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BY 骨碌碌】 (5)
嗎?”顧非凡好奇,“那季處長呢?”到底在行動一處待了幾個月,他心裏難免有點偏向。
“季斯傑的能力用不上,暫時不必告訴他。”
“那以後真相出來,他會不會有想法啊?”顧非凡嘀咕。
在外人看來,身為一處處長的季斯傑可算得上司長心腹中的心腹,這麽重要的事情被蒙在鼓裏,任誰都會心生芥蒂。
“有想法就有想法。”聶司長的回複很無情,“你覺得他的想法重要,還是這個計劃的保密更重要?”
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洩密的危險。
季斯傑的個人感受在這個關系整個穹鏡世界未來的秘密面前,不值一提,當然更不值得冒險。
話雖難聽,但在理,顧非凡點頭:“明白了。”
前一個話題聊完,顧副官看向聶司長,等待下一條指示,卻見他這位冷酷的頂頭上司擡起手,朝他勾了勾手指。
黑色辦公椅上,這人衣裝齊整、制服筆挺,橫斜的劍眉下,暗藍的眸子幽深莫測。
顧非凡莫名有點躊躇,要說他入職特勤司有大半年,與這個大帥比日夜相對的時日也有不少,卻始終還沒有習慣這人的顏值沖擊。
當然與副人格的顏狗屬性不同,主人格一直覺得自己是可以站在某種客觀角度來欣賞的。
好看的人或物,大家都會喜歡看,多看幾眼并不代表什麽,但是看得口幹舌燥心跳加速就很不對勁了。
估計是身體和潛意識都受到了副人格的影響吧,主人格努力為自己找理由。
“過來。”聶司長命令他的年輕副官靠近點,雖然面無表情,內心卻因為通過好惡感知得到的反饋而逐漸松軟。
緊張、忐忑、慌亂,還有一些隐約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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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
被那些情緒反饋取悅到了,聶司長終于不再為難他的副官,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問:“高級飛行執照考試,你有把握嗎?”
☆、一條金大腿
穹鏡歷2479年10月30日,第七區東南。
蜂窠一號機穿過雲層,在漫無邊際的雲海與蔚藍的天幕之間盡情遨游。
葉幹員趴在司長辦公室的舷窗上,因為陽光刺眼,小臉皺成一團,然而就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還是舍不得移開半點。
不遠處,聶司長在他的專屬位上坐着,桌上是一沓算術練習紙,上面東一個西一個叉叉。
丢下筆,聶征冷聲道:“過來。”
葉幹員的肩膀微微聳了聳,但身形未動,似乎是沒有聽到大BOSS的召喚。
下一秒,小豆丁騰空飄了起來,然後滴溜溜轉個圈,浮在了聶司長的辦公桌前方。
“錯一題,補十題,這是開始說好的。”聶征右手食指朝下,在桌面上戳得噠噠響,“現在你自己數數錯了多少。”
葉起板着小臉,神色抑郁且沉默。
聶征也沒指望能得到回答,這小孩好像也就在顧非凡面前話多一點,遇上別人經常連一個字都欠奉。
他雖是基因提供者,生物學上的親爹,但在小孩眼裏,也屬于“別人”的範疇。
将那些不堪入目的算術練習紙推到一邊,換上另一沓尚未使用的,聶征起身讓開座位,用控物技能把小孩丢了上去。
“繼續寫吧,不寫好,午飯就別吃了。”
離開辦公室,聶司長出現在外面的機艙走廊。
這裏的隔音比裏面差,環境也更嘈雜,引擎轟鳴,還有人類叽叽喳喳大呼小叫的噪音。
“哎呀,就差一點!”
“讓開,換我來!”
“別別別,你那是送死啊!”
“送死?不存在的!看着吧——”
後排座椅上,付若思和江宜正在一起玩游戲。
一款名為星際戰艦的游戲,虛拟投屏、智能感應,一旦沉浸進去,就會無法自拔。
毫無疑問,那東西也是源世界的科技産物。
聶司長大致了解了一下,在得知游戲中的戰艦在源世界也屬于科幻範疇之後,便沒再關注。
把這家夥納入計劃範圍是不是做錯了?
看着此刻正全情投入探索新世界的江處長,聶司長難得小小懊悔了一下。
換季斯傑應該會靠譜很多吧?
