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幻境裏的時間變換速度與幻境主人的記憶有關。

重要的記憶便會停留的長一些,不太重要的記憶便會眨眼掠過。

太守府的小院裏,日子過得很慢。

太守公子再也不用去書房睡覺,嫁入太守府的宮泠冰笑容越來越多,她漸漸又變得像那個臨霁鎮的小姑娘。

她會和太守公子說起自己從前在臨霁鎮的日子,說起阿醜,說起鎮上好吃的糖葫蘆,還有她曾偷偷藏起樹下下棋老爺爺的棋子的事。

她的夫君大多數時候都會安靜耐心的聽着,只是聽到有些事情會難過的蹙眉。

比如她做農活時差點切掉自己的手指。

又比如她養父母家中的哥哥想要對她動手動腳,最後被她提刀追了一條街,回家以後還挨了頓揍。

“打得疼嗎?”

他長眉秀氣,擔憂心疼的望着她。

宮泠冰扁扁嘴道:

“你長這麽大一定沒有挨過打,那個棍子和我手臂一樣粗,打在我背上,一個月都沒養好呢。”

他抱住宮泠冰,寬厚的手掌拂過她的長發。

“對不起,我應該更早一點來找你的。”

宮泠冰忽然怔住,半響,不知想起了什麽,埋首在他頸窩。

“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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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眷戀地依偎着他,抛去記憶裏的那個人影,對他道:

“以後我們還有很長,很長,很長的一生呢。”

沈黛看着眼前的這一切,心中悲戚。

沒有以後了。

宮泠冰死在這一年,他們不會有一生了。

變故發生在初秋。

平溪郡邪祟橫行,傍晚黃昏便全城閉戶,無一人敢出門,即便如此,平溪郡三日以來也死了數百人。

邪祟出,昭覺寺內的佛修出。

常山昭覺寺守衛平溪郡一方安寧,除魔衛道,本就是最大的修行。

聽聞佛子明寂入城伏妖的消息,宮泠冰還在飯桌上恍惚了一瞬,太守公子沒有察覺,用閑聊的口吻緩聲道:

“……城中那些邪祟,聽聞他的名聲便怕得四處逃竄,他救了平溪郡這麽多人,我父親本想邀他來太守府設宴款待一番,他卻來去匆匆,連頓飯也不肯來我家吃,連夜就趕回昭覺寺了……桃桃?”

她悶悶地抱住了他。

“不要他來家裏,我只想你天天回家陪我吃飯。”

太守公子失笑,撫摸着她的頭:

“桃桃,你真是越來越愛撒嬌了。”

佛子明寂一夜蕩盡城中百鬼的消息傳遍平溪郡之後,平溪郡便很時興請一些仙人道長來家中除祟。

可昭覺寺的佛子明寂又不在昭覺寺,據說是去平息別處妖禍了,平溪郡便生出了許多不入流的散修,裝作是名門大派的弟子,四處坑蒙拐騙。

宮泠冰本以為這個叫伽岚君的人也是其中之一。

“……你是誰?”

她眼神不善地看着突然出現在太守府的男人,他正垂眸望着院中過了花季的紫陽花,聽見宮泠冰的聲音,他緩緩看了過來。

這是個很好看、甚至過于好看的人。

但不知為何,宮泠冰在見到這個人的第一眼便生出了一種厭惡,這厭惡很沒有道理,但仿佛是從血脈裏帶來的一樣,清晰又強烈。

“這是後宅,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出去。”

白衣執扇的青年遙遙望着她,笑道:

“我不該來這裏,那麽你呢?”

宮泠冰蹙眉:“什麽?”

“你非凡夫俗子,本該踏入仙途,修長生之道,而不是在這方院子裏磋磨一生,平淡死去。”

伽岚君語調悠長,天生帶着說服者的氣質。

“難道你不想知道你是誰,從何而來,失去的那幾年記憶都有什麽人嗎?”

