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醉酒

徐茗提出希望回家之後，成煜就和同事打了招呼，準備和她一起打車離開。本來都一起走到店門口，成煜又像是想起來什麽事情一樣，往店裏跑回去。徐茗透過疏疏密密的桌位，隐約看到他跑回到剛剛的餐桌，低頭和齊夢然說了些什麽，然後又往門口跑來。

飯店裏不乏吃高興喝high的人，每個桌位都自成一個小世界。他們在自己的世界裏高聲交談，聊着自己的故事。徐茗倚在店門口的柱子旁，試圖用混沌的腦子打撈周圍傳來的只言片語，但酒精的威力是壓制性的，周圍的人聲像是被棉被蒙住，混混沌沌聽不真切。

只有一個聲音清晰無比，破空而來。

“茗哥，還好嗎？我們這就回家。”

徐茗像是被突然驚醒，稍微後退兩步，避開成煜伸過來似乎要攙扶自己的手，強打精神道：“沒事。”

說罷她就掏出手機，準備叫車。她還沒打開軟件，就看到一雙手擋在她的視線和手機屏幕之間。

“哎呦我的茗哥啊，酒量見長啊？手機收起來吧，車已經在外面等我們了。”成煜說罷先行幾步，給徐茗撐開飯店大門，示意她先走。

門外停着不少出租車，徐茗按照成煜告知的車牌號找到他們約好的車，打開後排車門坐到靠裏的位置。成煜緊跟着也上了車，他交代司機師傅開穩點，之後就沒再多說什麽。徐茗閉着眼靠在車窗上，玻璃很冰，讓她從昏昏欲睡的狀态略微清醒一些，餘光掃到成煜，似乎是在用手機和誰聊天。

徐茗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和那個“然哥”聊天，心理準備做了很久，剛要開口問的時候，出租車就已經開進他們小區，到樓下了。

成煜收起手機，打開車門先下車。

也許是酒精作祟，也許是徐茗還在思考成煜在車上和誰聊天，下車的時候她沒站穩，腳軟了一下。

“诶诶诶，小心小心！”成煜看着徐茗神思恍惚地下車，伸手試圖接住她，還是沒能來得及。

徐茗的腳以一個扭曲的姿勢落地，平時很能忍的徐茗此時也難以抵禦這種疼痛，不住吸氣喊疼。成煜在旁邊手足無措，攙着徐茗的胳膊，想要拉她起來的時候被她痛苦的聲音阻止。

“別別別，先別動我。嘶……”徐茗感覺自己全身都在冒冷汗，疼得立刻醒了酒。

兩個人在路邊僵持了幾分鐘，徐茗感覺自己緩過來一些，才借着成煜的力挪開幾步，推推成煜讓他幫忙把車門關上，讓司機能離開。

成煜送走司機，走過來蹲在徐茗面前，扭頭道：“茗哥，來，我背你。”

“不不，不用。”徐茗哪好意思讓成煜背自己，單腿跳着往後退，因酒精而紅透的臉此時似乎又熱了幾分。

成煜趕忙起身，往前蹿了一步，拉住徐茗的胳膊，皺起眉，聲音裏透着不悅：“你腳都這樣了，還打算自己走？跳着回去嗎？”

“我……”

成煜沉下聲音，似乎在威脅：“不讓我背，那我可抱你回去了啊。”

徐茗感覺自己的臉連帶着整個腦子都開始沸騰。這算是哪門子威脅。她的聲音都開始發抖：“你，你，你，蹲下！”

成煜轉身又蹲下，對徐茗的識時務很滿意，小聲嘟哝道：“早乖乖的不就完了。”

徐茗給自己加油打氣，面上已經恢複平靜，裝着很無所謂地樣子，咬牙趴到成煜的背上，手小心地捏着成煜的肩膀。成煜先是從肩上把徐茗的手摘下，讓她把胳膊往前伸，示意她要摟住自己的脖子，接着反手托住徐茗的腿，起身道：“抓牢。”

徐茗感覺自己像是一個什麽物件，就這樣挂在成煜身上。成煜的腳步很穩，仿佛背上的自己只是他多披的一件衣服。剛剛的緊張和害羞，漸漸被安全感所替代，她感覺自己心裏漲漲的，随着成煜的腳步節奏跳得越來越響，緩緩地把頭也靠在他的後背上。

“茗哥，沒睡着吧？按一下電梯。”就在徐茗恍惚之間，他們已經進了單元門，站在電梯口。成煜騰不出手，只能求助于此時不能确定是否清醒的徐茗。

徐茗腦子渾渾噩噩，倒是還下意識地記得自己住哪。在她按鍵打開電梯進去之後，徐茗又自動自覺地輸入了他們的樓層號。

“可以，還記得咱家在哪。茗哥确實酒量有所提升啊。不過就算提升了也不能再讓你這麽喝。”成煜說着又往上颠了徐茗一下，“诶，都快滑下去了，抓穩啊。馬上就到。”

到門口，成煜半蹲下來，讓徐茗的手能碰到門鎖，用指紋開鎖。兩人進屋之後，成煜要直接把徐茗送回房間。徐茗拍拍成煜的肩膀，讓他停下。

“嗯？”

“拖鞋，要拖鞋。”

