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溫水與吻
任舟本以為他的首次洗浴之旅會呼朋喚友、聲勢浩大,沒想到司君遙居然不等猛哥把時間安排好,悄悄提前定了間套房,拉上他直奔湯泉小鎮。
一路上,任舟既向往又不免忐忑,倒不是為了從沒體驗過的搓澡,而是,他和司君遙好像還沒确定關系。
其實他也不知道怎麽才算确定關系,雖然他們已經相互表明過心意,照顧司君遙的過程中經常同床而卧,牽手有,擁抱有,親額頭臉頰也不時出現,但,他們一沒接過吻,二沒明确說過要做彼此的男朋友。任舟就總覺得差點意思。
可他又不好直接問,因為建立一段長久穩定的關系對于司君遙來說也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有足以應對世事的閱歷,在自己的專業領域也有豐富的經驗儲備,可在走入親密關系這件事上,他還只是一個新手,新到才剛剛學會偶爾依賴別人,坦率地表達內心的需求。
所以他們就這麽兩小無猜地過了兩個月,現下卻忽然要坦裎相見,甚至有可能在氣氛微妙之時發生些開天辟地的大事兒。任舟光是想想,雞皮疙瘩都立了一身。
可到了地方,他才明白,又他娘的想多了。
這根本就不是他以為的澡堂,根本就是個度假中心。整個園區別墅林立,簇擁着東南角的高層酒店。司君遙停好車也不着急,特地拐了個彎領他先去與動物區的小朋友們親切會晤。任舟只喂過流浪貓狗,忽然被準許喂松鼠和羊駝,頓時覺得自己是百獸之王了,扶着木栅欄氣度非凡:“那什麽,我簡單說兩句,大家吃好喝好,喝好吃好。”
換鞋進了休閑區,他們回房穿上了泳褲和浴袍。任舟站在那張大床床尾,不自覺地對雪白的床單咽口水,大腿內側抖得像篩子。好在司君遙先帶他去的不是淋浴區而是溫泉區。任舟心想也是,就算他們今天默認要對彼此欲行不軌,也不能光天化日一點鋪墊都沒有地直奔主題。不愧是司老師,就是體貼周到。
不過就算穿着泳褲,司君遙頭發打濕、微露額頭的樣子也太犯規了,根本不用再觀賞他線條明确的軀體和腿型,任舟就已經要鼻血濺當場,趕緊啪嗒啪嗒跑到溫泉池邊,同手同腳地往池底滑。
他單腳剛落地,司君遙就漂過來,虛攬過他的腰,将他提起一點又輕輕擱在了池底突出的石階上,雙手撐在他兩側,俯身問他:“燙嗎?”
他可能在問水溫還是什麽,但任舟完全沒有在聽。這片無邊際露天溫泉建在四層的露臺,春寒未過,氣溫将将攀上零度,不時有清冽的風掠過臉頰,引發細小的寒顫。但午後的太陽投下一整面波紋粼粼的晴光,從司君遙形狀美好的肩頸後落向任舟。
他覺得很燙,卻一動也不敢動。
司君遙不戴眼鏡,就淡化了一貫的斯文溫和,尤其嘴唇在蒸騰的水霧裏又染多了幾分紅,看上去竟然有些驚豔。任舟盯着它想入非非,忽然這抹紅唇抿成一線,近處傳來司君遙低低的笑聲。
任舟揚頸問:“你笑什麽?”
“怪我,應該早點讓你長這個見識。”
“說的就是啊,一起住這麽久,居然一次看你光膀子的機會都不給我,那我不就,有些許驚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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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阿舟,我說的是來這裏。你說的…”
“我什麽都沒說!”任舟狗急跳牆,從他臂彎下鑽出去呼啦啦往邊際游,被司君遙從後面拉住腳腕,輕輕一帶又漂回他身旁。
“這就驚呆,那一會兒洗澡怎麽辦?”
任舟目光控制不住往他泳褲上瞄,又強迫自己擡起頭,裝作趾高氣昂:“誰還沒有?”
