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碾碎幸福絕望希望

熱鬧的街市,華燈初上,廣告牌上碎燈點綴着迷人的光彩。整座城市在夜幕中把隐藏的不安分細胞都展示出來。

一個人,遲緩的步伐停在擁着亮閃閃燈光的牌匾下方,那人擡起頭,微張着嘴,許久才記得吃力地吞咽下卡在喉間的口水。

方問把愣在“香約DISCO廳”門口的遠越揚拖進來,不住地催促道:“越,快進來,別那麽拘謹。”忍不住打量着今晚遠越揚的穿着。

厚重的方框眼鏡,老套的方格式衣服,怎麽看都和裏面的時髦新潮格格不入。方問深知自己數落不了他,那是他堅定的“習慣”。任何人都說服不了他,即使是那個已經交往兩年的女朋友,夏瑾韻。

一踏入門,遠越揚就時不時地擦着額上的冷汗,方問笑着搖搖頭,劉海随着他的搖動飄逸出男性的魅力,從旁邊經過的女孩會回眸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然後下一秒就在看到方問旁邊人之後倉皇逃離,那眼中寫着“鄉巴佬”的嫌惡。遠越揚愣了一下,繼續無聲息擦着額上的汗水。

“越,今晚不是要你上刑場。”方問安慰地攬着他的肩膀,順帶擋住那些古怪的芒刺。

“但是……沒必要來這兒……上刑場還更自在些。”至少刑場下的人看的是熱鬧,而現在看的是近乎嘲諷的味道。

變換色彩的流光球、刺耳躁動的動感音樂遠遠不如鋼琴、交響樂上的金屬光澤美麗迷人。

“好了,”方問打哈哈地湊近遠越揚跟前,制止住他左顧右盼的動作,耳語道:“待會兒會會很久不見的同學,聯絡下感情,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獲哦……”

嘈雜的音樂把後面一句話連同看好戲的語氣一并淹沒掉,遠越揚疑惑地看着一臉笑意聳肩的方問。

終于挪到倒數第三間的包廂了,遠離了古怪眼神的“奸殺”,遠越揚松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剛得以松弛下來。忽然,肩膀一緊,身子被某處力道扳過去,随後一個粗噶的聲音夾着豪爽的笑意噴在他的左臉邊:“哈哈!小越呀!好久不見了,很想你吶!”來人一手夾着煙,一手親密地攀在他的肩膀上,那力道那口吻着實把他吓得一愣一愣的。

呆若木雞了一分鐘,遠越揚擡了一下眼鏡,用有些模糊的鏡片瞅了瞅旁邊的人,憨笑道:“哦,原來是小強。”

“其實,他叫大強。”方問在心裏默默解釋,偷偷瞰向大強同志,後者嘴角抽搐了一下,無趣地拉開和遠越揚的距離,複又熱情地招呼其他兄弟。

接下去的程序,很老套的,簡單的介紹,然後點歌、然後喝酒,彼此象征性地聊了一會兒,一堆、一個各自的角落分散開。

這不是他能介入的世界,遠越揚以局外人的目光笑着看他們縱情喝酒大笑,優雅地慢慢品嘗果汁。

“難道,叫越來這裏是錯的?”方問不免有些許後悔,沒聽由思南的勸解和忠告把遠越揚帶到這裏。“但是,我就是很想看到越生氣的樣子!”想及此,他一口氣喝下滿滿一杯酒,壓下升騰起來的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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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什麽時候能夠回去?”遠越揚挪到方問的身邊,悄悄問道。方問有些吃驚地看着他,才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他就坐不住了。果然是大少爺礙…方問在心裏有些諷刺地想道。

“還早着呢,不急啦,還要不要果汁?”方問站起來,拿起果汁朝着越喝過的杯子作勢要倒下去,杯口橫來一只手擋住果汁的進駐。

遠越揚輕笑着委婉拒絕道,懇切地提出要出去呼吸新鮮空氣的要求:“不要了,我想去洗手間一下。”一屋子的煙味很嗆人,讓他幾近窒息。

“噢。”方問還沒反應過來,一陣輕風從身前閃過,他苦笑地喝着酒,嘀咕道:“呃,我還沒說洗手間怎麽走呢……”

