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暗湧

成煜和徐茗沉默着，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打破現在這種尴尬的狀況。

後面他們吃得都有點食不知味，默契地一起忘記要打包的事情，倒是兩人不知道應該怎麽面對彼此，一直吃個不停，這讓盤子裏菜也沒剩太多。

還是成煜的鬧鈴拯救了他們。

成煜按掉鬧鈴，詢問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看電影去？”

也好，在電影院裏沉默一個多小時，隔離一下，這尴尬勁兒應該就能過去了，徐茗心道。于是她應了一聲好。

成煜喊來店員買單，然後跟着店員前往前臺去結賬。等成煜回來，徐茗問他：“吃了多少啊？”

“擔心店員算錯賬？放心，我核對過了。”

“賬單呢？我看看。”

成煜恢複他皮皮的樣子：“茗哥想要親自挑戰一下三位數加減法？”

徐茗沒忍住橫了成煜一眼，心想：成煜這是猜到自己要跟他AA了？

“最近上映的幾個片子都不錯，看哪部？我來買票。”

“不是看‘夢境迷蹤’？”成煜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看向徐茗，“前天你不是還在朋友圈發說超級想看這個。那天你加班，昨天也沒出去看電影。所以應該就是還沒看。”

“當然如果你已經看過，我們也可以去看別的。APP上買的，可以退票換票。”成煜又補充道。

成煜的推理合情合理，他的方案也細致周全，徐茗無話可說，想用電影票來補飯錢的計劃提前宣布破産。

電影院的距離稍遠，徐茗搶着叫了車，還特意坐在前排，防止成煜作弊，提前給司機師傅結賬。成煜看她一副緊張的樣子不禁好笑，老實地坐在後排，讓徐茗付了車費。

徐茗站在櫃臺前，扭頭詢問成煜：“來份爆米花？”

“中午吃得有點撐啊。”成煜面有難色。

“那我拿一份中份的，看電影還是得有爆米花才有氣氛。”徐茗說着，示意自己要一份中份套餐，從店員手中接過兩杯飲料，把其中那杯橙汁遞給成煜。

影廳裏人不少，他們要看的片子似乎口碑不錯，依稀能聽到周圍很多人交談中，提到他們都是經朋友同事推薦來看“夢境迷蹤”，甚至有人興奮地說他是來二刷三刷的。

不多時，廣播通報IMAX5號影廳觀看“夢境迷蹤”的觀衆可以排隊入場了，入口處觀衆自覺排成兩隊，隊伍很長。成煜和徐茗兩人跟着大部隊挪過檢票口，領了3D眼鏡跟着進場。

徐茗剛剛還只是想通過看電影冷靜一下，現在也被周圍的人帶動，重新拾起對電影好奇和期待的心情。

兩人對照着電影票找到座位，落座後沒多久影院裏就熄了燈。徐茗向成煜要來他的3D眼鏡，把手中的爆米花桶塞給成煜讓他拿着，然後經自從背包裏拿出酒精噴霧和紙巾，借着前方熒幕中播放廣告的光線，從鏡片、鼻托再到眼鏡腿仔仔細細擦了一遍然後遞還給成煜。自己的眼鏡也如法炮制一遍。

“謝了。茗哥這潔癖還是一如當年啊。”成煜接過眼鏡輕笑一聲。

“我也不是潔癖好吧，這眼鏡這麽多人戴過，也沒辦法要求影院消毒，自己動手來一遍安心一點。”徐茗小聲解釋道，她不想讓成煜感覺自己事兒多。

“好好好，看電影，要開始了。”

“爆米花給我拿？”

成煜把爆米花桶放在兩人之間的扶手上，用手捏着桶的下沿抓牢，拒絕徐茗的提議：“你專心看電影。”

電影很精彩，成煜全程都盯着屏幕，偶爾随着情節輕笑或驚恐吸氣。徐茗捏過一個爆米花放在嘴裏，借着屏幕的光線悄悄打量他——稀有的戴着眼鏡的成煜。

初中課業壓力驟升，班級裏不少同學都不得不開始戴眼鏡矯正視力。成煜不知道是什麽神奇基因，玩游戲看小說、寫卷子又不落下，卻偏偏就不近視。

有天徐茗有道題想不到好解法，別扭着喊成煜幫忙講講，他痛快地答應，只是在開始講題之前，裝模做樣地掏出來一副眼鏡架在鼻梁上。那天成煜剛好輪到坐在窗邊的座位，褐色的頭發上灑滿薄金的陽光，透過窗戶吹來的風微微擾動劉海，金絲窄框眼鏡下的少年呈現出和平時完全不同的穩重形态。他慢條斯理地給徐茗細細梳理邏輯，正處于變聲期的音色略有一絲嘶啞，本不太悅耳，卻一聲一聲地落在徐茗的心裏。

徐茗恍惚着問他怎麽開始戴眼鏡了，成煜解釋道那是從他表哥那借來的平光鏡。成煜耍了兩天帥就不再戴了，說是鼻子累。但那個斯文俊朗版本的成煜一直印在某人心裏無法忘懷。

電影落幕，徐茗和成煜都沒要立刻走的意思，站起身給旁邊準備出去的觀衆讓路。

徐茗內心是想鼓掌致意的，但是影院裏大部分人都往外撤準備離場了，這種舉動未免有點過于突兀張揚，只能在內心裏拼命鼓掌，轉頭和成煜表達自己激動的心情：“拍得真好啊！我完全沒想到國內能拍出這麽精彩的懸疑片。邏輯順暢，人物動機合理，結局還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特別是中間那幾個運鏡，特有代入感，那地方看得我都沒敢呼吸。”