宮泠冰自然是想的。

可她也知道,這個伽岚君來得古怪,不會是什麽幫她尋找記憶的好心人。

“你怎麽會知道我過去的記憶?你幫我,是想讓我替你做什麽?”

眼前的男子面如新雪,笑意極淡:

“你還記得你在臨霁鎮,有一個與你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朋友,叫阿醜嗎?”

宮泠冰一愣。

“她與你是同一年來的臨霁鎮,與你生辰一樣,世間沒有那麽多巧合,你們之所以能遇上,不過是因為你們二人本來就是來自北宗魔域,本來就是自幼相識的玩伴。”

“你們兩家同時蒙難,一起流落在外,你們二人有同樣的深仇大恨,但現在,阿醜已經死了,是被那些正道修士斬草除根殺掉的。”

幻境中的宮泠冰和旁觀着這一切的宋月桃同時露出驚愕神色。

原本從頭到尾漠然以對的宋月桃,從見到伽岚君出現之時,她臉上的鎮定便寸寸瓦解,到了此刻,已然一片灰白。

這一切,和伽岚君對她說的不一樣。

他為什麽要去說服宮泠冰跟他走?

為什麽要騙她,說阿醜已經死了?

他去找宮泠冰,到底是在謀劃什麽?

旁觀着這一切的皓胥,也第一時間意識到不對:

“這絕不可能,如果她真的來自北宗魔域,是魔族之人,那個佛子明寂與她認識多年,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這個伽岚君,是在故意颠倒是非,引她入局。

好在宮泠冰足夠聰明,她雖然有所動搖,但并不完全相信伽岚君的話。

她派了人去臨霁鎮找阿醜,然而打聽回來的消息,卻真的是阿醜的死訊。

伽岚君再次被太守夫婦請入太守府,為家宅看風水,除邪祟。

“宋姑娘,你想明白了嗎?”

“是不是你殺了阿醜——”

宮泠冰惡狠狠地盯着他,想要從他那張光風霁月的臉上看出端倪。

“什麽北宗魔域,什麽正道修士,我不信我是魔,也不信阿醜是魔,我已寄信去昭覺寺,我不相信你,若我是魔,我寧可被拔除,也不會與你們為伍!”

伽岚君看着這張如今在另一個宋月桃身上的臉,明明一模一樣,但兩人的神韻卻天差地別。

半響,扇子輕輕敲在掌心。

“是嗎。”

“不愧是宮家的直系血脈啊……”

“既然如此,那就萬萬留不得你了。”

宮泠冰不明白他在說什麽,但直覺讓她知道這個人很危險。

她以為自己會被當場殺掉,雖然在太守府行兇十分荒唐,但對于那些修士而言,凡人本就如塵埃,殺了便殺了,沒人能去那些仙宗寶地抓人償命,更何況眼前此人是個魔族。

但伽岚君沒有直接殺了她。

不久,平溪郡多了一個頗有聲望的散修,給許多名門大戶除祟驅邪,勘察風水。

太守府自然也請了這位元駒道人上門,不料他上門見了宮泠冰便道:

“此女命格炙陽太盛,絕非凡俗,長此以往,恐燒及家宅,以壯己身啊——”

……

記憶到了此處,急轉直下。

按照宮泠冰的身份,本高攀不起太守府,之所以太守夫婦願意将她娶回來,一是因為兒子喜歡,二是因為昭覺寺的批命。

她嫁入太守府後,太守公子的身體也一天天漸好,笑容也多了起來,太守夫婦其實很滿意這個媳婦。

不料這位元駒道人說宮泠冰“炙陽太盛”的第二日,城中一家食肆便起了大火。

店內上百人,包括去給宮泠冰買桂花糖糕的太守公子,也一并被大火燒死在裏面。

幻境飛快變換,急速掠過,但衆人還是能看見宮泠冰在一片廢墟中嚎啕大哭,死死抱住夫君的屍骸不肯松手。

太守夫婦從她懷中搶走了兒子的屍骨,下葬之日,宮泠冰在棺材合上的一瞬間推開了衆人,她想要與她的夫君一起合葬,她不想與他分開,直到有家丁來拉她走,她的手指仍死死抓着棺材,不肯松開。

