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抓到賊了

可是,這些質問的話,徐夫人沒有說出來。

因為剛才袁太君一看到劉彥昭的牌位,就像看到什麽可怕的東西,一下就變老實了。

劉靜安對徐夫人說:“太太也別怪老太太——當日把我留下,應該是老爺的主意,因為他想讓我跟他一起鼓舞全城百姓的士氣……”又說,“只是老爺應該讓您跟老太太一起走的。不過,老爺也不是無情,他最後不是叫我們藏到葫蘆巷裏去了嗎?”

徐夫人聽到這話,忍不住冷笑,心想劉彥昭哪有那等善心?去葫蘆巷藏身是她自己想出來的主意。

徐夫人真想告訴劉靜安,自己死而重生的事情,自己争到今天這一步有多麽不容易。

可是她張了張嘴,還是沒敢說出來。

因為她一直經營着一個謊言,讓兒子以為他有一個偉大而且疼愛他的父親。讓兒子可以把父親當榜樣,激勵着他好好上進。

反正劉彥昭已經死了,死無對證,誰也不能說劉彥昭不是這樣的。

為尊者諱,為逝者諱,這是古人的美德。

但是對于袁太君,徐夫人就不想為她隐諱了。而且也不能啊,因為袁太君的素質就在那兒擺着呢。

徐夫人想了想,對劉靜安說:“老太太這個人,個性就是如此涼薄。她只顧自己痛快,從不管別人感受如何。她當日向南方逃命的時候,也沒想過要給二老爺報個信啊,那可是她的親生兒子呢。”

劉靜安聽此言,低頭深思,似乎在思考什麽事情。

徐夫人愛憐地拍拍他的肩膀,說:“別多想了。早點休息吧。”

劉靜安便拱手告退。

夜色深深,偌大的侯府裏一片寂靜,人們都已經進入了夢鄉。

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狗叫,還有人聲喧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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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夫人一下就驚醒了。

那天她嘲笑蘭香膽小,其實她只是要面子。實際上她比蘭香膽子更小。

每天晚上,她都要把那瓶九香玉露丸放在枕邊。因為侯府裏下人少,院子大,确實怕招賊。雖然跟城守府相鄰而居,而且城守府外面每天都有差役巡邏;但如果真有什麽事。還是怕不能及時得到救助。

那瓶九香玉露丸,在徐夫人看來,不是毒藥。卻像她救命的稻草一樣。

徐夫人伸手探到了枕下的九香玉露丸,心裏安定了些。她在黑暗中大睜着眼睛,側耳聽着外面的動靜。

忽然,聽到外屋炕上有窸窸窣窣的響聲,那是值夜的蘭香。悄悄起來了。

随後又聽院裏有急促的腳步聲。

徐夫人聽出來了,那是在門房裏值夜的婆子。

這回她卻不害怕了.因為如果是強盜下院,沒有說找人通報的。她恐怕是袁太君或者劉彥昌有什麽事,還怕是靜安昨晚喝酒喝多了反夜。于是她披衣坐了起來,對外面說:“蘭香,快去看看怎麽回事。”

蘭香下了炕來到門邊。她隔着門問外面:“外面什麽事?”

婆子回:“蘭香姑娘,二老爺叫人來找太太——說是在後門捉到了一個賊,請太太過去處置一下!”

“捉到賊了?”徐夫人和蘭香均是一楞。

徐夫人在房內問:“什麽樣的賊?”又說。“既是二老爺抓到的,便由二老爺處置吧。”

婆子說:“二老爺派來的人說,這個賊身份特別,最好跟大太太一起審問。”

徐夫人覺得納悶,她問:“二老爺這會兒在哪兒呢?”

婆子回:“在後院角門上呢。”

徐夫人看看外面天色。外面漆黑一片,也不知道是什麽時辰了。她嘆了口氣。無奈地對蘭香說:“穿衣裳吧,過去看看怎麽回事兒。”

蘭香攙扶着徐夫人,婆子在前面打着燈籠,她們一行人經過正殿的過道門,來到後殿院內。後殿院旁有跨院,院子東北角有個角門。這個角門平時是緊鎖着的,極少有人上這邊來。

剛進跨院,就看幾個人打着燈籠火把在院中站着。借着火光,可以看到地上有個人,被繩子捆着手腳。走近一看,卻吓了一跳,因為這個賊,徐夫人認識——竟然是老太太身邊的小丫頭貴喜!

難道說,貴喜是賊?這可是奇了,難怪剛剛傳話的人說,抓到的賊身份特別。

看到徐夫人來了,劉彥昌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對徐夫人說:“大嫂,我的人在院子裏巡邏,抓到了這個小賊……”

貴喜看到徐夫人來了,掙紮着向這邊爬過來,嘴裏喊道:“大太太明鑒,奴婢不是賊啊!”

劉彥昌喝斥道:“如果你不是賊,你為什麽三晚半夜不睡覺,出來溜門撬鎖?”

