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回門 “可別是蘇姐姐出了什麽差錯——……
涠洲王驚訝地看着她。蘇令德聲音當然不像成熟的男聲,可她一收一壓,也足以讓人錯認為雌雄莫辨的少年。
馬車外的花娘們齊齊一靜,又七嘴八舌地說着思之甚深的話:“奴家等得好苦,等到王爺這一句熨帖的話,便是死也甘心哪!”
蘇令德莞爾,将折扇“啪”地一收,在窗棱上敲了三聲。待衆人聲音稍收,她才體貼地道:“休得胡說。花榮若損,豈非令本王痛心?”
她靠着窗棱,看着驚愕的涠洲王,眉眼都是笑意:“當體恤身體,待本王頑疾得愈,春景再會。”
她說這話時,春光正透過竹制的床簾,灑在她的身上。她閑閑地靠在窗棱上,手中折扇微轉,一派惬意。光影斑駁,歲月靜好。當她擡眸朝他笑時,這靜美的春景又忽地活了過來。
他像是久聾的人,忽地聽到了春聲。熱鬧,卻又不喧嚣。
白芷适時地揚聲道:“車夫,啓程了,別誤了時辰!”
馬車順順當當地駛離了紅袖樓。
蘇令德把折扇還給涠洲王,涠洲王接過折扇,淡笑道:“我說話可不是這樣。”
蘇令德哈哈一笑:“可她們也聽不出來呀。”
她伸手沾茶,在水跡幹涸的小幾上信手而畫,竟是将涠洲王所繪的應天城地圖一一複原。蘇令德在涠洲王府、陶家、紅袖樓上各畫了一個圈,點了點:“從涠洲王府到陶家,經過紅袖樓可是繞了一大圈。”
她又不是個傻子,哪能不知道這是要演給她看的一場戲。
涠洲王也不解釋,只袖手将地圖拂去:“你這可不像是好姑娘會做的事兒,就不怕我怒氣沖冠嗎?”
“那你生氣了嗎?”蘇令德給他換了杯茶,推到他的面前。
涠洲王臉上露出笑意,他接過茶,抿了口:“若是我母後聽到了旁人的閑言碎語呢?”
蘇令德篤定地一笑:“無人親眼所見,誰會信是我開口?閑言碎語就只能從這馬車裏的人口中傳出去,王爺會讓你的人把這事兒傳出去嗎?”
涠洲王雙手一攤,半真半假地道:“他們可不像你兩個使女,未必對我忠心耿耿。”
“那好歹能幫王爺揪出一個不忠之人。”蘇令德慢悠悠地吃了口糕點:“不也很好?”
趙太後明顯覺得她身份低微,配不上涠洲王。既如此,她就算是端莊堪比觀音,那也沒用。
更何況,就沖着她沖喜讓涠洲王醒來的份上,趙太後要麽就無聲無息地把她殺了,要麽,對這種小事也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會延禍家裏人,她都不在乎。
涠洲王深看她一眼,她果然是心裏跟明鏡似的,這就讓他生出好奇來:“你既然把風險摸得清清楚楚,閉口不言不就成了?”
蘇令德剛吃完一塊桃花酥,正去夾第二塊:“我忍不住呀。”她夾起桃花酥,眯着眼放入口中。
涠洲王将折扇拍在手心,哈哈大笑。
涠洲王到了陶家,臉上仍有令人如沐春風的笑意。陶夫人前來迎接,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幾眼。少年豐神俊秀,舉世無雙。可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膝蓋上,還是暗自同情地搖頭。
“德姐兒,倩倩她們正在後院等你去賞花呢。”陶夫人語氣溫和,活像是蘇家“通家之好”的長輩。
陶家逼蘇令德沖喜,落在外人眼中,當然是蘇令德“情出自願”,陶家“百般無奈”,只好“有愧而受之”。陶夫人還特地強調自己請了貴客:“大長公主的孫女,魏縣主也來了。”
想到新婚晚吃癟的魏縣主,蘇令德點點頭,就轉過頭,巧笑倩兮:“王爺,我去摘花送你。”
涠洲王沒料到她忽然回頭,笑着應下。只是,他看着蘇令德的背影,目光在她的裘衣上逡巡,又落在裘衣下露出的那一節石榴紅裙上,笑意便也漸漸淡了。
“王爺,往宴廳去的一路都改成了青石板,您一點颠簸都不會有。”陶家人見他不動,擔心這祖宗轉身就走,連忙恭恭敬敬地道。
“本王突然覺得有點累,不想去席上了。”涠洲王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睛道:“勞駕讓本王去個能賞景的亭子,歇歇腳。”
陶家的景色确實值得一賞。
陶家的宅子在長幹裏和梧桐巷交界處,一面臨着栖淵河。陶家引栖淵河水入園,蘇令德走去後院的路,便是随着水流而曲折。
她們的左側是一排廂房,右側是河畔。柳亸莺嬌,曲水流深,正是新春盛景。倒是跟海風闊烈,激浪拍石的樂浪鎮,很不一樣。
鮑嬷嬷見蘇令德不錯眼地看着兩旁景色,不由暗地裏笑話她沒見識。
她知道蘇家是将門,向來粗糙得很。于是故意道:“老奴先前跟王妃說過,這涠洲郡啊還是比不得都城應天的。您瞧瞧這園林,多雅致。老奴沒騙您吧。”
蘇令德“啊”了一聲:“我怎麽記着,你船上說的是:‘皇城富貴地,遍地金銀’?”
