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江楓老
戚佩玉的母親因兒子們留學歸來、成親、去上海就職,人生大事均已處置妥當,心中了無牽挂,便決意離開丈夫。戚佩玉支持母親的決定,她問母親日後經濟來源,如何安排生活。
“這一年,我攢了些錢。我出去租間房子就好,什麽樣的日子不是過?粗茶淡飯也比在這裏舒心。”
戚佩玉知道前些年母親手裏的錢都貼補給遠在海外的弟弟們。“我跟周廣缙要,我們買一處房子。”
“不好吧。”
“怎麽不好?他曾經吃了你那麽多人參!”
“佩玉,別得理不饒人。廣缙是錯了,可他願意悔改。”
“要是我錯了,他會饒了我嗎?”
“他們是男人,禮法都是為約束女人制定的。”她很艱難地說,“你父親曾經求了我五年,我......我想起來很後悔。說是不在意,哪個女人會不在意自己的丈夫?”
“母親......那你現在......”
“有些事情就是回不去了。”她蒼涼地笑笑。
“借別人的錢是不是該還?”吃早飯的時候,戚佩玉冷冷地問一句。
“對啊。”周廣缙不明白何以有這樣的話。
“人參錢該還了,你!”
這沒頭沒腦的話讓他摸不着頭緒。
“你曾經吃了我媽媽很多人參,難道不要還?”
“要還!”周廣缙溫柔地笑笑,心裏既甜蜜又酸楚。他們新婚第一年,佩玉為了他身體健康,給他吃了很多參。彼時那個女孩全心全意待他。“你要我還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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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着辦!”
“五千兩銀子好不好?”
戚佩玉愣住了,“還好吧。”她把短發向後拂了拂。無故白得許多錢,她些內疚。都是種植的中國參和西洋參,野山參母親買不起。那些參值不了如許多銀子。
妻子這個小動作很迷人,他現在已經習慣佩玉短發的樣子。
戚明钊半真半假地踹了女婿周廣缙兩腳,“忘恩負義的兔崽子!枉我當年把女兒嫁給你,現在又促成你們夫妻和好,你竟然幫助佩玉母親離家出走!”他不肯用全力,因為他知道周廣缙此人毒得很。
周廣缙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我幫助母親離家出走?我沒有!”
“五千兩銀子不是你給的?你還狡辯!”
周廣缙恍悟,他被佩玉害了。
“奶奶,我冒昧問一句,少爺有通房丫鬟嗎?”媒婆一臉歉意。
“沒有,”戚母奇怪,“他年紀小,沒滿十七歲。況且我手頭也沒有得意的丫鬟,怕委屈了他。想等他十七歲以後再說。”
“那就好!那就好!”媒婆連聲說,“蘇家的女兒說如果有通房丫鬟就不便結親。”
戚母皺眉。
媒婆說蘇家的女兒願嫁,但有個要求。
“大娘,請講!”他顧不上禮節,在一旁插嘴。
“她說......她說......嗐,”媒婆一咬牙,神情仿佛慷慨赴死,“那姑娘說除非自己在少爺四十歲前沒生育,否則少爺一生不得納妾私婢。”媒婆用手帕捂着嘴,吸着氣,直皺眉,大概牙疼。
他慨然應許。
當年,戚明钊在永定河渡口邂逅十四歲的妻子,驚為天人。蘇家是廊坊最高貴的大族,妻子才貌俱佳。求娶時,岳父母頗猶豫,因為他是戚家的次子,父輩的蔭庇不會太多,功名利祿還需自己博取。孰料,女孩子願嫁。他猜渡口上一見鐘情的人不只自己一個。
媒人走後,戚母感慨這女孩太驕傲,日後恐怕夫妻不睦。無奈,明钊是她最寵愛的兒子,她順着兒子心意。婚期定在五個月後,蘇樨蕙滿十五歲。
婚後八年裏他與妻子如膠似漆。妻子懷第三胎時,他禁欲良久,把持不住,和丫鬟有私。兩次偷情後,他便生悔意,滿心羞慚。他怕被妻子發現,找了個由頭驅逐丫鬟出府。孰料丫鬟跑到妻子面前哀求,妻子知道原委後,與他斷情。
他懇求妻子原諒,求了五年,未果。後來,他跪下來對妻子說,“我身為丈夫,言而無信,是我錯了。可是我求了你五年,佩玉都十一歲了,你還是不肯原諒我!今天,我們做個了斷,你打我七個嘴巴,我就不再愛你,不再糾纏你。”
妻子毫不猶豫地動手。