貴喜辯道:“奴婢只是睡不着,出來随便走走。”

劉彥昌冷笑一聲,說:“看來,不給你點兒厲害,你就不肯說實話。”他向兩旁吩咐道,“去井裏拎一桶涼水來,給這小蹄子兜頭澆上,讓她醒醒盹兒。”

這是大正月的天氣,寒風刺骨,如果被人兜頭澆一桶涼水,還不立時凍成冰棍?

貴喜吓得直叫“饒命”,又沖徐夫人不停磕頭,說:“大太太您最仁慈了,您是活菩薩在世,快救貴喜一命吧。”

徐夫人把臉轉向一旁,不忍直視。她是虔誠的信徒,怎麽能眼看害人性命的事情發生?她小聲對劉彥昌說:“二老爺,貴喜是老太太房裏的人,您要三思啊。”

原來,古人百善孝為先。不僅要對長輩本人态度恭敬;對長輩身邊的奴才,甚至貓狗,也要高看一眼。這貴喜是老太太房裏的丫頭,按理說,沒經老太太允許,劉彥昌可處置不得。

哪知,劉彥昌卻帶着幾分嘲笑。對徐夫人說:“大嫂,您這意思,是想先回了老太太?”

徐夫人一楞,她馬上醒悟過來,劉氏這家人,連同老太太在內,經常辦些大不合規矩、讓她這大家閨秀大跌眼鏡的事情。而她在袁太君那兒已經沒有好了,可不能再失了劉彥昌這個同盟。于是她忙說:“不是的……我沒有管過家,遇事不知該怎麽處理,全聽二老爺的。”

劉彥昌指着貴喜。對徐夫人說:“大嫂,你平時就是太善良了,連這些個奴才都欺你。你知道這貴喜半夜偷跑出來。是想去做什麽嗎?”

徐夫人也納悶啊,這天寒地凍的,不好好在屋裏呆着,四處亂跑做什麽?

劉彥昌說:“她是去給宋秋蓮那個小賤婦通風報信的!”

“什麽?!”徐夫人不可思議地叫了一聲。

貴喜在旁邊忙申辯道:“不是啊二老爺,奴婢只是好奇侯府是什麽樣的。出來随便走走。”

劉彥昌說:“你就休想再瞞我了。你當我不知道?當日在劉家莊的時候,宋秋蓮住在老太太的院子裏,就用一只金镯子把你收買了……你也不想想,劉家莊是我的天下,什麽事兒是能瞞住我的?我當時沒找你的麻煩,是因為你沒礙我的事兒!現在卻不同了。你給那小賤人通風報信,你礙着老爺我的事兒了!”

貴喜吓得身如篩糠,哆嗦得說不出話來。

這時。下人們已去井邊打了一桶涼水來。劉彥昌指揮說:“澆這小蹄子,把她凍成冰坨子。讓人們都看看,敢跟我二老爺做對的,就是這個下場!”

下人們拎着水桶就要向貴喜身上澆過去。

貴喜吓得慘叫,她向徐夫人這邊掙紮着。叫道:“大太太救命啊,奴婢冤枉啊!”

徐夫人聽說貴喜是被宋秋蓮收買的內線。就打心底厭煩了貴喜。這會兒貴喜向她求救,她卻向後退了兩步避開。更何況這是二老爺要處置人,又不是她下的命令,她若多事,豈不是不給二老爺面子?

貴喜一見徐夫人躲避,便明白徐夫人是不打算對她發善心了。她驚恐大叫。

這時,一桶涼水兜頭潑了下來,她登時啞住了,叫也叫不出聲了。她蜷縮在地上,用顫抖地手指,指着徐夫人,斷斷續續地說:“大太太……救命……奴婢,沒被收買……是老太太……讓奴婢去報信的……”

劉彥昌上前一把揪住貴喜身上綁着的繩子,把貴喜拉起來,問:“你說什麽?”

貴喜凍得牙齒直打架,勉強能說出話來:“大太太……奴婢想告訴你,為什麽老太太對你不好……”

徐夫人一楞,想聽聽貴喜說什麽。

哪知貴喜的話還沒說完,忽然昏了過去。

徐夫人問劉彥昌:“二老爺,您可聽清她剛說什麽了?”

劉彥昌一松手,把貴喜扔回地上。他不屑說:“這小蹄子已經昏了,想是在說昏話……何必管她說了什麽,我們只要弄清這府裏有沒有宋秋蓮那賤人的內鬼就行了。”

原來,劉彥昌今晚所做所為的目的,就是要立威給衆人看——讓徐夫人看,是讓她明白他的手段,心甘情願地把所有東西交到他手裏;讓其他人看,是讓他們明白劉家到底誰說了算,不敢跟他做對——畢竟宋秋蓮從前得寵,如今還能受到袁太君庇護,只恐有人還抱着別的心思。

劉彥昌吩咐下人:“把這小蹄子找個地方關起來。如果是她自己跑出來的,明天一早老太太肯定會找人;如果是老太太把她派出來的,老太太一定以為她出去了,肯定不敢聲張,說不定還要為她打掩護呢!”他又威脅周圍的下人,說,“你們一個個的,可都把嘴給我閉上。若有人走露了風聲,就陪着這小蹄子一起澆涼水!”

“是!”衆人一起應道,此時誰也不敢去犯二老爺的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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