*****

“奇怪,剛才從哪裏進來的?”遠越揚納悶地撓着頭發,自言自語地在擁擠的人堆裏找方向。不是沒想到要去問人,但是,那些隔絕別人于千裏之外的目光硬是把他要問人的欲望抛卻了,在這裏,他就是個異類。

看來,回去之後得好好審視自己的穿着了。他皺着眉頭兀自認真地想道。

遠越揚擦擦眼鏡上的薄霧,睜大眼睛努力看清人流湧來的源頭。而一抹似曾相識的身影在他的視線游離牽線,拉着他逐漸清晰的視眼走啊走。

今晚的她,打扮得很妖豔,豔紅的嘴唇閃動妖冶的誘惑,她的身邊還有一個男人,她踮起腳尖,親昵地吻上了他……男人抱緊她的腰轉過身,擋住了她的表情,也讓他看清了這個男人的滿足神色。

“韻,今晚的你有些不一樣,不怕被你的男朋友發現嗎?”男人說着,眼睛似乎有瞟到他的身上,嘴角銜着似有似無的戲谑笑意。

正好,流光球的白光閃動了一下,他看清了,她的陶醉迷離,那個男人的帥氣迷人,似乎,腦袋裏面就只有這兩個人的身影和聲音。

“哪有這麽巧?他只會是個窩在鋼琴房、音樂會、圖書館和教室的呆板男,我能夠容忍那麽無趣的他那麽久已經很不錯了。”理所當然的委屈輕飄飄地從她輕柔的嘴中蕩出來,下一時刻,她攀緊那個男人的腰,笑得很甜蜜:“而今晚,我就屬于你。”

“哦?聽說他對你很好,而且他也是對你百依百順的,這樣說……”

“哪有?!我要他換成比較正常的穿着他還不要呢!一土包子的模樣,要不是看他是個有錢的主,我才不想那麽辛苦!和你在一起比在他身邊好上一萬倍。”她邊埋怨地說着,便笑盈盈地接下男人的蜻蜓點水。

“我的小寶貝,別那麽委屈,不滿意就分了吧,我可以養你的。”男人抱緊她的腰,輕笑道。

“不行,既然有投資就一定要有收獲,等我在他身上揩幾斤油水就和他分手,也不會再讓你那麽辛苦地換那麽多的女朋友……”

兩個人在光球的變幻流光下幾乎融為一體,紅藍綠紫黃和着他們的笑聲盡情地□□着他的眼睛,他靜靜地聽完他們的話,然後安靜地往回走,拉住一個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問道:“請問23號包廂怎麽走?”

在遠越揚走後的一分鐘之後,男人立刻掙脫開她的擁抱。

“好了,我已經把錢轉到你的賬戶上去了,記得查收。”說着,他笑着從口袋裏掏出紙巾,擦掉嘴唇上的口紅。

“你的女朋友被我們氣走了?”她不在乎地拿起包包,準備走人。

“嗯,去喝茶了。”

“有奇怪的家夥就有奇怪的女朋友,我去洗手間了,拜拜。”她揚起修眉,不屑地笑道,要是她看到自己的男朋友和別的女人這樣子,她肯定馬上過去就一巴掌。

“嗯,拜拜。”看着她姣好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他抹掉嘴角殘留的口紅,嘴角揚起嘲笑的弧度:

“而且,你的男朋友,遠越揚,也走了。”

*****

遠越揚像一縷幽魂走進了包廂。

“越,洗手間找到沒……呃,你?”方問擔憂地看着眼神空洞的遠越揚,不好的預感從腳底竄上心裏,這樣的他很可怕。

遠越揚一屁股坐在方問的旁邊,輕聲答了一句:“沒事。”

即使包廂裏很吵,卻依然清晰地在方問的耳邊回蕩“沒事沒事……”

遠越揚機械地擡起眼睛,捕捉到眼前在桌子上擺得滿滿的幾瓶酒,一把拿起一瓶酒,揚聲說道:“剛才我還沒和大家敬酒,現在補回,幹杯!”