成煜嘆口氣，都這時候還不忘要換鞋。茗哥什麽事情一旦養成習慣真的是根深蒂固。

他只能走到客廳的餐椅附近，蹲下：“茗哥你先坐着，我把鞋拿過來。”

徐茗聽話地從成煜背上下來，坐在椅子上，頭靠着椅背。成煜的背上過于安全和溫暖，加上酒精的加持，困意向她襲來。

成煜在門口換好自己的鞋之後，把拖鞋拿過來，蹲下身，給徐茗解鞋帶脫鞋換鞋子，一氣呵成。

如果是徐茗清醒的時候，絕對會緊張害羞到跳起來。但這個時候她腦子已經被酒精支配，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成煜動作，控制不住嘴角上揚。

成煜給徐茗換好鞋，看她一臉笑意，起身忍不住在她頭上呼嚕了一把；“奴役我就這麽高興？”

沒等徐茗反應過來接話。成煜的手機這時響起來。

“喂？然哥啊。嗯，我們到了。你安全到家了吧？那就好。難受的話喝點牛奶啊。嗯。明天見。”

從成煜嘴裏冒出“然哥”這個名字，讓快睡着的徐茗一下子精神起來，準确來說是神經緊張起來。

成煜挂掉電話之後望向徐茗：“我扶你回房間？”

徐茗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在腦子裏反複循環的疑問脫口而出：“剛剛那電話，是你那個同事齊夢然麽？”

“啊，是啊。本來說着讓她到家給我發個短信的，結果剛這一忙沒來得及看手機。反倒讓人家打過來。”成煜說着還露出不贊同的神色，“你們這些不能喝酒的人，今天晚上是怎麽了，搶着灌自己。”

徐茗喃喃自語：“她的酒，你不是都幫她擋了麽。”

徐茗的聲音很小，成煜沒聽清：“啊？茗哥你說什麽？”

為什麽這麽關心她，知道齊夢然不能喝酒，幫她擋酒，叫她然哥，替她點酸梅湯，還要她到家的時候報平安。

你們是什麽關系？

你們現在是什麽關系？！

徐茗心裏面想的話，不受控制地從口中溜出。

成煜聽到，下意識地回答她：“呃，我和然哥……”

“停！別告訴我。我不想知道。”她見成煜要回答，及時打斷了他。

遲鈍如成煜，也感覺徐茗今天尤為異常：“茗哥，你怎麽了？”

我怎麽了？我也想知道我怎麽了。我想知道我這幾年究竟是怎麽了！

徐茗感覺自己全身似乎都在發抖，腦子裏有一萬個問題，想問成煜和那個然哥是什麽情況，想問自己這麽多年是為了什麽，想問成煜是怎麽看自己的，想問成煜你能不能再看看自己，想問成煜，能不能再摸摸自己的頭，能不能再離自己更近一點。

“我……”話還未出口，嗓子就啞了。

成煜也感覺到氣氛有些微妙，下意識準備撤退：“茗哥，如果不用我扶你回去，那我去洗漱休息了？”

徐茗感覺自己再不開口就要爆掉了。

她忍無可忍，站起來踉跄向前，抓住成煜的衣服前襟。

“你不要和那個然哥在一起！”

“不要！不要……交……別的女朋友……”

“成煜，我喜歡……你……”

剛開始說出口，她還壯着膽子理直氣壯，但話說出口，就漸漸心虛。

“什麽？茗哥，你，你開玩笑的吧。”成煜一副被吓到的震驚樣子。

“我不是開玩笑的。”徐茗低下頭，但聲音堅定。

“唉，茗哥。我，我拿你當兄弟啊……”

徐茗猛然擡頭，松開抓着成煜衣服的手，把他推開一步。

她的眼眶裏，迅速蓄滿了淚。

“兄弟？你感覺我們是兄弟？”

“你叫我一聲茗哥，我就真是男的了？”

一顆眼淚受不住擁擠，從眼眶滑落臉頰，掉在地上，似乎有“啪”地一聲，劃破兩人之間凝固的空氣，它的兄弟也争先恐後地大顆大顆砸向地面。

徐茗擡起胳膊，用上臂抹了一把臉，轉身準備離開這個讓自己感覺尴尬又屈辱的環境，但她剛扭傷的腳不同意。她邁出一步才意識到受力腳正是剛剛受傷的那只腳，忍不住條件反射地“嘶”了一聲。

成煜立刻神色緊張地握住她的胳膊：“疼？我送你進屋。”

徐茗臉色發白，咬住下唇，忍痛也要甩開成煜的手。

這時候我才不要你的可憐。

成煜抓得牢，徐茗沒甩開，倒是把自己搞得重心不穩，又不小心用傷腳踩了一下地面，傷上加疼，眼淚不自禁流得更兇。

成煜皺眉，不再跟她多說什麽，半俯下身，抄起她的腿彎打橫将她抱起來。

徐茗被成煜的行動吓了一跳，反應過來的時候在成煜懷裏拼命掙紮推拒他：“你放我下來，我是你兄弟，不用你這樣。”

成煜差點被徐茗的掙紮搞得脫了手，停下腳，把徐茗放回地面，還沒等徐茗反應過來，握着她的肩膀讓她轉身面向自己，然後蹲下抱住她的雙腿，起身把她扛在肩膀上。

徐茗又是一番掙紮，直到她屁股上挨了一巴掌。

徐茗的臉騰地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