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BY 骨碌碌】 (3)

對方的手掌卻是灼燙的,指尖也比顧非凡暴露在外的脊背要熱很多。

接下來,時間似乎産生了凝滞。

聶征的臉龐近在咫尺,後背被撫摸的感覺同時傳遞到大腦,讓他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疼嗎?”聶征的聲音有些喑啞。

顧非凡困惑地“啊”了一聲。

當時自然是疼的,現在自然早就不疼了。

這問題本來不難,只是這當口他的腦子混沌成一鍋粥,完全想不起來該怎麽回答。

聶司長看這人傻乎乎的樣子,倒是更心疼了一點,把人拉進懷裏,一手托着後背,另一手扣住對方脖頸,再次開親。

動作強勢又溫柔。

顧非凡眼睛瞪大,頭腦如在雲端。

因為太過接近,眼前的景象完全無法聚焦,一切都是模糊的、飄忽的,但內心卻隐隐有個聲音在說——

這樣不對!

猛地推開壓制在身上的禁锢,顧非凡大聲道:“司長,我們換人了!”

聶征一楞,親在興頭上,他還真沒發現這一茬。

這邊心裏難免有些失落,那邊就見他的副官已經一骨碌滾下了床,抓起掉在床邊的短袖上衣套了起來。

神情嚴肅、動作利索,跟個提起褲子就要逃離偷情現場的渣男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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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司長原本愉悅美妙的心情霎時就被氣跑了。

剛剛那個有多甜多軟,現在這個就有多硬多冷,好像在急着跟他劃清界限。

很好,那他也不用客氣。

坐起身,聶司長倚着床頭,不冷不熱地開口:“正好有個問題想問你。”

顧非凡強裝鎮定轉過身:“什麽?”

“就是剛才我問他的問題。”掀開被褥,聶司長下了床,赤足踩在地板上,一步一步逼近這個急于逃離的年輕人,“他說你們還爬過另一個人的床,那人是誰?”

主人格楞了一下,這才憶起剛剛副人格幹了什麽好事,還沒想好怎麽應對,聶征的追問就來了。

“是你以前提起過的那個哥哥嗎?”聲音不大,語氣卻莫名森寒。

顧非凡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否認,眼睫微垂,承認道:“是。”

然而聶征并沒有就此滿足,而是繼續追問:“他叫什麽名字?”

本來一個已經死了十幾年的人是不應該在意的,但這會兒聶司長心裏憋得厲害,一想到眼前這人曾經那麽依戀和親近另一個人,胸臆之中的妒意就洶湧到無法遏制。

顧非凡感受到了聶征的态度,那種咄咄逼人的強硬讓他很不舒服,心一橫,就脫口而出,“他叫顧卓然。”。

擡眸正視聶征,顧非凡心道:你要去調查嗎?那就去查吧!想怎麽查怎麽查!

作為穿越者,他有系統安排好的身份,任誰也查不出問題,顧卓然卻不一樣,這世界沒有那個名字,當然更不會有相關記錄。

至于調查無果後對方會怎麽想,他不在乎。

事實上,顧卓然這個名字确實讓聶征怔了一下。

經過超凡進化的大腦可以确定,顧非凡在山丘城第二培育所生活期間,周邊沒有一個姓顧的孩子,更不用提“顧卓然”這個一聽就知道跟“顧非凡”系出同源的名字。

聶司長凝眉思索期間,顧副官已然恢複往日标準儀态,正容肅色道:“不打擾司長休息了,屬下告退。”

說完微微一欠身,随即出了房間。

路過客廳,顧非凡看到了搭在沙發上的毛毯,一時愣住。

昨晚他就是在那裏睡下的。

獨山島那次副人格爬聶司長的床,只是處于降智狀态的傻大膽行為,并不是夢游,事實上,顧非凡很清楚自己從來沒有那個毛病。

所以,昨晚他到底是怎麽跑到聶征床上的?

