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未婚夫vs前夫
出了用餐大廳,外面連接着一段通道,走幾步,再轉個彎,就能看到衛生間的标識。
往左走是男廁所,往右走是女廁所,二者之間開了一扇門,上面貼着“殘疾人專用”的提示牌。
蕭起靠着牆壁等待,前方就是公用的洗手臺。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
蕭起擡起頭,卻發現是殘疾人專用室的門開了,林晚從裏面走出來。
這有些出乎蕭起的意料,他以為林晚上的是女廁所。
蕭起正要問林晚一些事,可想了想,又把話咽下。
林晚看了蕭起一眼,臉色冷淡,就像沒看見他一般,轉過身面向洗手臺沖手,因此顯得有些傲慢。
蕭起靜靜地站在後方,打量洗手臺前起那道纖瘦的身影。
林晚洗好手後,拿紙巾擦淨,接着就轉身往餐廳的方向走。
只是在經過蕭起時,蕭起突然按住了她的肩膀。
林晚皺眉,很嫌惡地瞥向蕭起。
蕭起卻是對她笑了一下,聲音很輕,道:“抓到你啦。”
林晚滿臉莫名,以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蕭起:“什麽?”
蕭起慢慢地道:“林晚坐我對面,喝水時用右手拿杯子,你剛剛洗手時,用左手開水龍頭,生前是左撇子吧?”說着,他輕拍了下林晚的肩,提醒,“看鏡子。”
林晚疑惑不解地扭頭,看向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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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裏映出一男一女兩道身影。
林晚不悅道:“你讓我看什麽?”
蕭起沖鏡子一揚下巴,道:“喏。”
說話間,鏡子裏的“林晚”起了微妙的變化,那張清純秀氣的小臉漸漸扭曲變形,五官朝着一個方向旋轉,就像咖啡上的拉花,被一根勺子攪動了起來,變得面目模糊。
見此場景,“林晚”的眼神變了,散發出沉沉黑氣,嘴角挑起一抹邪惡的笑,露出兩顆尖牙:“被你抓到啦。”
一開口,竟是兩道男聲的疊加混音。
“林晚”身子一矮,從蕭起手下逃竄,五指彎曲成鷹爪狀,反手直襲蕭起的面門。
蕭起也不是吃素的,擡手格擋。他擡膝欲頂,卻顧忌到林晚是女孩,動作遲疑一秒。
這一秒被“林晚”取了破綻,锲而不舍地擡手揮來,蕭起往後躲,卻被對方尖利的指甲蹭到頸側,白皙的皮膚上立馬多了三道血爪印。
蕭起摸了把脖頸,看了眼手上的血印,又看向“林晚”,道:“附活人的身是大忌,給你個機會,自己爬。”
“就憑你?”“林晚”冷笑一聲,道,“還太嫩了點,我在這棟樓裏游蕩了五十年,多少比你年長的法師道長都不能奈我何,你算哪根蔥?”
“還是第一次聽說,幹這一行,要按年齡論資質……”蕭起這時從西裝褲的口袋裏掏出符紙,翻折展開,道,“你不僅附身,傷人,還挑釁我……”
說着,蕭起擡起臉看向“林晚”:“那我只好打得你魂飛魄散了。”
說完,蕭起把符紙往空中一揚,雙手結印,每念一個字,手指都靈活且快速翻成新的手印:“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黃色符紙在上空扭動顫抖,仿佛被牽制住的活物蓄勢待發,随着蕭起最後一聲“破!”,符紙朝着“林晚”俯沖而去。
“林晚”還沒反應過來,無形中就仿佛有一面光罩将“她”擊退半米,她慘叫一聲,摔到隔間門上。
剎那間,“林晚”的眼眶邊緣如噴墨般溢出兩團黑氣。
黃色的符紙在空中皺成一團,燒成灰燼。
“你!”“林晚”看着蕭起,目露驚駭,差點被強行趕出宿主的身體,“她”還是第一次遇上這麽強勁的法師。
蕭起走向“林晚”,又掏出一張符紙,道:“你什麽你?還不束手就擒?是不是再給你來一下才聽話?”
