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破壞相親會
晝衡坐在輪椅上,由服務生推到餐桌的最末位,就在蕭起和林晚之間。
姚雪玲暗暗打量晝衡,目光中流露出欣賞。
晝衡雖然是個二十七八的青年,但身上有一種獨特氣質,混合了清冷與脆弱,很容易激發人的保護欲,尤其會招女人的青睐。
自從晝衡出現,齊光偉就總有點坐立難安的意思。
齊光偉撓了撓臉頰,說:“這位就是林晚的哥哥,晝衡。”
晝衡雖說坐輪椅,但背挺得直,他将雙手架到桌上,道:“抱歉,路上堵車,來晚了。”
蕭建安點點頭,似乎覺得這孩子家教不錯,很認可。
他感興趣道:“怎麽妹妹姓林,哥哥卻姓晝?”
晝衡道:“林晚跟母親姓,我跟父親姓,所以一般人光聽名字,想不到我們是兄妹……”說着,很自然地偏過臉看向蕭起,露出今晚第一個微笑,“你說,對嗎?”
“…………”蕭起眼皮跳了一下,但沒理晝衡,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面前桌布上的紅格子,坐得像根木樁。
我是棵樹,我是棵樹,看不見,看不見,聽不見……對尼瑪,滾。
蕭建安難掩窘态,他有意弱化這個傻兒子的存在,奈何晝衡一上來就注意到了蕭起,而且不知為何,今天的蕭起比平時還要木讷,好像只剩個空殼在這裏一樣,蕭建安覺得丢面子,老臉都紅了。
姚雪玲連忙替蕭建安解圍,笑意勉強地介紹道:“他就是蕭起,相信你也看出來了,蕭起是個……”後面的話沒說出口,只用指尖點了點腦子。
晝衡拖着調子“哦——”了一聲,恍然大悟一般,淡淡道:“确實,是個有趣的人。”
“…………”
衆人猝不及防,不知道這位少爺是不是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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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少爺已經神态自若地攤開熱毛巾,給自己擦手了。
蕭起沒忍住往旁側瞥了一眼。
這個漂亮得有些過分的男人,就連手也是極好看的。手指白皙,指骨纖長勻稱,指甲修剪得幹淨齊整,指尖在餐廳柔和的燈光下有種半透明質感。
晝衡正低着頭,一根一根細致地擦着手指,突然很輕地道:“空空……你在看什麽?”
蕭起心頭一跳,終于看向晝衡。
連蕭建安都不記得他還有這樣一個小名,可晝衡卻記了九年。
如果說他們之間的第一道暗語是招魂那天離別時的手勢,那第二道暗語,無疑就是晝衡念出的這聲“空空”。
蕭起每每被晝衡勾起回憶時,都禁不住意動,畢竟曾經愛過。
可蕭起一想到回憶裏嬌軟可愛的“衡妹”是男的,整個人又十分萎靡不振。
晝衡似乎總有意無意地在提醒他:“我回來了。”
可惜,回來的是性轉的白月光。
所以目前為止,蕭起還不知道怎麽面對晝衡,可能……心裏還是有點怨的。
晝衡沒得到回應,側過目光瞥向蕭起,尋問:“嗯?”
尾音上揚得恰到好處。
這個男人處處都帶着點勾人的氣質。
蕭起突然拿起杯子喝水,眼睛看着別處,選擇性忽視一旁惹他意亂的聲音。
晝衡看着蕭起,突然想到了什麽,莞爾一笑,輕聲說:“抱歉,忘了你還在演。”
蕭起這才松了口氣,覺得晝衡還算識趣。
可下一秒,又聽晝衡低聲自語道:“演起來呆呆的,超可愛,好像在賣萌……”
“噗嗤!”蕭起直接一口水噴到對面。
林晚遭殃。
“你這孩子!”蕭建安皺起眉,不悅地看着蕭起,道,“喝水都不會了?”
蕭起嗆到了氣管,拿手背捂着唇猛咳,身體轉向蕭建安這一邊,微微彎下腰。
林晚頂着濕|漉|漉的臉,面色陰沉,他盯着蕭起時,捏緊了筷子,似乎是恨不得把筷子當暗器扔過去。
蕭建安還想數落蕭起幾句,可這時,他看到一只素淨修長的手放上了蕭起的背,連拍帶撫,給蕭起順氣。
蕭建安愣了一下,視線順着那只手,看到了晝衡。
蕭建安直覺哪裏不對勁。
晝衡跟蕭起見面才不過五分鐘,卻好像跟蕭起的關系很親密似的。
他斂眸想了想,最終,把晝衡的關注理解成是一個哥哥對于妹妹相親對象的嚴格把關,把晝衡充滿關懷的舉動歸結于家教良好。
然而餐桌上,将晝衡和蕭起的互動看在眼裏的還有林晚。
林晚正拿紙巾擦臉,心情惡劣,可他一擡頭,就見晝衡在拍蕭起的背。
林晚眼睛一閃,陡然來了精神,目光灼灼地看向咳得昏天地暗的蕭起。
別人不清楚,但林晚知道,晝衡雖然表面溫文爾雅,但骨子裏極度冷淡的一個人。他可以跟你談笑風生,但絕對會跟你保持距離,無論是心理上的,還是身體上的……
但晝衡現在卻碰了一個見面不到五分鐘的陌生人。
林晚看看蕭起,又看向晝衡,眼中精光閃爍,不多時,他像是想明白了什麽,嘴角無聲地上揚,露出一排有些尖銳的牙齒,顯出惡魔的模樣。
***
蕭起總算順過氣來,臉都憋紅了,也沒在意剛剛是誰在給他拍背。
他坐正身,端起杯子,又灌了口水潤潤嗓。
這時,口袋裏的手機震動。
蕭起掏出來,放桌子底下掠了眼,不想驀地倒抽一口氣,差點又嗆一次。
只見信息提示上顯示:
【TAT:師叔,我們到了,準備進去了。】
原來蕭起來餐廳之前,跟塔塔聯系過,問塔塔有沒有辦法攪黃這次相親會。
塔塔提議,只要蕭起能給相親對象留下極差的印象,這親事基本就沒戲,還信誓旦旦道:“只要我一出馬,保準你在相親市場混不下去。”
蕭起見塔塔如此自信,便把事情交給她處理,具體細節則沒過問,無非就是毀他形象。
但現在蕭起卻覺得沒必要,林晚既然是男的,就不可能看上他,塔塔自然也不用來搞破壞。
再說,晝衡在場……
不知出于什麽心理,蕭起不想讓晝衡看笑話。
這邊蕭起正手忙腳亂地處理信息。
那邊蕭建安有意結識晝衡,已經聊開了。
蕭建安問:“晝是個很罕見的姓氏,應該不是本地人,你老家來自哪裏?”
