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宿檀是真的被謝無歧吓到了。

她印象中的謝無歧,是昆吾道宮裏最神采飛揚、桀骜不馴的少年。

他身負魔核,有許多人表面對他恭敬,卻暗地裏将他視為怪胎,認定他遲早會背叛修真界,成為魔族同黨。

但在宿檀眼中,謝無歧比許多看似正氣凜然的修士更知分寸,更懂是非曲直,他在昆吾道宮裏結交甚廣,上下三千宗門都有他的朋友,不會因誰宗門高家世好高看一眼,也不會因誰沒有背景而輕視。

初遇時少年立于高臺,一人接連挑戰十名同級修士。

骨節分明的手指有蛛絲般的細線織下彌天大網,少年玄色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從容不迫地将那些持劍的劍修捆成粽子,一動不敢動。

從小哥哥便說,他妹妹是世間最美的美人,就要配世上最強的英雄。

不管謝無歧胸膛裏裝的是魔核還是靈核,在宿檀眼中,他就是那個最配得上自己的人。

可如今真正接近,宿檀才發現她的喜歡實在是淺薄。

方才謝無歧那一句話,一瞬間就将她泛着微微淺粉色的幻象沖塌,席卷而來的,是真真切切的畏懼。

少年還是那雙縱使無情也多情的狐貍眼,然而那笑意卻浮在表面,藏在更深處的是不帶感情的漠然警告。

宿檀被這樣的眼神凍得渾身僵直。

什麽喜歡,什麽戀慕,都被發自內心湧上心頭的求生欲掩蓋。

她眼神落在謝無歧的手掌上。

少年玄衣箭袖,骨節分明的五指戴滿銀色指環。

從前她只覺得他手指纖長好看,現在看着,不僅好看,揍人的時候也是很有威懾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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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檀的眼淚就這樣硬生生地被吓了回去。

謝無歧滿意笑道:

“這就對了。”

他語調近乎溫柔,若是不知內情的人見了,還以為是風流公子在調戲絕世美人。

只可惜這位風流公子不僅守身如玉,還是個鐵石心腸不解風情的瞎子。

“前面就是武庫第六重了,我先去前面打探打探。”

他不僅不留情面地搶走了宿檀想要的銀霜珠,還仿佛知道此刻宿危就在水月鏡中監視着這邊的動靜一樣,張狂無畏地故意掂着手裏的銀霜珠。

瑩白色的珠子在他手裏抛起又落下,一路招搖而去。

水月鏡前的宿危手指一寸寸收攏,竟是把木椅扶手也生生捏碎了。

謝無歧稍稍走遠了些許,宿檀才敢怒視一旁的方應許:

“方應許!好歹你也是半個宿家人,你就看着謝無歧欺負我們宿家人嗎!?”

方應許看上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要怪就怪你哥,寧招惹君子不招惹小人這個道理不懂?我師弟睚眦必報,你們自己招惹的麻煩,自己解決。”

沈黛聽了有些不贊同:

“大師兄,二師兄不是小人。”

方應許已經看穿了自家師妹對謝無歧的盲目信任,懶得争辯,擺擺手:

“你開心就好。”

說完,他就朝前面謝無歧的方向走去,與他一起去探路了。

不過沈黛也覺得謝無歧方才話說得有些過于直白。

想了想,她還是收回跟上去的腳步,對宿檀道:

“此事雖是因你而起,但到底還是你哥哥主動挑的事,與你無關,二師兄只是吓唬你而已,不會真的動女孩子動手的。”

宿檀其實也猜到她那個護短的哥哥會做些什麽,能惹得謝無歧罵出“你算什麽東西”這種話,必然是有幾分過火的。

但知道是一回事,面子上又是另一回事。

宿檀盯着沈黛的面容,盡管竭力維持着表面的自尊,話說出口的時候,還是帶着幾分憤懑:

“……我哥說,你與謝無歧二人已經結契……這是怎麽回事?”

