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走。”
李尤站在院門旁, 聽到院裏一陣輕巧的腳步聲匆匆走來,他轉過頭,時錦面色不是很好地走了出來,哐當一聲将院門關上,朝他說了句,便率先擡步朝巷口走去。
李尤沉默着跟在後面。
兩人走出巷口時, 那幾個孩子手上的麻糖剛舔了一半。
兩人早飯後就來了, 走了半個城,回去的時候已經過了午時。
“用早飯了嗎?”李尤走到時錦身邊, 問道。
時錦點點頭。
這銀票雖然是給了宋洵,但他看起來像是個典型的古代的迂腐書生,也不知道會不會将銀票撕掉或者寧願餓死也不花。時錦不由有些擔心。
見時錦面色不好,李尤猶豫了一會兒, 還是說道:“你還去看嗎?要去的話就是明晚上。不然就要等兩個月了, 下個月就是秋闱了。”
時錦咋一聽還沒反應過來,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餘玞的事。
時錦有些猶豫,她感覺自己已經不是很關心這件事了。
“去哪裏?”
“花舫。在臨川湖岸。”
“去。”時錦一口應了下來。怎麽着也得去瞧瞧新鮮。
李尤見她應承得這麽快,不由嘟哝道:“餘老二到底有什麽好的啊。”
“他滿腹經綸, 他溫潤如玉。”時錦随意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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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尤看了看她,別過頭不說話了。
時錦本來是打算如果時間還早, 就在城裏逛逛的。但這樣一遭下來, 也沒什麽心情了。只希望趕緊回到時府, 将今天的事告訴時卿。
李尤也收起了一貫的笑容, 兩人都心事重重的, 一路無話。快到時府時,李尤停了下來。
“明晚戌初,我來接你。”
時錦點了點頭,擡步又走。走了幾步,發覺李尤沒有跟上來,她轉過頭,就見李尤還站在原地。見她回頭,臉上又笑嘻嘻的,朝她揮了揮手。
這條街上住着的人家非富即貴,沒有什麽尋常百姓經過。李尤就站在街道正中,沐浴在陽光之下,兩人之間間隔不足十步,李尤停下來了。
時錦也笑了笑,沖他揮了揮手,便朝不遠處的時府走去,沒有回頭,徑直進府去了。
時卿對宋洵不收銀子的事情并不驚訝。
“他在咱們時府住了這麽多年,除了住着那一偏小院,沒花過我們時家一文錢。宋姨娘她們...”時卿冷笑了一聲,頓了頓,轉而道:“三妹妹,大姐姐真是不知道怎麽感謝你才好。”
“都是姐妹,大姐姐言重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子話。時錦明顯感覺到時卿說話有精氣多了。
.......
“下個月就是秋闱了,是你親弟弟,你好歹也上點心。”
另一邊院子,宋姨娘邊走邊數落着身旁穿着一襲輕紗軟羅煙的時鳶。
宋氏穿着一身柳黃鴨緞銀紋紗裙,頭上戴着金絲流雲綴珠鬓,發鬓兩側各插着一枝碧玉如意滾珠簪,手上戴着一對赤金絞絲雕花镯,一對琉璃翠玉镯。她下巴尖細,随着年紀愈大,臉頰越來越瘦,顴骨也冒了尖。但一番彩繡金碧的打扮下來,看着也最多三十出頭。
時鳶手裏拽着一張鵝蛋青汗巾子,不急不緩地随着宋氏的步子走着。聞言神色也不改,淡淡道:“我說了不知多少次,聿兒也這麽大了,您也不要管他這麽多了。秋闱的事,他自己知曉厲害的。”
宋氏眉頭一挑,“聿兒還小,很多事還不懂,我這個做娘的都不管他,誰管他來?”