幾分鐘後,收拾停當的聶司長來到副官辦公室後門,轉動把手,發現門上鎖了。

不過這鎖只發揮了一秒鐘的作用,聶征眉心一豎,控物技能發動,咔噠一聲就将門把順利轉到了底。

窗邊沙發上,裹着毯子發呆的顧非凡轉過頭。

陰冷的冬日清晨,年輕人面色有些發白,在墨色眼珠的映襯下顯得孤寂又清冷,讓人一看就心疼。

反手關門,聶征走到那人面前站定,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就問一下也不行麽。”

☆、我向你保證

上午七點二十五,戴安安走出升降梯,抵達特勤司總部大樓十層。

三名司長助理裏,李思文是行政主管,剩下兩名助理都要聽前者調遣。

主管當然是有特權的,所以每天提前到辦公室做準備的任務就屬于戴安安和另一名女助理了。

司裏的後勤清潔人員将會在七點半準時開始十層辦公區的清潔工作。

司長辦公室這麽重要的地點,保密要求自然也很高,清潔人員到來的時候,需要秘書處派人監督。

戴安安來得早,後勤清潔人員還沒到,她就先去敲了敲司長辦公室的門。

聶司長經常住在後面的休息室,有時會提前來上班,如果司長早到了,清潔時間需要另外确定。

敲門沒動靜,戴安安推門進入,裏面果然沒人。

陰沉沉的天氣光線不好,她先開了燈,然後走到東側落地窗前,打開幾扇可以開合的窗戶以便通風,随後退出司長辦公室,轉而走向樓層另一側的副官辦公室。

這回戴安安省略了敲門的過程,因為她剛剛在樓下餐廳看到過葉幹員,下意識就以為顧副官還沒上來。

既然屋裏沒人,敲門就多此一舉了。

一把推開房門,她習慣性地去按門口的電燈開關。

啪——

燈光亮起的同時,戴安安猝然發現左側的待客區居然是有人的!

兩個人。

正好是顧副官和他們特勤司的大BOSS。

前者穿着深灰藍短袖內衣,抱膝坐在沙發上,身上搭着塊毛毯,而後者穿戴整齊,側身坐在沙發另一頭。

這是什麽狀況?

戴安安的腦子一時轉不過彎。

那兩人同時轉頭看向門口,以他們的警覺和反應力,如果來的是敵人,估計推門的一瞬間就會被秒了。

也就知道是戴安安,才沒第一時間下殺手,當然女助理不敲門就進來,同樣也出乎他們的意料。

“對、對、對不起!”被那兩人同款的犀利目光一掃,戴安安反應過來,結結巴巴為自己辯解:“我、我、我什麽都沒看到——”

說着,女助理慌裏慌張往後退,退到門外後砰得把門關上。

室內再次陷入安靜。

顧非凡瞥了聶征一眼,心道:看看,不愧是你的助理啊,進門不敲的毛病估計就是從你那兒學的吧。

聶司長接收到了顧副官的怨念,雖不清楚這怨念的具體內容,但可以确定對方很不高興。

“嗯,是我的錯。”聶司長說。

顧非凡愣住,他都懷疑這人有讀心術了,要不然怎麽會知道他正在腹诽什麽。

聶征這輩子沒跟人服過軟,業務難免有點生疏,見對方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便清了清嗓子補充道:“以後你不想說的事情,我不會再問了。”

顧非凡這才明白原來對方說的是剛才那事,正在想該怎麽回複,聶征就已經移形換位湊了過來。

普通三人座沙發,原本就不是很長。

聶征将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到了只剩半個身位,然而他還不滿足,身體繼續前傾。

耳朵尖被對方呼吸帶動的空氣拂過,顧非凡身體僵直,然後聽到一道刻意壓低的聲線,醇厚異常,帶着微微的沙啞,“我保證。”

聶司長記得小傻子誇過他聲音好聽,覺得沒準眼前這人格也吃這一套,然後他發現自己猜對了。

年輕人白皙的面頰瞬間染上一抹緋紅,盡管那張臉還很努力地板着,但情緒感知探查到的怒意已經被害羞和慌亂所取代。

總算哄好了。

聶司長松口氣,站起身道:“好,這事咱們就算揭過了,你到我那邊洗漱一下就去吃飯吧,待會兒葉起就該來了。”

顧非凡呆呆應了一聲,愣愣看着聶司長轉身往後門走,等到對方伸手去開門的時候才驟然醒過神來。

“司長!”

聶征停步回頭,“怎麽了?”