不過這會兒聶司長沒興趣敲打那位意志不堅的下屬,只是蹙了一下眉,就轉頭向着駕駛艙走去。
聽到艙門被推開的聲音,坐在主駕駛位上的顧非凡頭也沒回,擡起右手往後一伸,同時抱怨道:“怎麽才來啊。”
聶征看看伸過來的那只手,白皙修長,指尖還泛着健康的紅色,遲滞了一秒,他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驀然接觸到他人溫熱的手心,顧非凡楞了一下,随即飛快收手,回頭發現身後居然站着聶征。
“司、司長?”
不帶這麽吓人的好不好?
顧副官那又驚又怕的小表情深深刺痛了聶司長的眼睛,他垂眸看一眼自己空懸的右手,面色越發不愉。
“我、我以為是付若思。”顧副官感受到了司座大人散發的低氣壓,趕緊解釋。
然而這解釋卻起到了反效果。
“你跟她都是這麽打招呼的?”聶司長冷冷發問。
“當然不是。”顧非凡斷然否認,一面覺得對方的火氣毫無道理,一面又奇怪自己怎麽會心虛,“我讓她有空給我倒杯水,所以剛剛以為她送水過來了。”
聶司長冷峻的面色終于舒緩了下來,“她忙着打游戲呢,你應該找我的。”
顧非凡有點尴尬地哦了一聲,雖然他在這人面前沒有身為下屬的自覺,但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指使這人做什麽。
葉起相關的事情不算,那小孩本身跟這人存在極深的淵源。
艙門開阖,确定聶征走了,顧非凡才籲出一口氣。
不自覺低頭去看自己的右手,兀地察覺臉有點熱,他趕緊移開視線,右手握住旁邊操縱杆,試圖依靠那些觸摸來降低掌心的溫度。
他一直沒問聶征與一個雙重人格的神經病談戀愛是什麽感受,副人格是沒時間,主人格是沒好意思。
聶征似乎是能夠分清兩個人格的。
面對副人格的時候,他是個霸道又熱情的戀人,完全看不出平常的高深和冷酷。
而面對主人格的時候,他又是個極為優秀的引領者與合作者,大部分情況下,很友好,也不會逾越那層上下級關系。
平心而論,顧非凡對現狀很滿意,希望能夠一直保持下去。
他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一開始感覺漫長無期的時間線,不知不覺中就走掉了大半。
盡管副人格沒守住不跟書中角色談戀愛的底線,但主人格返回現實世界的信念沒有動搖過。
這不是屬于他的世界,他也不屬于這裏。
适時結束這段虛假的人生,回到現實去做他該做的事情,才是正确的。
因為,那是他給顧卓然的承諾,也是他給自己的承諾。
片刻之後,聶征回來了,拿着一個帶蓋的不鏽鋼水杯。
将水杯放在操縱杆後方的空格處,自己坐上副駕駛位,聶征道:“現在我來,你休息一會兒。”
目前蜂窠一號機正處于巡航狀态,理論上顧非凡是可以騰出手來喝口水的,不過考慮到這人已經連續飛行了一個多小時,聶征決定自己頂一下,反正這架飛行器他也(無證)開過好幾回了。
顧非凡沒有客氣,将控制權轉移給聶征之後拿起水杯,開蓋後就是一大口。
水溫清涼,帶着微微的檸檬味,機艙內溫度高,這水喝起來非常舒暢。
又喝了一口,停頓的間隙,目光轉到水杯外壁,咦——
喉間正要下咽的那口水差點噴出,顧非凡猛地捂嘴按下去,導致發生嗆水。
“怎麽了?”正在觀察儀表的聶征轉頭看來。
顧非凡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司長,我、我去一下洗手間。”
聶征點頭,“去吧。”
顧非凡解開安全帶,從駕駛位上擠出去,順手還帶上了那個杯子,出了駕駛艙,看見外面付若思和江宜正湊在一起玩游戲,他沒管,直接推開司長辦公室的門。
辦公室裏,葉幹員正坐在老大的位置上寫作業,聽到開門聲擡起了頭。
看到來人不是大兇神,而是越來越好說話的顧奶爸,小孩把筆一丢,打算撒嬌偷個懶。
然而顧奶爸此刻的注意力并不在小朋友身上,他徑自檢查起了室內的置物架和櫃子,四下逡巡一圈,再低頭看看自己手裏的水杯。
果然,這是聶征自己的,明明茶水間有那麽多公用水杯……
幾分鐘後,顧非凡空手回到駕駛室。
他利索地坐回原位,一邊扣安全帶,一邊道:“司長,接下來交給我,你回去吧。”
聶司長瞄了他的副官一眼,卻沒有起身走人的意思,“我回去也沒什麽事,而且我的位置還被葉起占了。”
“哦。”顧非凡也想起了這一茬。
于是話題就跑到了那個小號的源世界種子身上。
“司長,你其實……挺喜歡葉起的是不是?”顧非凡小心試探。
聶征有點奇怪地看了身旁這人一眼,沒承認也沒否認。
“那孩子确實有點被我寵壞了,但他其實心裏門清,除了不愛說話,腦子可聰明呢。”顧非凡開始誇自家的孩子,誇完又拐彎抹角道:“他雖然是我從青石城帶回來的,但他跟司長有淵源,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司長說話比我管用多了,這幾天你讓他寫的作業,他都寫得超級認真。”
看這人那麽努力組織措辭推銷葉起那小孩,聶司長有點想笑:“你到底想說什麽?”
