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親親 只不過,小姑娘的唇柔軟細膩,致……

“李大人怎會來蘅蕪居?”

李缜愣了一瞬, 隐去眼底複雜的神情後,淡淡地開口道:“今日是寒衣節。”

寒衣節是大燕的一個傳統習俗。

每年寒冬将臨,一天比一天涼的時候, 人們為了祭祀死去的親人, 都會為亡人送上寒衣。

其實不僅僅是亡人,便是生者也會收到些棉衣棉被, 好捱過寒冷的冬日。

國公府的被褥衣物皆由侍婢料理,哪需府裏的主子操心,節日不常過,陳沅知不記得也無可厚非。

倒是李缜,一提起寒衣節,他這面色便算不得太好。想來是念其死去的雙親,心裏多少有些波瀾。

陳沅知深知失去至親的痛楚,她是個識趣的人, 斷不會在這個時候問些不該問的話來。

又過了半晌, 魚竿微微往下沉了幾回。

陳沅知見狀,立馬直起身子,先前她陪肖先生垂釣時,總是耐不住性子,回回尋個柔軟的草垛睡上一覺。是以她醒來的時候,只見滿籮筐的魚,從未親眼見過魚上鈎的情景。

眼下,她同李缜對視了一眼,指了指魚竿,捂着嘴,既欣喜,又怕出聲吓跑魚兒。

李缜在她的催促下收竿, 一尾肥厚的鯉魚從眼前劃過,落入一旁的草垛中。

小姑娘當即站起身來,就差将歡喜雀躍着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李缜被她的動作逗笑,将魚從鈎子上取下後,立馬又上了餌料,動作之快,險些将手指劃破。

他似是急于讓眼前的姑娘再開心些,嘴上卻是不屑地說道:“不過是一尾魚,有那麽高興嗎?”

陳沅知一臉笑意,理正東倒西歪的籮筐後,複又在草垛上坐下:“我幼時只顧着在肖先生旁邊貪睡,還未見過魚上鈎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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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倒是勾起李缜的思緒。

他年幼失去雙親,由白旻帶着長大。

白旻是個樂天派,在他的教養下,李缜也無甚愁緒,遠不似如今這般沉默寡言。

直至韶年,當他從白旻的藥箱裏偶然翻出一封泛黃書信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李大人?”見李缜神情黯然,陳沅知不免心下一緊。

她揮手提醒了一句:“李大人若是分心,我們今日怕是吃不上糖醋魚了。”

雖是句玩笑話,卻也是将他從回憶中拉回。

李缜望了望魚竿的動靜,還未等他拉動魚竿,便有幾個便衣男子從樹間一躍而下。

周身寒風驟起,無數暗箭臨空射來,李缜皺了皺眉,只一瞬,他解開身上的鬥篷後,手掌翻轉,使暗箭皆聚于一處。振臂間,鬥篷舒展,暗箭齊齊換了方向,沖着黑衣人的身影直面而去。

他們互望一眼,提劍揮擋,待暗箭落地後,紛紛沖着李缜刺去。

“一回比一回多。”李缜冷嗤了一聲,擡手折斷手裏的魚竿後,神情陰鸷地揚了揚嘴角。

先前只是一人,到如今竟來了一群人。

他揮手,魚竿的尖端直直地戳入打頭陣之人的眼裏,趁他捂着眼哀嚎,來不及回神前,李缜已遏住他的手腕,只稍稍用了些力,一柄長劍便落入自己的手中。

刀劍交鋒的聲響哐哐入耳,李缜下手穩準狠,壓根不留對方喘息的機會。

“若是怕便閉上眼。”他整個人都擋在陳沅知的面前,饒是如此,飛濺的血漬仍是沒能躲開她的眼。

陳沅知緊攥着拳頭,手心出沁出一片冷汗。她倒是不怕這飛橫的血沫子,她只怕自己無甚本事,拖了護在她身前李缜的後腿。

許是前幾次都沒得手的緣故,為首的男子落劍時刀刀兇狠,着實難纏。偶有幾回劍鋒偏了,陳沅知都清晰地聽到劍風從耳邊劃過的聲響。

她倒吸一口涼氣後,用雙手捂住嘴,刀劍本就無眼,她斷不能因自己的動靜教李缜分心。

李缜瞥了她一眼,再揮劍時忽然換了個打法。

他原是想留個活口,押回府裏慢慢審訊的,奈何方才瞥見身後還有個強忍不作聲的小姑娘時,他便只想快些解決眼前的麻煩。

說來也怪,若要問自己何時在意起一個小姑娘,就連李缜自己也不清楚了。

一抹淺笑融入劍影後,他手裏的那柄劍嗜足了血。待所有人癱在血泊中,李缜才将滴血的長劍仍在地上。

随着長劍哐啷着地,李缜轉過身,望着強裝鎮定的小姑娘道:“你沒事吧?”