“……”
“林晚”的眼珠子一轉,已經清楚自己鬥不過這青年。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她”目光一凜,兩團冒出體外的黑氣又倏地收了回去,下一秒,“嘭”的一聲打開專用室的隔間門,一個閃身躲了進去。
只是速度再快,也抵不過蕭起的大長腿。
蕭起兩個箭步就沖上來,伸腿擋住即将關上的門,仗着力氣更大,把門頂開。
“林晚”被搡得後退兩步。
專用室內空間夠寬敞,“她”連連退到牆角,跟門口保持的蕭起保持距離。
恰在這時,通向衛生間的走廊裏響起腳步聲。
蕭起耳尖一動,微微側過臉,反應迅速地用腳勾上門,順便在身後上了鎖。
“林晚”方才挨了一擊,差點魂飛魄散,現在又跟蕭起共處一室,比跟閻王待在一起還緊張。
蕭起剛向前邁了一步。
“林晚”就吓得直往牆上竄,一邊發出警告:“別過來!不然我殺了她!”
蕭起頓了下腳步,問:“你準備怎麽殺她?”這裏四壁空曠,沒有窗,連個稱手的行兇工具都沒有。
蕭起瞥了眼馬桶裏的積水,猜測道:“溺死她?”
“…………”
“林晚”恨恨地磨牙,作為一只鬼,感覺遭到了歧視,鬼格受辱。
“她”昂高下巴,伸出一根手指,對着脖頸豎着劃了一下,手指甲割開頸間的choker項圈。
那條項圈足有兩指寬,上面墜滿了珍珠,拎在手中顯得有些分量。
“林晚”提高項圈,放在嘴邊,作勢要吞,挑釁地看着蕭起道:“你現在就出去,不然我吞下去噎死她!”
蕭起盯着“林晚”手中的項圈,突然就不說話了。
室內沉默下來。
然而沉默得時間越久,“林晚”就越緊張,直至最後,“她”忍不住“咕嚕”咽了一下口水。
做鬼五十餘載,自诩閱人無數,一時竟也分不清,對面那個年輕的法師是在暗暗算計,還是在發呆。
“喂,你什麽意思……”
“林晚”話還沒說完,手中的項圈就從底部燃了起來,火焰向上竄躍,差點燒着“她”的手。
“林晚”驚呼出聲,下意識松了手。
結果項圈還沒落地,就在半空中被火舌吞滅。
“林晚”愣住,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又看看空空如也的地面,顯然沒鬧明白是怎麽回事。
項圈就這麽憑空消失了,渣都不剩,作為一個鬼都差點驚呼“不科學!”。
蕭起那只藏在身後的手甩了甩,燃着的符紙熄滅,他再伸出手時,自手中挂下來一串黑珍珠項圈。
這招隔空取物,屢試不爽。
“林晚”看傻了眼,站在原地,已是窮途末路,無計可施。
蕭起緩緩咧開笑容,手上不緊不慢地結印:“臨——”
“兵——”
“鬥——”
“者……”
隔間外邊。
一個男人邊玩手機,邊從男廁所裏出來,走到洗手池旁準備沖手。
恰在這時,旁邊的門裏傳來“嘭”的一聲,門都顫了一下,裏面仿佛引燃了一個小型炸|彈。
男人吓得手一抖,手機掉到了水池裏,他則一臉茫然地看向旁邊的專用室。
***
室內。
不知過了多久,林晚漸漸恢複意識,眼神也變得清明起來,環顧左右,發現自己坐在馬桶蓋上。
而旁邊,站着一個身材颀長的男人,正偏着一張優越的臉,對着落地鏡擦拭頸側。
是蕭起。
林晚冰着一張不友好的臉,第一句話:“你不是傻子?”
蕭起瞥林晚一眼,回道:“你也不是妹子。”
“…………”林晚呆滞了一下,接着,連忙摸向自己的脖頸——空了。
下一秒,一根斷了的項圈扔到了他的百褶裙上。
林晚難得面露窘色,拎起項圈,試圖重新綁回脖子上。
自從青春期發育後,他就一直戴着各式各樣的項圈,用來遮擋喉結。
蕭起拭幹淨血後,理了理白襯衫領口。
他居高臨下地瞥了眼林晚,道:“出這個門前,你先告訴我,會不會跟別人說一些不該說的?”
林晚雖然被鬼附身,意識不清,但對于發生過什麽,模模糊糊有些印象。
比如,蕭起這人不傻。
再比如,蕭起會法術,能驅魔。
林晚眉目冷然,連聲音都變了,道:“如果我偏要往外說呢?”
