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BY 骨碌碌】 (4)

崖上，這位置可以很清楚确定河谷裏沒有一個人。

時間倒是還有幾分鐘，顧非凡和付若思四下探索了一番，女孩子眼尖，最後還是付若思先發現了那個傳送門。

不知何時，一個幽藍色的圓形傳送門出現在河谷中央，直徑超過了三米。

顧非凡一點都不意外，這都是付淩的老套路了。

“咦，那個門好大哦。”付若思驚訝道：“比你開的傳送門大多了呢。”

顧非凡也發現了這一點，他用過付淩的傳送門好幾次，但過去都沒有這個級別的。

這麽寬，開車也夠了吧。

正想着要下去看看，傳送門上的藍光突然如漣漪般波動起來，然後一輛黑色越野車猛地沖了出來。

引擎咆哮，鋼鐵怪獸在幹涸的河床上甩出一個氣勢驚人的大擺尾，輪胎下飛濺的砂石呈扇形分布，霎時就将河谷的安靜氛圍破壞殆盡。

拐彎之後車輛急停，左側車門砰然打開，一個身形高大的黑衣人下了車。

那人擡頭看眼顧非凡他們所在方向，右手一擡，紅色指引标圖紋閃現，下一秒，人就瞬移而至。

摘下頭上的兜帽，露出一張屬于救世軍首領的臉。

這會兒這位救世軍首領看起來不太高興，“怎麽就你？”

也不怪付團長有怨氣，他可是以為今天聶征親至，才特意趕過來的。

結果聶征沒來，只來了個他手下的小年輕，而且這小子還莫名其妙帶了個女人。

女人倒是挺漂亮的，只是一看就很弱，唔，膽子不小，竟敢盯着老子不眨眼，付團長的眉頭擰得愈發嚴實。

Advertisement

“付團長。”顧非凡微笑道：“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付淩将視線從付若思身上移開，斜眼看顧非凡，他沒興趣寒暄，直入正題問：“聶征呢？”

顧非凡：“聶司長有要事在身，加之他的身份太容易引人矚目，因此只能派在下出面。”

“他有要事我就沒要事了？”付淩一聽就火大，“你當我們救世軍每天都閑得發慌？”

顧非凡：“在下不敢。”

感覺這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付淩登時沒好氣道：“算了，有事快說，有屁快放，老子忙着呢。”

被搶白了一頓，顧非凡也不惱，依然恭敬有禮：“下個月，穹鏡全境将會展開一場針對各類反抗組織的聯合圍剿行動，附屬大陸這邊，九、八、七、十區都會派出精銳參加。”

“就這？”付淩冷哼，“這種消息還用得着你們專門來通氣？放心，我們自己有渠道，該知道的早就知道了。”

顧非凡：“救世軍卧虎藏龍，付團長果然消息靈通。”

聽了一句恭維，付淩面色稍霁，接着顧非凡又來了一句。

“司長讓我帶話的目的是希望救世軍能及早轉移，以避免與圍剿行動的主力遭遇。”

付淩一聽又要炸，“我們幹嘛要躲？你們既然敢來，就要做好回不去的準備。”

這種圍剿行動，以第七區的慣例，毫無疑問會由特勤司主導、戎機司協助，故而他有此一說。

顧非凡搖頭，“因為不管是大區政府管轄的超凡者，還是你們這些抵抗組織的超凡者，都不應該耗費在那場無意義的戰鬥中。”

說着，他轉身朝向付若思，“接下來，就由你來為付團長說明吧。”

等待已久的源世界來客終于輪到上場機會，她上前一步，亮出手裏的個人終端。

“這裏有一段視頻，簡要說明了過去三百四十九年的穹鏡發展史，你只要看一遍，就能明白一切。”

說話間，那個小裝置開始亮燈，然後一塊光屏憑空浮現。

☆、弱小又無助

來穹鏡之前，付若思曾設想過穹鏡人得知真相之後的各種反應。

結果一路走來，所有人的表現都出乎她的預料。

顧非凡的反應是沒有反應，恩十七是顧非凡的無腦迷弟，他的反應毫無參考價值，相比之下，散發陰冷殺氣的聶征還算正常。

與付淩比起來，聶司長确實可稱得上相當克制。

看完視頻之後，付淩兇相畢露，惡狠狠地盯着付若思，“這是真的？”

顧非凡往前一擋，“付團長，冷靜。”