如若他們二人真的早已結契,卻不告訴她,未免也太過分了些。

想到這裏,宿檀抿着唇,眼中又泛起幾分氣惱的淚光。

然而下一秒,沈黛便上前附在宿檀耳邊,小聲對宿檀道:

“沒有。”

“你別難過,我這麽說只是因為你哥哥太咄咄逼人了,我二師兄只是與我小時候有過一些淵源,有姻親,卻不是兩情相悅結下的那種姻親——你放心,我絕沒有看你笑話的意思。”

聽了沈黛這番解釋,宿檀的心裏稍微好受那麽一點。

她微擡下颌,眨眨眼,斂去方才被氣出來的淚光,故作平靜道:

“最好是這樣,不過我也不覺得這有什麽可笑話的,我喜歡什麽便去争取,勝固欣然,敗亦無悔。”

……話是這麽說。

但若說宿檀心中沒有一絲別扭,那也是不可能的。

她都能想象旁人會在背後如何指指點點,又會怎樣笑話她……

“嗯,我也很佩服宿檀仙君。”

沈黛忽然綻開一個笑容,望着宿檀輕聲道:

“不是所有人都會有你這樣的勇氣,如果真的有人會背地裏笑話,也不過只是一些見不得人的宵小鼠輩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宿檀半信半疑地盯着沈黛看了半響,企圖在她臉上看出一點僞裝的友善。

哪怕宿檀再怎麽惡意揣測她的用心,也只能在她眼中看出真摯誠懇。

“……你真這麽想的?”

沈黛默然片刻,回答道:

“想要什麽就敢不計後果的去争取,是需要底氣來支撐的,不是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底氣,這本來就是一件讓人羨慕的事情,至少我是很羨慕的。”

她說得不卑不亢,坦然得讓宿檀覺得自己方才在心理對她的惡意揣測都顯得有些卑劣。

宿檀的态度也不自覺軟了幾分,但語調還是冷的:

“……你天生仙骨,兩年便能修到金丹期,這樣的天賦多少人羨慕不來,你羨慕我做什麽。”

“很少有人會有‘勝固欣然,敗亦無悔’的覺悟,宿檀仙君連失戀都能如此灑脫,的确很令人欽佩啊。”

至少前世的她就沒有悟出這個道理,平白給自己的人生增添了許多曲折。

同樣是初戀,宿檀能看得這麽透徹,實在是讓人肅然起敬。

宿檀:……她是故意的吧?故意在逼她放棄吧??

雖然宿檀對沈黛的用心有些懷疑,但不得不說,沈黛的這幾句吹捧,的的确确讓她心裏舒服了許多。

勝固欣然。

敗亦無悔。

人生在世,活的是風骨,是自我,這些話從前寫在紙上,她雖然知道,卻沒有實感。

今日與沈黛說了這幾句話,好似冥冥之中有了個同盟,令她得到了某種肯定,那些不甘和執著,漸漸變得無足輕重起來。

千回百轉地思緒回籠,宿檀抿着唇,漂亮清冷的容貌如淩霜傲雪。

“天下修士衆多,我當然不會糾纏着一個不喜歡我的人,等回去以後我會和我哥哥解釋清楚,你也不必再與謝無歧僞裝成道侶,倒顯得我宿家欺人太甚,把你們逼得不得不說謊。”

聽到後半句,沈黛剛要松一口氣,宿檀又語調一轉,用古怪的眼神望着她:

“——不過,你真的不喜歡謝無歧嗎?”

她之前給沈黛送禮物,想用迂回的手段讓沈黛不要妨礙她和謝無歧,正是因為她感覺到謝無歧對他這個師妹是有些許好感的。

那樣的好,像踩在一條邊界上。

進一寸,心思便昭然若揭,退一步,又還是普通師兄妹的情誼。

宿檀不信沈黛真的毫無知覺,也不信她絲毫沒有心動過。

這問題問得直白,沈黛愣了愣,沉默良久,才輕聲道:

“喜不喜歡的,也沒那麽重要吧。”

宿檀一怔。

“現在這樣,難道不好嗎?。”

……什麽意思?

