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夏家胭脂
林二郎跟夏老板說明來意。他說,秦氏的裁縫鋪裏,需要一些胭脂水粉當做給客人的贈品,也是帶賣的意思。此外,他還想要點兒香料,添在膠水裏,去除膠水的異味。
“好說,好說。”夏老板爽快地答應,他吩咐夥計取胭脂水粉的樣品來,供林二郎和胡圖挑選。
林二郎和胡圖看着擺在眼前的一盒盒顏色深淺不同的胭脂,還有一袋袋香氣各異的香粉,頓時感覺自己傻了——挑化妝品這種事兒,本不該讓他們這倆個大老爺們來吧?
爺倆互看了看對方,皆是一副尴尬的表情。胡圖低下頭,裝出一副虛心學習的模樣,把林二郎“請”到了前面。
林二郎沒辦法,因為是他領着人家胡圖來的嘛,他必須做出個表率來。他幹咳了幾聲,對夏老板說:“各色都拿點兒吧,下回看哪個好賣再多進。價錢要便宜點的,太貴的當贈品就虧了。”
夏老板答應着,讓夥計把低價位的胭脂和水粉,每樣拿上兩三盒。他這裏胭脂和水粉的種類太多了,每樣只拿兩三盒,就把林二郎帶來的竹簍子塞滿了。
夏老板又給他們找香料。夏老板說:“我聽人說,在膠水裏加上一種特別的香料,不僅可以遮掩異味,還可以讓膠水更牢固,即便是用熱水泡,都不容易泡壞。”
夏老板的話提醒了胡圖,如果是制作衣服上的扣子,就要考慮不怕水洗的問題。于是他忙問:“敢問夏老爺,加哪種香料可以讓膠水更牢固?”
夏老板說:“我也是聽別人這麽一說,并不清楚。”又說,“我把各種香料都給你包一些,你回去自己試一下吧?”
胡圖點頭。各樣香料都要了一些,分別用油紙包起來。
買完東西開始結帳。夏老板可比胡八鬥大方多了,每樣商品只要本錢,最後還讓了一百文。林二郎連聲謝過,随後掏出荷包來,準備付帳。
正在這時,忽然外面進來一個婆子,沖店裏嚷了一聲:“城守大人的家眷來了,閑雜人等回避——”她一眼看到林二郎和胡圖在店裏,又特意說了聲。“外男回避!”
林二郎拿着荷包,左右張望,不知該先回避。還是趕緊付款走人。
夏老板一拉林二郎,說:“到後面來避一下,她們很快就走了。”
林二郎背起背簍,胡圖兜起他的香料,爺倆跟着夏老板向櫃臺後面走去。
繞到櫃臺後面。他們便離了那婆子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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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老板本想帶林二郎和胡圖去自家後院避一下,卻想到自家太太在家,說不定女兒夏氏會過來……若是此時讓胡圖和夏氏相遇,似乎不大合适。
于是他沒讓他們出後門,而是向旁邊一拐,進了一個暗門。把那二人領到貨架後面一個小隔間內。
這個地方,是給看店的夥計上夜用的,地方很小。僅能放開一張鋪,人走進來,轉身都很困難。
夏老板示意林二郎和胡圖在這裏藏一會兒,不要出聲,随後他又出去接待貴客。
外面那個婆子見清好了場。又對夏老板說:“你也請回避,叫個女掌櫃出來。”
原來。像胭脂鋪子和首飾銀樓這種地方,經常要接待女客。所以高檔一些的店裏,都有女掌櫃專門服務女貴賓。
夏老板忙叫夥計:“去後院你太太房裏找桂花過來。”
原來,夏家的女掌櫃,是夏太太從自己房裏的丫頭中選拔,親自調|教的。如有女貴賓需要閉店服務,夏老板便從自己太太房裏喚人。
林二郎和胡圖躲在狹小的隔間裏,略有些局促不安。林二郎把背簍放到地上,悄悄挨了床邊坐下。他拉了拉胡圖,示意胡圖把東西放一下,也坐下來。
胡圖會意,把手裏的包袱放在床上,悄悄坐了下來。
這個隔間是用貨架隔出來的。貨架是木頭做的,木板上有狹小的縫隙。透過縫隙,可以看到外面的事情。但是因為外面光線亮,隔間裏光線昏暗,從外面卻看不到隔間裏面的事情,外面的人甚至根本不知道貨架後面還有這麽一方小天地。
不一會兒,只聽後門一響,從後院進來一個大丫環,還帶着兩個小丫環。随後就聽夏老板跟婆子介紹:“這是桂花姑娘,由她招待貴客。夏某去後院回避,有事讓桂花去喚我。”
“好嘞!”婆子答應。
夏老板從後門去了自家後院。婆子去門外請主子下車。
不多時,便店鋪裏聽環佩叮當,又聞香氣四溢。
胡圖好奇,他從木板縫隙向外偷窺。只見七八位麗人步入店來。她們神态恭謹,進來後向兩邊站立,随後其中一位向外喚道:“三夫人請——,蓮夫人請——”
原來,前面進來的這幾位麗人,雖然也穿金戴翠、妝容精美,卻不過是丫環侍女。後面進來的這兩位,才是正主。
胡圖又看後面進來的兩位正主,原來是兩個年青的女子,都作婦人打扮,不知是城守府裏的什麽人。
走在前面的那位,穿一件藕香色罩紗織錦的長衫,內襯桃紅色鑲金邊的領子,下面是金絲銀縷百褶裙,滿頭貼金翠,晃得人睜不開眼。
而後面這位,卻跟前面那位風格不同。前面那位富貴至極,後面這位卻是清雅風流——她外穿一件月白色的綢褂,褂子上繪着幾株蓮花,淺翠嫣紅,別有風致。裏面是一條淡青色的裙子,裙角罩着薄紗,如輕煙如薄霧。
這時,桂花帶着人迎上前來,向兩位夫人行禮說道:“給兩位夫人請安——奴婢桂花,專為侍候兩位夫人來的。”
那位風格清雅的夫人,低頭打量了桂花兩眼,說:“你不是原先那位桂花——你們這家店,我從前常來的!”