他驚呆了,“你太絕情!”他站起身,走出去。其後,他立刻納妾,接連數個。
二十三年,他不快樂!除妻子外,他經歷過六、七個女人,雁過,心上無痕,誰也替代不了樨蕙!他和樨蕙快快樂樂地在一起只有八年,可那八年抵得過一輩子!他這輩子有幸迎娶樨蕙,一生無悔!遺憾的是他做錯了事。
所有孩子中,他只看重妻子所出,只送長子、次子去歐洲留學。妾室所生的男孩們連大學也不曾上,學堂裏畢業後便早早出去工作,因為家裏人多花銷大,他還想攢着家業傳給長子和次子。妾室所生的女孩們只有美淑一個去京師公立第一女子中學讀書,其餘都留在家裏,因為美淑的母親管家。美淑的母親想送女兒去貝滿女中,他拉下臉來,沒人可以跟佩玉攀比。
“我知道你嫌棄我,可是百年之後,你還是要跟我同穴!”戚明钊咬着牙對妻子說,“我一定要走在你後面,我要把你化成灰,我和你都化成灰,混在一起,分不清!你逃不脫我!我們來世還要在一起!我不會再犯錯!”他轉身離去。
蘇樨蕙默立半天,追出去,追到門口。大門緊閉,她伸手想打開門,又頹然垂下手。她轉身要回屋,卻發現丈夫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盯着她看。
“阿钊,”二十三年,她不曾如斯親密地叫過他。有些話現在不說以後大概不會說了。“你承諾一輩子只和我在一起,我才允婚。你應該還記得我生佩玉時難産,差點送命。我為了你的子嗣,不顧危險,心甘情願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孕育,你卻......你讓我怎麽原諒你?這些年我看着你把那些女人帶回家,心裏很疼,疼得夜夜不能安睡。我後悔自己當初那麽決絕,我也許當年不該負氣......”
“蕙蕙,”他霍地起身,“我們在一起好不好,我們從頭開始,別再浪費時間。”他向妻子走過去,“只要你開口,我把她們都送走,一個不留!”
妻子擡起手,手心向外,阻止了他的前進,“那些女人還有她們生的兒女橫在我們中間,我們回不去了。來世,我不想再見,你既要愛,又要欲,可有時愛欲不能兩全。我改不掉負氣倨傲,我們還是不見最好!”她轉身回屋,插上門。“只要你開口,我把她們都送走......”蘇樨蕙笑笑,他行事向來要條件。
他的欲望毀掉了他的愛,曾經的年少氣盛葬送了他的愛。妻子說的沒錯,他既要愛,又舍不得欲,他愛而不得心裏難受時便在別人身上發洩。可妻子呢,孤燈未滅夢難成。
戚明钊回家打發年輕的、未生養的妾室出府。已經生養的兩個妾室以及年幼的子女,他另置辦一處一進四合院安置,派人按時送去月銀。他把偌大的府邸賣掉,立時覺得世界真清靜,耳際沒有紛擾,花銷驟降。他把節餘下來的錢都彙給長子、次子,他心中唯二認定的血脈。女婿錢多到可以資助岳母,佩玉自然不需要他的錢。
他利用權勢把妻子隔壁的院子強買下來,考慮到流言會傳播到妻子耳中,他于經濟上對憤憤不平的原住戶多做補償。只有兩個男仆服侍的單身漢獨居多有不便,他自然而然在家事上尋求隔壁女鄰居的幫助。他去的越來越頻,一天數次,直到有一天服侍妻子的婆子搓着手別別扭扭地說,“奶奶說,既然爺身邊沒個得力人服侍,我家的丫鬟彩萍聰明伶俐秀氣,願意送去服侍爺,省得爺奔波。”戚明钊氣得發昏。說這番話實非自己所願,婆子補上一句,奶奶一定要她把原話一字不變地傳達到。
戚美淑的母親找上門來。她是最溫良的妾,行事規矩有分寸,所以戚明钊讓她管家。自丈夫納妾後,蘇樨蕙便不肯打理家事。她也是唯一一個長留在戚家、未被趕出去的妾室。
“我從十六歲進門,”她是最早進門的妾室,“盡心盡力地服侍你們十八年。十八年,我為他生了五個孩子,沒了三個。可他沒有一天心思在我身上。”
蘇樨蕙不明白她今日何以一反常态。
“你不曾給過他一絲好臉,他仍然捧你上天!外面的女人但凡有幾分你的模樣,他就千方百計地弄回來。”
蘇樨蕙驚得挑起眉頭,旁觀者清,她只看到那些女人的不同處。
“我以為我跟她們不一樣,我不像你,不是你的影子。我真是傻,他當年跟你鬥氣,急着拉一個人進家。十八年,我以為他會顧惜十八年的情分,對我另眼相待,”她哭出來,“我跟她們沒區別,他說不要就不要!”