時鳶轉頭看了一眼她娘,自小到大,她娘一直是這副模樣,恨不能将好處都占盡,處處要與旁人比,吃穿都要頂好的。兒女也都要比別人的好,這個別人還不是旁的別人,正是時家其他兄弟姐妹。
時鳶沉默不言。她是要出閣的人,聿兒也是個有主見,沉穩的性子,也這麽大了,想來不會再被姨娘影響了。
宋氏見她不接話,又轉了話頭,“時卿這丫頭自毀了前程,也怨不得旁人。她現在是不可能議親了,你的親事也該提了。我看李氏自管顧着她自己的女兒,哪會管你?這事還得去求老夫人,她自來最喜歡你,肯定會上心的。”說着頓了頓,又問道:“趙家那邊怎麽樣了,怎麽這麽久不見他家上門提親?”
時鳶低着頭,淡淡地說道:“姨娘說話可真有意思,我如何得知趙家那邊怎樣了呢?”
宋姨娘轉頭看向她,“你不是常常和趙晅出去嗎?趙家是個什麽意思?難不成趙晅他不想娶你?”
宋氏問得這麽露骨,時鳶臉色一下就紅了。
“姨娘說什麽呢?”時鳶皺緊眉頭,輕喝道。
宋氏輕哼了聲,“姓趙的要是不給句明白話,以後你也不要出去見他了。兩人又無婚約,孤男寡女的,成什麽樣子?以後若是他不要你,你還嫁人不嫁了?”
時鳶臉色更紅了,卻是羞怒,她猛然停下腳步,“在姨娘看來,我就是這麽個自甘下賤的人嗎?倒貼給人,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時鳶雙眼通紅,朝宋姨娘吼道。
宋姨娘一愣,随即回過神來,嚷道:“我說的難道不是真的嗎,這臨川哪個不知道你和趙家小子好,要是他不娶你,看你嫁給誰去。”
時鳶氣得胸口劇烈地起伏,再沒說話,轉身就疾步走了。丫鬟夢環也趕忙跟上。
時錦正從紅蕉院回梨蘭院,遠遠的就見時鳶和她的丫鬟疾步朝這邊走過來,時鳶似乎還邊走邊抹着淚水。
時鳶淚眼朦胧,隐約看到前面有個人,也沒看清是誰,心中悲憤,也顧不得旁人瞧不瞧去了。
“二姐姐?”
時錦的聲音讓時鳶腳步驟然一停,她轉過頭,看清路邊站的是時錦。
時鳶連忙別過頭抹了抹臉,才沖時錦點點頭,“三妹妹。”
她雙眼紅腫,鼻頭通紅,臉上淚跡斑駁。看着不覺狼狽,反而梨花帶雨,讓人心疼。
時錦不好問她怎麽了,又怕留下讓她難堪,便點點頭,就走開了。
時鳶轉頭看着她的背影遠去,突然将将一笑,仰頭将眸中淚水逼回。
時錦一路都在想時鳶為何如此傷心,按理說書中的時鳶人生路是很順利的,除了那次,趙晅母親給趙晅另定親事。
難道是趙晅定親了?時間線也不對啊,趙晅定親的時候,好像是兩個月後啊。難道又提前了?
今天走了太遠,兩人也像傻了一樣,不知道雇個馬車,走着去走着回來。一雙腿已經又痛又沉,坐下就不想起來。
沐浴後,時錦躺在竹榻上,青禾幫她捏着腿,很快就沉沉睡去。中間被青禾叫醒,迷迷糊糊地移到床上,躺下又睡去,再醒來已是次日。
時錦是餓醒的。
她醒來的時候還很早,青禾她們都還沒過來,清晨明媚的陽光從窗縫中跳了進來。
時錦餓得叫人的力氣都沒有了,喉嚨幹得吞口唾沫都艱難,她爬起身來,走到桌邊,倒了幾杯涼茶咕嚕咕嚕地灌下去了。
時錦又回床躺了一會兒,才聽到一陣腳步聲過來,青禾她們端着水來伺候了。
匆匆吃過早點,時錦又才去了老夫人處請安。
時鳶看着和往日沒什麽兩樣,坐到她身邊時,也像平日一樣淡笑着和她打了招呼。
吳氏和喬氏兩人也相繼來了,宋姨娘最後才姍姍來遲。
見吳氏笑吟吟地叫了她一聲三妹妹,時錦愣在當場,連回禮也忘了。吳氏也不計較,兀自在一旁坐下。
今兒吳氏是怎麽了?從來沒給過她好臉的。時錦吞下驚訝,回過神來。
這個白天過得極緩慢,時錦想到晚上要去見識古代的花舫,激動得午覺都沒睡好,總算挨到了晚上。
時錦将其他丫鬟婆子都叫出院子去,留下了青禾。
“小姐,你要出去?”青禾瞪大了眼睛,看時錦興奮地挑選着衣裳。
“對,你就在這幫我看着,要是我回來晚了,你就在竹榻上先睡了就是了。要是有人來找我,你就說小姐睡了,有事明天再說。”
青禾不敢問她去哪,這大晚上的,一個閨中小姐,去哪都不好。她什麽都沒說,只是點頭說好。