陳沅知愣了一瞬,直至發現殺手攤了一地後,才回過神來。她一雙眼怔怔地瞧着布滿血漬的李缜:“你沒事吧。”

李缜揚了揚手臂,神情自若道:“沒事,這不是我的血。”

“那就好。我們快些回去吧。”

料想她應是吓得不輕,李缜應了聲好,忽而又想起什麽似的,向前走了幾步,他彎身撿起地面的籮筐,安慰她道:“一會還要吃糖醋魚呢。”

陳沅知望着他的身影,只覺得一鼻子一酸。當她正要伸手接過籮筐時,一柄長劍從她的眼前飛嘯而來。

眼瞧長劍離李缜的後背愈發得近,陳沅知想都未想,呼了聲“小心”後,下意識地推開眼前的男人。

身前無遮擋後,她清楚地看見原先倒在血泊中的男子強撐着身子,使了渾身的力氣,使出了這一劍。

正當那劍離她不過兩寸距離時,李缜攬着她的腰,眼疾手快地撲倒在地。

也就是在長劍插/入河面的那一瞬,男子似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癱倒在地時,就連眼睛都未阖上。

而陳沅知那廂,得虧李缜反應快,這才虛驚一場沒有傷着。

眼下,她眼尾泛紅,咬着指頭躺在男人的身下。李缜卻是一手護着她的腦袋,一手撐在她的頸間,臉色一片晦暗。

陳沅知還未從方才的驚恐中回過神,她紅着眼,甚至忘了此時的姿勢有多暧昧。

李缜盯着她看了半晌,見她未打算起身,喉結滾動下,呼吸亂了一瞬。

不過也只是一瞬,一想起她險些命喪于此,他的眉頭便緊緊地皺在一塊。

“陳沅知。”

極冷的聲音從他喉間發出。

往常都是姑娘姑娘的喊,再不濟還能喊陳大人,今日倒是李缜頭一回直呼她的名字。

許是身下的小姑娘自己也覺得怪異,這語氣冰涼的三個字倒是将她的魂喊回來了。

“李大人。”

待她發覺李缜的臉近在眼前,她幾乎下意識地推着他的胸口起身。

然而用力過甚,往往會适得其反。

她非但沒能坐起身來,還竟攥着李缜的衣襟,直直地将他往眼前帶。

驀地,陳沅知睜大了眼,一張小臉迅速染了一層緋紅。

李缜也沒料到還有這出。

只不過,小姑娘的唇柔軟細膩,致使他很快就忘了方才想要呵責的話。

不僅如此,她渾身上下有着一股清甜的香氣,這股香氣不像是香料熏染上去的,反倒像是含在肌膚裏,由內而外的馥郁。

李缜額間的青筋跳了一瞬,他正要起身,便聽見耳邊傳來一陣調侃的笑聲:“我沒看見,我什麽也沒看見。”

聞言,二人雙雙坐起身來。

不遠處,肖書渝捂着白旻的眼,白旻扯着肖書渝的袖子:“書渝書渝,算了算了。”

肖書渝卧着扇柄,推開白旻,一路快走至陳沅知身側,揚了揚手中的扇子。

陳沅知紅着臉,雙目一阖,靜等着那柄折扇落在自己腦袋上。等了半晌,卻只聽耳邊傳來倒吸涼氣的聲音。

她緩緩睜眼,只見肖書渝一柄扇子落在李缜的小臂處,還未等李缜回過神,又一記落在他的腰間。

“跟你師父簡直一個德行!”他每說一句,便要落下一記扇子:“好的不學,壞的盡數學去了。”

李缜哭笑不得地立在原地,也不躲閃,他總不能說是小姑娘自己扯着他的衣襟送上門的吧。

得虧一旁還有白旻攔着,他随口說了李缜幾句,便轉移話題問道:“這些人都是誰底下的人,都查清楚了嗎?”

這才是正事。

他們二人就是聽見後邊的聲響,皆以為出了什麽大事,這才趕來瞧瞧狀況。

被白旻一提,肖書渝也止住了手下的動作。他掃了一眼地面橫七豎八的屍身,又瞥了一眼李缜,啧了一聲。

下手也夠重的。

李缜則是挪至一殺手前,半蹲下身子去,濃重的血腥味充斥着鼻尖。

未發覺此人身上的線索後,他又挑了方才為首的男子查看。

該男子也是一身便服,無法從衣物判斷其身份。李缜挑開他衣襟,忽有一股熟悉的香氣夾雜在血腥中。

這香氣他聞過好幾次,縱使眼下夾雜着其他的味道,他以為能判斷這是邺都的松蘇香。

接着,他翻轉過殺手的屍身後。

就在兇手領口下方,隐隐約約有着一塊顯眼的圖騰。

這圖騰他曾在邺都使臣的小臂上瞧見過,是邺都子民的身份象征。

白旻也認得這一圖騰,他湊近一看,問道:“這是邺都派來的殺手?”

邺都才有的奇香,邺都的圖騰,這些線索無一不是指向邺都。

李缜皺了皺眉,他一手摩挲着頸後的圖騰,最終起身撚了撚指腹道:“不是邺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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