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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铎聲響起,嘲哳難聽,但他的哥哥已換好了衣衫,素衣高冠,凜凜然地,只是少了文身傩面的步驟,顯得不像巫祝,更像個孤獨的真人。

他手中的旗不是旗,只是太子從宮娥身上撕下的彩帛,繪了龍鳳五彩,臨時裁剪成旗幟形狀。如果湊近了去聞,還能聞見那旗上散發出劣等的香。

但公子庚到底是起舞了。戴了面具,靈旗賞玩不到他的神色,只能見到那折而複起的腰肢,如這山上的千千萬萬根竹,白衣拂過了雲煙,似有情似無情地遮蔽了笙歌。太祝領着幾名貞人在一旁匆忙地擺好了蓍草,卻又有狂風吹起,把蓍草都吹得亂了,紛紛然飄過公子庚的眼前。

齊國的使者快要忍耐不住,公子庚卻已舞畢,跪在靈旗身前。“蝕一神怒,太子不如……擇日再占。”

“神怒,哥哥卻知道怕。”靈旗冷笑。“孤怒,哥哥便不怕麽?”

公子庚卻沒有如他意料之中顫抖。他愈加謙卑地低下頭,“太子是神靈之子,雷霆雨露,乃是天威。因而,太子何日即位,太子欽定即可。”

靈旗眯起了眼睛。

在外人的面前,他的哥哥,從來不曾真正地失态過。永遠像一棵老樹,安穩,沉默,不動搖。他厭惡這樣的哥哥。

所以這一晚,當諸侯使者都已回邸,靈旗押着他哥哥在寝宮的床上,逼迫他穿上白日裏的巫衣,要從後面貫穿他的時刻,靈旗就問他,你不是行周公之事,冢宰攝政嗎?而我,我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孩子罷了。你怕我做什麽?

公子庚嘴裏被塞了破布,嗚咽着搖了搖頭,靈旗又拍了一下他的後腰,激得他往前直躲。

原來哥哥還是有逃的本能的。

靈旗想,現有的花樣,自己已玩膩了。到底還有什麽可以更加刺激到哥哥的?他還想嘗試。

橫豎還有大把時光,在這楚宮濛濛不散的陰雨裏,橫豎他只有他自己,和這一個聽話的哥哥而已。

于是他俯下身,在射精的一瞬間貼上哥哥的耳朵,舔了一舔,啞聲問他,母親今日不高興,你瞧見了?她與齊國的使者,連話也不說一句,好生怠慢人家。

公子庚驚疑地看他一眼,顯然不知他為何要提起此事,像個藏了很深預謀、又憋不住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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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旗射完之後卻不拔出,硬挺的陰莖仍留在裏頭,一下、又一下,殘忍地翻攪着哥哥零落滿床的尊嚴。他一邊懷想起自己第一回與哥哥上床時,當時他頂着一副弟弟的可愛面孔,往哥哥懷裏要一個若有若無的擁抱,但當哥哥真的抱住了他,他就開始胡作非為。這就是他了,他是個反複無常的殘暴君王。

今日,哥哥的舞,叫齊國人瞧去了。靈旗緩慢地、伴随着抽插的節奏說着。他們回到中原,難免不亂嚼舌根。其實他們懂什麽呢?迎神的使者,是我們楚國最尊貴的人了,他們卻以為我要侮辱哥哥。可侮辱哥哥的人,分明不是我。

哥哥默默聽着,默默忍受着他的無理辯難。

靈旗又發狠地說,他們見過了哥哥,我只有除掉他們,才能安心。

公子庚突然回頭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神直直地盯着他,說,太子,不可。觀國之光,不斬來使。

靈旗想笑。他真不懂,哥哥是從何處學來這麽多禮義廉恥,明明是和自己一起生長在這個陰暗的地方。哥哥還想教導他呢,可此刻在他身下雌伏的人又是誰?

哥哥就是這樣為我攝政的嗎?他譏嘲。

公子庚不說話了。太子表達出了對他攝政的不滿,也許他閉嘴是合适的。但靈旗卻更加不能滿意。

他于是壓低聲音,如惡魔的低語。哥哥既想讨好諸侯,那也簡單。齊王舍不下母親,又視母親為他的恥辱,不若我們便殺了母親,讓齊王松一口氣,讓中原諸侯安下心來,如何?