還沒等他們拿起酒說“幹杯”,一瓶酒就猛烈地沖進他的胃腔,流離出鑽心的痛。

“……”方問緊皺雙眉,奪過遠越揚手中搖搖欲墜的酒瓶,已經被喝完了,50°的酒,居然被滴酒未沾的越消滅了,臉上的紅潮立刻紅得吓人。

“難道?!”他已經發現了……方問驚訝地看着痛苦的遠越揚,慌覺自己真的錯了。

“問,我想回家。”遠越揚抓着方問的手臂,虛弱地笑着懇求方問。

他不想呆在這個有她在的地方,一分一秒都會割傷他脆弱的心。

“哦!好!”方問連忙扶起遠越揚,和朋友道別之後,忐忑不安地離開酒吧。

*****

一跨出DISCO廳的大門,遠越揚胃裏強壓住的酸水就開閘似的奔瀉出來,他蹲在花園邊,不停地嘔吐,不停地想要把腦海中有關她的“愛”、她的“關心”、她的“善解人意”一并吐掉!割舍的過程很痛很痛,痛到他的眼淚不争氣地掉下來。

“天啊!怎麽辦!?”方問手忙腳亂地掏起紙巾,胡亂地擦着他的嘴巴和眼淚,看着他不停歇地

嘔吐,罪惡感濃烈得讓他陷進不知所措中。手機的鈴聲讓他打了一個激靈,在掏出手機的時候手機居然打滑,幸好他動作比較快。

“喂?是阿南嗎?喂喂?太吵了!”方問拿着手機緊貼耳朵漸行漸遠,朝僻靜的角落走去。

“你先照顧好越,我馬上過去!”電話那頭的話把他焦躁的心安定下來。

等他回頭去找遠越揚的時候,那個地方只留下殘渣,不見一個人影。這下子,他完全懵了……

“我的幸福,是你主動要給的,現在,已經被那間酒吧奪走了,原來自始自終只是自己在自作多情演小醜。現在,夢醒了,夢碎了,剩下的只是不堪的回憶。韻,夏瑾韻,你把我,弄得好白癡好痛苦,我不知道現在怎麽面對自己了。面前的光好亮,是天堂嗎?”遠越揚欣慰地對着那一團亮光笑了……

暗沉的天際一記閃電拉開天的一角,霎時轟隆一聲驚雷,雨傾斜而下,車燈下涓涓流着觸目驚心的血。雨下了整整一夜,當沉睡的城市蘇醒的時候,天邊一條美麗清新的彩虹搭起了這邊和那邊的緣。

*****

“真的嗎?你說學校周圍沒什麽好的兼職了?”舒羽悠從一堆尋工報紙中提出一個驚訝的聲音,眼睛跟着聲音睜大,就像一頭餓狼找不到食物般的失望瀕臨絕望。

“本來兼職已經很難找了,你說的‘好’的定義是只有在周末白天且不幹涉學習的前提下,難上加難。”顧屏敏嘀咕着收拾桌子上的報紙,捆成一堆,搬離舒羽悠的視線處,繼續嘀咕:“讀好書再說,老是想賺錢,別被錢俘虜了。我可不想我的好朋友因為錢而做一些喪盡天良或是危害到自己的……”

“閉嘴!”舒羽悠連忙捂住顧屏敏的長篇大論,牙癢癢的,“顧大姐是不是小說看太多了?想象力不要那麽豐富。”直到顧屏敏了然虛弱地點點頭,她才松開手,放好友去使勁呼吸下剛才缺失的空氣。

“但是小說源自于生活!追求和滿足都是相對的,追求錢財的時候你還得享受難得的大學生活。像我就是以小說為精神食糧。”顧屏敏搶走舒羽悠手中僅存的報紙,堅持不懈地勸說。

“小說也高于生活。這叫一寸光陰一寸金,我就以這些‘金’為精神糧食。”舒羽悠賞好友一記衛生球,搶過報紙,戴起眼鏡繼續研究,就不信沒有一個那麽“好”的兼職!

“那你已經三餐吃素了,還想那麽辛苦兼職。別等到‘金’有了,人沒了。不要讓關心你的人擔心、傷心、揪心。”顧屏敏的話只差梨花帶雨就可以完美地打動舒羽悠的心了。

“我知道,”舒羽悠說着坐到顧屏敏的身旁,輕嘆一口氣,“我只是想要減輕家裏的負擔,能供我上大學,爸媽都很辛苦,我已經二十歲了,應該獨立了,要學會賺錢的,所以……”

“所以兼職是做定了?”顧屏敏的問號是肯定語氣。

“嗯,反正現在的課程很輕松,可以擠出時間的,讀書、工作都不落下!相信我!”舒羽悠自信十足的話不得不讓硬鐵軟化。

“也不要虧待自己的身體……好吧,我也來幫你找找。”顧屏敏苦笑着做自己最不想做的事情,暗暗思忖道:“纭,看來我們都要和小舒同一戰線了。勸說無效。”

*****

兩天後,學校教學樓頂。

“啊!!!”