顧非凡起身下地,站得很直,神情無比認真,“司長,我知道自己身上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我無法向你解釋,但是請相信我,我永遠都不會對司長不利,也永遠不會損害穹鏡世界的利益,我可以發誓。”

聶征一愣,然後道:“不用發誓,我相信。”

另外,你只要忠誠于我就可以了,穹鏡世界什麽的其實我并不在乎。

後面這句聶司長沒有說。

雖然眼前這人明顯對他有好感,但聶征到底不敢把自己本性裏的冷漠和無情徹底暴露出來,決定還是維持一下心懷天下的人設。

他打開門,笑着招手:“過來吧。”

十分鐘後,聶司長和顧副官走出司長辦公室,外面戴安安正監督着後勤人員清潔秘書處和對外接待區。

顧非凡拐個彎過去,招呼道:“戴助理。”

戴安安努力擠出一個笑,“顧副官早。”

盡管剛剛她看到的畫面不符合常見的辦公場景,但仔細一想其實也沒什麽不妥。

顧副官穿着睡衣,蓋着毯子,顯然剛剛睡醒,而聶司長神清氣爽、制服筆挺,顯然并不是和顧副官一起睡的。

啊呸!

錯了錯了!

正确解讀如下:

昨夜顧副官工作繁重,不得不留在辦公室過夜,早上聶司長有事找前者商談,兩人私交甚篤、熟不拘禮,才會出現一個衣冠不整,另一個衣冠楚楚的場景。

戴安安超級懊惱,當時自己鎮定地問個好就行了,幹嘛落慌而逃啊!

那兩人坦坦蕩蕩的上下級關系被她搞得像是有奸情一樣!

“司長辦公室和我那邊都可以讓人去清潔了。”顧非凡本來還想提醒一句“下回要敲門”,見女助理緊張的樣子就沒說出口,“對了,後面司長的休息室也安排一下。”

戴安安急忙回答:“明白!”

顧非凡笑了笑:“好,麻煩你了。”

顧副官轉身走人,被他笑容晃到眼花的女助理在後面悄悄大喘氣,一邊以手扇風,一邊感慨自己怎麽還沒習慣那張臉。

要論特勤司的頂級顏值,本來是非聶司長莫屬的。

聶司長的外形條件屬于不論男女,全年齡段适用的審美标杆,但完美也代表了高高在上和不易親近。

顧副官同樣外形出衆,卻沒有司長那般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氣質。

待人親和有禮(主要是長得帥),官職不高不低(司長副官的影響力可以比肩各位處長),而且非常有愛心(自願照顧葉幹員),居民等級升到了B類(這點也很重要),簡直就是特勤司女雇員們的最佳擇偶人選。

在特勤司雇員裏,除行動幹員外,其他工作人員基本都是B類居民出身。

女雇員們的擇偶範圍一般都限定在B類,聶征那樣的A類她們是不敢想的,而那些C類行動幹員提升居民等級還有的熬,所以目前顧副官俨然已是特勤司排名第一的黃金單身漢。

對自身婚戀行情一無所知的顧非凡追上聶征,跟着後者一起步入升降梯。

“上午你去看看付若思在幹嘛,然後把她叫到十樓去。”聶征吩咐。

顧非凡點頭,“好。”

李成賢TSAM第三層的身份是最重要的機密,他們并不打算透露給付若思,不過有了前者的協助,倒是可以推進很多事情。

抵達二樓餐廳之後,顧非凡四下看了一圈,沒發現葉起,通過詢問工作人員,得知小孩被保姆送來之後就遇上了艾九和付思思,最後是跟着那兩位女幹員走的。

同為內勤技術處幹員,他們一起走也很合理,吃完早飯,顧非凡就去了八樓的內勤技術處辦公區找人。

內勤技術處的辦公區與一般的行動處不一樣,沒有那種大開間的多人辦公室,基本都是分隔的各種小房間。

顧非凡進去後開啓了自己的超凡探知能力,雖然這裏有很多超凡者,但葉起的探測結果與其他人差異很大,他可以僅憑這個能力就把那小孩找出來。

轉了一圈,終于在一扇房門後有所收獲。

走過去剛想敲門,聽到門後傳來付若思的叫聲:“哎呀,你做什麽,你怎麽把它拆了——”

顧非凡直接推門,裏面是間小會談室,當中一張桌子,左右各有幾把椅子。

付若思和葉起都坐在桌子邊,兩人身前的桌面上還有一堆小玩意兒。

“怎麽了?”顧非凡随手關上門。

兩人齊齊轉過頭來,付若思是一張哭喪臉,葉幹員則一貫的大氣淡定和無動于衷。

“非凡哥。”付若思舉起手裏的東西告狀:“葉起把我的個人智腦終端給拆了。”

這名源世界來客身上的大部分物品都不能被別人看到,所以讓顧非凡收在了空間倉庫裏,只有一些不打眼的小玩意兒才由她自己保管。

其中就有這個巴掌大小的個人智腦終端,顧名思義,這玩意兒就是個小型移動智腦,相對于鏡世界的科技水平來說,也算相當神奇。

這會兒付若思手中那個小裝置已經徹底散架。

顧非凡蹙眉,“你幹嘛把這東西給他玩?”