“冷靜？你讓我冷靜？”付淩哈了一聲，呼吸粗重，雙目赤紅，原地轉了一圈，然後猛地一拳揮出——

旁邊一塊巨大的火成岩山體轟然炸裂。

然後，第二拳。

再然後，一拳又一拳。

轟轟轟轟——

山崖上接二連三地出現坑洞，碎石如塌方一般滾落峭壁，帶起滾滾沙塵。

不過付淩雖然暴怒，還是保留了基本的理智，他沒有攻擊顧非凡和付若思，狠狠砸過一通之後，最終收手。

顧非凡見付淩冷靜了，便道：“付團長，現在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蓄積力量，掙脫源世界殖民者的限制，這也是我們司長要我過來一趟的原因。”

付淩不愧是附屬大陸最強的逆匪頭子，世界觀受到颠覆性沖擊之後很快就鎮定了下來，頭腦進入思考模式，“你想說什麽？”

顧非凡道：“所有超凡者都是穹鏡世界抵抗源世界殖民者的基礎，不管損失哪一方的力量，對于這個世界來說都是實力的削弱。”

付淩皺眉回憶了一下，想起這人剛剛說過的“避免與圍剿行動的主力遭遇”，頓時面色不善：“那為什麽要我們救世軍裝孫子？你們就不能在那狗屁聯合行動裏面做點手腳？”

“因為大區超凡者那邊牽涉太廣，碎金城的平行空間通道徹底破壞之前，這個秘密不能擴散。而付團長對救世軍有絕對的領導權，對周邊其它反抗組織也有很大影響力，所以這事只能拜托付團長。”

說着顧非凡鞠了一個躬，以表達其對面前之人的敬意。

付淩受了這禮，火氣也小了點，“救世軍可不會任人宰割。”

顧非凡點頭，“其它不能多說，不過付團長可以用抵抗陣線正在醞釀一個更大的計劃為借口。”說着他嘆了一口氣，“大區聯合會開展這次圍剿行動，主要目的就是消耗穹鏡超凡者，如果沒有損傷，他們也不會滿意的。”

“為什麽不現在就殺進碎金城，把那個空間通道炸掉完事？”付淩撣掉手上的灰塵，将拳頭握得咔咔響。

顧非凡搖頭，“那個系統的建成耗費了源世界幾十年的時間，一旦破壞，重建也絕非一朝一夕，所以那裏是殖民者們的防護重點，沒有那麽輕易可以被破壞，我們需要等待一個時機，具體原因司長會親自向付團長解釋。”

付淩不滿，“現在不能說？”

“月底之前司長會抽空去一趟中央大路會見黑旗首領，屆時請付團長同行，付團長有什麽問題到時候可以提出來。”

“他要去見黑旗首領？”

“是，聶司長與黑旗首領素未謀面，因此需要付團長同行引薦。”

“他要去告訴黑旗首領這個真相？”

“司長希望黑旗的力量也能在圍剿行動中盡量保存。”

“呵——”付淩冷笑了起來，“通知我的時候只派手下副官，通知黑旗的時候倒是知道親自出馬了。”

顧非凡禮貌微笑，“因為我們司長相信付團長。”

付淩一愣，“什麽？”

顧非凡：“司長知道付團長在得知真相之後的選擇，但黑旗會怎麽做，他無法确定。”

付淩也不笨，稍微一想腦子就轉過了彎，“如果黑旗選擇站在源世界殖民者那一邊呢？”

“這就是司長需要親自前往面見黑旗首領的原因了。”顧非凡平靜說道：“這個秘密不能擴散，不屬于我們陣營的知情者是不允許存在的。”

言下之意很明顯，親自前往當然就是為了發現情況不對時可以親自動手。

付淩嘴角一抽：“這還真是他的行事風格。”

半個小時後。

結束了與付淩的會面并定下下次碰頭的時間，顧非凡和付若思重新登上了岩雀。

飛行器升空，可以看到下方峽谷裏付淩那輛車揚起沙塵，正駛向另一個藍色傳送門。

車輛消失，岩雀同時轉向，目标是大區東部的巅峰城。

飛行器降落在特勤司總部一號停機坪的時候，時間已過了晚上八點半。

付若思從機艙裏下來，伸着懶腰叫好累，顧非凡與機庫管理人員辦了交接後走過去問：“要我送你回公寓嗎？”

付若思詫異，“你不回去休息？”