遮遮掩掩的話術被點破,顧非凡只能照直開口。
“就是那個,萬一以後我出點意外什麽的,司長是不是可以當葉起的監護人?”
話音剛落,駕駛艙內氣氛陡變。
聶征冷臉,“你說什麽?”
聶征一向知道顧非凡的另一個人格口沒遮攔,什麽都敢說,那傻小子說過要為他而死,還說就算離開了這個世界也永遠不會忘記他。
他知道那些都不是信口開河,不過他忽略了關于死亡和離別的那部分,只留下自己喜歡的內容。
因為那只是個小傻子,不能要求太高。
然而有一天,當顧非凡身體裏另一個比較理性和有頭腦的人格舊話重提,這就嚴重犯忌諱了。
“我、我就打個比方。”被聶司長不加掩飾的氣勢所震懾,顧副官磕磕巴巴補救,“都說了是萬一麽,哎,葉起那孩子情況特殊,其他人可能沒辦法護他周全。”
“呵。”表面漠然,內心已經狂飙肆虐的聶司長冷笑,“小孩是你自己要收養的,要當監護人也是你當,我是不會管的。”
顧非凡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聽聶征這語氣,竟是半點收養葉起的可能性都沒有。
年輕人沮喪又震驚的神情落入聶司長眼裏,那樣子意外地好看而且令人心軟,于是後者怒燒的肝火很快就熄了大半。
不過內裏雖然軟了,但态度卻是不能松的。
“我現在也就看你的面子上才管管他。”聶司長冷酷地說,暗示他不是對這人有意見,也不是排斥幫這人帶孩子。
“哦。”年輕人回過頭去,眉眼下垂,不知是為了看儀表,還是躲避他的視線。
于是聶司長剩下那點肝火也徹底熄滅了,想了想,又補充道:“葉起是你的責任,不過有需要的時候,我可以幫你。”
然而晚了。
此刻顧非凡心裏想的是:哎,看來只能把葉起交給恩十七了,那位怎麽說也是原書男主,應該可以抱大腿……
☆、論第一印象
“顧非凡。”駕駛艙的艙門被打開,付若思探頭進來,“我剛剛收到——呃,司長?”
正副駕駛位上的兩人同時回頭,聶司長不善的神色讓付幹員不禁瑟縮了一下。
好在顧副官态度正常,“怎麽了?”