付若思臉皺成一團,委委屈屈:“我只是讓他玩,沒有讓他拆啊。”

這設備防水防磁防火防靜電,可抵禦百萬次外力撞擊,誰想落入一個五歲小孩手裏,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堆破爛。

顧非凡拖過椅子坐到小孩身邊,沉聲道:“不是跟你說過不能随便拆東西嗎?”

葉起并腿坐在椅子上,雙手攏成拳,一張包子臉鼓鼓地板着,不吭聲。

顧非凡頓覺太陽穴抽痛了起來。

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麽發展成這樣的。

一開始的時候他對待葉起有點嚴厲,不聽話,罵幾句或者拍幾下屁股都是常事。

後來時間久了,也可能因為孩子确實省心,原本有點兇的監護人進化成了百依百順的二十四孝奶爸。

小孩很快就學會了侍寵而嬌,動不動就壓眉頭發脾氣,而且屢試不爽。

再這樣下去,這孩子絕對會被慣壞,那可真叫聶司長說中了。

顧非凡知道現在自己有能力罩着葉起,但未來可不一定,遂痛下決心,冷聲道:“把手伸出來!”

打手心的傳統藝能該撿起來了。

☆、這麽離不開

被突然變兇的顧奶爸呵斥,葉起的大眼睛眨了眨,慢慢把肉呼呼的一對小拳頭放到了桌子上。

顧非凡道:“手裏拿着什麽?打開!”

小肉手攤開,露出一個東西,金屬外殼,扁圓,黃油餅幹大小,外形有點眼熟。

付若思咦了一聲,伸手拈起那東西,手指在上面擺弄了幾下,一個小型浮空光屏就跳了出來,上面有設備初始界面。

“居然還能用!”看到這樣的神乎其技,縱使見多識廣的源世界來客也驚呆了。

很顯然,葉起将原來那個東西解構,去除冗餘之後,重組成了一個更小的裝置。

規則系超凡者就是這麽不講規則。

這個技能應該會很有用。

顧非凡立馬收起兇巴巴的面孔,“原來是這樣”,他伸手去摸小孩的頭頂,道:“你真能幹啊。”

這一百八十度的轉彎太生硬,小孩轉頭不理會。

顧奶爸讨了個沒趣,無奈道:“我也沒怎麽樣,就說一句也不行嗎?”話音剛落,他自己就一愣,這話怎麽好像在哪兒聽過?

葉起垂着眼睑,眸色暗沉沉的,這表示他還沒消氣。

顧非凡便轉頭看付若思,埋怨道:“你看看你,葉幹員幫你改進設備,你不搞清楚狀況就咋咋乎乎的,差點冤枉人。”

正在興致勃勃調試新設備的付若思懵了一下。

“哎,我也有錯,剛才不應該那麽兇的。”顧非凡摸摸小孩的臉,“不生氣了,好不好?”

見不奏效,他又湊到小孩額頭親了一口,“今天下班帶你出去玩,就去我們上次去過的那個糖果店,看你最喜歡的蛋糕塔怎麽樣?”

聽到糖果店三個字,板着臉的小孩睜大了眼睛,黑沉沉的眸子裏出現了星星點點的期待。

把小祖宗哄好,顧非凡解下自己身上特勤司制式的內部通訊器,對小孩道:“能把我這個也變小嗎?”

葉起盯着那個通訊器看了幾秒鐘,一把抓起,雙手緊緊握住。

不一會兒,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同時顧非凡的腦海中出現了一道系統提示音。

【重組:規則,物質組合,激活。】

看着系統列表上新激活的技能,顧副官非常滿意,他拿起那個縮了水的通訊器,想都沒想就撥了聶司長的號。

“怎麽了?”聶征的聲音通過揚聲器響起,非常清晰,如同在耳畔低語。

連個開場白都沒有,這種直入正題的對話方式,是不是有點太親密了?