“你的月銀是我的二十倍,你想要什麽便有什麽,他搜遍北京城也要給你弄來。你的孩子多高貴,我的孩子們跟草芥一樣!你的孩子生病了,全北京城的中西名醫都請來,我的孩子......郎中一說沒治了,就拿草席裹......”她難受得說不出話來,“一刻不許留在家裏,他怕傳染給你的寶貝孩子們。你的兒子們全去育英中學,去歐洲留學,一年五千兩銀子供着,我的兒子只能去普通學堂,一年才二十塊銀元的大學都不許上!他嫌貴!”她忘了自己的女兒美淑是戚家庶出中唯一入學堂的女兒。
“嫡庶有別,姨太太不知道嗎?”婆子氣不過。
蘇樨蕙蹙着眉頭不言語。
“你的女婿要吃參,全家上下都紮上嘴,參有多貴你知道嗎?你不管家。那一年大家的月銀全斷掉,除了你跟你的孩子們!所有人沒添新衣,日常開支減到不能再少,逢年過節一切從簡,他自己煙都不舍得抽!前兩年你去上海陪大小姐過年,大家的年夜飯都省了,他悶坐在書房裏不出來。”
“姨太太在這裏風言風語,不怕老爺趕你出門?”婆子繼續插嘴。
“我怕什麽?你一離開,他立刻抛了我們,把府邸賣掉。我們一大群人擠在一進四合院裏,過得還不如個平頭百姓!”
“姨太太本來就是從平頭百姓家裏出來的,別沒大沒小!”婆子嗆回去。“奶奶現在住的也是一進院子。”
蘇樨蕙擺手不許她再插嘴......
“杜姨娘來了,吵吵鬧鬧半天。奶奶從下午開始不舒服,先頭坐着不動,後來躺下來。”戚明钊一來,婆子就跟他抱怨。
“混賬!”他定要處置那賤人,趕她走!
他急匆匆走進去看妻子,蘇樨蕙面向外躺着,“樨蕙,你哪裏不舒服?告訴我!”
自他納妾後,只要不出遠門,丈夫每天早晚都來看自己,在她房裏逗留。整整十八年,她嫌煩,晨昏定省嗎?她真蠢,白白浪費二十三年好時光。他即使納妾,心思永遠都在自己身上,是她逼着丈夫離開自己,一絲退路不肯給他。只是有些事情就是回不去了。
“我不叫樨蕙。”
戚明钊吓一跳,怎麽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了,他伸手去摸妻子的額頭,顧不得妻子歷來對兩人身體接觸的反感。戚明钊看到妻子烏發中夾雜的數莖白發,心裏疼得慌。一生幾許傷心事,不向空門何處銷?這是他結發的妻子,他承諾她一世情深,卻負了她。
“我叫蘇樨蕙。”她說,“曾經就那一個人、兩次,我尚且不能逾越,何況這些年、這一堆人。戚明钊,你說我們做個了斷,當年已經了斷了,我跟你再無瓜葛。你別強求,求也求不得。鳳喜不錯,陪你十八年,你以後年紀大了,需要一個貼心的人照顧。”
“蕙蕙,你別這樣,”年近半百的他臉上淚水縱橫,“讓我守着你好不好?我不求什麽。”
“阿钊,我曾經很蠢是不是,你為什麽由着我耍性子?”
“因為我太愛你!”
“你的愛......”她苦笑,什麽是愛?何以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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