迎着聶司長冷冽的目光,付若思趕緊展示自己手裏的個人終端,“收、收到付三六的消息了。”
顧副官點頭,“坐标報給我。”
完成任務,付若思一溜煙跑了。
艙門重新合攏,駕駛艙內安靜了下來。
顧非凡開始核對蜂窠坐标,心裏估算着接下來的飛行路線。
穹鏡沒有衛星定位,飛行器只能依靠無線電信标和慣性導航,這是一項複雜的技術活,好在他有系統開的挂。
這次出發之前,他還去巅峰城訓練營考取了大型軍機駕駛資格證,成績驚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此行他們的目的地是中央大陸,表面上是視察行動五處在第一區的情報機構,實際上是聯絡當地的超凡反叛組織黑旗。
行動參與者均為知曉穹鏡世界真相的那撥人,沒有另外安排飛行員。
其實聶征和江宜都開過蜂窠,只是他們都沒有經過系統訓練,當然也沒有考取執照,故而主駕駛的任務就交給了顧非凡。
蜂窠一號機自巅峰城出發,并沒有直接往東飛躍海洋,而是先朝南飛一段,就是為了接付淩。
聶征在十二區超凡者當中算得上威名赫赫,不過他的名頭到了黑旗的地界不好使,因此才叫了付淩同行。
同為抵抗陣線聯盟,付團長跟黑旗打過交道,是最合适的引路人。
蜂窠穿過雲層間隙,一覽無餘地暴露在耀眼的陽光下。
顧非凡微微眯起眼,目光在儀表盤上略過,長而翹的眼睫投下一排扇形陰影。
思索期間,年輕人不自覺抿緊了嘴唇,皮膚被太陽照得幾乎透光,甚至連面頰上的小絨毛也清晰可見。
聶司長側頭看着心無旁骛的年輕人,心裏美滋滋的。
他覺得這世界如果真存在一個創世神的話,這人就應該是神祇最完美的作品,每一分每一寸都是他喜歡的樣子。
“差不多還有二十分鐘。”年輕人望着儀表盤喃喃自語,突然轉頭,“司長,你知道付淩的指引标有多遠?”
“三百多米吧。”聶征收回心神,“怎麽?”
“我在想到時候蜂窠是不是不用降落,付淩可以自己瞬移上來。”顧非凡道:“說起來,我和恩十七剛剛覺醒被帶離山丘礦場那天,他就是那麽登場的。”
聶司長眉心一攏,“是麽?”
他這邊有些不悅,顧副官卻沒有察覺,反而笑了一下:“那是我第一次近距離見到超凡者,所以印象相當深刻。”
這下聶司長徹底不淡定了,冷聲道:“那我呢?”
顧非凡有點懵:“啊?”
“你對我的第一印象,是什麽樣的?”
提問者異常認真,神情嚴肅、目光銳利,任誰都能察覺這個問題答錯的後果很嚴重。
提問對象被那犀利的目光所震懾,下意識別開頭,吞吞吐吐道:“嗯,那個,還好吧。”
“只是還好?”提問者并不滿意,“你就沒別的想法?”
什麽想法?
半年前那次初見,雖是由副人格控制身體,但現場記錄也在主人格腦子裏,如今想起,依然歷歷在目。
明月高懸,夜風呼嘯,這人衣袂飛揚,如天神般降落在懸崖之上。
與顏狗屬性的副人格不同,看到那副畫面,主人格的感受更加複雜,想得也更多。
“就、就覺得,你很強大。”
憋了半天,顧非凡終于憋出個答案,沒說謊,這是兩個人格都承認的事情。
聶征還是不滿意,眉心下壓,“就這?”
“還有就是氣勢逆天,一巴掌可以把我拍死的感覺。”
聶征聽得臉都黑了,他當然知道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自己對這人很不友好,那會兒如果不是對方情緒反饋太特別,他是真有可能下殺手的。
突然後悔提起這個話題,聶征正想說算了別講了的時候,顧非凡大概是瞄到了他的黑臉,又磕磕巴巴補充了一句,“還、還有就是特別帥。”
這個可以有。
聶司長糾結的心終于熨帖,聲音也軟和了下來,“還有呢?”