公子庚将頭埋在枕褥間,終于,聲音悶悶地回響。靈旗,你不是這樣想的,你不必激我。

靈旗眸中掠過一絲暗光。你又曉得我是如何想的了?

你若當真曉得,我們就不是如今這副模樣了!

但後一句,他終竟沒有說出口。他只是伸手去摩挲着哥哥的後頸,白皙優雅如深山裏的仙鶴,卻又那麽纖細,好像只要一掐就能斷了。這個認知又令他發了狂,下身毫無預兆地猛烈頂撞起來,好像要把哥哥的心肺都從那纖細的腔管中頂出去,給他瞧一瞧到底是什麽顏色。他的雙手漸漸用了力,鉗着哥哥的脖頸将哥哥按壓在枕頭上,哥哥呼吸不過來了,想撐起身子,臉色陣紅陣白,眼睛裏盛了淚水望向他,嘴唇還在動着,像在喚他,靈旗,靈旗……

靈旗大聲說,不要這樣叫我!

他厭惡這個名字,他厭惡離開這個名字就不成立的他自己。

可是哥哥喚他的時候哀哀欲泣,像捧着一顆心都給他了,他又忍耐不住,低下身,在哥哥窒息的咳嗽聲中尋找縫隙與哥哥接吻。哥哥已拒絕不了他,只是也控制不了自己,靈旗只能吻到他失控的唾液,擡眸又觸碰到他失神的目光。

這麽近了,近得靈旗的睫毛都像能戳進哥哥的眼。可還是這麽遠,遠得好像哥哥眼中的湖泊森林,仍然在那雲霓飄轉的天邊。

你是不是心疼母親?靈旗想說。可她也侮辱了你,你為什麽不怨她,卻要用這種遙遠的眼神看着我?!

這一回他射得稀薄了,哥哥像個破爛的布偶被扔在了一邊,咳嗽着,幹嘔着,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像要逼出喉嚨裏的什麽髒物。靈旗便裸着身子望了他半晌,忽然道:“若是母親死了,哥哥還會疼我麽?”

公子庚一怔。

又是這樣怔住的、不能明白的眼神。

靈旗的模樣卻很乖巧,眨了眨眼,像真的充滿了求知欲。他仍然希望這樣就能蒙騙到哥哥。

“你是……楚的君王。”哥哥說。“太一神君,皆仰賴于你,衆臣萬民,皆依仗于你。”

靈旗啧了一聲,說,那都不重要。

他在這宮中活了十六年,既不曾見過太一神君,也不曾見過衆臣萬民。

他們憑什麽,輕飄飄一句話,就想将哥哥從他身邊奪走?

哥哥像是嘆息了一聲。靈旗的耳朵動了動,未聽清,但瞧見哥哥臉上有迷茫的暈影。

“是我失職。”哥哥輕聲說。“但我希望你做一個好君王,受到……受到很多人的愛戴,千秋萬歲的祭祀。”

哥哥真會說謊。但靈旗已不想反駁他。他不愛聽這個,于是起身下床穿衣。

然而哥哥卻還在說。他說,靈旗,你從小便無人陪伴,也許少了教導,都是我的失職。你總是……總是很寂寞,但等你即位為王,忙碌起來,又見過各國風光,我總相信,你可以,做一個好君王……

哥哥的話音是罕見的示弱。靈旗有些眷戀這樣的哥哥,但又想把他的嘴封住,于是側身跪下吻他的唇。哥哥又想逃了,靈旗便一口咬了下去,獠牙畢露的少年毫不容情,手指揩去哥哥唇邊的血跡,冷冷地道,說完了?

公子庚望着他,仍好像是望着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靈旗徑自往外走去。

宮門大開,後半夜陰濕的水汽便沿着青金石的地面攀爬進來。卻是女歧之臺那邊的掌事人,像已等候多時了,見了靈旗便急急地道:“太子!”

靈旗的眉毛動了動。他似乎感受到身後的那張大床上,連哥哥也不自覺地起身傾聽。

“夫人……夫人她……”

那掌事人遞上來一把破碎沾血的布帛,高舉過頂。

“夫人殁了。”

當靈旗驚醒過來,寒冷已爬上他的脊背,驟然咬了一口他的心髒。

他不敢回頭看哥哥。

不……不是我幹的。

他想說,身子卻無法動彈,嘴唇也無力開合,像這層巒疊嶂千門萬戶全都壓在了他的身上,将他的骨骼都要碾碎了,他卻仍然沒法再多看哥哥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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