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哇哦 “枉我那時候以為自己遇到了世上……
“樂浪縣臨海, 倭寇常來侵擾……”蘇令德剛剛開了個頭,就被玄時舒倏地攥緊了手腕。
她錯愕地擡頭,就看見他鳳眸若寒星, 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肅穆。
“沒關系。”玄時舒鄭重地搖了搖頭:“不要再回想了。”月色晃過他的眼底, 仿佛給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層夜色,留下了結霜的涼意。
蘇令德眨了眨眼, 一笑:“嗨呀, 我也沒受什麽大委屈。就像今天一樣,今天是你護着我,以往也總有其他人護着我。要不我也不能沒心沒肺長這麽大。”
“是嗎?”玄時舒感受着她指腹的溫涼,微微垂眸,聲音也很淡。
“是啊。”蘇令德抽回手,挽起滑落的袖子,繼續給玄時舒按陽跷脈:“我雖然自幼喪母,但是我還有爹爹、哥哥和嫂嫂啊。爹爹常年出征, 怕旁人欺負我, 都沒娶後娘。我跟哥哥相依為命,哥哥很疼我。雖然他笨手笨腳了點,但我嫂嫂聰明呀。嫂嫂還沒嫁進來的時候,就肯來照顧我了。”
她說起家人, 臉上總帶着笑:“而且,樂浪縣的人都對我很好。我小時候出門, 兜裏永遠能裝滿糖回來。什麽擂春鼓呀、賽龍舟呀,總有人願意把我扛在肩膀上……”
玄時舒輕笑一聲:“蘇小郎。”
蘇令德指尖一頓, 驚訝地轉到玄時舒的面前去:“你怎麽知道!?”
玄時舒便擡頭看她,她眸中的詫異讓他唇角微勾。她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像一只機警的小鹿, 又還帶着點兒困惑與迷茫。
“誰看到自己的夫人假扮常出入花樓的公子爺如此得心應手,都得在心裏犯犯嘀咕吧?”他促狹一笑。
“原來你那麽早就派人去過樂浪縣了。”蘇令德小小驚嘆一聲:“難怪簪花宴上我要踢蹴鞠,你就只随随便便攔了我一下,都沒怕我給你丢臉。”
“枉我那時候以為自己遇到了世上最好的王爺。”蘇令德故意啧啧一嘆,指上動作收了尾。
船艙燭火輕搖,躍入玄時舒眸中,将他眼底月色的寒霜盡數融化,淌為汩汩清流。他一笑:“難道不是麽?”
蘇令德仰頭望天,做出一副深思熟慮的模樣:“王爺要這麽說的話,那我可不敢認。畢竟,我這些年受的最大的委屈,是從王爺這兒得的。”
“哦?”玄時舒一挑眉,意味深長地看着她:“是委屈給本王當了沖喜王妃?”
“哎呀,那可不是。”蘇令德狡黠一笑:“是明明同心為夫妻,還得孤枕又難眠。”
她三步并作兩步到了門口,裙裾飛揚,展顏相向:“王爺,明兒見!”
玄時舒尚未來得及說話,便見她倩影一閃,消失在了門口。
玄時舒愣了半晌,良久,緩而一笑。
他們先前在說什麽來着?
說些本該沉重郁郁的往事,說些他的無能為力、無可奈何。
她啊。
他緩緩張開手掌,月色與燭火落在他的掌心,如她笑意溫柔。
他便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這樣的笑容,若能日日相見,誰能不貪戀人間呢?
然而,翌日,玄時舒一睜眼,只看到了畢恭畢敬的川柏。
玄時舒眉頭一蹙:“王妃呢?”
侍從伺候他梳洗,川柏站在一旁躬身道:“今早捕起一籠蝦,王妃讓船娘用蝦殼和蝦頭煎出蝦油來,然後用蝦油混着融化的豬油泡了米。把泡過的米、剁碎的蝦肉,和着蝦頭熬了大鍋蝦粥。”
川柏描述得極為詳盡,說完還悄悄地吞了口口水:“王妃正帶着小王子,把蝦粥分給侍衛和船夫。”
玄時舒看了川柏一眼:“你也得了一碗?”
川柏挺直脊背:“屬下不敢。”
玄時舒随手把手巾擲于一旁的托盤裏,聲音淡淡,像晨起清冷的風:“去看看。”
玄時舒還沒走出船艙,便聽到了玄靖寧的好奇的聲音:“……支葉城的花谷,好看嗎?”
沒一會兒,便響起了七嘴八舌的回答聲。船夫聲音粗犷,呼嚕嚕的在河風間扯開嗓子。有說好看的,也有說遠不及應天城簪花宴的。
玄時舒在喧嚣聲裏悄然走到了船艙盡頭。他看到玄靖寧坐在蒲團上,手裏捧了個木碗,被圍在一堆席地而坐的船夫中間。侍衛坐在他身後,在他跟船夫之間形成了一個半圓的保護圈。
玄靖寧抱着碗,眼睛亮閃閃地看着這些船夫,追着問:“簪花宴是什麽樣的呀?”
