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我相信你

“陸遠珩？”

辦公室的門打開，衣着職業裝的助理走出來，看向等待區的人。

一個高瘦的身影站起來，黑色羽絨服，內裏是件淺色的毛衣，學生模樣，劍眉星目，皮膚白皙，如同漫畫裏走出來一般。

腿也很長诶，助理被不小的驚豔到，直到人已經走到跟前後才反應過來，“好的，跟我來。”

辦公室內，陳設幹淨簡單，一張辦公桌占據了半個空間，律師從辦公椅上起身，伸出手，“你好，陳輝。”

“你好，陸遠珩。”

“我在電話裏大概知道你的訴求，你是想申請與林國富解除關系在法律上是可行的，按照《收養法》的第二十九條收養關系解除後，養子女與養父母及其他近親屬間的權利義務關系即行消除。這個case我有信心幫你打贏。”

“謝謝。”

陸遠珩從包裏拿出了從銀行裏打印出來的流水，以及給林國富轉賬記錄的憑證，一并交給了陳輝。

陳輝拿過來翻了幾頁，有些難以置信，“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你應該還在念大學，是S大。”

“嗯。”陸遠珩沒什麽表情。

“不容易啊，還在念書賺了這麽多錢，”陳輝将證據重新歸攏，“有這些憑證，我可以幫你追回來。”

“不一定能追回全部，但百分之□□十是沒問題的。”

陸遠珩垂眸，“不用了。”

“這都是你辛苦賺來的不是嗎？你放心，這件事交給我。”陳輝看了金額，對一個學生來說，金額的确能算的上巨大了。

“陳律師，”陸遠珩看着他，眸底冷也擁有讓人安靜下來的能力，“我只想以後都不要跟他牽扯任何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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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律師稍愣，随即點頭，“當然，我們以客戶的訴求為主，這只是一個建議。”

“謝謝。”

陸遠珩起身，“麻煩了。”

“應該的，小金，送陸同學出去。”陳律師再次握住了陸遠珩的手，達成了合作。

助理小金走進來，送陸遠珩到了電梯。

她本來想說點什麽搭話的，可每當她鼓起勇氣時，這位單薄的少年就像是将自己置身于一個屏障內，将整個外部世界隔絕開。

送走人後，助理忍不住多問了嘴，“那位好帥的小哥哥是什麽案子呀？”

“解除關系。”陳輝言簡意赅。

助理張嘴，“啊，跟誰啊？”

“還能跟誰，跟收養自己的人啊。”陳輝沒興趣聊八卦，畢竟他的時間都是明碼标價的，“下一位。”

“哦。”

好可憐哦。

難道這就是所謂開了一扇門就要關上一扇窗？

新一年沒幾天，冷天裏下起了大雨，濺落至地的泛着寒光。

學生紛紛撐着雨傘，抓着包，匆匆的跑向教學樓，鞋子裏進了誰濕了襪子，連着腿都濕到了膝蓋上。

教室外雨聲不斷，裏面也不并不安靜。

“有人污蔑陸神，一個晚上滿學校都貼了小廣告說他是個兩面人。”

“是嗎？我沒看诶，寫了什麽？”

“說陸神打了自己的親舅舅，就在學校門口，還鬧到了警察局，還說陸神爸媽去世的早，都是他舅舅養大的，最後卻得到這樣的報應。”

小廣告一出，反應也出現兩極化。

一部分相信這是污蔑，陸神有多優秀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他根本就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另一部分則認為陸遠珩人設崩塌，即使再怎麽優秀，也掩蓋不了優越皮囊下一顆壞死肮髒的心。

一時間，吵到不可開交。

一個身影從門口進來，說話的人都同時閉了嘴，但打量的目光追随着他從教室外走到了教室內。陸遠珩視而不見。

宋辭扭頭有些暴怒的将小廣告拍在了陸遠珩的桌面上，怒道：“也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貼的，趁着現在雨大，學校也不能及時清理。”

“要是讓老子知道是誰在從中作梗，我非得一巴掌拍到牆上，摳都摳不下來。”江意同樣激動。

“我也要打第一拳，打的他喝得奶都吐出來！”