顧非凡：“我要先向司長彙報一下。”

“行，你去吧。”女孩理了理自己有些淩亂的長發，無所謂道：“雖然你的行為很紳士，不過本姑娘好歹也是超凡者，這麽點路不需要護送。”說着她轉過身，擡起手臂揮了揮，“明天見。”

看着灑脫的源世界來客走遠，顧非凡掏出通訊器，撥了聶征的號。

“你回來了。”聶司長的聲音響起，依然是沒有開場白的對話，效果依然低沉而性感。

怎麽感覺跟當面對話一樣？

顧非凡狐疑地擡頭，看見遠處總部大樓十層的司長辦公室亮着燈，落地窗前，似乎還立着一個身影。

“怎麽了？”這邊半天沒反應，那邊聶征又問了一句。

“哦。”顧非凡驀地醒過神來，“我剛回來。”

通訊器裏傳來聶征的低笑，遠處那個隐約的身影也動了動，“好，那就快點上來吧。”

“是。”挂斷通訊器，顧非凡深吸了一口氣，不再看遠處的大樓，大步走向停機坪出口。

夜間的特勤司大樓人很少，出了升降梯廳，整個十層一片靜谧。

顧非凡走到司長辦公室前敲了一下門，正等着聽一句“請進”，房門自動打開，就見聶征站在門後。

整間辦公室很大，因為光源只開了辦公桌那一側，所以門口與待客區都有點光線不足。

聶征上下打量顧非凡，面上看不出表情，說了一句“進來”。

他沒有解釋自己出現在門口的原因，仿佛他一個大BOSS過來給手下副官開個門只是順手小事。

“事情辦的怎麽樣？”關上門，聶司長轉身向裏走，留給他的副官一個帥氣的背影。

顧非凡趕緊跟上，“事情很順利，司長算得真準，付淩的反應都在預料之中。”

聶征笑了一聲，“就像你确定恩十七可信一樣，付淩也是我能确定可以信任的幾個人之一。”

雖然沒看到正臉，但那一瞬間，顧非凡覺得這人的笑容一定也是帥到了極點，想了些有的沒的，過了一會兒才問：“司長信任的人還有誰？”

聯絡付淩和黑旗首領，主要是為了在下個月的聯合剿滅行動中保存穹鏡超凡者的實力。

而破壞碎金城地下的平行空間通道，同樣需要不少助力，保險起見，只有被充分信任的人員才可以參與其中。

聶征：“剩下的人基本都在特勤司內部……”

九點整。

顧非凡覺得要說的都說完了，自己該告辭了。

這回他不打算在辦公室留宿，集體公寓那邊就算有保姆在，他也可以另外申請個臨時房間過夜。

聽他的副官說要走，聶司長眉頭一挑，“葉起還在我那邊呢？”

這狀況顧非凡倒是沒想到，他原本以為聶征也就允許葉起白天待在十樓而已。

這麽晚了還沒讓保姆把人接走，只有一個可能。

“他在司長那裏睡下了？”顧非凡有些愕然，難道他搞錯了，聶司長其實是超喜歡那小孩的。

聶征頓了一下，“沒有，現在應該還在寫字吧。”

顧非凡：“啊？”

事實上，這會兒距離葉幹員得到解脫還差三百多個字。

司長休息室。

客餐廳燈火通明，葉起坐在一把墊高的椅子上，趴着餐桌努力寫字。

桌面上東一張西一張都是兒童習字練習紙。

昨天聶司長把顧副官準備的寫字本丢出來的時候，葉幹員并沒當一回事，胡亂塗抹一番，然後就得到了一個有生以來最深刻的教訓，深刻到他“自願”用十倍的字帖來補償。

作為一個不喜歡與外界交流的輕微自閉兒童，葉起自有一套行事準則，什麽應該搭理，什麽可以不管，什麽必須重視，都是他自記事以來積攢下的生存智慧。

如今，監護人杳無蹤跡，自己落在一手遮天的大BOSS手裏，可憐弱小又無助。

他可以确定，在這棟大樓裏，沒有一個敢為了他而忤逆聶征的人，所以他能做的唯有忍耐。

壓着眉頭沉着臉，小孩努力寫着字，圓鼓鼓的小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深沉。

顧非凡進入司長休息室，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畫面。

小孩聞聲擡頭，露出悲苦又茫然的表情，下一瞬，看清是自己的監護人到來，手裏的鉛筆吧嗒掉到了桌面上。

☆、曾經的自己

空無一人的房間裏，獨自端坐，認真寫字的小孩，看起來要多萌有多萌。

顧非凡笑眯眯走過去，“寫得怎麽樣，給我看看。”