顧非凡的面頰不可遏制地熱了一下,定了定神才道:“司長現在方便嗎?我想帶付若思和葉起上去。”

聶征:“可以,你們過來吧。”

親測設備有效之後,顧非凡就将那個通訊器收了起來。

付若思擡頭瞟他,“要我上去幹嘛?”

“有事商量,上去再說。”顧副官起身,同時拎起葉幹員抱在懷裏,付若思見狀也不啰嗦,将個人終端往口袋裏一收,跟着就走。

因為只差兩層樓梯,幾個人沒去升降梯廳,而是拐進了旁邊的樓梯間,走了半層,就撞見了前面拐角處出來的人——副司長衛延。

“衛司長。”

顧非凡立正問好,付若思慢了兩秒也跟着喊了一句,只有葉起還是一副視若無睹的樣子。

“顧副官,這位——是付幹員吧?”

基于公平對等原則,衛延同樣忽略了葉起,只招呼了另外兩人,難得他居然知道付若思。

事實上,這會兒衛副司長看向付幹員的目光充滿興味,不過配上他那張陰冷慘白的臉,怎麽看怎麽違和。

擔心付若思說錯話,顧非凡代為回答,“是,這是內勤技術處的付思思。”同時加了一句,“司長有事要見付幹員,所以我帶她上去。”

“既然是司長召見,那我就不耽誤兩位時間了。”衛延說着讓開一步。

顧非凡道了謝,抱着葉起從衛延身邊走過去,付若思老老實實小碎步跟上。

雙方反向而行,很快腳步聲逐漸遠離。

顧非凡低頭瞥一眼樓梯轉折處的縫隙,看到下面衛延的動靜似乎到了七樓。

要說被信念重塑這種事原本也不是衛延自己的錯,但現在對方站宗主國那邊的力場無可更改,自然是要被劃到敵對陣營去的。

想到這裏,他也不禁有點唏噓。

特勤司總部十樓,司長辦公室。

顧非凡把人領進去之後就鎖上了門,這裏的牆壁和房門都非常厚實,跟樓下普通辦公室完全不一樣。

房門一關,半點聲音漏不出去。

這個辦公室呈L型,進門對面就是一整排的高大落地窗,轉角窗下布置了一個超大待客區,轉過彎,才能看到位于盡頭的司長辦公桌。

顧非凡先把葉起放在待客區的沙發上,塞給小孩一份紙筆,讓他自己畫畫玩,然後同付若思走到司長辦公桌前方。

那邊聶征放下了手裏的文件,簡潔地道:“坐。”

三天後。

顧非凡領着付若思走向停機坪上的一架岩雀,遠處特勤司十層的落地窗前,聶征負手而立。

角度問題,司長辦公室這邊沒辦法看到一號停機坪全貌。

顧副官帶人出門執行一項小任務,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司長親自送行,所以聶征不能出面,只能遠遠看着那架岩雀起飛,然後消失在視野盲區。

停駐了一段時間,聶司長走回自己的辦公桌。

司長辦公桌對面坐着一個人,那人毫無上下級觀念,并沒有因為大BOSS的靠近而有所表示,此刻正一手壓紙,一手執筆,刷刷刷劃得虎虎生風。

聶征先是看了看那人的作品——密密麻麻的黑色線條,說雜亂,似乎有規律,說是圖案,卻又很勉強。

撿出一個本子丢桌上,聶司長對那人道:“別傻畫了,開始練字。”

藝術創作熱情被打斷,葉起眉頭下壓,包子臉上寫滿了不高興。

然而聶司長是不吃他那一套的,抽走畫滿線條的那張紙,直接将本子翻到某一頁,命令道:“午飯之前寫完這些字,寫不完不許吃飯。”

