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解放
整面玻璃将包房與外界隔開。是單向玻璃,一面透明,一面是鏡子。裏面看外面,是外面淫靡的景象,外面看裏面,也是外面淫靡的景象。
周江脫去外套,扔在沙發上,擰開香槟。
瓶塞彈開,二氧化碳四溢,發出的聲音像是歡愛中的嘆息。周江想起巴黎人說的,香槟是男人第一次犯錯時喝的酒。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否在犯錯,也不在乎。
平生第一次,他對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乎了。他想蘇醒,想咆哮,想追逐,想披荊斬棘闖入未知的叢林深處。
周江倒了一杯給溫文,一杯給自己。
「幹杯。」
溫文不是沒開過葷,只是,這野味還是首次品嘗。舞臺上男人和男人赤裸的身體糾纏,激烈的碰撞,模拟那本該異性間做的事情,攪得他心神不定,眼神不知該往哪放,像個小學生呆呆的站着。
時間倒回到星空下。
「男的和男的怎麽搞?」
聽到他的回答,周江有一瞬間跟見了鬼似的,然後,驚訝逐漸轉變為精打細算,他眯起眼睛,手指在桌上敲擊的節奏忽然加快了,「你感興趣?」
溫文猜,他指的應該是——性趣。
其實,周江不是溫文已知的第一個gay。他剛來A市的時候,在外面租房住。有天深夜,他的房東溜進他的被子。摸他的鳥。
他被摸醒了。很生氣。
後來,溫文納悶。在尋歡作樂上,只要對方樂意,他向來百無禁忌,其實當時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狀态,但他還是把對方踹了下去,一頓暴打。
現在他明白過來,原因大概是,那人長得挫。如果當時摸他的是周江,那他很可能就……随遇而安了。嗯,随欲而安。
離開同學會,周江帶他「長長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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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奇怪,一小時前,他們還在高雅敞亮的法式餐廳裏,身邊圍繞着的,都是高級知識分子,高談闊論人類偉大智慧的結晶。可現在,他們卻置身于地下同性戀酒吧的貴賓包間。這裏下流、黏糊,原始的本能浸淫在催情藥般的電子舞曲中。像是從雲端跌入了地獄。
想到周江應該也是做過同樣的事情,溫文胃懸在半空,連香槟都難以入喉了。
他舉杯抿了一口。周江看他表情閃爍,不像吃驚,不像厭惡,只是神思恍惚。
其實他的心,也已跳得參差不齊。他故作鎮定,招呼溫文坐下,「這裏私密性還可以,想看就看看吧,不好玩就撤。」
溫文木然點頭,放下杯子,躺進沙發裏。沙發是真皮的,很軟,坐下來,皮革濃郁的味道就充滿了鼻腔。
周江和他并肩坐下。中間隔着點距離。他不想顯得太圖謀不軌,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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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望向外面。沙發的正對面,是座鳥籠,剛好能夠容納下兩個人。裏面,有兩個戴着海軍帽的男人圍繞着鋼管起舞。