時錦放下手裏的衣裳,走近青禾,伸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臉,笑道:“全靠你啦。”
青禾點點頭,“小姐你去。”
時錦正挑着衣裳,突然想起是去花舫,她肯定要扮成男人的,可是上次那套男裝,已經燒掉了。
正在這時,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誰啊?”青禾問了一聲。
時錦一開始想着是哪個丫鬟,青禾一問,外面的人不出聲,她就猜測是李尤來了。
叫住了要去開門的青禾,時錦親自過去拉開了門,就見李尤正一臉嬉笑地站在門外,手裏提着一包東西。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但夏日夜短,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
時錦一把拉進李尤,“這麽大搖大擺的,遲早被捉去浸豬籠。”
李尤笑了笑,“嘿,一個巴掌拍不響,我被捉去,你也跑不了。”
他剛走進去,就見房中還站着一個人,滿臉驚訝地看着他。
李尤笑容頓了頓,轉頭看了一眼時錦,見她沒有異色,便将包裹放在房中桌上,兀自坐下來,對青禾風流倜傥地一笑,“客人來了,還不倒茶?”
青禾更加驚疑,她認得李尤,不明白小姐怎麽會和這樣一個浪蕩子扯上關系。
見青禾呆愣地站在原地不動,李尤兀自給自己倒了杯茶,朝時錦笑道:“你這丫鬟怎麽傻愣愣的?”
時錦瞪了他一眼。
李尤打開桌上的包袱,将裏面的東西取了出來。
是一套男裝,還有佩玉,縧帶,玉冠等物,還有一雙白面繡金線的鞋。
時錦走過去,将那雙鞋拿起來,“你知道我穿多大鞋?”
李尤但笑,“試試看。”
鞋看着倒很小巧,時錦将信将疑地脫下腳上的鞋,将手上的套了上去,不大不小,堪堪好。
“你怎麽知道我穿多大的鞋?”時錦走了兩步,很合腳。她看向李尤,驚奇地問道。
李尤沒有回答,将桌上的那身衣裳抛給她,“快去換。”
是一身月白緞衫,下身是三四片雲緞,拿在手上輕飄飄的,質感極好,看着料子就極貴重。
見時錦很是喜歡那衣裳的樣子,李尤目光一閃,笑道:“別看了,借給你穿的,穿完就還給我。”
這衣裳明顯和她身量差不多,李尤是萬穿不上的,也知道他是在說笑。
時錦拿起衣裳,朝裏屋走去。見青禾站在原地沒動,叫了她一聲,“青禾,進來幫我換衣裳。”
青禾看了一眼李尤,微微搖搖頭。
時錦就明白了。青禾的意思她在裏面換衣裳,她要幫她把守着。
時錦這才發覺,自己竟然從來沒有對李尤起過防備之心。
時錦換好衣裳出來的時候,李尤還是老老實實地背對着她們坐着。
可能是青禾在一旁,兩人都沒有說什麽話。
李尤手裏把玩着喝空的白瓷杯,時錦背對着他坐在那面西洋鏡前梳妝,他剛好能看到鏡中那張嬌俏的臉。
那張桃花顏上,杏眼含波,瓊鼻小巧,水煙眉微籠,燦若春華,皎如秋月。
李尤想到自己最初見到這張臉的時候,漂亮是漂亮,卻感覺她性子太不讨喜,再者她那時候極喜歡趙晅,他是對她無感的。那時候他決計想不到,有一天他會這樣坐在她的閨房中,看着她梳妝的模樣,心裏柔軟得要淌出水來。
青禾将她的頭發像男子那樣绾起來,束之以玉冠。
時錦正左右看着鏡中的臉,就從鏡中看到李尤朝自己走了過來。
李尤擠開青禾,兩手搭在她圓潤消瘦的肩頭上,看了看鏡中面露疑惑的臉,他伸手從頭上取下一只白玉簪,又将時錦頭上的那只碧玉簪取下,準備将白玉簪插上去。
“李尤?”時錦伸手擋住玉冠。
李尤撥開她的手,笑道:“你這衣裳是白色的,插一只碧玉簪,別笑死人了。”話畢将手中的白玉簪插了上去,轉而将取下來的那只碧玉簪插上了自己頭頂。
青禾在一旁聽得郁悶,還不是因為小姐的白玉簪都很女氣,只有這只碧玉簪好一些。
時錦站起身來,李尤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穿着一身白玉緞衫的她看起來極為明媚,腰帶有些松,愈加顯得腰肢盈盈不足一握。
李尤突然伸手抱住她。
時錦連忙拍打他的手臂,“李尤,你做什麽?”