沒錯,顧副官外出公幹期間,聶司長成了葉幹員的臨時監護人。

因為确定了葉起的種子身份,也因為衛延那個不安定因素,顧非凡不敢像以前那樣直接把葉起交給保姆,只能請聶司長稍加看顧。

對此,聶征表現得很淡漠,但也沒拒絕。

于是葉幹員就落入了他生物學親爹的手裏,并不知道這個有血緣關系的監護人可比那個沒血緣的要兇多了。

其實按照集體培育所的教育進度,葉起這麽大的孩子都開始啓蒙了,學點算數和文字也是應有之義。

顧非凡托人弄來的初級教育課本,這次也一并轉交給了聶司長。

當然,聶征并沒有把葉起當兒子看,穹鏡C類居民原本就沒有親緣觀念,何況葉起只是擁有他部分基因而已。

他願意接下看顧這孩子的責任,主要還是顧非凡的面子,還有一部分是考慮到小孩同為源世界種子的身份,沒準将來能派上什麽用場。

寫字本被塞到眼前,葉幹員卻沒有動筆,而是轉頭瞄門口的方向。

聶征在辦公椅上坐下,“別看了,他這次出去沒幾天回不來。”

聞言,小孩的眉頭壓得更低了。

這才幾分鐘啊,就這麽離不開人嗎?

聶司長有點嫌棄地皺眉,然後想起某人臨走之前還在這小孩臉上很響亮地親了一口,那可是他都沒有的待遇……

岩雀飛出巅峰城行政區,向着第七區南方高速前進。

付若思坐在副駕駛座上,一路東看西看,問題也超級多,“這種飛行器的可靠性怎麽樣?還有這飛行高度,遇上氣流怎麽辦?話說你怎麽會開飛機?”

顧非凡操縱着岩雀,漫不經心地回答好奇星人的問題,“穹鏡的飛行器都這樣,可靠性很好,遇到氣流也不用怕,另外我有控制飛行器的超凡能力,你放心。”

付若思頓時有了興趣,側身看過來,“還有這種能力?技能名字叫什麽?”

“就叫飛行駕駛技能啊。”顧非凡一本正經回答,其實他也不算說謊,這開飛機的本事是花技能點買來的,跟其它技能沒兩樣。

付若思卻當顧非凡在開玩笑,翻了個白眼攤回座位上,嘀咕道:“說得跟真的一樣,差點上當。”

過了一會兒,顧非凡突然冒出個想法,問道:“你看過很多踔絕比賽視頻嗎?”

“嗯,怎麽了?”

“我們司長參加的那幾屆都看了嗎?”

付若思點頭,“看了。”

“能說說麽?”

踔絕比賽的設立目的就是為源世界居民提供獵奇和消遣,一開始比賽過程并不對外公開,大概只有十二國的某些特殊階層才能看到。

後來一些比賽視頻洩露出去,還引發了一陣又一陣的抗議浪潮。

然而不管人權還是道義,都無法真正撼動強權與利益。

穹鏡十二區的宗主國,在遮遮掩掩一段時間之後,幹脆放開了踔絕比賽的轉播,允許贊助商與博|彩公司介入,從而産生更多的利益捆綁。

連續幾屆比賽之後,踔絕逐漸成了源世界居民娛樂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雖然反對聲依舊,但也只是反對而已。

聶征十七歲時參加的第20屆踔絕,是有史以來最慘烈、也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屆。