晝衡:“山西。”
蕭建安:“看你年齡應該跟蕭起差不多,結婚了嗎?”
晝衡:“尚未婚娶。”
蕭建安:“你家裏是做什麽的?”
晝衡:“山西煤老板。”
蕭建安:“……”
“今天的重點難道不是貴公子和家妹的相親?”晝衡趁着間隙,很有禮貌地問,“怎麽?您都不問問蕭起對于這次相親的看法?”
蕭起因為忙着編輯信息,讓塔塔別進來,所以沒留意餐桌上在聊什麽。
蕭建安聽了晝衡的話,神色一暗,擺擺手,道:“沒必要。”
“沒必要?”晝衡微微揚高下巴,顯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蕭建安嘆氣道:“不瞞你說,蕭起跟林晚一樣,智力低下,不過他是後天的……很多事,還得我們長輩替他做決定。”
晝衡輕笑了一下,道:“您是問過他的意見,才得出這樣的結論,還是說,您連問都沒問,就替他做決定?”
齊光偉瞄了眼晝衡,似乎是覺得晝衡對蕭建安的說話态度不妥當,但他沒有直接指出,看上去有些忌憚這個侄子。
聞言,蕭建安卻是一陣語塞。
确實,很多事,他連問都沒問過蕭起的意見,可……這又有什麽區別?
晝衡見蕭建安不以為意的表情,輕易洞穿了對方的心理。
他的目光變得有些冷,道:“你有了解過蕭起嗎?”
話音剛落。
餐廳內燈光突然大亮,一道铿锵有力的女聲傳來:
“有誰想了解真正的蕭起!”
餐廳內所有顧客的目光都移向門口,其中當然包括蕭建安和姚雪玲這一桌。
衆人看到,餐廳門口站着一個農村女孩,紮兩根油量的麻花辮,穿一身的确良襯衫和長褲,眼裏閃爍着倔強生動的光芒。
而女孩的身後,則是兩個打扮同樣土氣的年輕小夥,臉上印着灰,老頭衫擰巴得像酸菜,一人肩上扛着蛇皮袋,一人身後拉着小拖車,邋遢得活像流浪漢。
他們皆是一副鄉下人進城的模樣,與高檔餐廳裏的雅致氛圍格格不入。
蕭起回頭看到三人出現時,心都涼了。
女孩已經大步流星地朝蕭起這一桌走來了。
到了近旁,她掃視一圈懵逼的衆人,冷笑一聲,道:“有誰想了解真正的蕭起?好!就讓俺來告訴你們,蕭起真真正正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女孩擡手指向蕭起,語态激昂道:“他就是個辣雞!”
身後兩個小夥跟着吆喝一聲:“辣雞!嘿!”
女孩繼續指控道:“這麽多年,他仗着自己是個傻子,一直都在欺辱俺弟弟!”
衆人一頭霧水,面面相觑。
蕭起臉紅了個徹底,他一手掩在唇邊,另一只手暗中扯了扯女孩的襯衫下擺,窘迫地小聲道:“可以了……”
可女孩不但不配合,反而很激動地一甩胳膊,厲聲對蕭起道:“呔!拿開你的髒手,莫挨老娘!”
蕭起:“…………”
全桌最淡定的就屬晝衡。
“哦?”晝衡語調散漫,似乎是饒有興趣,道,“請問,他怎麽欺辱你弟弟的?”
女孩扭頭一看晝衡,表情立刻就有些恍惚,似乎是被晃了一下神,但她很快便反應過來,低下頭輕咳兩聲作為掩飾。
女孩再次昂起腦袋,一臉的悲憤,狠捶了下桌面:
“我這兩個弟弟在滄瀾私立高中那一帶拾荒,他們一直以來的夢想就是攢錢!讀書!報效祖國!可誰承想兩年前,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我的大弟經過一個小巷,被恰好放學的蕭起給盯上,然後……然後……”
說到這,女孩抹了把眼睛,哽咽。
那個栗色頭發的小夥這時轉身,将頭埋在女孩肩上,嗓音沙啞道:“姐,別說了……俺菊花又開始疼了……”
衆人:“…………”
蕭起一臉菜色:“…………”
我他媽……
找來的什麽憨批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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