桂花笑道:“回夫人,原先那位桂花回夏家村後嫁人了,奴婢是新上來的。不過奴婢知道您是蓮夫人,是我們店裏的貴客——若桂花有不周之處,還望夫人指教。”
胡圖并不知道什麽蓮夫人,聽到這個稱呼也不以為意。
林二郎卻是一驚,他知道,劉彥昭的小妾就叫什麽“蓮夫人”!
難道是她?
林二郎忍不住随着胡圖從木板縫隙向外窺探——看那小婦人的形容,跟人們所說差不多,應該就是那位蓮夫人無疑!
卻聽蓮夫人對桂花笑道:“原來,不管誰做夏家的女掌櫃,都叫‘桂花’啊!”
屋裏的人都笑了起來。
桂花說:“正是,為了客人稱呼方便,都叫‘桂花’。”
蓮夫人又說:“說到指教,我到要給你介紹——”她一指身邊那位滿頭金翠的少婦,說,“這位是城守府裏的三夫人……”
原來,所謂城守府裏的內眷,不過是一個小妾。換言之,今兒這兩位貴客,都是小三兒級別的,并不是什麽正經內眷。
但不可否認的是,得寵的小三兒都是比較有錢的,而且也是胭脂水粉的重要消費者。所以桂花女掌櫃明白——眼前這兩位都是金主啊,今天這單買賣做好了,主人家給她的賞賜自然會很豐厚。
桂花重新給三夫人見禮,随後請兩位夫人落座,又叫小丫頭們奉茶。
蓮夫人說:“我來之前,可是在三夫人跟前誇過口——說咱們梁州城的‘夏家胭脂’,不比京城的‘意得春’差……你們有什麽好東西,快拿出來給三夫人看看。”
“是,夫人。”桂花爽快地答應。
桂花雖然是剛剛上崗,之前卻是做過崗位培訓的。她一口一個“夫人”奉承着,絕口不提那個“三”字。
桂花開始給兩位夫人展示店內的商品。
像夏家這樣的名店,在對尊貴客人做閉店接待時,不會在一開始就展示最好的東西。而是先推銷中等的,随後越賣越好。因為這類客人多是好面子的,若之前次一等的東西都買下了,後面那些更高檔的,自然更要買了。總而言之,店家就是想方設法,要讓客人掏出大把的銀子來。
桂花先給她們看本店自制的胭脂。
她說:“在我們夏家村,制作胭脂的工人,都是十五至二十歲的小姑娘,人既要幹淨,又要長得漂亮。從采摘鮮花、清洗花瓣,到搗碎、淘漉汁子,都由這些幹淨漂亮的小姑娘們動手。所以最後制出來的胭脂,才這樣色正勻淨,燦若春花。蓮夫人剛剛提到京城的‘意得春’——其實‘意得春’所賣的美人胭脂,正是從我們村趸去成罐的胭脂,随後自己分裝成小盒賣的。”
三夫人接過胭脂盒,看了看,聞了聞,說:“不錯,跟‘意得春’的美人胭脂是一個樣子的。”
桂花又給她們講解各色胭脂怎麽用——“粉玉桃”早晨起來用最顯精神,“杏子春”午後用嬌媚可人。而那種名叫“仙霞”的豔紅胭脂,最适宜晚妝,參加晚上的酒宴時使用,定能把女人的魅力再多增加幾分。
兩位夫人一邊聽,一邊點頭。似乎擁有了這些胭脂,她們就擁有了桂花嘴中描述的那種富貴風流的生活。
于是,兩位夫人把夏家村自産的美人胭脂,每種顏色都挑了幾盒。或是自用,或是送人,都是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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