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逃跑

成煜把徐茗放在床上，半句話沒說，轉身走出去。

徐茗的腦子本就被酒精占領，經歷成煜拒絕話語的冷凍，又被他剛剛行為帶來的熱意侵襲，現在徹底亂成一團漿糊，完全搞不懂自己現在是什麽情緒。

腳步聲。

是成煜回來了？

徐茗聽從本能指揮，抖開被子，鑽了進去。

成煜回來就看到徐茗床上一個小包包，偶爾抖動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茗g……”

成煜似乎意識到什麽，“哥”字說了一半又停住。

“出來。你的腳需要先冰敷。”

小包包抖了一下，向離他相反的方向平移過去，拉開距離。

成煜內心嘆口氣，繞過床尾，走到離徐茗最近的床邊，彎腰，拉一下包包的邊角，沒拽動。

“冰袋我放床頭櫃上，記得自己敷。至少十五分鐘。”一小陣沉默之後，傳來成煜略輕的聲音，“晚安。”

一會兒，傳來房門閉合的聲音。小包包解體，徐茗從裏面探出頭。

她看着床頭櫃上的冰袋，神色複雜，最終還是拿起來，放在自己的傷腳上。

隔壁的門關上之後，一整晚，再也沒出現打開的聲音。

徐茗到底是喝了不少，再糾結混亂的心緒也抵擋不過生理規律，在酒精作用下很快睡着了。

這個晚上，對面房間的成煜卻不好過，他先是被徐茗的內心剖白驚到，再被自己可以稱得上是有些出格的行為吓到。他不想對徐茗再起什麽心思，但看到她流淚，卻難以抑制地生出一種名為心疼的情緒。後來徐茗還執拗地不讓自己送她回屋，搞得傷上加傷，讓成煜感覺莫名地煩躁生氣。

當時理智告訴他要保持距離，但手卻先他一步，把不聽話的徐茗牢牢控制住。

後來事情的發展完全脫離了他的認知和掌控。

成煜在床上輾轉反側，不知道明天要如何面對徐茗。

失眠的成煜到淩晨五六點迷迷糊糊睡着，光榮地沒聽到鬧鈴，直到下午才醒。睜開眼睛的時候，一陣恍惚，看到手機上顯示1：30，還以為是晚上，過幾分鐘才反應過來現在是下午。成煜猛起身，趕快給組長發信息說自己睡過了，剛醒，一會兒收拾下就出門。

組長的信息回得也很快：“你睡迷糊了吧。這周六不用加班。”

看到組長的回複，成煜松口氣，放任身體後仰，又躺回床上。他仿佛想起什麽，忽又坐起來，蹦下床，從衣櫃裏翻騰出幹淨衣服換好，沖到門口又停住腳步，放在門把手上的手猶豫又猶豫，還是輕輕按下，緩緩拉開門。

對面房門開着，整個屋子都很安靜，只有成煜剛剛打開房門的聲音，沒有其他人的動靜。

徐茗不在。

成煜提着的心緩緩放下。他不是沒有設想過現在的情況，徐茗不在的話，就不用糾結如何打招呼，如何裝作正常的交流，倒是也挺好。他又微微皺起眉，徐茗腳不知道怎麽樣了，一個晚上能消腫嗎？她現在這身體情況到處亂跑什麽。

徐茗跑路了。

事情特別巧，早上她是被上司的電話叫醒的，提醒她別忘了出差的事情。她一臉懵地反問，出差？

兩個人在電話裏交流一番，徐茗反複确認得到肯定的答複。近期工作需要她出個差，負責通知聯絡的同事傳達消息的時候把她遺漏了。不過時間還來得及，徐茗簡單收拾一下，帶幾件衣服和旅行洗漱包，塞了筆記本電腦到雙肩包裏，背起來就趕赴火車站。

徐茗的腳還沒完全好，走路不敢把重心放在扭傷的右腳上，看起來像是身體有些問題，上地鐵的時候還被人自覺讓了座。她倒是也沒拒絕他人的好意，她的腳确實禁不住再受點傷害了。

徐茗有點不好意思地落座，往常都是她給別人讓座，輪到自己還不太适應。

地鐵按部就班地在火車站那一站停靠，徐茗踮着腳跟着人群擠下地鐵，到約定集合的位置，看到她上司周皓四處張望。徐茗趕快快走幾步趕到他面前。

“老大我到了。”

“快點，我的票取完了，你抓緊時間取票。”周皓說着把手伸到她面前，“包我幫你拿。”

徐茗一臉意外道：“不用不用，沒多少東西。”

說着她快步走向取票點，隐約聽到後面周皓好像說了什麽。她回頭看了一眼，周皓臉色不是很好。徐茗沒敢再問，估計是不太滿意自己來得太遲吧，她把步速加快，要不是腳不方便，現在她恨不得跑起來。