司君遙大笑,取過防水袋,拍拍他後腰:“去吧,什麽都有的男模小舟,給你拍幾張網紅打卡照。”
可別說,司君遙的拍照技術居然還挺好。把他拍出身高一米九,腿長一米八的效果。他室內室外,藥泉酒泉地亂蹿,司君遙就跟着他,既當導覽講解又當攝影師。也虧得工作日游客稀少,許多照片看起來就好像這度假酒店是他們私人會所。任舟躺在休息區的帳篷裏,翹個二郎腿,叼着鮮奶冰糕,一口氣給齊海陽發了幾十張。
過一會兒,齊海陽回了一張舊照,同樣地點的同樣姿勢,滿池的人好像下餃子,他面目模糊地蹲在水裏,抓拍的瞬間巧妙地被溫泉水折射成目測不超過五十厘米的O型腿。任舟爆笑:“海陽你這啥?好像長芽的土豆栽進水淹的菜市場了!哈哈哈哈哈!”
齊海陽幽怨地嘆了口氣:“這我女朋友拍的,我真他媽不知該從哪個角度嫉妒你才好…”
任舟看了看一旁吃冰糕的司君遙,他盤着腿,一口一口,吃得極認真,給任舟示範下高溫池被燙紅的胸口還隐約在浴袍斜襟裏。任舟假裝自拍,咔嚓按了一張,傳給齊海陽:“啦啦啦啦啦啦啦。”
齊海陽氣得連發十張女朋友的藝術照,任舟在響成一片的消息聲中笑得咳嗽,完全沒注意到司君遙已經舔着唇角靠過來了。
“這位游客,為何無故偷拍我?”
任舟一骨碌爬起來把手機坐在屁股底下,“我沒有!我自拍!”
“哦,那你倒是說說,用前置攝像頭自拍是怎麽啓動後置的閃光燈了呢?”
“我去,大意了…我是看攝影師也頗有姿色,這叫禮尚往來。”
司君遙往前一動,任舟立刻擺出視死如歸的表情:“你今天就算弄死我我也不會删的!我手機裏都沒有幾張你照片,好不容易拍個能當屏保的,它在我在,它毀我亡!”
司君遙看看他,整理了浴袍,起身出去。“好吧,既然你負隅頑抗,自會有搓澡師傅代表我來懲罰你。”
搓澡環節,任舟幻想的一絲不挂大場面依然沒有出現。原來洗浴有隔間,搓澡有屏風。他被按在搓澡床上用力摩擦的時候,偏過頭只能看見司君遙一雙纖細的腳踝,淡定地變換着角度。而他憋着一臉豬肝色,嚎得仿佛被去鱗脫骨。
要說疼,倒也不是十分疼。但他平生第一次居然是被個大爺碰遍全身,這事兒就很讓他崩潰,尤其是大爺把他的提起來劃拉下面那一塊的時候,他委屈得簡直要哭了。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是一個幾乎哪哪也不能碰的敏感體質,以他看文的閱歷來說,是标準的總受的料。等他煥然新生、溜光水滑地裹着浴袍坐在更衣室,司君遙看他一個澡洗得黯然神傷,不免要來關心一下:“囑咐過師傅輕一點了,還是很疼嗎?”
他沉默半晌,眼淚汪汪地擡起頭:“你那個師傅也會把你那啥提起來嗎?”
司君遙一愣,“嗯…我們習慣了這個流程,都是自己,提起來。”
“你又不提前告訴我!嗚…”
“阿舟,該吃自助餐了。”
“那走吧。”任舟的憋屈戛然而止,跳下來就往外飛。
吃了自助,打了電動,又看了樂隊的夜場表演,一天的行程才算走完。
他們回到房間目不斜視,齊刷刷地仰面倒在大床上,對視了一眼,撐不住笑起來。
“阿舟,玩兒得還高興嗎?”
“高興!所以你活該被譴責,這麽好玩兒不早點帶我來。”
司君遙垂下眼眸,不知想到了什麽,小聲說:“早點來的話,怕我自己承受不住。我那時候看你打哈欠露出肚臍都覺得太可愛了,心止不住地跳。”
他忽然說這個,任舟耳朵馬上紅了一半,暗搓搓把手伸過去,被司君遙十指交扣握住了。
“結果拖到今天,你就麻木了,拍照擺了那麽多騷包的姿勢,你都可淡定。”
司君遙搖搖頭,“我從見你的第一眼直到今天,從來都沒有真正的淡定過。”
“真假?”