☆、暗戀什麽啊

第七區西北部屬于附屬大陸中央高地,十月份早晚溫差很大,入夜以後,強勁的氣流湧動帶來肆虐整個高原的狂風。

距離山丘城不遠,億萬年前板塊運動形成的溝壑間,一架岩雀正安靜停泊在背風的角落裏。

飛行器與後面的山岩之間還有一小塊平地,那裏安置着一頂單人帳篷,任憑外界狂風呼嘯,帳篷依然非常穩定,半點沒有晃動跡象,裏面的付若思應該已經睡熟。

顧非凡卻還醒着。

岩雀朝內一側的機艙門洞開,他斜倚門框坐着,手裏一直擺弄着一個小裝置。

鏡世界的科技水平稍微落後于顧非凡所處的現實世界,但源世界的一切卻正相反,所有東西都很有未來感。

他手裏拿的就是付若思的個人終端,硬件部分很小,輸入和輸出都通過浮空光屏來實現。

此刻那光屏上正一遍又一遍播放着聶征在第20屆踔絕比賽中的畫面集錦。

視頻由某個聶粉自行剪輯,也算頗具水準,節奏把握得很好,畫面精彩紛呈,看得人蕩氣回腸。

或許是因為穹鏡的娛樂生活太過匮乏,又或者僅僅因為畫面中的主角是聶征,顧非凡拿到這東西後就跟着了魔似的看了好多遍。

一口氣看了幾個小時,還是欲罷不能。

強敵環伺的千山島,十七歲的聶征失去了所有的隊友,但他沒有淪為任人宰割的羔羊,反而成了死神的代言人。

鏡頭中的人應該不知道自己被偷拍,然而就算疲倦到極點、受了重傷或者被敵人逼入絕境,他的眼神仍然銳利而堅定。

在黑暗中潛伏,在暴雨中疾行,冷漠收割無數生命,他就像一柄渾然天成的利刃,不懼怕任何威脅,也沒有任何弱點。

一覺睡醒,付若思發現已是清晨六點。

打開帳篷鑽出去,伸了個懶腰,女孩看到了倚在岩雀艙門口的顧非凡。

後者睡着了,單膝曲着,另一條長腿從艙門垂下來,那應該是相當不舒服的睡姿。

“喂。”付若思剛喊出一個字,就發現了浮在半空中的光屏,因為電力到了極限,屏幕暗得她差點都沒看出來。

不過這麽一番動靜,顧非凡也被驚醒了。

他清醒的過程很快,猛地坐直,眼神淩厲地四下一掃,确定安全後,起身下了機艙,對現場另一人道:“早啊。”

付若思走過去撿起她的個人終端,揚了揚,“你看了一晚上啊,電都被你看沒了。”

顧非凡:“抱歉,睡着忘記關了。”

付若思在那個小裝置上撥了撥,延展出一扇黑色光屏,然後選了個方向,将東西放在旁邊岩石上,嘟囔道:“好在可以太陽能充電,否則今天都要用不了。”

顧非凡擡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嗯,那你趕緊充電。”

個人終端充電的時候,付若思收拾好了自己的帳篷,顧非凡也擺出了野營需要的家夥什。

簡單洗漱過後,兩人坐下吃早餐。

“要說你們這些超凡能力,最讓人眼饞的就是空間倉庫了。”付若思喝着顧副官現沖的熱咖啡,非常惬意地眯起眼睛。

顧非凡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遞過去一個圓面包。

付若思道了謝,嚼着面包的時候視線落到那個正在充電的小裝置上,突兀地冒出一句:“你是不是暗戀你們司長?”

顧非凡:“啊?”

“要不怎麽會看他的視頻看了一整夜。”付若思挑挑眉,露出八卦的笑。

顧非凡抿一口咖啡,淡淡道:“沒有。”

付幹員腰肢一彎,往顧副官那邊靠過去,手肘撞撞後者胳臂,“哎呀,別不好意思嘛,這裏沒別人,我不會說出去的。”

顧非凡白了這女人一眼。

第一次見面就表白了,暗戀什麽的,根本不存在。

正聊着很沒營養的話題,顧非凡察覺自己的通訊器震動了一下,打開發現收到一堆亂碼。

掏出紙筆和密碼本,他讓付若思幫着翻譯。

這是聶征跟救世軍首領付淩約定的聯絡暗號,聶司長自己可以在腦子裏直譯,但顧非凡做不到。

翻譯結果是一個時間和一個坐标,表明對方同意了會面請求。

付若思用她的個人終端定位檢查了一下,“坐标點在西北山區,直線距離八十公裏。”

顧非凡點頭,“時間很充裕,我們過兩個小時再出發。”

等待的兩個小時有點無聊,付若思開始纏着顧非凡繼續剛才的暗戀話題,後者完全不配合。

沒辦法,她只能把話題轉移到付三六身上。

“第21屆的時候,聶征也才剛成年吧,還是付三六比較有男人味,我因為跟他同姓,所以還特別關注過。”付若思托腮回想,“前期付三六的表現非常亮眼,很多人還賭他會是當場積分冠軍。”

顧非凡随口問:“結果呢?”

只要話題不八到自己身上,他還是願意捧場的。

付若思噘噘嘴:“結果後來有回付三六差點死了,是聶征救了他,于是他就把當時身上的所有積分都給了聶征。”

顧非凡點點頭,這才對,他記得聶征參加的三屆,每屆都是積分最高的。

上午八點半,岩雀起飛,二十分鐘後飛抵山丘城西北的雲嶺山峽谷一帶。

付若思一路指揮,“前面100米,好了就這裏,哎,這下面——”

付淩給的坐标處于一段峽谷正中心,原本可能是河道的谷地此時已經幹涸,只留下水流沖刷過的一些痕跡。

顧非凡沒有将岩雀直接降落下去,而是停在了一側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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