“不過我有個地方沒看懂，那個男主角是怎麽發現線索的？”徐茗激動地口頭打了五星好評之後，接着又表達自己的疑問。

影片片尾播放完畢，兩人還有剩下幾個觀衆依次往影廳外走去，出口狹窄，成煜示意徐茗走在前面，然後接口道：“他在夢境中搜查的時候。”

徐茗快走幾步超過其他人，回到影院大廳，扭頭驚訝地望向成煜。她看電影很仔細的，怎麽可能會疏漏細節，仔細思索一番還是想不起來：“啊。那是在哪裏？我不可能沒看到啊！”

“可能是在你看我的時候？”

“！！！！！！”

搞什麽？電影院那麽黑，就偷看那麽一小下還能被發現？

“我好好的看你做什麽？你就編吧！”徐茗強行不承認。

一陣鈴聲響起，還是成煜的鬧鈴，他按掉手機鬧鈴，笑了笑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去吃晚飯嗎？”

“感覺今天一直沒停過吃東西啊。不然晚上不吃正餐，就去吃點甜品吧？”徐茗趕快順着成煜遞過來的臺階走下，“橙子你餓嗎？”

“我也不太餓，不過，甜品店我沒做功課……”

“吃個甜點還做什麽功課，走走走，跟着你茗哥，讓你開開胃～有一家店好吃的，離這不遠，走個十分八分就到了。”

要出影院所在的商場大廳時，徐茗被成煜攔住，遞過來那條從飯店出來之後，一直被他攥在手裏的圍巾：“既然得在外面走一段，還是把圍巾戴上吧。”

“不了不了，很快就能到，我也不太冷。”徐茗內心的不好意思讓她忍不住下意識地拒絕。

成煜狡黠一笑，說道：“茗哥你看我給你表演一個‘套馬的漢子’。”說罷雙手各抓住圍巾兩端，往徐茗脖子後一甩，剛好圈住徐茗，然後在她頭頸間囫囵繞圈，只留她一雙眼睛在外面，繞完便急急沖出大門。

徐茗摸摸圍巾好氣又好笑，推門出去。

“你方向反啦！”徐茗沖已經跑遠的成煜大喊。

晚飯就以甜品解決，成煜對甜食沒有強烈的好惡，看徐茗吃得開心，今天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他不知道徐茗的開心可不完全是因為晚上吃到好吃的東西。徐茗低頭在碗裏攪拌時，腦子裏回放着今天的種種，對她來說顯然要比面前的甜點要甜上十倍百倍。

用過晚餐，徐茗提議在附近商業街走走，消消食。成煜舉手反對，反對理由是天氣太冷，并不适合壓馬路。

“駁回！”

晚上能和某人一起逛逛商業街，是徐茗腦補已久的執念，過了今天，以後怕是沒什麽機會的，這種大好機會絕對不能錯失。

天色已暗，商業街中各家店鋪正是營業的黃金時間，霓虹街燈五彩紛呈，讓寒冷的冬日也有了一絲暖意。路邊有一些關東煮之類的小吃，一些行人游客以路邊攤為圓心，一堆一簇地分散聚集着。有個商場門口聚集了很多人，似乎是有什麽活動，徐茗招呼成煜來看。

成煜其實是有點不太高興的，徐茗今天穿得這麽少，在外面待這麽長時間，腿不會冷嗎？萬一回去感冒了可怎麽辦？本來今天是想讓徐茗高興的，要是反倒把她弄生病了豈不是和原本的打算背道而馳。所以他懶懶地往前走，興致也不太高。

湊完熱鬧，成煜就催着徐茗說要回去。徐茗無奈，不過已經在商業街溜達過，也算是全了心願，于是和他一起往地鐵站方向走。

他們沒走幾步，就被一個拿着花籃的小姑娘攔住：“大哥哥要不要給女朋友買朵花呀？”

徐茗聽到“女朋友”三個字，臉騰地就紅了，剛想否定她的身份：“我不……”

“這花怎麽賣呀？”成煜直接和小女孩開始對話，攔住她想說的內容。

徐茗稍微拽拽成煜的衣角，示意他過來點，踮起腳附在他耳邊悄聲說：“這不會是什麽營銷套路吧？”

成煜微微搖了搖頭，還是從小姑娘手裏買下幾朵花，徐茗對花不熟，看不出是什麽品種，只能看出肯定不是玫瑰。

“遇上了，就買幾朵。你不喜歡麽？”

“嗯……”徐茗聲音漸低，“喜歡的。”不知是在說花還是指其他的什麽。

成煜交錢買完花離開，估算着已經離得有一段距離了，又補充說明：“不管是不是套路騙人吧，我買幾朵，她就能早點回去，小孩子還是不要讓她在這天寒地凍的外面待時間太長。”說完又很有深意地看了徐茗一眼，又強調一遍：“嗯？知道了嗎？小孩子是不能受涼的。”

徐茗繃着臉，心裏泛了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