“沒了。”說出實話的顧非凡有些羞惱,抓起飛行手冊,板着臉道:“要結束巡航狀态了,我不能再聊天了。”
接下來十幾分鐘,顧非凡全程聚精會神,仿佛隔壁副駕駛座上只有空氣。
聶征也沒再糾纏,安分地當起了副駕駛,逼問真心話的過程雖然有趣,但是搞到出飛行事故就不好了。
二十分鐘後,蜂窠一號機抵達預定坐标。
這是位于第七區東南的一處末日之城遺址,因為被大區政府清理過,絕大部分建築都已坍塌并被各種植物所覆蓋。
“東南方向,那邊河岸有塊空地。”
聶司長透過舷窗向外觀察,指揮顧非凡把蜂窠降下去。
一次瞬移三百多米的指引标确實挺拉風,所以他絕對不會給付三六這個表現機會。
理由是現成的,接下來飛越海域的行程将會耗費很多時間,趁着還沒離開陸地,顧非凡應該抓緊時間休息一下。
這提議正中顧非凡下懷,雖然他并不需要休息,但長時間與聶征同處于一個密閉小空間讓他有點神經緊張。
解開安全帶,顧副官目不斜視地從座位旁邊繞出去,嘴裏咕哝着,“讓葉起也出去透透氣。”
聶司長不緊不慢走在後面,覺得這人躲躲閃閃的樣子也好可愛。
進入司長專屬艙室,顧副官把苦逼的葉幹員從司長寶座上撈出來,“好了,現在出去看看綠色,對你的視力有好處。”
葉幹員壓着眉頭,滿臉不高興。
顧奶爸認為孩子這表情是寫作業寫出來的,也沒多想,抱起小孩就往外走。
蜂窠降落地點位于第七區南方平原地帶,雖是深秋,氣溫卻比巅峰城要高不少。
艙門推開的一剎那,外面瞬間湧入大量帶着草木清香的幹爽空氣。
沉迷游戲的兩個人也回歸了現實,江宜第一個下了舷梯,然後是揉着眼睛的付若思。
顧非凡抱着葉起走在第三順位,出了艙門,他指着遠處的建築殘骸對小孩道:“看到了嗎,那是一座大橋。”
原本宏偉的跨江大橋早已坍塌,只剩幾根光禿禿的橋墩,幾百年下來,鋼筋水泥建造的巨型支柱上也長出不少綠色植物。
估摸着那橋墩質量應該還可以,顧非凡一個指引标,帶小孩瞬移到了前面的橋墩頂上。
登高遠眺,視野極好。
下方滔滔江水,遠處群山起伏。
“哦——”小孩瞪大眼,臉上的小情緒早已消失不見。
從小生活在逼仄擁擠的集體培育所,進入特勤司之後見到的也是巅峰城的鋼鐵水泥森林,這還是葉幹員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大自然。
顧非凡摸摸葉起的頭,小孩傻愣愣的,頭被摸了也沒什麽反應。
迎着風,顧奶爸深吸一口氣,自言自語感嘆,“空氣真好。”
下一秒,身側光影一閃,他驀地發覺自己的腰上多了一雙手。
“小心點。”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聶司長說。
然而此刻顧非凡并不需要別人攙扶,反而因為這多餘的幫助而渾身僵硬。
好在這種詭異又尴尬的狀态只維持了幾秒鐘,河岸空地上就冒出了一個藍色傳送門。
“來了!”
顧非凡如蒙大赦,立馬就從橋墩瞬移而下。
聶征眸色微微一沉,瞥一眼自己空掉的雙手,然後背手往前邁步,一下子“走”到了那一大一小身旁。
不遠處江宜和付若思發現動靜,也湊了過來。
藍光波動。
一個男人走出傳送門。
來人身形高大,頭戴一副飛行目鏡,一身黑色戰鬥風衣,肩上還斜挎了一個大背包,材質是深褐色的皮革,整體風格相當剽悍肅殺。
果然是付淩。
推開目鏡,付淩打量現場狀況。
不錯,聶征總算現身了,旁邊聶征的副官也是老熟人……再旁邊,等等,這裏怎麽會有小孩兒?
小孩身高還不到成人的腰,小胳膊小腿,一張肉乎乎的包子臉,此刻正仰着頭,張着嘴,瞪着一雙大眼睛看他。
繞是大風大浪見多了的付團長也被這小豆丁吓了一跳。
他轉頭去看聶征,驚駭道:“你兒子都這麽大了?!”