葉起伸手要抱。

顧非凡便将孩子拎進懷裏，單手托着小孩屁股，另一手翻了翻桌上的字帖，“咦，寫得不錯嘛，比前幾天進步很多啊。”

所有的進步都得益于聶司長的嚴厲教導，然而葉幹員是不領情的，他把右手伸到監護人面前告狀。

顧非凡的目光由字帖轉移到小孩的手指。

又小又嫩的手指頭上，此刻已經壓出了幾個鮮明的紅印子，一看就是寫字太用力導致。

“呼呼。”小孩耷拉着眉，委屈巴巴地說。

顧非凡捏捏小孩的手指，真的給他吹了幾口，安慰道：“沒事，很快就不疼了。”

小孩擡起左手，又指向旁邊的櫃子，說：“那裏。”

然後顧非凡就發現了餐邊櫃上的另一疊字帖，因為都是皺巴巴的，看起來疊得挺高，怎麽也要有三四十張。

兩天時間寫這麽多？

顧非凡偏頭去看聶征，一臉不解。

聶司長板着臉，倒是比葉幹員還不爽的樣子，“那些都是他亂寫的，不能算數。”

與此同時，幾張字帖自動飄起，當空豎在顧副官面前，用以佐證聶司長所言不虛。

上面的字果然不堪入目，各個頭大如鬥，不但歪歪扭扭，而且還缺胳臂少腿。

“寫成這樣可不行。”顧非凡搖頭捏一下葉起的面頰，“難怪司長要罰你重寫。”

為了方便将來臨終托孤，他一直希望這孩子能跟聶征更親近一點，這會兒聶司長在教育上扮黑臉，他自然不能拖後腿。

告狀失敗反被批評，葉起瞬間臉一垮，小嘴巴癟了癟。

對面聶司長神色兇冷，眼底卻含了笑意，似乎是在宣告自己的勝利。

葉幹員倏地将腦袋藏在監護人耳後，委委屈屈嘟囔着：“回家。”

顧非凡摸摸小孩頭頂，“是不是還沒寫完？”

聽監護人這意思是還要繼續寫，小孩的聲音裏立馬就帶了哭腔，“回家……回家啊……”

顧非凡無奈，只能轉身對聶征道：“司長，今天我先帶他回去，剩下的字讓他明天再補吧。”

原本聶司長可放了話，字不寫完，葉幹員今晚是不能睡覺的。

顧非凡寵溺葉起的表現，讓聶司長本能地感到不舒服，但他不想拂了對方的面子，終是點頭應允，“好吧，我送你們。”

“不用。”顧非凡拒絕，見聶司長的面色瞬間沉了幾分，他莫名心虛，趕緊補充道：“不麻煩司長了。”

聶征下颌一擡，用莫測高深的态度道：“不麻煩。”

這是麻煩不麻煩的事情嗎？

然而長官堅持要相送，作為下屬是無法拒絕的。

最後三人一起進了升降梯，葉起一直把頭埋在顧奶爸肩膀上，間或偷瞄一眼旁邊的兇神。

兇神沒有理會小豆丁，他微微側頭，看着身邊的年輕人，而年輕人很認真地盯着樓層顯示屏，恍若不知。

很快，一樓到。

顧非凡抱着孩子先一步邁出升降梯，剛好隔壁另一臺升降梯也走出個人。

大晚上的，一樓大廳人員寥寥，清冷的燈光下，衛延露出有些陰沉的笑，“顧副官，喲，聶司長也在，真是好巧。”

聶征也笑，态度和煦：“衛副司長今天這麽晚，是加班麽？”

衛延空降特勤司之後，聶司長美其名曰“先熟悉一下情況”，硬生生沒有給他任何工作權限，所以這“加班”二字，聽起來格外諷刺。

附近幾個正在走動的特勤司雇員腳步一滞。

特勤司兩位正副司長的矛盾差不多就是擺在明面上的。

雖然聶征積威深重，但衛延到底是評議長塞過來的人，也沒人願意得罪，因此遇到這種王見王的場景，雇員們個個恨不得自己能原地消失。

“哪裏，閑極無聊，留在司裏看些工作簡報。”衛延皮笑肉不笑地道：“聽說司長事務繁忙，經常加班留宿在司裏，現在這是要回中央區的官邸嗎？”

