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觀望追逐不哭的眼

“小舒讓我來找你的，她回家了，外婆病危，現在在市車站裏，你要送她還來得及。”飛奔而來的顧屏敏壓住疾跑帶來的急喘，盡量說簡短的話讓藍均麟明白個中理由，看到他眼中的虐氣終于化開，暗自松了一口氣。

藍均麟激動地握住顧屏敏的手，道：“謝謝你！”

不等她反應過來，手背的溫暖瞬間消散，熬夜通紅的一雙眼看着他奔跑的背影一眨不眨，疲憊感從身到心。她打了一個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正好看到遠處走過來的汪纭。

“小敏，我們趕快去車站陪小舒回家。”汪纭焦急地拉起顧屏敏的手，作勢要奔出機場。

“纭大姐，你有黑眼圈了。”顧屏敏拉回她的腳步，很嚴肅地看着她說道。

“啊？”汪纭顯然沒反應過來，第一個念頭姍姍來遲：剛才就是頂着這副尊容去見由思南還有他爸媽的……

顧屏敏不無意外地看到汪纭恨不得鑽洞的懊惱表情，擁着她的肩膀，笑道：“我們回去補覺吧，小舒有藍大帥哥陪，很安全可靠。明天再回去看咱們的鄉親父老。”

“不是你的家鄉吧？”汪纭疑惑地看着顧屏敏。

她甩了甩額上的劉海，露出隐藏許久的小虎牙，狡黠道：“我早 ‘嫁‘給你們了，你們的父老鄉親當然就是我的。”

舒羽悠和汪纭從小一起長大，在高中時候和顧屏敏認識，彼此之間的感情卻都是深厚的。

汪纭了然地綻放一個笑容，一只手攬着顧屏敏的腰，引得她驚顫連連，笑道：“那我們回去睡覺吧，小媳婦兒。”

顧屏敏笑着，眼簾間瞥到藍均麟蕭索的身影立在門口，不由自主地頓住腳步。

汪纭頗為自覺地和她一起調轉方向走到另一個地方，道：“我記得這裏有一個傳說中的許願池，咱們去抛一下硬幣，許願今天睡覺一整天沒有人打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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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均麟剛跑出雲光機場門口，看到眼前的車和人愣了許久。

寧老大依然是一副銀灰色面具在臉上，他的手靠在搖開了的車窗上，興致滿滿地看着藍均麟，眼中盛滿了光芒，揚聲道：“看你着急的，應該是又有事情要趕去吧，我正好有空載你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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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還沒說完，藍均麟就拉開車門風風火火地坐在副座上拉好安全帶，一臉好心情地催促道：“那趕快開車，用最高速。”

寧老大愣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瞪了他一下，這小子……也罷。他的嘴角始終挂着自得的微笑，有條不紊地開起車子，一個飛速的急轉彎，火速往車站奔去。

藍均麟不由自主地偷看起他，他的側臉一種莫名的熟悉。在記憶中搜索片刻，微皺起眉毛問悠哉自得的寧老大：“剛才你是專門在等我出來的？”

“答對了。”寧老大打了一個響指，眼睛依然專注地看着前面的路。

藍均麟緊緊地盯着寧老大，步步緊逼道：“為什麽能夠判定我會出來？你了解的有多少事情？”這樣的人太神秘，雖然總是幫助自己，但太多的幫助總會讓他更不自在。

寧老大的眼中閃過一絲的痛楚，恢複平靜的眼眸看了藍均麟一眼，複又調轉視線看着方向，才正面回答他的問題：“我了解你的一切。”

“為什麽……”藍均麟吃驚至極，本應該懼怕的心卻更加的複雜難解。

“到了。”寧老大停下車，示意他可以出去了，沒想到身旁的人一動不動地看着自己，清咳了一聲道：“你不是要去追你的女朋友嗎？愣着幹什麽？”

藍均麟猶豫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寧老大一眼，留下一句“遲早有一天我會知道你為什麽這麽做的。”就迅速朝車站跑去。

寧老大當着他奔跑的背影面前，沉默着拿下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孔。

“本來我想一直隐藏自己到生命的盡頭，但你的出現讓我有勇氣以真面目示人，只是在你面前，我當着你的背後才敢露面。”

藍均麟的腳步頓了一下，回頭看過去的時候只看到車子絕塵而去的身影，匆忙擡頭一瞥天邊那飛機劃過的白色痕跡，像一條純白的紗帶延伸到那個曾經住了二十一年的地方。

他的心中回蕩着一句了然的問話：“由思南，你帶得回遠越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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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的好兄弟由思南來找你了，你會跟他回去嗎？”話語聲因為沒有被回答而逐漸隐沒在窗外的鳥啼聲中。

藍右淩好奇地站在沉默人的面前，他站在窗前，像是在聆聽鳥語。看着他的安靜，絲毫沒有怡然的感覺，更像是一灘死水，激不起微瀾。就在她以為沒有希望得到答案的時候，他才緩緩地開口。

“我不回答‘如果’的問題。”

藍右淩秀眉一挑，道：“他真的會來找你，你的決定是什麽？”

他的嘴角微微揚起，帶着一種嘲諷的味道回答：“右淩妹妹，你再這樣打擾下去會妨礙我眼睛的恢複進程，你不會是想要一個殘廢的哥哥吧？”