“真的。無論被怎樣惡劣地打碎過關于愛情的設想,我也曾悄悄想象過與自己共度餘生的人會是怎樣,長着什麽樣的眉眼,愛笑嗎,喜歡喝冰水或者熱茶。想到後來眼前也還是一團霧。那天氣球飛起來的時候,我看見你。很荒謬,可我腦中突然有個聲音說——就是他。你那時那樣狼狽,臉上的焦躁和驚訝還沒安頓好,就一眼望過來。當時我想,我可能完蛋了,因為你讓我突然想到‘命中注定’這個詞。”
那不就是一見鐘情!要命了,原來司君遙對他是一見鐘情。任舟鼻子一下就酸了,他恨自己是個傻子,開竅晚,又時不時犯慫,假如他從一開始就一意孤行、橫沖直撞,也許早就不用躺在這兒兩小無猜了。
“那,我是你想共度餘生的那個人嗎?”他強忍着鼻酸,緊緊扣住司君遙的手心。
“是,可我讓你等了那麽久,又傷了那麽多次心,不知道阿舟還願不願意要我…”
司君遙的聲音喟嘆一般從耳邊降落,任舟忽然騰起,跨坐在司君遙的身上,低頭魯莽地去夠他的嘴。可司君遙卻卡住他的下颌挺腰坐起,先一步吻住了他的唇。
這是他早該做的事,不能總是放任阿舟一個人勇敢,他也想用少年般滾燙的沖動主宰愛人的靈魂。
他吻得很兇,很重,任舟揪着他肩膀,生澀地回應。他撈過任舟的雙腿,将他托在懷裏,邊吻邊走向陽臺的私人溫泉池。等摘掉了任舟的浴袍,被親昏了頭的任舟才環着他的頸子驚呼:“來這兒幹,幹嘛?”
司君遙抱着他一步踏入夜色下的池水,溫燙的,酥麻的,他們浸在搖曳的星空裏。
“阿舟還沒回答我願不願意。”
任舟點頭:“願意啊。”
“那就好。”司君遙微笑道,然後去掉了他最後的設防。
倉皇失措中,任舟感覺自己在司君遙的誘導下,好像回答的并不是上一個問題。但司君遙沒有再給他思考的時間。他向後靠在司君遙的懷裏,池水湧動得仿佛埋了贲張的泉眼,他的肩背和側頸被細細密密地親吻,熔斷了他供給氧氣的通道。最後的最後,他只記得自己瀕死般後仰脖頸,而司君遙在他耳邊低聲說:“糖粥,小聲一點…”
被烘幹淨抱回床上之後,他抱着膝蓋,眼睛發直。他被司君遙安排得明明白白,連回手掏都忘了。司君遙取來酒店的潤膚露,點了四個點兒在他臉上,均勻地抹開,又擠了一些托起他的手,細致地擦起來。
“在想什麽?”
“就…你剛才,我忘了…啊…所以你…啊?”
他語無倫次,司君遙居然也聽懂了。“那你猜,我右手沒在你胸口的時候,在哪裏。”
“啊…那你怎麽都沒聲音…”
“什麽樣的聲音?像某個小孩兒那樣——‘我不行了’!這樣嗎?”
任舟很想死,只能嘴硬:“有聲音才有情趣啊!又不是演啞劇。”
“阿舟想聽什麽聲音,我下次盡量滿足你。”
任舟立刻問:“什麽時候下次啊?”問完感覺不對,趕緊閉緊嘴巴。
司君遙擡眼,對上他的目光。又低下頭,擠了更多潤膚露,一點點塗滿任舟的雙手,滑膩地漫過他每一寸指縫。任舟在他緩慢的動作裏渾身像觸電一般,腳趾蜷得發白。司君遙把一小瓶乳液都用光,最後一抹順着他浴袍下擺鑽入深處,同時俯身過去與他鼻尖相貼。
“現在。”他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