宿檀沒問出一個确切的答案,還想要追問,沈黛卻向她微微颔首告辭,轉頭小跑着跟上了謝無歧和方應許。

“你和宿檀剛才都聊什麽了?還聊這麽久……師妹,你是不是想讓我把東西還給宿檀?”

“咦?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哦。”

“……”

宿檀望着前面師兄妹三人的背影,有些若有所思。

身旁的宿家修士見她沉默,還以為她仍舊不準備罷休,于是低聲道:

“仙君無需氣惱,聽聞這武庫隐界中有一方三生石,若是尋到三生石,在上面刻下男女雙方的名字,便可情根深種,緣定三生。”

宿檀心中對謝無歧已有決斷,所以聽見這個什麽三生石也沒什麽興趣,只随口道:

“在隐界中見過三生石的人寥寥無幾,這種需要機緣的事情說了和沒說有什麽區別。”

“我們雖無機緣,不過似乎已經有人有了。”

宿檀看向那個消息靈通的修士,半信半疑:

“何人?”

“純陵十三宗紫府宮的大師兄,江臨淵。”

武庫隐界與沈黛之前去過的許多秘境其實都不太相同。

比起那些妖獸蟄伏、危機重重的秘境,這個在仙人骸骨上建立的隐界,顯得平和安詳,靈氣充裕。

從第一重隐界到如今他們踏入的第九重隐界,每一重隐界都是風景秀麗的山川海域,不像是人間景色,倒像是仙域幻境。

若非武庫隐界只開放一個月,光是第一重隐界的雲栖竹徑就能讓沈黛駐足游覽好幾天。

“……隐界乃法器殘存靈力化就,靈力越強,隐界邊界越寬闊,這第九重隐界一眼望不到頭,應該是有仙階法器或者天階法器存在的。”

第九重隐界入目一片雪白,天地白茫茫一片,方應許說這話的時候,吐出一片白氣。

沈黛望着眼前寒江雪景,忍不住搓了搓凍得有些泛紅的手。

“之前我就想問了,大師兄,這武庫隐界不是每隔五年都會開啓嗎?每年都有人進來,為何無人整理出這前十重隐界的詳細情形,以供後人參考?”

方應許一邊從乾坤袋裏掏披風出來,一邊解釋:

“你以為別人不想嗎?要是有這種東西,宿家頭一個大肆出售,只可惜武庫隐界并非一成不變的,隐界說到底只是幻生于法器上的假象,既然是假象,自然會變,如何變化,端看法器上器靈或者仙家神識想要怎麽變。”

“仙家神識?”

方應許的乾坤袋裏裝着臨行前蘭越囑咐他待的披風,剛好每人一件。

他剛拿出沈黛的那一件,謝無歧就從善如流地接過,非常自然地繞過沈黛頭頂,親手給她穿上。

“這裏是神仙隕落的古戰場,雖然傳說大部分神仙都在這裏灰飛煙滅了,但也會有殘魂留在此處,依附在他們生前的法器中。”

沈黛很努力地想聽他說的內容,但眼神卻又不自覺地落在了胸前。

謝無歧的那雙手很靈巧,披風的系帶在他手裏靈活地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系得緊緊的,将外面的風雪嚴寒都擋得嚴嚴實實。

系好以後謝無歧還仔細端詳了一下,笑道:

“好看,你二師兄是不是很貼心?”

沈黛雖然是覺得謝無歧還挺心靈手巧的,但還是忍不住強調:

“二師兄,這披風是大師兄帶的。”

言下之意,貼心的是大師兄才對。

不過謝無歧一貫臉皮厚,裝作沒有聽到,又道:

“既然這麽貼心,不如就告訴我方才你和宿檀說了些什麽,怎麽樣?”

沈黛沒想到謝無歧還惦記着這件事,一擡頭,恰好撞入少年眸光清亮的一雙眼,他正彎着腰對視着沈黛的雙眼,在等着她的回答。

她一瞬間便想起了方才宿檀問她的最後一個問題。

——你真的不喜歡謝無歧嗎?