李尤很快放下手,手上拿着那條玉色腰帶,“這腰帶還是不束的好,哪個男人有這麽細的腰?”
青禾在一旁看得臉紅心跳,她也看出來了,小姐跟這李家公子一定關系匪淺,兩人如此親密。可是小姐不是要和餘二公子定親了嗎?還是小姐自己挑的。
時錦交代好青禾,兩人出了屋。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時府各處的院子開始鎖院門了。
李尤拉着時錦,兩人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幾個巡邏的小厮。
“我們怎麽出去?”時錦悄聲問李尤道。
李尤啊了一聲,“你說什麽?”
時錦又說了一遍,李尤還是沒聽到。
時錦只好踮腳,附耳在李尤耳邊輕聲道:“我們怎麽出去?”
輕巧的氣息吹進耳朵,有些癢,李尤餍足地眯了眯眼睛。
時錦見李尤怔着不說話,撞了撞他。
李尤回過神來,轉頭看向時錦,笑了聲,“山人自有妙計。”
時錦:“......”
兩人躲躲藏藏地,到了一處院子。院子裏只挂了零星幾盞燈籠,時錦分辨不出這是哪個院。
李尤倒是輕車熟路的,帶着時錦在一處粉白牆下停下。
四周寂靜無聲,大紅燈籠在風中搖曳着,地上映出樹枝的陰影,也一搖一晃的。
時錦不由心生膽怯,微微朝李尤靠了靠。
只見李尤觀察了一會兒,拉着她朝一邊走了走。
正在時錦不解間,李尤突然伸手抱住她的腰,一腳蹬地,一腳踏上一旁的一方石塊,借力騰空就起。一切就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時錦生生将尖叫遏制在喉,連忙伸手緊緊箍住李尤的腰。
李尤又伸手在牆沿上撐了一下,兩人翻過牆頭,朝下落去。
時錦以為兩人要在地上滾幾圈卸力,更加緊貼着李尤,以免滾不到一起會受傷。
感覺到劇烈的一震,時錦沒有感覺自己在滾,她睜開眼,眼前是一片黑暗。
直到李尤松開了抱在她腰上的手,時錦才意識到,自己臉正埋在李尤的胸口上,她松開手,往後退後了一步。
不遠處的人家大門前挂着幾只燈籠,淡淡的光照了過來,還是很暗。時錦擡頭,看不太清李尤的神色,但他那雙盛滿了碎光的眸子,含着笑意,看得分明。
“...你為什麽不先說一聲啊,吓死我了!”時錦捶了一下李尤胸口。
李尤伸手揉了揉被時錦捶到的地方,笑嘻嘻道:“連花舫都敢去,我以為三小姐膽子很大呢。”
時錦呼出一口餘驚,還是有些憤憤難平,李尤分明就是故意的。
“三小姐太漂亮了,就算穿着男裝,也是個穿着男裝的漂亮姑娘,別人一眼就能認出來的。”李尤轉而笑道。
時錦也知道,這張臉實在僞裝不來男人。
“那怎麽辦?”
