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可以嗎

任舟沒幹什麽,任舟只是跌倒了。

等司君遙回家的幾十分鐘裏,他确實想過,在雪地裏假模假樣摔上一跤會不會博取司君遙更多的心疼。可是冰面太滑了,他怕自己一個四仰八叉連累了司君遙,于是打消了這個念頭。所以意外跪倒在冰面上的時候,他還在想,幸好沒有下意識地去抓司君遙的大衣,幸好,疼的只是他一個人。

可是司君遙還是生氣了,他怒不可遏,勒得任舟肋骨生疼,将他磕磕絆絆扶起來之後甚至用手扒了一下他的臉,強迫他擡眼和自己對視。

“你跳什麽?嗯?”

任舟疼得撓心,整只膝蓋連帶大腿都酸痛異常,咬着牙回答:“我去抓…傘。”

“抓它幹嘛?它壞就壞,丢就丢,你知道自己跳起來的地下是冰嗎?”

強行壓下的眼淚在司君遙的低吼中又湧上來,任舟不知道該分辯什麽,低下頭,費力往後挪了半步。也許是這個動作讓司君遙忽然從暴怒中清醒,他深呼吸蹲下來,輕輕扶住任舟的膝蓋,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肩膀上,“擡腿試試打彎。”

任舟前後動了幾下,刺痛并沒有加劇,剛才落地瞬間的痛楚已經消退了一半。司君遙站起身,說:“應該沒有傷到骨頭,先上樓再檢查看看。”

“哦。”任舟吸了吸鼻子,低低地應,說完就轉身,打算挪進單元門。

司君遙搶先一步,在他面前俯下身,“我背你,貼我緊一點,我不能碰你膝蓋,只能把大腿。”他不是詢問,而是簡單直接地命令。任舟怕再激怒他,非常聽話地貼過去,從背後攀住了他的頸子。

“把我襯衫第一顆扣子解開。”他朝背上的任舟說。

任舟強自鎮定地蔓上他的鎖骨,滑過兩次喉結才哆哆嗦嗦摸到襯衫扣子。

在電梯裏,司君遙也完全沒有放他下來,一路從後端着他的大腿進了家門,仿佛這麽大個人在背上也完全沒有重量。

家裏餐桌上的砂鍋和烙餅還散發着誘人的香氣,但這會兒他倆誰也沒心情吃。

司君遙把他放在餐廳小吧臺的高腳椅上,脫了他的外套蓋在他腿上。

“把牛仔褲脫掉。”他說着,解開了襯衫的第二顆紐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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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換個場景,就這句話和這個動作,任舟能腦補一輛萬字長車,然後趁夜深人靜之時在床上打七七四十九個滾。可現在,他除了絲絲拉拉的疼,就是來不及探究司君遙為何生氣的懼怕,當即雙手伸進外套底下,脫掉了牛仔褲和秋褲。

司君遙拖來一只矮些的餐椅,面對他而坐,摘掉他堆在腳踝的褲腿,拉過他右小腿,讓他踩在自己的膝上。柔和的光線裏,任舟腿上的紅腫清晰得刺眼。司君遙拇指按上去,他立刻倒抽一口氣。

“需要冰敷,我們去沙發。”司君遙托着他的小腿站起身,可任舟抓着外套一動不動。這怎麽走?他現在下身只有一條內褲、兩只棉襪,下了地,捂得了前面,顧不上後面,還得單腳跳才能勉強行進。今天到底是為啥要穿了條窄腿牛仔褲啊,臭美得不是時候。

司君遙看出了他的為難,去沙發取了條薄毯從後面圍在他腰間。

“阿舟,我需要稍微抱你一下,可以嗎?”

看完他的傷,司君遙又恢複了一貫的紳士做派,妥帖地詢問起他的意見。別說他此刻沒穿褲子,就算一絲不挂,這個便宜也是他占司君遙的,任舟想也不想,兩手一張,擺了個要抱抱的姿勢。

司君遙本來想要橫抱,看他伸出雙臂,只能從正面将他攬入懷裏,托了起來。任舟覺得自己可能是被這樣抱過的,但那一定是在他很小的時候,久得連是誰抱的都記不清了。而此刻他像只考拉,攀在司君遙身上,他感覺自己變小了。他變得委屈,腿真的很疼,司君遙吼他的時候,他的心也是。他又變得很任性,當司君遙想把他擱在沙發上的時候,他不願意撒手,反而将他摟得更緊了。