“沒……沒什麽……”

沈黛心中慌亂,面上卻鎮定地錯開視線,餘光瞥見大雪紛飛的寒江中出現了一葉扁舟,立刻轉移話題:

“大師兄二師兄,你們看!有船!”

灰藍色的天幕下,鵝毛大雪翩然在風中四散,一點扁舟在寒江中悠悠飄蕩,在如畫卷般的景象中是唯一鮮活的存在。

根據之前的經驗,這應該與這一方隐界中的靈識有關。

或是來考驗他們的,或是在故意設阱困住他們的,隐界內的靈識一般來說雖無殺意,卻各有個性,在接觸之前,無人能猜到他們到底想做什麽。

于是他對沈黛道:

“雖然只差一步就入第十重隐界了,不過這裏的法器品級也不錯,可以一探。”

既然方應許都這麽說了,沈黛也覺得可以觀察一下。

那艘烏篷船到了岸邊,岸上衆人終于窺見了撐船女的真容。

罥煙遠山的眉,水墨勾勒的眼,四周山水是晦暗淡漠的色彩,天地餘下諸般顏色,都彙聚至她緋紅朱唇上。

豔麗得不可方物的一張臉,随着水波蕩漾而漸漸明朗,令沈黛驚豔屏息。

“各位,要過江嗎?”

美人就連聲音也是柔柔媚媚,聽得人骨頭都酥了半邊。

沈黛剛要答“過”,就聽方應許先搶先一步,用非常直男的語氣問:

“過江多少錢?”

這語氣,仿佛真将眼前這美人當做了撐船的船家。

美人笑容一滞,又柔聲道:

“你我今日在此相遇,是上天指引,我渡君過江,只收露水緣分,不收財帛。”

只收露水緣分……

沈黛覺得這話聽起來好像怪怪的,但又想不通哪裏奇怪。

沈黛:“不知姑娘在此撐船,今日可曾渡了多少人過江?”

美人眨眨眼,笑道:

“都說了,是上天指引,渡江是要講緣分的,沒有緣分的人,我不渡。”

這就是所謂的機緣嗎?

有緣者可邀入內。

無緣者便只能自己禦劍渡江。

“既然如此,那就上船吧。”

方應許率先走在前面,玄色皂靴踩上船舷時,撐船的美人望着眼前眉眼英俊的青年,笑意漸濃。

然後下一秒,她便聽這青年很是不解風情地道:

“不過你話說得有一點不對,我們來這裏不是上天的緣分,主要還是法器的指引。”

美人:……

好看是好看,要是不會說話那就更好了。

烏篷船随風而動,無人劃船,也能慢悠悠地在江面上朝着一個确切的方向行進。

這位自稱叫麗娘的美人目标非常明确,自從沈黛三人上了船,她就一刻沒從方應許的身邊離開過。

沈黛和謝無歧坐在船身後艄,就看着麗娘一會兒借口自己手軟無力,想讓方應許與她一起劃船,一會兒說天冷雪大,江上風急,餘光幾次落在他深藍色的披風上,暗示意味十分明顯。

但方應許就是不接招。

麗娘說手軟,他就讓她坐下歇歇,不軟了再劃。

麗娘說冷,他又滿臉奇怪地對她說“你大雪天穿一件輕紗我還以為你不怕冷呢”。

沈黛看了一會兒,嘆氣:

“大師兄真是個無情直男。”

她覺得再說下去,麗娘都要被大師兄氣哭了。

謝無歧卻早就習以為常,他仰面躺在鋪着草席的船板上,枕着手臂,拍了拍沈黛身後的船板道:

“別管他們,我們入武庫已有三天,還沒正經休息過,躺下歇歇吧,這個角度看雪還挺好看的。”