絢爛的燈光掃來蕩去,照亮他們身上铠甲般肌肉。除了丁字褲,他們只縷未着,擺出各種性感撩人的姿勢。他們的皮膚上塗了油,在燈光的照耀下潤澤發亮,更加凸顯出肌肉明晰的線條,透出濃濃的色情的意味。
他們先是自摸,然後互摸。丁字褲可憐的布料根本兜不住裏面的偉岸。他們也不在意,任憑胯下的長棍戳出來,在外挺翹着。
他們手臂背向腦後,抓着鳥籠,胯骨向前送出,腹股溝緊貼着,搖動屁股,彼此摩擦。在這麽做時,他們極富表現力的仰起脖子,似乎被快感迎面打了一拳。
溫文放在沙發上的手指陷進皮革裏,眼睛死盯着面前的景象,眸色深暗下去。
音樂,迷亂而危險,幽暗的貝司,磨刀般沉悶的提琴,引人步入陷阱,深入群魔亂舞的巢穴。潛伏的野獸在喘息,沙啞性感。是布蘭妮的《Gimme more》。
鳥籠裏的男人摩擦了片刻。其中一個轉過身,雙手仍抓着籠子。他的搭檔極為粗暴的扯下他的丁字褲,使他充分勃起的性器彈跳出來,寂寞的懸着。他按下對方的腦袋,手從對方的頸間,沿着脊梁骨緩緩下滑,滑進股溝之間……
伏在鳥籠上的男人繃緊了身體,嘴裏洩露出細碎的呻吟。
周江耳邊是溫文的呼吸聲,和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溫文安靜的呼吸着,但他的安靜只是表面。他的胸膛在上下起伏,顴骨顯露出潮紅。
周江鬼使神差的擡起手臂,中指落在他的嘴唇上,用指腹緩慢的摩挲。
溫文似乎毫無知覺,沒有看他,也沒有阻止他,目光仍然追随着鳥籠裏的進展。他看到,被摁在鳥籠上的男人擡起臀部,他的搭檔抽離了手指,扶住自己的長槍,對準什麽地方,推入進去。雖然只是假動作,但做的十分逼真。
溫文薄唇輕啓。
周江的手指本來在他唇上摩挲,突然之間,戳進了柔軟溫潤的包圍。他渾身一陣酥麻。
被摁在鳥籠上的男人仰起脖子,長長的呻吟,随着他的呻吟,他的搭檔将整根陽具深深推入股間的陰影裏,磨了片刻,淺而緩慢的抽動。
溫文在這時轉過頭,水亮的眼睛投向周江,似乎包含着千言萬語。
周江的中指仍停留在他口中。他就這樣含着,舌尖裹着指腹,輕輕騷動,撩撥香煙濾嘴那樣。他的舌尖在嘴角邊隐現,誘人的粉色。
周江看呆了,像個牽線木偶,被他帶動着,手指在他口腔裏翻攪、抽插,與他的舌尖嬉戲。
溫文就這樣目不轉睛的看着他,臉上面無表情。即使沒有表情,也像是勾引。
音樂繼續着,布蘭妮挑逗的哼唱,「We can get down like there's no one around,we keep on rockin, we keep on rockin;Cameras are flashin while we're dirty dancin,they keep watchin, keep watchin……」
周江想自己現在的眼睛肯定是紅的。他的目光順着溫文的面部滑下,看到他領帶上方輕微騰挪的喉結,他襯衣下若隐若現的乳頭……溫文雙腿叉開,手臂松垮的搭在大腿上,手腕上戴着周江送的伯爵Altiplano。在他自然垂下的手邊,西裝褲被什麽支起了帳篷。
周江腦中轟然炸開,理智被風暴席卷一空,接下來的什麽都不知道了。
他似乎聽到那個被摁在鳥籠上的男人忘情浪叫。他的搭檔假裝在他的身體裏大力進出。每一下都像碰到什麽開關,讓他全身發抖。
周江的手覆蓋上溫文腿間的帳篷,隔着布料握住他的性器。在他的觸碰下,那事物微微扯動,更加堅硬了。周江擡起頭,溫文仍在密切的注視他的一舉一動。他拿開手指,嘴唇作為替代,印了上去。