司君遙去摘他的胳膊,沒有摘下來,只能就着這個姿勢蹲下,撫摸他的發絲,又輕拍他的背。“阿舟對不起,剛才我太着急,所以才發了脾氣,可以暫時原諒我嗎?膝蓋再不冰敷明天會腫得很嚴重。”

任舟執拗地摟了他幾秒,還是在眼淚風幹了之後,放他去取冰塊。

司君遙回到沙發前時,還帶回了他的睡褲,偏了頭等他穿好,才坐下,把方巾包裹的冰袋壓在他腿上,微微轉動着方向。

他們誰也不說話,房間靜悄悄,只有窗外漸起的北風一陣陣呼嘯而過,夾雜的雪粒貼上玻璃就慢慢消失蹤影。

任舟的雙手局促地扔在身前,土土咬的傷留了淺淺的疤痕,他指頭上還纏着那只創口貼。一身傷痕累累,不怪司君遙沒照顧好,這都是他自己作的。

當你喜歡的人近在咫尺,而你又因為種種顧慮無法明說,那麽一切舉動都會變得不可理喻。任舟覺得自己是條被雪打濕的廢柴,怕被拒絕,怕被趕走,連一句表白都不敢講,卻拼命用滑稽的把戲吸引司君遙的目光,只因為他無法忍受一丁點來自對方的冷落。

其實,他不是沒有努力過。前陣子司君遙他們總部要做一場售賣課程的預熱直播,大領導看中了司君遙的外形和談吐,欽點他做主要嘉賓。那場直播,任舟是在網咖衛生間偷偷看的。

那天司君遙穿了一身淺藍灰的西裝和馬甲,還做了發型,鏡頭剛對準他,助理就不得不關掉了美顏和濾鏡,否則他白皙的臉會過度曝光。任舟眼看着他從容而流利地進行講解和介紹,眼看着彈幕激增,數不過來的贊美把他的手機擠得滾燙。那是他從來沒見過的、工作中的司君遙,他整個人都在發光。

也是從那天開始,任舟偷偷報了網課,一門計算機,一門管理。差距使他感到痛苦,但痛苦并沒有什麽用。他沒有更多的出路,只是很樸實地想從自己踩的小梯子上再奮力往上爬一小截,再爬一小截,就算這輩子都追不上司君遙,他也想證明自己并非一無是處。

可是今天,當他發現自己仍然只能用拙劣的、傷害自己的行為才能換取到司君遙的關注的時候,他感到非常挫敗。努力有意義嗎?成效在哪裏?就算做出什麽成績,他又該用什麽方式讓司君遙看到?

他在絕對安靜裏,擡手撕掉了那枚早該撕掉的創口貼。

司君遙緩慢移動的手頓住了,他的眼睛仍然注視着任舟的膝蓋,垂下的眼簾弧度優美,滿含溫柔。

“阿舟,我從沒有停止關注你。”他驀然開了口。

“我在目之所及處,持續關心着你的生活和成長。我只是,不想過分幹涉或者打擾到你,但假如你覺得這樣不夠,我可以做得更多,如果你願意的話。”

“無論是身為朋友,或者哥哥,只要你需要,我便可以奉上全部關懷。我希望你能享受溫暖,并因此熱愛生活,早一點被完全治愈。”

“所以,不要再用這種方式來提醒我做得不夠好了,可以嗎?”

這是司君遙今天問的第三個“可以嗎”,可以抱你嗎,可以原諒他嗎,可以不再傷害自己嗎。其實沒有一個問題是為他自己問的,他也大可不必如此低姿态,可他依然用溫和輕輕包裹了一名少年的自尊與脆弱,竭盡全力地熨帖他所有的小刺。

即使知道自己的把戲有多麽不可理喻,可被揭開的時候,任舟依然感到很羞恥,尤其是司君遙并沒有責怪他,這讓他更加難堪。可是司君遙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講這樣一長串的話給他聽了,他溺斃在這片言語和氛圍編織的溫泉裏,連掙紮都懶得掙紮。

“我以為推了你,你生我的氣,所以這陣子好像都不太樂意搭理我,只有我疼的時候你才願意對我特別好。我不怕疼,但我怕你不理我。現在知道這樣不對,我錯了,以後不了。”他其實可以解釋今天的摔傷是場意外,但他很幹脆地認了,也同樣幹脆地道了歉。如果沒法做到一切想法都有話直說,起碼在可以直說的範圍內,他不想敷衍司君遙。

司君遙似乎也沒想到他這樣坦率,擡起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任舟被他看得心頭一陣發緊,可司君遙忽然淺淺地笑了,拉過他的手扶在冰袋上,自己撤了出去。“知道了。自己敷一會兒,不要用力,我去熱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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