沈黛依言乖巧地躺在謝無歧旁邊。

果然如他所說,仰面躺在船板上時,天上落下的雪花好似張開懷抱擁抱天地萬物而來,一片一片覆在她溫熱的面龐上,無聲無息地化開。

耳邊江水緩緩,有雪花落在她眼中,沈黛低呼一聲,用力眨了眨眼:

“好涼。”

話音落下,眼前便好似多了一層薄薄的屏障,替她将落下的雪花擋住。

“這樣就不涼了吧——”

沈黛下意識側頭看向身旁的人,不料謝無歧與她說話時也偏過了頭。

兩人的距離一瞬間離得極近,就連呼吸也在這一刻交錯纏繞,略有些驚詫的少女長睫顫動,每一根睫毛都仿佛羽毛拂過心底某處隐秘角落,勾起無數旖旎遐思。

謝無歧的尾音忽然就有那麽一絲飄忽。

渾身僵成木頭的沈黛強行将自己的木頭腦袋僵硬地扭回原位。

“對了……剛剛二師兄你不是想問我和宿檀說了什麽嗎?我是去和她解釋道侶的事情了,她比她哥哥要通情達理,也更灑脫,她想明白以後也會去勸他哥哥的。”

謝無歧枕着手臂,聲音不辨喜怒:

“你和她解釋這個做什麽?”

“當然要解釋的。”

沈黛之前那麽說,是因為宿危太不依不饒,以為宿檀也執念深重,可如今看來,宿檀是個灑脫的女孩子,不需要她再來替謝無歧擋桃花,那這個借口就失去了意義。

謝無歧定定看了沈黛幾秒,忽然坐了起來,捏着下巴沉思:

“确實要解釋,其實我覺得,宿檀好像也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壞。”

這話來得有些猝不及防,沈黛有些意外,怔怔地看着謝無歧的背影。

“長得也還算不錯,雖然有點嬌生慣養,但也不是那種頤指氣使的脾氣,家世背景更是沒什麽好挑剔的……”

謝無歧說得慢條斯理,沈黛卻覺得每一個字都仿佛在抽幹她周圍的空氣。

她喉間幹澀,半天才聽見自己的聲音低低響起。

“确、确實。”

雖然不明白謝無歧怎麽變得這麽快,但她也覺得宿檀很好,除了她那個哥哥,簡直沒有讓人不喜歡的理由。

謝無歧又道:“你說宿檀已經灑脫放下了,那師妹你覺得我是不是應該趕緊再追回來?”

沈黛的頭又更低了。

“你真的要追,那就快一點,我怕宿檀真的放棄了,你就不好追了。”

謝無歧語帶笑意,看着沈黛的頭頂道:

“你真的想讓我追嗎?如果我真的要追,你會幫我嗎?”

沈黛:……

她一點也不想幫。

可是一擡頭,見謝無歧笑臉盈盈地望着她,沈黛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不自覺地咽了回去。

“你要我……怎麽幫你啊?”

聲音很低,但卻并沒有抗拒。

謝無歧有點頭疼。

“你真的要幫?不後悔?真心實意的?”

她當然不想幫。

也并不真心實意。

沈黛有點不明白他想要說什麽,難得的,語氣裏帶了幾分着急:

“那你到底是想讓我幫,還是不想讓我幫?你、你就直接說你想要我怎麽做不就好了……”

“師妹。”謝無歧的嗓音低低的,帶着一種蠱惑人心的意味,“你不必問我想要什麽,應該問問你自己,你想要什麽?”

她想要什麽?

沈黛愣了愣,半響才答:

“……我想讓你開心。”

從沒有人像他一樣,對她這樣好。

好得讓她不明白要做些什麽才能回報。

她只想讓他能夠開心。

謝無歧也對她的答案有些意外,不過旋即,他彎了彎唇角笑道:

“那我明白了。”

“最能讓我開心的,莫過于是找到一個道侶,師妹你想讓我開心,那已經辦到了。”

沈黛:?

沈黛:“怎麽就辦到了?”

少年揚唇一笑,對她道:

“百年恩愛雙心結,應是三生緣夙定——”

“我們倆,不是早就成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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