到了這份上，聶征也沒別的辦法，顧非凡作為他的副官，關系天然親近，但送人回住處還是太過了，遂幹脆道：“正好衛司長也順路，那就一起吧。”

于是，原本讓顧非凡有點緊張的長官護送變成了兩位司長同坐專車揚長而去，留下他跟葉起在大門口吹冷風。

不過也好。

顧非凡松口氣的同時，葉起打了個呵欠，口齒不清地嘀咕：“回家。”

他摸摸小孩的腦袋，“好，回家睡覺。”

聶征怎麽跟衛延打交道不需要他操心，從空間倉庫裏取出件大衣給小孩披上，指引标發動——

第二天早上，葉起罕見地賴床了。

集體培育所出來的小孩，生活習慣原本是極好的，加入特勤司之後，葉幹員的生活方式有了很大的變化，但早睡早起的優良傳統并沒有丢。

以往只要顧非凡來叫，小孩就算沒睡醒也會掙紮着起來，但今天他哼哼唧唧起不來了。

顧奶爸哄了一會兒不見效，只能不顧孩子反對，将其從被窩裏掏出來，剛想幫着穿衣服，就聽小孩帶着哭腔喊了句“哥哥”。

顧非凡怔住。

在葉起面前，所有人都是沒有稱呼和名字的，副人格有時候會鬧着讓小孩喊他非凡哥哥，但從來沒有成功。

趁着顧奶爸愣神，小孩撲進前者懷裏，又軟軟地叫了一句哥哥。

哥哥，我手痛……哥哥，我不喜歡胡蘿蔔……哥哥，我怕黑……哥哥，我不要一個人睡覺……

那曾經，是他最喜歡的撒嬌方式。

顧非凡摟住孩子溫熱的身體，腦子裏是一聲又一聲的哥哥。

恍惚間，他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時候一切的悲劇還沒有發生，他的世界裏只有那些微不足道的煩惱。

一般來說，成年人總是會遺失幼年時期的大部分記憶，十幾年後，能想起的不過就一些重要片段。

但顧非凡情況特殊，也許是人格分化帶來的副作用，幼年時的很多微末小事都完好儲存在他的潛意識深處，一旦激活，就會歷歷在目。

這一天，他們晚了半個小時出門。

顧非凡甚至想過跟聶征請假，但理智終究還是占了上風。

而葉起在拖延半個小時後，最終還是接受了不得不起床的現實。

兩人走在通往特勤司總部的小路上，顧非凡對小孩保證：“等見了司長，我就跟他說今天少寫一些，好不好？”

葉幹員板着臉，心情沉重：果然，沒有一個人敢忤逆那個大兇神。

到達餐廳時，已接近上班時間，大部分特勤司幹員都是往外走的。

顧非凡一行與恩十七不期而遇。

“十七。”顧非凡把低頭猛走的男主叫住。

“非凡哥？”恩十七又驚又喜，殷勤地跑過去，就差在身後搖尾巴了。

顧非凡：“今天有任務嗎？”

恩十七搖頭：“沒有，我正打算去訓練場。”

自從知道穹鏡世界被殖民的真相後，恩十七渾身充滿了幹勁，簡直變身熱血少年漫男主，戰力也是日漸精進。

“好。”顧非凡點頭，“你先去吧，過會兒我再找你。”

“哦。”恩十七滿心疑惑和暗喜，卻也沒敢多問，撓着頭走了。

吃早餐的時候，顧奶爸對他家小孩道：“你覺得寫字辛苦，那就試試練習超凡能力吧，看哪個更辛苦。”

對這名五歲超凡者來說，與讀書寫字同樣重要的，是如何領悟和使用自己的超凡能力。

這孩子已經覺醒了兩項規則系能力，卻沒有任何體質系能力。

能力強大與基礎薄弱之間的矛盾，對精神意志的培養是很不利的。

顧非凡自己是特例，花技能點買買買這種事當然沒辦法教給葉起。

原本他計劃求助聶征，只是不确定聶司長有沒有閑心管這事，不過考慮到這兩天葉起的練字狀況，他改主意了。

聶司長統禦特勤司多年，手腕過于鐵血，可能不會是個好老師。

吃完飯，兩人去十層點卯，顧非凡打算如果聶司長沒什麽事，他就要帶葉起去訓練場。

走到司長辦公室門口剛想敲門，他被李思文制止了。

“顧副官，司長正在會客。”李助理依然一副不易親近的淡漠樣子。

顧非凡哦了一聲，收回手，微笑道：“正好，我想去趟訓練場，如果司長問起來，麻煩李助理幫我回個話。”