一語驚四座。
現場諸人,除了葉起沒完全理解這句話,其他人都各有想法。
江宜和付若思的想法比較接近,都是:卧槽,這麽說這孩子長得跟聶司長确實有點像,搞不好真的是。
他們以前都先入為主,只當葉起是顧非凡收養的,壓根沒想到聶征身上去。
此時被付淩點醒,頓覺豁然開朗。
聶司長的第一反應是去看他的副官。
原世界種子的由來,他已經告訴顧非凡了,但沒說父本基因的事情。
莫名其妙的,他就是不想這人知道自己有個生物學兒子,雖然這事完全怪不到他頭上。
表現最平靜的是顧非凡。
“付團長誤會了。”為維護聶司長的清白,他立即開口道:“這孩子是我在青石城集體培育所發現的超凡者,現在是我們特勤司內勤技術處的幹員。”
付淩聽了這解釋,表情複雜地在顧非凡和聶征臉上轉了一圈,道:“算了,你們說什麽就什麽吧。”
☆、你會錯意了
碎金城,行政區地下三千米。
一截狹長的車廂正在筆直的甬道中飛速前進,車廂懸浮于地面,運行平滑而安靜。
毫無疑問,這是一項來自于源世界的技術,不過該技術得以實現的關鍵在于産自鏡世界的一種超緣礦石。
三百多年來,鏡世界從源世界掠奪了無數的石化資源和稀有金屬,超緣礦是其中最有價值的部分。
這是源世界十二強國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棄殖民穹鏡的原因。
盡管超緣礦的跨時空傳輸會導致平行空間通道不穩定,并且極有可能帶來不可預知的其它風險,但唾手可得的巨額利潤擺在面前,沒有人能夠主動放棄。
“新通道建設已進入最重要的階段,目前完成總工程量的60%,預計在明年一月之前就可以順利完工,屆時我們的礦石傳送能力将會提升100%。”
金屬車廂內部,時規局派駐穹鏡的執行長霍特正在彙報工作。
聆聽者們彙聚于一塊懸浮光屏,每人占據一幅畫面,總數大概有三十幾個。
車廂減速之後,霍特按動車廂壁上的一個開關,原本看起來金屬材質的的車廂瞬間變成了透明。
外面的甬道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四周是弧形的鐵灰色牆壁,牆壁上密密麻麻布滿了管線。
如果環視一圈的話,會發現整個空間是圓柱體。
此刻四周的弧形牆壁上附着的一些機械設備,正在無人操縱的狀況下對那些管道進行施工。
“諸位,我們現在就處于通道的基底部分,大家可以看到,基底土建已完工,目前正在進行的是設備安裝和調試。”
霍特一擡手,那些彙聚在一起的小屏幕紛紛散開,如同游魚一般調整各自想要的方向。
也有一些飄到霍特面前詢問一些問題,比如工程預算執行情況、成本費用是否會超支等等,霍特均一一予以了解答。
碎金城W3通道,是穹鏡歷史上規模最大的時空傳送通道,其圓形基底直徑超過三百米,而高度更是達到一千米。
“W3擁有無可比拟的穩定與高效,預計超緣礦傳送過程中的性能損失率是W2的30%以下。”霍特笑道:“這個項目雖然投資巨大,但回報也同樣豐厚。”
十分鐘後,參觀活動順利結束,來自源世界的信號次第消失,車廂內安靜了下來。
“返回基地中心區。”對車廂智腦下達指令之後,霍特打開一個光屏,查看上面的信息,越看眉心擰得越緊。
看完之後,他發出了一個視頻通訊請求。
出現在光屏上的是一名發色灰白的長臉男子,他叫伊斯卡洛,是時規局最高監管會首席,即霍特的頂頭上司。
“首席。”霍特微微鞠躬。
伊斯卡洛:“參觀會結束了?”
“是的。”霍特點頭道:“很圓滿。”
伊斯卡洛表示滿意:“好。”
霍特卻有些憂心忡忡,“首席,我剛剛收到通報,有關TSAM的……”
源世界那邊已經查明,自三十多年前開始,TSAM先後向穹鏡進行了13次秘密傳送,傳送超過三十名TSAM第一層信奉者。
10月初,鹞鷹巡邏隊在十一區發現的那幾名偷渡者就是第十三撥。
“我懷疑TSAM第一層的理念可能已經洩露。”霍特神色凝重,作為時規局派駐穹鏡的事務執行人,他最憂慮的就是這個。
“這個不用擔心。”伊斯卡洛不以為然:“從最近幾年中央大陸的逆匪組織活動情況來看,黑旗或者天命騎士團應該是一無所知的,否則他們早該把消息傳出來了。”
霍特欲言又止。
與待在源世界遠遠遙控的伊斯卡洛不同,他在鏡世界工作了将近十年,深知這個世界只是科技落後。
穹鏡人見識少,不代表他們就愚蠢,在得知穹鏡世界被殖民的真相後,隐忍不發、伺機圖謀,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不過霍特知道他的頂頭上司不喜歡這種論調。
果然,伊斯卡洛以輕蔑的語氣繼續道:“就算他們知道了也無所謂,在絕對的實力面前,穹鏡人的所有算計都是以卵擊石。對了,諾拉姆斯公司那邊的重塑研究進度怎麽樣?”