溫文沒有閃躲,沒有抽離,完完全全的敞開,由他胡作非為。
溫文的吻肯定是世界上最甜蜜醉人的東西,就像酒心巧克力,但超越所有的酒心巧克力。周江感到他迎接般的打開嘴唇,讓自己的舌頭滑進去,與他相互糾纏。周江自認吻技高超,但遇到溫文,他棋逢對手。
溫文靈巧的舌頭纏住他的,吸吮,似乎要将他的魂魄吸出體外。快感直沖腦門,周江想到《聊齋》,想到吸人精氣的妖怪。他口幹舌燥,快要燃燒,只能不斷的加深那個吻,可一切形同飲鸩止渴。
他們火熱的氣息互相交融,似乎要融為一體。
距離先所未有的礙事,周江将他拉進懷裏,剝去他的外套,撕扯他的領帶。是他指導溫文穿得像個紳士,但現在,他卻想看他娼妓的模樣。
綿長的吻結束,他們嚴絲合縫,衣衫不整的緊貼着,鼻尖對着鼻尖,喘息。溫文眼睛半張半合,蝴蝶似的睫毛栖息在流轉的眼波上。
他的嘴唇濕潤嫣紅。
是因為周江的吻而濕潤嫣紅。
周江再度吻他。淺吻。舌尖沿着多年以前規劃的線路漫游,經過下巴,經過頸項,經過喉結,牙齒在鎖骨上輕輕啃噬。他扯下溫文的皮帶,拉開他的西褲,像拆禮物包裝。
禮物是他垂涎已久的大鳥。
溫文在情欲之中掙紮,然而當周江含住他時,他還是渾身一個激靈坐直了。他有預感今晚會是個瘋狂的夜晚,但真正走到那一步時,他仍然難以置信。
他怎麽能夠相信,他在和男人發生關系?但他更不能相信的是,他居然感到很美妙。他的三觀都被粉碎了。
他看着男人跪在他腿間,用舌頭拍打他的性器前端,潤濕他,然後吞入進去,那情景令他興趣盎然。周江仿佛與生俱來的嚴謹氣質讓人很難想象他在性事上的樣子。可是他現在就鄭重其事的在給溫文口交。
這反差病态、羞恥。
高高在上的周氏集團的總裁跪在我跟前,給我吹簫。溫文心醉神迷的想,目光難以離開周江虔誠的吞吐他性器的樣子。
還有比這更能滿足雄性征服欲的嗎?
周江的技術令人禁不住猜測他是慣于做這種事情的。他靈巧的舌頭在柱身上竄動,有意的舔弄那些褶皺,時而含住龜頭,沿着周圍打轉,舌尖在鈴口鑽動。他用手托住溫文的睾丸,輕輕的揉捏,空出來的指尖沿着會陰部來回刮擦。
溫文抓緊沙發邊緣,随着對方的動作呻吟出聲。他向來是不吝啬呻吟的。科學調查結果顯示,叫出來更爽。
他的呻吟和背景音樂裏的呻吟難分彼此。鼓點一下趕着一下,主唱和伴唱的喉音相互疊加,難耐的催促,「Gimme gimme more, gimme more, gimme gimme more……」
給我,給我更多……
他想要周江給他更多。
周江擡起視線,看了他一眼,心領神會,将他整根含進去,直抵喉嚨,試着吞吐起來。
突如其來的刺激直沖天靈,溫文擡起手臂,抓住周江的肩膀。
他的尺寸比較大,他心疼女人,不會指導對方給他做深喉,而周江是男人,食髓知味,知道用什麽方法能夠極大的取悅他。
其實周江也硬的難受,聽到溫文動情的呻吟,實在忍不住了,騰出手拉開拉鏈,掏出自己的陽具,自慰。
房間外,色情演出還在繼續。房間裏,也有一場私密的色情表演。
淫靡的水聲、急促的喘息、淩亂的脈搏。除此之外,都是沉默。身體的交流,本不需要更多的語言。
沒喝完的香槟還擱在邊桌上,水晶杯折射出兩人的身影。剔透的酒液裏,氣泡逐次飛升,到達頂端,破裂。
溫文眉心微蹙,額頭上汗津津的,顯出忍耐的神情。周江停下來望他,然後加快了吞吐的速度,每次都将他完整的吞入,舌頭包裹住他,上下滑動。
溫文大聲的叫出來,腰向前送,雙腿繃緊,他已經要到臨界點了。
「江哥……」
周江知道他有所猶豫,不予理會,我行我素。