平時林晚刻意控制發音方法,聲音雖然不似女子的纖細,但也不至于讓人聽出端倪,現在徹底放開了,居然是純正的低音炮,特有男人味。
蕭起點點頭,道:“那我只好禮尚往來,告訴大家你是男的。”
林晚讨厭被人威脅,看向蕭起的眼神多了幾分不爽。
蕭起輕輕“啊”了一聲,才想起來似的,尋思着道:“正好,這樣就不用結婚,總不能讓我娶個男人。”
“我本來也沒打算跟你結婚。”林晚黑了臉色。
蕭起早料到如此,或許,他一直在等林晚說這句話。
蕭起看回鏡子裏的自己,道:“我們來個交易。”
林晚警惕地看着蕭起。
“你也不是傻子,你也有自己的秘密,你也不想成為聯姻的工具……”蕭起微微擡起下巴,白皙的手指整理黑色領結,道,“你看,我們有很多相似點。”
林晚道:“所以?”
蕭起道:“所以弟弟,我們是同盟。”
林晚權衡一番利弊,被說服了,道:“條件有二。”
“一,不準對外透露彼此的秘密。”
“二,不能讓這門親事結成。”
“如果你違約,我一定讓你付出代價。”
蕭起看向林晚,友好微笑:“好的,弟弟。”
“別叫我弟弟。”林晚死不開心。
兩人握了握手,算作達成協議。
可蕭起怎麽都不會想到,他跟林晚只當了短暫的一小時盟友。
一小時後,這小子叛變了。
***
蕭起和林晚出了衛生間,一同走回餐桌。
蕭建安道:“好了,菜早就上齊了,為了等你們兩個,我們可一口沒動,既然都回來了,趕緊開動吧。”
齊光偉也說:“對對對,再不吃,菜都要涼了。”
然而齊光偉剛提起筷子,手機鈴聲響了。
齊光偉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後,放下筷子,似乎是一個不得不接的電話。
他接通電話,也不避諱,當着衆人的面直接道:“喂?标叔,什麽事?”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麽,只見齊光偉倏地瞪大眼:“什麽?他來了?在那兒?……啊?!快到門口了?”
其他人都投來探究的目光。
齊光偉臉頰上的肉抖了抖,微微側過身,放低了聲,對電話裏道:“是是是,我注意着,您放心……”
齊光偉挂了電話,臉色顯出憂愁的神色。
“齊總,出什麽事了?”蕭建安奇怪地問。
齊光偉見所有人都看着他,自知失禮,他窘迫地摩擦了一下手掌,道:“老弟,我們可能還要再等一個人。”
蕭建安愣了一下,道:“還有人?”
現在才接到通知,略感突兀。
齊光偉清清嗓,不情不願道:“其實,林晚還有一個哥哥。”
蕭建安和姚雪玲對視一眼,都有些納罕。
他們以為林晚父母雙亡,資料上也說,林晚在和國舉目無親,才回來投靠姑姑的,怎麽好端端地又冒出一個哥哥?
蕭建安進一步問:“親生的?”
齊光偉點頭。
蕭建安更奇怪了:“先前也沒聽你提起過。”
齊光偉變得有些吞吐,道:“說實話,林晚哥哥的身體不是很好,現在正在調養階段,靜養為妙,本來林晚的事,我和她姑姑操辦就行了,也不打算麻煩他,但是……他聽說今天是林晚相親的日子,還是堅持要來,可能……是想來看看給林晚介紹的對象,親自把把關吧。”
蕭建安和姚雪玲很給面子地笑道:“應該的,應該的,畢竟是親妹妹。”
蕭起始終低着頭,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他拿着筷子在桌上敲了敲底,對齊邊緣,準備吃飯。
這時,齊光偉似乎瞄到了誰,突然坐正身,擡手朝餐廳門口示意了一下:“這裏!”
林晚跟着擡起頭看向門口,等看清來人,冷冰冰地低聲道了句:“哥。”
蕭起坐的位置背對門口,聞聲,漫不經意地回頭,隔着一株白櫻盆景,看到一個男人坐在輪椅上,由一個服務生推了進來。
白色櫻花恰好擋住了男人的面容。
蕭起稍稍歪過頭,視線繞過花枝,然後,他就看到輪椅上的男人——膚色蒼白,五官出塵,很美,卻給人一種難以言明的脆弱感,鼻尖有顆溫柔的痣。
恰在這時,男人的視線于衆人間跟蕭起對上,定住不動,目光漸漸變得玩味且幽深。
“…………”
蕭起腦子裏迅速反應出一條公式:相親對象的哥哥=林晚的哥哥=晝衡=前夫。
我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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