“根據最新的通報。”霍特道:“對雙系超凡者的實驗成功率在15%以上,三系和單系在10%左右,目前他們正在嘗試重塑四系超凡者。”
“哪個四系?”
“十一區的卡維多。”
“不錯,如果四系超凡者能夠為我們所用,那确實可以省下很多麻煩……”
與此同時。
中央大陸西南海岸,來自第七區的蜂窠一號機沖出雷暴雲,向着廣袤的內陸進發。
聶征查看着地圖,對顧非凡道:“找個地方降落吧。”
目前他們的位置在第二區境內,距離黑旗的活躍地帶還有一段距離,聶司長決定先休息一晚,明天再找上門去。
蜂窠降落地點在距離海岸一千米的曠野,除了零星點綴的雲杉和落葉松,周邊環境稱得上相當簡單。
該地區靠近中央大陸的西風帶,附近沒有第二區的定居點,被人發現的可能性極小。
謹慎起見,聶征還是繞着降落點四周探查了一大圈,确定沒有任何人類活動跡象之後才返回。
躍上山丘,遠遠看到雲杉林旁一號機停駐在原地,飛行器頂上還站着兩個人。
一大一小手牽手,大風吹得他們的風衣下擺飛揚起伏,卻莫名讓人感到溫暖。
加快腳步,聶司長幾個縱躍就跳到了蜂窠頂上,對大的那個道:“這麽大的風,就不要出來等我了。”
顧非凡:“呃,沒……沒關系。”
他之所以把葉起帶出來吹風,主要是考慮到孩子寫了一天的作業需要放松,順便也想讓其見識見識海岸風光。
毫無疑問,聶司長會錯意了。
這會兒顧非凡智商正常,自然也幹不出直接戳破那種事情,只能含糊默認。
入夜之後,原野上的風變得更加強勁。
聶征站在一處海岸懸崖上,看着峭壁之下不斷拍打礁石的海浪,付淩走到他身旁,掏出一個金屬煙盒,夾了一根卷煙叼在嘴上。
一手擡起制造空氣牆,另一手打了個響指,那根煙就被點上了。
亮紅色的星火躍動起來。
付淩對聶征晃晃手裏的煙盒,後者搖頭。
“呵,你還是這樣子。”付淩嗤笑了一聲,收起煙盒,“知道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是怎麽想的嗎?”
聶征側身,淡淡瞄了身邊這人一眼。
“十七歲參加踔絕,一個人活到了最後,你是第七區超凡者中的傳奇。”付淩取下嘴角那根煙,又笑了一下,像是自嘲,“我以為你應該是冷面殺手之類的角色,結果——”
“是我局限了,冷面殺手根本不足以形容你,你看起來更像某種殺人機器。”
“沒有遲疑,沒有恐懼,更不會憤怒。”
“雖然後來你也學了高階層居民那套裝腔作勢的調調,但我總覺得邊境戰場也好,踔絕也罷,甚至特勤司對你來說都沒有任何差別。”
“過去我一直無法理解。”
重新将煙送到嘴邊,付淩深吸了一口,然後擡頭仰望無垠的星空,“但現在,我似乎能夠明白你的感受了。”
“因為一切都是假的,邊境戰争,踔絕比賽,還有我們這些可笑的逆匪組織,都特麽是人家規劃好的東西!”
轉頭看向聶征,付淩問:“你其實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并沒有。”聶征否認。
當時他只是覺得這個世界很虛假、很刻意,讓人無法全情投入。
所以他總是冷靜謀算,冷眼旁觀,以至于整個人都顯得有些超然物外。
直到有一天,一個人出現在他面前,那層橫亘于他和這個世界之間的隔閡才漸漸消融,讓一切有了真情實感。
“如果不是那個該死的單向通道原則。”付淩狠狠揮出一拳:“我會讓那些自以為高高在上的掌控者們見識一下穹鏡人的憤怒——”
聶征漠然地看着不遠處一塊岩石倏然崩裂,然後零零碎碎掉落懸崖。
作為僅有的可以扛着單向通道原則進入源世界而不會立即暴斃的穹鏡人,他并不打算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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