李尤拉住時錦的手腕,“我們先去買樣東西。”
......
“這個好,這個配你。”李尤不由分說地将一張面具戴到了時錦臉上。
時錦轉頭望向他,粉紅的肥臉頰,高高挺挺的鼻子,兩只鼻孔對着他。
李尤努力忍住笑,“好看,最配你了。”
時錦左右搖晃了幾下,“真的嗎?”
這憨态可掬的場面,李尤一下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時錦見狀就知道臉上戴的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連忙取了下來,是一個豬頭面具。
李尤還在彎腰狂笑,時錦獰笑兩聲,将手上的面具一下啪在李尤臉上。
李尤痛得哎喲一聲,時錦踮起腳,伸手就欲将線綁在他的發鬓上。
線有些細,時錦綁了幾下都沒綁上,李尤微微彎下腰,面帶笑意地看着她。
時錦滿意地拍了拍李尤臉上的豬腦袋,然後自己挑了張半臉面具戴上。
李尤給了銀子,兩人又租了輛馬車,朝城東駛去。
城東的河水繼續往西,出了城,途遇低窪,形成了臨川湖。
很快到了臨川河岸。
李尤後面從馬車跳将下來,就見先下來的時錦,正看着河畔發愣。
李尤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幾十條花舫停靠在河畔水岸,船舫上挂着一溜排的大紅燈籠,水中也滴溜地映着一排。紅火一片,延綿半裏。有幾條花舫甚至像是集市一般,商客權富,往來如織。
李尤熟門熟路地帶着她上了其中一條裝修精致的花舫。
說是花舫,其實就是特別制造的船,從船中間開口,一排樓梯到岸上。幾個穿着暴露的女子,濃妝豔抹,搖着香巾在門口招呼客人。
兩個戴着面具的人,在人群中極顯眼,引得周圍人都将目光掃在兩人身上。
李尤倒是一點不在乎,有些擠,他一手拉着時錦,大搖大擺地朝裏面走去。
門口攬客的姑娘見戴着面具的兩人,異色一閃而過,看了一眼兩人的服飾,就換了一副笑臉上來,香巾在兩人面前一掃,一陣濃厚的脂粉味飄過。
“兩位爺,頭回來嗎?”
李尤理沒理會她,拉着時錦進去了。
時錦像是劉姥姥進大觀一般,伸着脖子,東張西望的。
進了門,才發現這船艙是幾層的。裏面是一間大廳,一旁有樓梯通往二樓。
大廳四周壁下,一排排木架上,幾百只碗大的紅蠟燭正燃燒着,将大廳照得恍如白晝。大廳中間還挂着一盞巨大的銅燈,幾百只燈碗正燃着。
大廳中早已坐滿了人,一些人正放浪形骸着,時錦剛好看到一個帶着瓜皮帽,士紳模樣的中年胡子男,将手伸入一個雙峰半露的女子懷間。
時錦又将目光轉向另一人,一個年輕男子,秀才模樣的,穿着青色長衫,正和一個女子吻得忘懷。
時錦正看得趣味盎然,眼前突然伸過一只手,遮住了她的視線。
“瞎看什麽,一個姑娘家,當心長針眼。”李尤嘟哝一聲,強行将她拉走了。
兩人上了二樓,二樓還是一個廳子,比一樓稍微小一些,布置的桌椅也不多,坐着的人也不多。
兩人挑了個位置坐下。
正在時錦疑惑為何這人這麽少的時候,一個小個子男人,端着一個紅漆托盤,笑吟吟地走了過來。見兩人戴着面具,也并不見怪。
李尤從荷包裏取了一錠銀子,扔在了盤中。
男人笑嘻嘻地道了謝,去了。
原來這座要給錢。時錦恍然大悟。
接着就有人送上瓜果茶水上來,兩人等了一會兒,依然沒什麽動靜,大家還是靜坐着。
漸漸地,又陸續有人上來。
時錦左右看了看,戳了戳李尤,問道:“餘二公子呢?我們來這做什麽?”
李尤随手朝一個角落一指,“那不是?”
時錦順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一身素衣的餘玞靜靜地坐着,面前擺着一杯早已冷卻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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