鮑嬷嬷一噎:“說金說銀的多俗呢。應天城裏,便連衣裳都時興軟煙羅、蟬翼紗,染鵝黃翠柳,圖一個雅字。”
蘇令德邊聽邊點頭,伸手一掃外頭景色:“這山水奇石,花錢了嗎?”
鮑嬷嬷腦中警鈴大作,若是沒花錢,那豈不是有貪墨的嫌疑?她當即就斬釘截鐵地道:“自是按市價付了錢的。”
“原來鮑嬷嬷也知道,一個‘雅’字,也得靠金靠銀哪。”蘇令德收手,笑眯眯地看着鮑嬷嬷。
鮑嬷嬷的臉紅了又白,她不知該如何接話,尴尬地重重咳了一聲。她咳嗽聲音方落,側廂房忽地有人推開門,一盆髒水當頭向蘇令德潑來!
“啊——”寧靜的春景被尖叫聲撕裂。
陶倩語和魏縣主等人尋聲而來,陶倩語神色匆匆:“可別是蘇姐姐出了什麽差錯——”
她話音未落,就聽見蘇令德驚愕地道:“鮑嬷嬷,你沒事吧?”
陶倩語一震,定睛去看,才發現蘇令德竟然遠遠地躲到了走廊的另一側。白芷擋在蘇令德身前,白芨則緊貼着廂房那側的門站着,正在低頭擦手。其餘人要麽四散躲開,要麽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陶倩語握緊了拳頭:“怎麽會這樣……”她又要維持面上的無辜嬌怯,可心裏又着實恨鐵不成鋼,表情都有些扭曲:“鮑嬷嬷呢?”
蘇令德朝白芨招了招手,然後指了指地上趴着的人——鮑嬷嬷臉朝地,直接跟潑水的人撞了個滿懷,那裝水的木盆倒扣在她們二人的頭上。
“也不知是怎麽了,鮑嬷嬷正在跟我說園中景雅致呢,突然就有人往她頭上扣了盆髒水。”蘇令德嘆了口氣,着實懇切地勸道:“許是無心的呢。”
白芨乖乖地站在蘇令德的身側,十分認同地點頭。
鮑嬷嬷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看着白芨那一張無辜的臉,她覺得自己一口氣差點兒又喘不上來了。要不是白芨推她一把,她能一腦門撞上洗腳水!?還有蘇令德,她怎麽能躲得那麽快!
可她說不出話來,只能咬牙露出笑容:“是,老奴……去換個衣裳,免得在貴人面前失禮。”
一直遠遠站着的小娘子們,有人忽地開口道:“蘇王妃不如也去換個衣裳吧。”
這聲音耳熟,蘇令德瞥眼看過去,見那小娘子站在首位,發髻上多是珠玉,尤其一支玉蝶翩翩于飛,最是奪目。她的衣裳雖是淡青色,卻流光溢彩,與绀碧的曲水相得益彰。
哪怕她娘家身份再低,她也是上了玉牒的涠洲王妃。這些小姑娘們裏,還能這麽不耐煩地對她說話的,也只能是大長公主最寵愛的孫女,魏縣主了。
陶倩語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連忙抛下鮑嬷嬷:“魏姐姐此話何意呢?”
魏縣主上下打量了蘇令德一眼,冷哼道:“這大紅大紫的石榴裙,也忒俗氣了。就算你娘是商戶女,你爹是武将,你嫁進應天城,總也得知道點應天城的規矩。還是你嫁給了涠洲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這麽俗了?”
魏縣主說話像一柄刀。陶倩語暗喜,想看蘇令德的笑話。可她卻聽見蘇令德笑說:“我倒覺得,魏縣主再嫌大紅大紫的衣裳俗氣,也還是會穿。”
陶倩語噗嗤一笑,連忙拿帕子擋着臉,別讓人瞧出幸災樂禍來。
魏縣主冷哼一聲:“我現在才知道,為什麽都說,越是偏僻破落地的人,就越是口氣大得很。”
“魏縣主大婚,婚後逢年過節,難道不穿大紅大紫麽?”蘇令德壓根不把魏縣主這幾句話放在心上:“旁的顏色人人都能穿,大紅大紫可不是人人都穿得。”
陶倩語臉色一白。
正妻穿紅,貴者穿紫。這兩個顏色,她怕是此生無緣。
“我——”魏縣主張口就想反駁,可憋了半晌,也只“哼”了一聲。
蘇令德這才不緊不慢地拾級而下:“我還想摘兩朵大紅大紫的花呢,可以麽?陶妹妹。”
陶倩語胡亂地點了兩下頭,卻說不出話來——因為就在蘇令德拾級而下時,她才陡然發現蘇令德的裘衣更精妙絕倫。
日光灑落在衣面上,緞面如水,翠光閃爍。蘇令德随手拂了拂自己的袖子,她一動,裘衣的顏色竟也随之而變,如夢似幻,豔麗異常。更襯得蘇令德肌膚賽雪,端麗冠絕。
“這是孔雀織金?”魏縣主也找到了出氣口,嗤笑道:“蘇王妃果然好本事啊。成日裏流連花樓酒巷,一擲千金養花魁的涠洲王,居然浪子回頭,把這件衣服給了你?”
魏縣主漫不經心,語調滿是惡意:“我記着,他從我祖母手中搶去,是要送給紅袖樓的美嬌娘的。莫不是美嬌娘穿膩了,又轉贈給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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