又一陣子,溫文倒抽口冷氣,沒把握住,射在他嘴裏。周江盡數吞進去,用力的撸動自己的性器,随之攀上頂峰。
他們倒進沙發,閉上眼睛,在快感的餘韻中滑翔盤旋……
等到平靜下來,溫文覺得有點對不起周江,他撐開眼睛,看見對方的嘴角還殘留着些許白濁,「江哥,你怎麽吃下去了?」
雖然他沒嘗過,但他的女朋友說這玩意難吃。
依循他目光的指引,周江舔去嘴角的痕跡,笑着,「肥水不流外人田。」
破天荒的,溫文臉紅了。
收拾幹淨出來,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
他們沒有叫車,踢踢踏踏走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兩旁的都铎式建築在沉眠,整條街只有路燈陪伴。
離開A市後,溫文就沒有發洩過了。他和周江住一間套房,雖然卧室是分開的,但他在床上向來動靜大,以前隔壁左右的還給他提意見,他實在不好意思讓周江聽現場,幾天下來都很本分,就是有點憋得慌。
這下嘗了鮮,他像打通任督二脈,飄飄然,點一下地就能上天。未來充滿新奇未知,有生以來,他第一次切實的感到,星球被他踩在腳底,七大洲四大洋都在,完完整整。再也沒有任何羁絆,他可以去到任何角落。
他想起李寧的廣告詞,一切皆有可能。
周江跟在他身後,看他孩子般的上蹿下跳,無法克制的微笑。感到禁锢許久的內心終于在今夜獲得了完全的解放,像是宇宙大爆炸,從極端壓縮到極端膨脹,新生的天體噴薄而出,紛亂的飛進廣袤的空間,任意游弋。他怎麽也沒有想到,掰彎一個直男竟然如此容易。
等等,或許,他本來就是雙?
溫文回過頭,「江哥,我今天算是開洋葷了。」
看他誇張的笑容,周江不屑,「這算什麽,床上花樣百出,只要放得開,玩得起。」
溫文腦海裏浮現出鳥籠裏那雙男人。如果真槍荷彈,又會如何?
「你說走後門?」
周江說,「也包含在內。」
溫文接着打聽,「走後門真的爽嗎?」
根據周江的經驗,這是因人而異的,當然也要看對象的功夫到不到家。總之,還是要切身體會才知道。
溫文眼珠一轉,「江哥,你老實交代,你我這麽多年,你有沒有想象過跟我搞?」
周江不知道他打什麽鬼主意,仍然照實說了,他現在什麽鬼話都敢說。
「想過,你是個尤物。」
溫文被他的形容逗笑了,猛地貼近他耳邊,聲音低沉誘人,「到了巴黎,讓你夢想成真。」
周江還沒來得及反應,老天替他反應了,一陣風掃過,雨點噼裏啪啦毫無預兆的落下來。
周江帶了傘。英國的天氣陰晴難測,他讀書時養成的習慣,出門帶傘。
他正要打傘,溫文按住了他,「淋會雨吧。」
他渾身燥熱,好像有滿懷的激情無處施展,沁涼的雨澆在身上,暢快淋漓。
周江收起傘,陪他發瘋。
溫文走出幾步,仰面迎向雨幕,舒展雙臂,合眼微笑。雨勢很大,連綿的雨點在風的作用下像鞭子抽打在他身上,一會兒就将他全身浸濕了。
周江的記憶被帶回他們初次見面的夜晚。那次也是這樣,他們走在街頭,和雨不期而遇。當時,他本能的想要将他攬入懷中,可是卻沒有那個勇氣,放下了手臂。
周江突然想要彌補那個擁抱。
他跑上前,從後面環抱住溫文,收攏雙臂,緊緊的抱在胸口。所有的氣息都被沖刷幹淨,只有雨水氤氲的味道。
溫文大笑,轉過身面對他。他們十指緊扣,在昏天黑地的暴雨中擁吻。
在他們頭頂上,天空電閃雷鳴,轟然巨響,似乎要炸開塵世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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