這些遠不夠格參加簪花宴的船夫也真敢開口,竟又就着玄靖寧的問題,聊起了他們眼中的簪花宴。
玄時舒嗤笑一聲,他剛要開口,便有一根纖纖玉指樹在了他的唇邊。
“噓。”蘇令德用氣聲制止他說話,朝玄靖寧努了努嘴:“以後,他總會知道真正的簪花宴是什麽樣的。現在呢,就讓他聽聽天南海北的故事,看看不一樣的世界吧。”
玄時舒沒接話,只斜睨她一眼:“你也不怕吓着我。”
蘇令德一聽這語氣,就知道玄時舒心裏有氣。她眨了眨眼,連忙走到玄時舒身後,将他的輪椅往船艙拉:“王爺英勇無畏,我怎麽會吓得到你呢?”
“我溫着一盅粥呢,就等王爺來用了。”蘇令德笑意盈盈:“王爺再不來,我可要餓得去你夢裏叫你了。”
一聽蘇令德也沒用早膳,玄時舒眉心一蹙:“下次不必等我,你跟寧兒一起吃便是。”
“那怎麽能行呢。”蘇令德斷然拒絕道:“寧兒長身體,他不能餓着。我可是要跟王爺一起用膳的。”
她就算一時弄不明白玄時舒為什麽晨起有氣,但順毛撸是她打小就會的技能,用起來娴熟無比。
玄時舒一抿唇,壓了壓勾起的嘴角,雲淡風輕地道:“難得王妃有這番心思。”
“王爺不要胡說。”蘇令德一樂,明白他心情好轉,便親自給他盛粥,促狹地笑道:“我向來都是這番心思。”
玄時舒攪了攪碗裏的粥——他碗中的是生滾魚片粥,軟糯可口,不聞一絲魚腥氣,顯然是精心準備的。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慢悠悠地抿了口粥。溫粥入喉,他渾身都覺得熨帖,舒服又暢快。
偏玄靖寧這個時候敲了門,他給玄時舒和蘇令德恭恭敬敬地行完禮,就展着一張紅紅的小臉,腼腆地問蘇令德:“我可以再喝一碗嗎?”
“那當然啦。”蘇令德樂得見他多吃點,立刻就接過他的木碗,給他舀了一勺粥。
玄時舒看着自己面前砂鍋裏的粥頓時少了一碗,又看了看自己碗裏的粥,揚起的唇角倏地落了下來。
玄靖寧正高高興興地要抱着木碗繼續去聽稀奇古怪的故事,就被玄時舒一把按住了肩膀。
玄靖寧一哆嗦,抱着碗不敢動了。
“坐在這裏喝。”玄時舒冷靜地道:“故事聽夠了,用完早膳,你該收心開蒙了。”
蘇令德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但她不會在玄靖寧面前反駁玄時舒的話,便只拿眼睛去瞥玄時舒。
玄時舒置若罔聞,看着玄靖寧端坐在自己桌邊,以極優雅的姿态喝粥。
蘇令德壓下心底的困惑,喝完了食不知味的粥。等玄時舒開始給玄靖寧讀《童蒙》,她便找了個要探望白芨的借口,把白芷帶了出來。
白芨因為勒那個劫匪用力過猛,掌心受傷紅腫一片,現在還在養傷,探傷的借口倒是十分的正當。
蘇令德一邊看着白芷替白芨上藥,一邊跟白芷嘀咕:“王爺今天怎麽了?”
白芷方才一直守着粥,聞言謹慎地道:“王爺天潢貴胄,或許是不希望小王子與下人厮混在一起?”
“王爺不是這樣的人。若是他心有不悅,他剛看到這一幕就會制止了,不會還等着我把他推回房間再發作。”蘇令德搖了搖頭,苦思冥想:“奇了怪了,難道是粥有問題?”
“粥有什麽問題?”白芷心中立刻警鈴大作,生怕是在她眨眼的某個瞬間,粥裏混進去了什麽東西。
可她手裏還正給白芨纏着繃帶,因為心中警惕,下手便重了些。
白芨疼得嗷嗷叫。不過她仆随主,也心大得很,在白芷的心疼道歉聲裏,還不忘探頭探腦地給蘇令德出主意:“要不,王妃比照着少爺和少夫人呢?按錢嬸說的,這種成了親的,哪家漢子冒了火,一準是夫妻間的事。”
白芷滿臉通紅地擰了她一把:“不許學錢嬸的渾話。”
白芨莫名其妙:“哪裏是渾話了?”
白芷氣得要錘她,卻聽蘇令德若有所思地道:“這麽想,倒也不是沒可能。嫂嫂做了什麽事,哥哥會生氣呢?”過了會兒,她苦惱地道:“可我沒見過哥哥生嫂嫂的氣啊,倒是見過嫂嫂悄悄地擰了哥哥好幾次……”
白芷轉念就想到了那首“難丢你,難管你”,她生怕蘇令德又走彎了,一時有些崩潰:“王妃,可您悉心熬粥,空腹等着王爺醒來用膳,端粥布膳,哪一點做的不好?您是樣樣做得都好,所以一定不是因為您的問題。興許是您意會錯了,王爺根本沒生氣呢?”
蘇令德搖了搖手指:“他要是沒生氣,就不會把寧兒留下來了。”
白芷心中的崩潰加深了一重:“總不至于因為您給小王子端了碗粥,王爺就惱了吧?”
白芷說完,室內頓時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主仆三人面面相觑,總覺得白芷像是戳破了什麽了不得的窗戶紙。
半晌,蘇令德才緩慢地開口,難以置信地“哇哦”了一聲。
門外被玄時舒派來聽壁腳的川柏,也悄無聲息地瞪大了眼睛——
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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