作為室友，他們再清楚不過陸遠珩是什麽人。

陸遠珩捏過那張白紙黑子上印着指責他的話，不用想也知道是出自誰之手，他動了下手，揉成一團塞進包裏。

“不用管，上課。”

宋辭扭過頭，單獨給另外三個拉了群，商量上完課後去撕掉小廣告。

下了課，輔導員找到了陸遠珩，帶着去了院系領導處。

院長道：“這一年多你是什麽樣子我跟院裏的老師都清楚，這次雖然是你的家事，我不好過問，但你是院裏重點培育的學生，如果有半點問題學校都是要承擔責任的，所以才叫你來，只是想要問清楚到底是什麽事。”

輔導員接過話道：“是啊，如果有什麽困難也可以跟我們，我們會盡我們的可能幫你的。”

“抱歉。”

陸遠珩立的筆直，聲音不冷不淡的道：“這件事我已經處理了，這幾天結束。”

“當然這是你的隐私，但這一次影響不小，我希望你能跟學校交代幾句。”院長皺眉，多少有些不滿陸遠珩的态度。

“抱歉，院長，我不想談。”陸遠珩回。

“陸遠珩！”輔導員叫道。

但無論他們怎麽說陸遠珩都不為所動，并不想談及半點關于自己的私事，多少顯得有些恃才傲物不招人喜歡。

院長也不再多事，揮手讓他出去。

于此同時，林國富躺在學校附近的酒店房間裏哼着小調，似乎已經能想象到現在陸遠珩有多後悔得罪了他。

這只是一次警告。

沒高興多一會，家裏打來電話，傳來老婆慌張的聲音，“林國富，你在外面做了什麽？”

“我能幹什麽？”林國富摁着遙控器換臺，看到新聞又想沒準爆料給新聞記者還能換點錢。

“你還說你沒幹什麽，法院的傳票都到了家裏，還說如果你不出席，将強制執行。”

林國富蹭的一下坐起來，“什麽玩意，你再說一遍。”

“我說你快回來吧，你這次可是要吃官司了，陸遠珩要跟咱倆斷絕關系！”

“這臭小子！”

林國富一呲牙，整張臉都抽疼，“他以為這關系想斷就能斷？”

“你甭管斷不斷，回來再說。”

從警局回來後，季眠生氣不到十分鐘就消了。

她想到趙羽衣口中的陸遠珩，以及被拘留進警局的陸遠珩，她對他，始終了解太少。

天又開始下起雨，映襯着季眠的心情，也灰蒙蒙的。

她只好去翻每天都會打開查閱的S大論壇的帖子。

然後季眠看到了一場關于“陸遠珩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的争論。

其中有人貼出了校園一角拍出來廣告，季眠挨個字都看了，卻一個都不相信，陸遠珩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

樓裏有人感嘆：“對方到底是有多讨厭陸遠珩，滿校園都貼滿了，就算不是事實，也有很多人相信了吧，不管怎麽樣陸遠珩這次是徹底完蛋了。”

“這種東西怎麽能信呢？”季眠看的火氣上湧。

“怎麽了？”楚寶看過來，“誰貼的這個，太惡心了。”

話還沒說完人就不見了，楚寶看到季眠背影，問：“诶，眠眠，你去哪？”

季眠拿了把雨傘，去了隔壁S大。

雨勢太大，雨滴噼裏啪啦的濺落到傘頂上顯得觸目驚心，仿佛整把傘即将不堪重負被折斷。

季眠再小心，還是踩到了水坑，水進了鞋，一踩全是水，她也顧不上了，就從校門的左手開始找小廣告條，見到一個就挨個撕掉。

其實她也知道方法笨的很，這些東西早就被傳開了，但只要知道它們被挂在這裏，對他影響一丁點她就受不了。

一個小時裏，季眠差不多撕了好幾十張，但也才走完一個學院。

對方特別惡心，就貼在入口處，教室門口，樹幹上，綠化草坪的警示牌上……越引人注目的地方越多。

季眠氣的半死。

她想象不到陸遠珩看到這些的心情。

現在她能做的除了在的帖子裏為他發聲，也只能做這些了。

雨沒有要收勢的意思，季眠來來回回，衣服濕了大半，風一吹，冷的她發抖。

她雖然被管理的很嚴格，但喬語對她的事無巨細，出入有司機，學校食堂吃不慣會有阿姨做好送過來…… 可以說從小到大，都沒怎麽吃過苦。

她嬌氣，也有嬌氣的資本。

但遇到與陸遠珩有關時，季眠總是一往無前，也不知道哪裏生出來的孤勇。

季眠撐的小黑傘，像一只移動的蘑菇，迎着風雨來往于各個教學樓，很快引起了注意力。

“同學，你不如等雨小一點再撕吧。”保安看不下去了，走過來，勸道。

季眠轉過頭，看到的是一張熟悉的臉，“保安大哥。”