城中漸漸有流言。

說太守府的少夫人是妖邪鬼祟,就算不是妖邪,那也是命中帶煞,專克親人,小時候克死父母成了孤兒,嫁了人又克死丈夫。

宮泠冰猜到了這些流言是誰散布的,她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麽,她甚至希望那一天,伽岚君要是直接殺了她就好了。

可她沒死在那一夜。

而是死在了平溪郡再遭大劫,無數魔族包圍整個平溪郡,要屠殺全城,為他們的祖先複仇的那天。

而宮泠冰,就是他們要複仇的對象。

宮泠冰不知自己身份,不知他們有什麽仇怨,更不知這仇恨為什麽要應在自己身上。

但她看着隐沒在夜色深處的白衣身影,已經明白自己今日必死無疑。

她是個沒用的人,小時候打不過宋家夫婦,長大了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好不容易以為有了心愛的人,心愛之人卻又因自己而死。

宮泠冰覺得這一生十幾年,對她就已經很漫長了。

她的夫君已經亡故,她對這世間已再沒有任何眷戀。

在被一擁而上的魔族瘋狂撕碎的前一秒,宮泠冰覺得自己在朦胧夜色下,仿佛見到了一個像是明寂的身影。

一身黑色僧袍的青年披星戴月匆匆而來,是少年時她曾心心念念的模樣。

但他那時露出的神色,卻讓宮泠冰感到陌生。

錯覺吧。

一向端莊持重的他,怎會失态至此?

幻境由宮泠冰的記憶構成,她被魔族所殺之後,衆人并不知道那一夜之後發生了什麽。

等畫面再次變換,已是常山昭覺寺,紫陽花灼灼盛放,開滿一整個山頭。

除了紫陽花,常山還有無數與她一樣的怨鬼流魂,她認出裏面有許多平溪郡的人,他們已無神志,全聽佛子明寂的命令而行動。

宮泠冰還看見了明寂與伽岚君。

“……待紫陽萬華境凝聚了足夠的力量,便能以集齊她的三魂七魄,還能為她重塑肉身……”

“……你只需要維持這紫陽萬華境,紫菀是我身邊修為最高的魇妖,若你下不了手,就讓她替你……”

佛子明寂默然,良久,他才緩緩開口:

“不必。”

“既選擇了此路,我便不會逃避。”

宮泠冰看着他黑沉沉的眼底。

常山月光皎潔,他眸中卻無月無光,一片暗色。

她看着他枯坐蓮臺,阖目誦經,除非去殺人,否則寸步不離松風堂。

那個從前不染塵埃、清風明月的佛子如今雙手染血,一身殺孽,她也想過面對面的阻止她,但看着這紫陽萬華境中無數的怨鬼流魂,又覺得這并非是她一兩句話就能阻止的事情。

殺孽已生,絕無回頭之路。

眼看她三魂七魄就要凝成,明寂絕不會輕易放棄。

宮泠冰只能混在怨鬼流魂的隊伍之中,暗暗觀察紫菀,偷學她的魇術,偷聽她與伽岚君的傳訊。

紫菀對自己的魇術很自信,所以在這萬華境中她戒心很低,竟真的讓宮泠冰聽到了這萬華境唯一的破解之法。

紫陽萬華境,凝聚人的七情六欲。

幻境生,情欲生,情欲散,幻境散。

而佛子明鏡的七情六欲,只為宮泠冰而生。

換句話來說——

只要宮泠冰的魂魄散去,紫陽萬華境便會消失。

這裏束縛的所有怨鬼流魂,也會重入輪回,得以解脫。

……

沈黛指尖冰涼,頓時明白了宮泠冰送她們入幻境之前,所說的是什麽意思了。

她說看完這幻境,他們便會知道一切始末,知道如何阻止明寂。

而她所說的阻止……便是要散去她的魂魄嗎?

