故事，但也要看看是什麽故事。

只見那個男人将眼皮子往下一垂，嘆了一口氣，“我和我愛人的故事。”

愛人？謝二似懂非懂，伸出手撓了一下頭發，“你和你的太太......分開了？”

一品軒的老板娘，什麽故事都說，其中最多的，無非就是她和她情人的故事，每當說到她情人之時，老板娘總會深吸一口煙，停頓半響，才将話說出去。

男人此刻眼中露出的悲傷，和謝二在老板娘那裏看到的，差不多。

但總歸還是有差別的。

“我們沒有結婚！”男人在說這句話時，謝二注意到了對方，眼下掃下一片落寞。

謝二明白了，怕是一對苦情鴛鴦。

他看着男人沉默了一下，半響後，才開口緩緩解釋道：“他是一個男人。”

“男人？”謝二驚呼一聲，眼下全然不信。

好像是知道了什麽驚天的大秘密，他一手捂着嘴，不可思議地看過去，“男人和男人也能在一起？”

顯然這個故事，叫他的好奇心一下提了起來。

謝二迫不及待起來，一個男人和另外一個男人相愛的故事，這放在他的認知中，便算是一段禁忌之戀。

“我和他第一次見面，”

“是五年前的一個早晨.......”

謝二将身子板正，認真聽了起來。男人說到這裏，淺色如琥珀一般的眼睛柔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