“喲，是你啊季同學。”保安大哥也顯得很意外，“對方貼的太多了，你這麽貼一時間也沒沒個玩，等雨停了，我幫你撕。”

“可是天氣預報說今天雨會下一整天。”季眠嘆氣，她不願意這些東西挂那麽久。

也許是看到了季眠眼裏的執着，保安也不再勸說，而是道：“那你等着，我去給你那雨衣，你這大冬天的會感冒的！”

“謝謝保安大哥。”雖然濕掉了拿雨衣沒用了，但是擋風就不至于太冷了。

等待的空隙，季眠依舊舉傘去撕，奇異的是這裏沒有，她找了好一圈，還看到了膠水的痕跡，但沒找到一張。

難道有人跟她一樣自發的撕掉了嗎？

季眠睜大了眼睛，原來不是她一個人戰鬥，就此又多了點幹勁。

在保安跟季眠搭話前，宋辭三人就看到季眠了。

“什麽情況，那真的是季眠？”江意靠着宋辭，想要去看清傘底下的臉。

“不是她還是誰，有幾個人臉能長這樣？”王偉同驚了，當時只聽到季眠追求陸遠珩，但後面就啥水花也沒有了，沒想到原來是在這裏等着呢。

宋辭推開江意，也有些動容，“一個女孩子能做到這份上，可怎算不容易了。”

“這樣好的姑娘，阿珩錯過了可就沒了。”

“給阿珩打電話，趕緊的，別耽誤了！”

幾個人叽叽喳喳，同時催着宋辭給陸遠珩打電話過去。

中午，楚寶打來電話時季眠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已經不停不休的來回兩個小時了。

“眠眠，給你定了外賣，你啥時候回來吃？”楚寶問。

提到外賣，季眠的肚子跟着叫起來，她連饑餓感都屏蔽掉了。

季眠就地坐下來，看着手裏的一大疊的紙，鼻子有些發酸，帶着鼻腔細聲細氣的道：“不知道呢，感覺還有好多。”

“好多什麽？”楚寶敏銳的感覺到季眠聲音不對勁，“眠眠，你在哭嗎？”

不提還好，一提季眠眼裏就起了大霧，甕聲甕氣的道：“沒有哭。”

楚寶繼續問：“那什麽好多呢？你在S大是不是？”

季眠眼淚啪嗒啪嗒就掉下來了，她沒那麽厲害，做不到力挽狂瀾也保護不了陸遠珩，根本就沒有用。

“眠眠？”

“季眠，你現在到底在哪裏？”

“我過來找你，你不要亂跑了知不知道？”

季眠擦了下眼淚，又恢複了理智，“不用了，我沒什麽事，我已經吃過了，等會就回來了。”

楚寶半信半疑，“真的嗎？你不要騙我。”

“嗯。”

挂掉電話，季眠吸了吸鼻子，手撐着地爬起來，她看見了一個雨中有人走過來，因為視線模糊，她看不太清。

季眠帶上雨衣的帽子，走進雨裏，出發去下一個地點。

直到前面的人走過來，她注意到，慢慢的擡眼。

季眠看清臉，眼睛下意識睜大，同時将手裏攢着的紙往後藏，一說話變成了結巴，“我，我，你……”

陸遠珩立在她眼前，握着傘兵的手修長漂亮，垂着漆黑的眼睛看着雨從雨衣的帽子滑下來，打濕了季眠瓷白的臉以及長發。

狼狽的就像是一只流浪的小貓小狗。

陸遠珩的聲音比雨更冷，他問：“你在幹這裏幹什麽？”

聲音嚴肅到讓季眠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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