藍右淩猛吸一口冷氣，震驚于他的稱呼，記得沒錯的話，她今天是第一次和他見面說話的。

擺在床邊的鬧鐘突兀地打破了一室鳥語的沉默，遠越揚的身形微動，感覺到身邊的人沒有離開，淡笑道：“能不能幫哥哥一個忙？把鬧鐘關了，順便把床邊的藥拿來，幫我抹藥。”語氣溫軟無力，而她感覺一種莫大的壓迫力。

藍右淩扯了扯嘴角，擠出微笑道：“好……好！”

擠笑的聲音一入他的耳朵，手掌便不自覺地收起。這時候才洩漏出落寞的表情：有點像記憶中的那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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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來人往的車站裏，在清晨陽光下，有人走走停停。月臺上，人群中，離別和相聚總在上演。

舒羽悠從公交車上下車，直接跑到售票窗口排隊買票，焦急地等待的時候眼睛時不時地瞅着外面，看的卻不是風景。

買完票，她低着頭靜靜地走在人群中，獨自尋找回家的汽車。逐漸炙熱的空氣壓抑着汽車的油味，連同她的呼吸也壓抑着。突然，一雙鞋站在她的面前擋道。她向左走，擋。向右走，也擋。微怒地擡起頭看向來人，吃了一驚道：“你怎麽來了？”

“終于找到你了。”藍均麟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笑容燦爛。

“回去吧，我趕着要回家，沒時間和你聊。”舒羽悠無精打采地推開他，顧自走向已經找到的汽車點。

藍均麟連忙跟着她的腳步加快腳步的頻率，和她并肩的時候才開口道：“我跟你回去。”

舒羽悠頓了一下，把車票交給收票員的同時也看到藍均麟把車票遞出去。她嘆了一口氣道：“這不是鬧着玩的。”

“我知道這不是鬧着玩的。”藍均麟邊笑着讓一個女孩讓開座位，騰出兩個靠窗的座位，邊跟旁邊的舒羽悠道：“坐裏面，可以看風景緩解暈車症狀。”看着她蒼白的臉龐，心疼。

“……”舒羽悠被他順勢推坐在位子上，車窗立刻被拉開，溫暖而涼爽的風吹拂着她的臉龐，精神清醒了不少。她疲憊地吸了一口氣道：“謝謝你，還是回去吧，我不想引起家人的誤會。”

藍均麟看着她那被風吹過的頭發伸手接過一縷，觀察着細膩的發絲，轉移話題問道：“舒羽悠，外婆的情況怎麽樣了？”

舒羽悠恍惚了一陣，兀自垂下頭，咬字清晰地答道：“可能是誤診了，我得回去确認下。沒有爸媽的肯定，我不想相信弟弟的話，外婆不可能癌症晚期的。”

“嗯，希望如此。”他的手微微握緊她的一縷發絲，嚴肅而肯定道。

“你說，是不是弟弟淘氣開玩笑了？”舒羽悠數着手指頭，疑惑着。

“外婆很少生病的，每天都早睡早起，我有一次在她那裏住幾天，老是被她抓起來刷牙洗臉吃飯……唔，近期好像有摔倒送醫院了，不過很快就好起來了，我還給她拍照呢，呵呵，她好像是第一次拍呢，對她的肖像要求很嚴格，總是不滿意我拍的效果。等我回去再給她拍幾張。”

“外婆很疼我們，她總是把好吃的東西藏起來給我和弟弟吃。她一個人七十多歲的老人還一副大嗓門，呵呵，我聽她說話都想掏耳朵呢。她還能一個人在大太陽底下挑兩桶水去田裏，聽媽媽說，她想把養了好幾年的烏雞炖給我吃。”

“外婆很堅強，她只有一個人，撫養了我媽七個兄弟姐妹，總是沒有意願再婚。外婆很孤獨，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會那麽頻繁地催我們快去她那裏吃好吃的東西，然後大家聚在一起吃飯，她又總是在旁邊笑着看我們吃。外婆很好，她總是給我很多紅包，即使我已經成年了。外婆……太多了，我得好好想想。你說，那麽好的外婆會得那樣的病嗎？”

藍均麟一直安靜地聽着她說話，她的話很平靜，在回憶很多甜蜜美好的事情。突然她的視線殷切地朝向自己，他愣了一下，微笑道：“是的，她不會。”

得到他的肯定回答之後，舒羽悠轉頭看着窗外的風景，數着外面撲閃而過的樹木，悶聲道：“但是，弟弟好像不是開玩笑，他不會邊開玩笑邊哭的……”

藍均麟深深地看着她那空洞的眼神，伸手擁着她，拿出胸口處的護身符放在她的眼前，道：“這是你外婆給的，我現在以它主人的身份告訴你，外婆不會輕易離開你們的。我有說過，你想外婆的時候就來找我，你忘記找我了，于是我主動來找你。”最後，他還是回答她剛才那個問題。

舒羽悠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的護身符，瞳孔瞬間收縮，幹澀的眼眶終于濕潤。她笑着看回窗外的風景，道：“嗯，好吧。”

“哭吧，這樣比較舒服。”

“我怕眼淚不夠用，當我看到外婆的時候……”舒羽悠的眼眶只是紅紅的，沒有了濕意的眼睛更顯清亮，他還是看到了她眼裏的血絲。

“嗯，累的話就睡吧，我守着你。”他抱着她，看着她疲憊地閉上眼睛，淺綠眸中憂傷而心疼。

窗外的風景跟着車子的疾馳輪流換班，直到那個叫做舒羽悠家鄉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終于完成啦～唉，明天進行可怕的體能測試，跳遠一樣的沒有懸念的超低分不及格。明天晚上繼續下一章節的內容～希望大家多多冒泡留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