李思文沒啥表情地應了聲：“好。”

顧非凡道了謝，轉身回到自己辦公室，沒有将李思文的态度放在心上。

聶司長早就把這位李助理的底細透露給他了。

李思文是特勤司文員裏少有的A類居民，據說跟原版李成賢有點親戚關系，他能當上這個司長助理，也源自李成賢的推薦。

聶征過去一直把李思文當成評議長的耳目來看待，後來知道此李成賢非彼李成賢，也沒向那位生化版評議長求證彼時安排李思文進入特勤司是否另有深意。

顧副官見聶司長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便沒有多說什麽，雖然他總感覺這位司長助理可能對自己有點意見。

☆、司長好高深

銀龍般的閃電在空中閃轉騰挪，光影變幻，眼花缭亂。

幾秒鐘時間，那條閃電之龍就在半空盤旋了好幾圈，而後筆直的光柱升騰起來，直沖天花板。

在撞擊的一剎那，龍身散為無數細小的銀蛇，猶如煙花綻放。

“好厲害。”顧非凡點頭贊賞。

沒啥見識的葉幹員更是看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恩十七的努力終于得到了回報！

聽到非凡哥的誇獎後，他開心得嘴角都裂開了。

雖然體質系能力增長很快，但沒有合适的殺手锏一直是困擾他的大問題，原本結業考核期間覺醒的“雷霆”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一開始，因為這個閃電攻擊能力曾讓顧非凡吃過大苦頭，導致恩十七心裏排斥，不怎麽肯用。

後來踔絕比賽最後關頭，他在千鈞一發之際領悟了閃電屏障，為最後的勝利争取到關鍵的一點時間。

那之後，他才算接受了自己身上的雷電系能力，不過專注訓練那些能力卻是又過了一段時間的事情，起因是某人說要為了聶司長而死。

算了，中間那段傷心事略過不提。

總而言之，在經過有針對性的訓練之後，恩十七确定自己在這類能力上非常有天賦，成果也相當顯著。

最近訓練場的管理員對他很有意見，因為每次他一過來，這裏的電力設備就有可能發生故障。

“哎，也許以後都不能在這地方練習了。”恩十七很煩惱。

顧非凡笑道：“我給你辦張特別通行證，以後有空就去超凡事務處的訓練場吧。”

那地方就是他們曾經呆過的超凡訓練營，因為地處郊外，面積寬裕，很适合練習這種大規模殺傷性技能，特勤司幹員要借用也是很方便的。

前面事情說完，顧非凡進入正題，請恩十七幫葉起覺醒體質系能力。

恩十七最初領悟的超凡能力都是顧非凡通過作弊手段教會的，但他自己領悟的技能也不少，應該有些心得可以傳授。

聽了這要求，恩十七自是欣然領命，絞盡腦汁給葉起上課。

“精神意志麽，唔，就像是存在你身體裏的一股力量。”他點點葉幹員的小肚皮，“沒有具體位置，但你能感覺到……”

正在旁聽的顧非凡察覺身上通訊器的震動，便走遠一點接電話。

對面那人不打招呼，直接一個問題抛過來，“你在哪兒？”

這行事作風，除了聶司長也不會有別人。

“和葉起在訓練場，想試試讓他覺醒體質系能力。”顧非凡問：“司長找我有事嗎？”

“沒事。”司座大人頓了一下，“中午一起吃飯。”

嗯？

顧非凡有點迷惑。

雖說當了司長副官之後，他跟聶征相處時間大增，碰上時間合适，一起吃飯也不稀奇，但這種特意約定還是頭一遭。

不等這邊表态，對面就結束了通話，看着熄滅的屏幕，乍然被約飯的人感覺很不真實。

剛剛那算什麽？

二十分鐘後，顧非凡叫停了恩十七的課程，此時葉起已經聽到打瞌睡了，小臉上滿是迷惘和呆滞。

“聽懂了沒有？”顧奶爸彎腰摸摸孩子的頭。

葉幹員壓着眉，拒絕回答。

顧奶爸又戳了戳葉幹員圓鼓鼓的小臉蛋兒，“寫字好玩還是練習技能好玩？”