天臺上驚天動地的叫聲直達每個從下面經過的人的耳朵裏,大熱天裏因為這麽凄絕的女聲泛起一團團冷意,他們紛紛擡起頭,驚疑地仰視樓頂良久良久,直到脖子酸了,陽光太濃烈了,他們才以“沒人要跳樓自殺”的理由說服自己走自己的路,讓別人愛跳不跳去吧。

“呼!”舒羽悠緩了一口氣,才冷靜且氣惱地思考這幾天的遭遇。別人的為難與輕視,她總是點頭賠笑,只看在錢的金子面上,忍耐一下終是可以的,但是,最不可饒恕的就是,居然一個消息也沒回來,把一塊小石頭使勁地扔到大海裏無聲無息,就是這樣子的吧!

“小舒,陪我去醫院找甜甜。”汪纭親昵地挽過舒羽悠的手,順便把舒羽悠手中被揉得皺皺的諸多表格抽出來,一并拿到天臺的小角落裏,上面放一塊石頭,“別管其他的,就單純的出去走走吧。”

舒羽悠默默地點頭。

暖風拂亂牆角的表格,沙沙作響。

*****

她們搭了一路公交車才到達本市一家著名的醫院,刻在醫院大門上方的院名被耀眼的太陽照射着,讓人不敢冒着灼熱去仰視它。兩個人急沖沖地直奔大門,迎面而來的冷氣才減輕了燥熱。

護士休息室中,三個少女相互說着感興趣的話題。

本來說得好好的《都是天使惹的禍》話題被簡甜甜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打斷,汪纭關切地問道:“甜甜,怎麽了?垂頭喪氣的樣兒。”

“唉,強大的反差!還不是前幾天護士長派給我的任務,說什麽照顧一個失明的病人很容易,還是個富家子弟,油水應該很多,但是……”簡甜甜說着說着,一個小臉就埋進汪纭的手臂間,困惑的低泣聲:“我覺得已經有辭職的欲望了。”

“但是什麽?”舒羽悠受不了賣關子吊胃口,對着失意者發問。

“他很難伺候,鳥都不鳥我,沒勁。”她一說完,汪纭聽着了然地搖搖頭,簡甜甜小姐的熱情是建立在別人的回應前提下才得以燃得更旺的。

“連續三天,我就像跟冰塊說話,快發神經了都!”簡甜甜繼續吐苦水,煩悶道。

“噢,這麽熱的天氣碰冰塊很清涼……啊!呵呵……”舒羽悠沒心沒肺的話慢慢噤聲,汪纭大姐小白眼露出來了,有兇光!

“油水很多?”舒羽悠的好奇心又膨脹起來,錢奴第六感告訴她:機會來了。

“那麽你是第幾個願意去照顧他的人?”舒羽悠這句話連帶着精光閃閃的眼神瞅得簡甜甜護士幹笑着以為自己是一只羊,而她是一只狼。

“是,是最後一個了。”她很肯定,因為嚴厲的護士長已經在暗示地請求她,同事在巴結她堅持下去。

“NO!應該是倒數第二個!”舒羽悠搖搖手指頭,臉頰兩邊的酒窩頓時深深地顯露出來,自信的光芒從眼中噴灑出來:“因為我是最後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  蹲角落反思。。。看着別人寫得好好,自己的就相形見绌了,嘆氣,像母親那樣苦命地醞釀着孩子,不管好與壞,大修一次應該比之前好很多,謝謝你們的指正^_^

2010年的又一次修改,修改一些細節,因為大家普遍反映對話混亂問題,我先大致修改下,大家如果還有更好的意見,請踢出來,不勝感激。O(∩_∩)O謝謝

【第N次修改==】十分感謝小琉啊~發現了一個十分明顯卻很難看得出來的蟲子~~我改過來啦~~

【第N+1次的修改】修改版式噠

【第N+2次修改】修改故事的銜接處,希望有改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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