“走慢點！”

“啊？”

老大不是說他取完票了麽。怎麽還跟過來。徐茗趕快解釋：“時間來不及，老大你不然先進站？我馬上搞定去找你們彙合。”

“不用。”周皓似乎有什麽話要說，但沒說出口，“你先去取票。”

取完票到進站之後，周皓都沒說什麽。等他們落座的時候，徐茗發現自己的票是在周皓旁邊的，內心很是郁悶。誰也不想坐在領導旁邊啊，怕是要僵硬幾個小時了。

“你腳怎麽回事？”

“哦，昨天不小心扭了。”因為忙碌趕火車取票而暫時被忘卻的回憶，此時以腳踝扭傷這件事為介質，在徐茗的腦海裏紛紛浮現。

“早上電話的時候怎麽不說。如果知道你身體不舒服，我不會安排你出差的。”周皓的聲音透露出一些懊惱和別的情緒，但此時被回憶占據全部心神的徐茗沒有察覺。

“沒事的，估計明天就好了。輕傷不下火線哈哈。”徐茗一本正經地表忠心，卻沒能讓周皓此時的黑臉減幾個色號。

“明天你不用跟着一起去，在酒店把材料整理好就行。”

徐茗心裏咯噔一下，難道是因為自己剛剛口不擇言，馬屁拍到馬蹄上，所以被安排在賓館整理材料？

周皓的下一句話打消徐茗天馬行空的腦洞，也讓她更加迷惑。

“明後天會比較忙，我盡量快點搞定。明天能早結束的話，帶你去醫院。”

“嗨呀，真沒事。我恢複能力賊強。明天就生龍活虎了。”徐茗爽朗一笑。

周皓盯着徐茗看了一會兒，然後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沒再接話。徐茗被他看得後背毛毛的，往離他相反的方向挪了挪，也靠在椅背上。

本來徐茗是想閉眼休息，小睡一覺的，可合上眼睛之後，昨天的回憶就排序錯亂但畫面清晰地湧現：她趴在成煜背上，溫暖又安穩；她躲在一團黑的被子中，成煜囑咐她冰敷；她沒能控制住自己向成煜表白；最後的畫面定格在成煜聽到她的話時，一臉茫然無措的表情上。

不如，就當做酒後胡言，都忘了吧。至少，還能按照成煜的希望，當他的茗哥。

第二天倒是真的像她說的一樣，腳踝消腫，也能落地正常行走。周皓倒是沒有繼續追着喊她去醫院，後面幾天也帶着徐茗一起去會場和分公司，表現正常，和平日在公司中的一樣。徐茗就把在火車上的疑惑忘在了腦後。

而那天，成煜也打來電話，問她昨天晚上為什麽沒回。徐茗聲音平靜地敘述，告訴成煜她出差了。成煜哦了一聲，兩個人就陷入一陣尴尬的沉默。徐茗扯謊說她要去工作，終止這一段讓她有點窒息的交談。後面幾天兩人就仿佛從來不認識一樣，彼此都沒有再聯系。

出差快結束的時候，已臨近過年，周皓特許他們這一波人可以提前幾天放假。徐茗回家的車票原本是和成煜一起的，既然得到提前放假的應允，她打算直接從出差的城市直接返回明市。

成煜幫忙買的車票，退票的話還是得跟他說一聲。于是徐茗做了一番心理建設之後，撥通成煜的電話。

“喂？橙子。”

“嗯，你說。”

依稀能聽到成煜那邊鍵盤敲動的聲音。

“你在忙嗎？不然我一會兒再打過來。”

鍵盤聲音停了下來。

“沒事，剛在緊急處理一個線上問題，我把我這邊查到的可能性都列出來，郵件給老大，剩下的就是其他同學的事兒了。”

工作狀态的成煜少了插科打诨時的不正經，此時的聲音意外地沉穩，對徐茗形成別樣的吸引。徐茗晃了下頭，把偏離的思緒拉回。

“你幫我退一下過年回家的票吧？”

“怎麽了？你那個事兒賊多的上司要留你過年在這邊加班？”成煜的聲音透出一絲不悅，似乎在因假想中的可能性替徐茗不高興。

徐茗稍作解釋道：“不是，我出差結束，可以提前回去。就打算直接從這邊回家了。”

“那就好，只是回家的票需要退掉對吧？從明市到平城的不變？”

徐茗給出肯定的答複。成煜回答他知道了。徐茗道了謝就主動結束這段通話。

沒多久，轉賬短信就發到徐茗的手機上。成煜附言說退票的事宜已經辦妥，并囑咐她回程路上注意安全。

可以減少一次和成煜單獨相處的機會，如果是表白之前，徐茗會感覺遺憾不已，現在卻讓她感覺松了口氣，卻也還是略微感覺失落。她不知道的是，在平城的成煜，心情也略有一些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