恩十七在旁邊搓搓手，面露羞愧之色：“非凡哥，可能是我講得不夠好。”

“怎麽會。”顧非凡拍了拍男主的肩膀，“我也聽了一會，覺得你說的挺好，這回主要還是葉起太小的緣故。”

恩十七得了他非凡哥的勉勵，立即就抖擻起來，握拳道：“那我再給他講一遍！”

葉幹員聞言，眉頭壓得更重了。

不過顧非凡拒絕了這個提議，“今天就到此為止吧，你接着練你的，我們回去了。”

午餐時間還早，但作為下屬，顧副官也不敢讓司座大人等，遂決定先回十樓。

剛剛他琢磨了一下，覺得那通沒頭沒腦的午飯邀約沒準是聶司長有什麽事情想跟他商量。

确實只能這麽解釋，否則說不通。

出了訓練場，一大一小手牽手，穿過特勤司大院的內部小徑，迎着風朝主樓側門走去。

巅峰城的秋冬交疊之際，天氣變幻莫測，大白天就陰風陣陣。

進了側門，顧非凡撫平小孩頭頂被吹亂的細碎頭發，笑着問：“午飯之前再寫幾個字好不好？”

小孩沒吭聲。

顧非凡監護人當久了，已然能從孩子的微表情中看出不少東西，眼眸微垂、面無表情，就是勉強同意的意思。

“好，說定了。”

剛想誇葉起幾句，耳中聽到遠處響起一聲聲“司長”，顧非凡擡頭，就見大堂北側升降梯大廳那邊走出來一個人。

現場的特勤司雇員紛紛退開，讓出一條通道。

特勤司大樓層數不多，但每層的高度都相當可觀，尤其一樓大堂，更是挑高十幾米。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大步走過來的男人氣場逼人，竟然有些披荊斬棘、搖山振岳的聲勢。

葉起去拉顧非凡的手，但他的監護人此刻嚴重走神，壓根沒意識到孩子的需求。

從看到聶征出現，到這人走到面前，一共耗時十秒，這十秒鐘，顧非凡腦子裏完全想不起其它任何東西，及至聶司長近在眼前，才堪堪收回心神。

“你們的練習結束了？”聶司長面色深沉，目光冷冷掃過葉起頭頂的發旋，似乎不太高興。

顧副官點頭，然後擠出一句，“司長這是要外出嗎？”

聶司長要面子，當然不會承認他只是想去訓練場接對方，于是臉色更沉了幾分。

這時候顧非凡想起身為副官的職責，主動道：“我現在就找人照看葉起。”說着拿出通訊器，打算給孩子叫個臨時保姆。

“不必了，我就在司裏走走。”聶司長板着臉道：“你們先上去，我很快回來。”

“哦。”雖有疑惑，但周圍人多眼雜，顧非凡只能遵命執行。

雙方錯開，他帶着葉起走向升降梯廳，最後一次回頭，看到聶征已經大步流星出了前門。

上到十樓，先把葉起安置在自己的辦公室，讓小孩乖乖寫字，顧非凡出門去了秘書處。

李思文不在，他便問戴安安，“司長出去前有說什麽嗎？”

戴助理搖頭，“沒啊，就說出去一下，好像很随意的樣子，可能就是去樓下找哪位處長吧。”

顧非凡的疑問沒有得到解答，只能暫時按捺下去。

此時此刻。

特勤司總部大樓前門。

門口站崗的兩名守衛挺胸收腹，站得紋絲不動。

在他們前方不遠處，聶司長傲然立在門廊口，背手仰望天空。

天幕之上烏雲如墨。

司座大人的外套下擺在風中獵獵飛揚。

守衛們心中充滿敬畏。

然而被認為正在運籌帷幄的聶司長心裏想的卻是：自己這是在做什麽？

十分鐘後，結束吹風的聶司長回到辦公室，一個電話把他的副官叫了過去。

“下午江宜會回巅峰城，我打算把事情告訴他。”聶征道。

向江宜透露的內容主要為付若思帶來的穹鏡發展史，少量摻雜李成賢提供的殖民地內部信息，當然，那位評議長的真實身份是絕對不能說的。

比起TSAM第二層，TSAM第三層的存在才是他們能翻盤的關鍵。

“只告訴江處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