“怎麽看別人的故事,還把自己看哭了?”

謝無歧彎下腰,唇畔含着很淺的笑,擡手用微彎的食指接住她将要落下的一滴眼淚。

“既然宮姑娘都這麽說了,必然已經做好了準備,這人世于她而言再無眷戀,你放她離開,也算是成全她。”

沈黛喉間酸澀,她知道宮泠冰早就死了,可看完這一切,她又覺得這一切災難本不該降臨在她身上。

“……她原本可以與她夫君錦瑟和鳴的過一輩子的。”

宮泠冰已經放下了明寂。

他也得到了她的真心。

如果沒有伽岚君橫插一腳,他們本可以像天下任何一對恩愛夫妻一樣白頭到老。

世上最令人難過的,無非是本來可以。

謝無歧看着已經與宮泠冰十分共情的沈黛,有些頭疼。

他的小師妹什麽都好,唯獨容易替別人着想、為他人的痛苦而痛苦這一點,很是令人擔憂。

“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盛,人生八苦,是世間常态,每一天都在發生。”

謝無歧寬慰她:

“宮姑娘與她夫君雖死,但也算有過一段美好姻緣,有些人終其一生,到死也不會有這樣幸福的時候,你不必太過遺憾。”

沈黛還是不能釋然。

她沒有看過什麽驚天動地的愛情。

她從前以為自己對江臨淵的感情是喜歡,可是她看到宮泠冰一往無前的追逐明寂,看着她心死,看着她又重新愛上她的夫君,又覺得她對江臨淵不是愛,連喜歡都很淺薄。

宮泠冰喜歡明寂的時候,她不管明寂的身份,就是想要與他在一起。

喜歡她夫君的時候,她夫君身死,她寧願與他同葬,随他而去。

她喜歡得熱烈又無所顧忌,好像連生命都要一起燃燒,沈黛看着她,才恍然覺得自己以前并不是喜歡江臨淵。

那樣的感情,不是喜歡,只是想證明自己有被人喜歡的價值。

她那時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求得旁人的肯定,證明自己也很好,也是一個值得被愛的人。

“二師兄。”

她忽然擡頭,謝無歧見她這樣充滿着直白的求知欲的目光,就覺得頭疼。

“如果是你遇上這樣的事情,你會怎麽辦呢?”

沈黛很信賴謝無歧,很多事情她不知道該如何解決的問題,她就覺得謝無歧一定能想到解決的辦法。

“我?”

謝無歧倒是沒有這樣設身處地地想過。

他沉思半響,道:

“若我是宮泠冰,我會想辦法殺了伽岚君,為我喜歡的人報仇,若我是太守公子,這我想象不到,我沒有那麽弱會被人一把火燒死,若我是佛子明寂……”

他望着沈黛的一雙眼,斂了幾分笑意。

“我喜歡的人,絕不會放手,哪怕誤了道,哪怕是要殺許多不相幹的人,也在所不惜。”

沈黛有些意外。

但很快她笑了笑。

“不會的,二師兄你心善,絕不是那種濫殺無辜的人。”

謝無歧見她心情平複幾分,終于露出幾分笑模樣,也旋即開玩笑道:

“你把我想得這麽好,以後是會吃虧的。”

沈黛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吃虧,二師兄總歸是不會傷害她的。

“宮姑娘要我們散去她的魂魄,卻也沒有直言要如何做。”

沈黛沉思半響,想出了一個可能性。

“會不會和二師兄方才想的一樣,她的魂魄與這裏的紫陽花有關?”

如果他們毀去常山所有的紫陽花,會不會幻境就不攻自破了?

懷祯卻搖搖頭:

“這辦法或許可行,但我們一路走來,這常山紫陽花多得沒有邊際,想要全毀掉很難。”

宮泠冰的回憶已經到了尾聲,幻境一寸寸崩塌。

沈黛瞥見宋月桃失魂落魄的模樣,猜測她可能是發現了什麽,但她卻沒有時間再去盤問宋月桃,只揣了一肚子的問題想要去問宮泠冰。

然而幻境消散,衆人再次回到紫陽萬華境時,卻發現他們已經不在原地了。

松風堂。

宮泠月将他們送來了這裏。

謝無歧有些奇怪:“為什麽又回這裏了?”

他們的首要任務是毀掉紫陽萬華境,讓佛子明寂複活宮泠冰的計劃落空。

在松風堂這邊,反而容易與明寂和紫菀碰見,若是纏鬥起來,對于他們沒有好處。

但明寂顯然不在此地,宮泠冰雖沒有現身,松風堂的門卻被一陣清風吹開,仿佛在指引着他們往裏面去探尋什麽。

沈黛忽然想起,在宮泠冰的記憶裏,佛子明寂總是枯坐松風堂中,閉門不出。

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東西?

她正要進去,卻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皓胥的聲音。

“……他們在做什麽?”

衆人随着皓胥回頭,看見了還挂在半空中的傀儡人偶。

那是方應許為幫他們脫身而祭出的法器,看樣子被氣急敗壞紫菀抓住發洩了一番,每一個與他們一模一樣的傀儡人偶都是滿身傷痕。

但讓他們疑惑的卻不是這個。

而是那個抱着“沈黛”人偶的江臨淵。

“……他是不是和之前有點不太一樣?”

方應許聽了一會兒他們的對話,發覺不只是江臨淵不對勁,在場的衡虛仙尊和陸少嬰全都不太對勁。

江臨淵抱着“沈黛”面色灰敗,眼中有血淚落下。

陸少嬰失魂落魄,頹然跌坐在地,一語不發。

而衡虛仙尊也神情恍惚,口中似在說些什麽,但他們聽不太清楚。

“是幻境。”

沈黛擡手摸向眼前無形的屏障,結界隔絕了兩層幻境,所以裏面的人看不到他們。

不過大約是他們的臉色太過可怕,都讓沈黛開始好奇,什麽樣的幻境能将他們折磨到這種精神恍惚的程度。

“他們該不會是以為你死了吧?”

謝無歧看着江臨淵懷中的傀儡人偶,合情合理地猜測。

想到這個可能性,他冷冷嗤笑一聲:

“人活着的時候作惡多端,人死了倒知道哭喪了,倒不如壞得徹徹底底,我還佩服他們心志堅定,如今這樣惺惺作态,也不知道是演給活人看,還是演給死人看。”

謝無歧這話說得很毒。

沈黛也不想再看這些人惺惺作态,或許他們是在為她難過,又或許不是,但總歸這對她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她沒多說什麽,衆人之間她舉起龍吟劍,揮劍劈開這虛假幻境。

破除幻境并不難。

只要看透這一切都是假的,只需一劍,便可粉碎。

幻境中的江臨淵等人之間天光乍破,壓在心中的那股令人絕望的死氣與痛苦瞬間輕松了幾分。

方應許收起了他的法器,江臨淵這才終于發現,自己懷中死去的沈黛,不過是雙生傀儡的法器而已。

大悲大喜,皆在他看到沈黛完好無損站在他眼前的這一刻而生。

“黛……黛……”

沈黛這才看清眼前江臨淵的模樣。

二十九歲的江臨淵已是修真界的道君,長身玉立,自帶威儀。

和沈黛記憶中的他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眼前這個江臨淵雖修為深厚,卻氣息混沌污濁,不再是名門正道的醇厚之氣,而是——

心魔纏身。

衆人皆震驚之時,沈黛皺起眉頭,終于說出了江臨淵與她重逢的第一句話:

“你入魔了。”

江臨淵一怔。

随後,沈黛又說出了令在場所有人驚愕失語的第二句話。

“按照純陵門規,入魔者當誅,衡虛仙尊,你何時動手,清理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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