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一寸山河一寸血 (43)

在日本士兵乘坐“東京快車” 接踵而至瓜島的同時,(為了盡量減少暴露于盟軍空襲之下,日本驅逐艦在整個戰事中,經常能夠于一夜之間直下新喬治亞海峽抵達瓜達爾卡納爾島并回航,他們被盟軍稱為“東京快車”) 3個美軍陸戰營也被陸續送上島來。朝宗看着梅裏特.埃德森的第1突襲營和第1傘降營從面前走過,馬爾斯蹲在倒伏的樹幹上,褲子褪到膝蓋,以他每天例行十幾次的儀式迎接他們,他正患痢疾。此時樹林裏除了千百年來自生自滅的植物腐爛發出的惡臭,還混合着士兵們的屎味。

“嘿,你還好嗎?活計?”有人打趣馬爾斯。

“管好你自己吧!”馬爾斯回擊。

他們在圖拉吉島和吉沃圖-塔納姆博格戰役中的遭遇比朝宗們還甚,他們是來瓜島休整的。

“我們是來度假的,兄弟。”

“來這個鬼地方度假?你信?”

馬爾斯一語成谶。

埃德森的840人在亨德森機場南面的山脊地帶休息,這片1000碼長的狹長山脊之前幾乎不設防,是倫加防禦圈的最薄弱環節,可以輕松地越過這裏直抵亨德森機場。日後這片山脊被命名為埃德森嶺。

9月12日晚21點30分,日軍的輕型巡洋艦和驅逐艦組成的火力打擊編隊,在瓜島附近海域對亨德森機場和倫加防禦圈發動了20分鐘炮擊,并在埃德森嶺附近投射照明彈。

朝宗所在的第1團第3營駐紮在倫加防禦圈的東南側。噼噼啪啪的響聲震耳欲聾,濃烈的火yao味刺激着鼻孔,炮彈呼嘯着從頭上飛過,周圍是爆炸掀起的氣浪和飓風,土塊、樹枝四處飛濺,受傷的士兵在痛苦地尖叫,腳下的大地震顫着。這一刻朝宗仿佛在太上老君的煉丹爐裏,老君還扔了無數挂鞭炮進來。到處是火、煙和爆炸聲,孫悟空尚可以躲在巽宮位下,他卻無處藏身。

日本人來了,他們剪斷鐵絲網蜂擁進來。朝宗的勃朗寧自動步qiang開始鳴響,他把那些矮人射穿在鐵絲網上,在閃爍不定的火光中,他看見倒伏在鐵絲網上的醜陋軀體的顫動。日本人被打倒一波,就再來一波,漫天遍地、沒完沒了的倭人,朝宗懷疑這場戰鬥還有沒有盡頭。

朝宗的勃朗寧步qiang打到卡殼,他就随手抓起身邊的加蘭德步qiang繼續射擊,他根本沒空想這只槍的主人怎麽了。有日本兵跳進戰壕裏持槍向他刺來,朝宗閃身躲過,他的槍被撞落,他反手抽出KA-BAR格dou刀,一刀戳死日本兵。又有一個倭人跳進來,朝宗來不及從死屍上拔刀出來,他眼疾手快抄起T型鏟直擊對方脖子,一鏟豁了他。他迅速撿起槍來,剛開火,一個日本兵就倒在他槍上。馬爾斯搶過來,幫他頂住日本人的進攻。

Japs不再露頭,朝宗絲毫不敢放松警惕,長久以後,他舒了一口氣。

“他們不要命嗎?頂着這麽猛的火力往上沖!”馬爾斯打破沉默。朝宗被方才的驚險攝住,說不出話來。他頭一次希望矮人們不要再來,至少現在,他腦袋裏緊繃的那根弦就要斷了。

大家一直守到天亮,天亮了就安全些,Japs喜好在夜裏發起進攻。白天美軍派出六輛“斯圖爾特”輕型坦克來掃蕩這片地區,三輛坦克被日軍的反坦克炮擊毀。但是日本人再也沒能繼續進攻,因為美軍的炮火一直壓着他們。

後來,朝宗才知道相較于埃德森嶺上的突襲營士兵們,自己受到的日軍攻擊幾乎就是撓癢癢。12日晚,埃德森嶺上的第1突襲營C連駐守陣地被日軍突破;12日和13日晚,在此駐紮的美軍和日軍展開拉鋸戰,在火炮支援下,美軍擊退日軍一波波的正面攻擊。雙方彈藥耗盡時,突襲營的士兵們在沒有月光的夜晚與日兵展開白刃戰。日軍一些單位甚至越過山脊到達機場邊沿,最終被在亨德森機場駐守的工兵部隊擊退。

清晨,周翰從帳篷裏走出來,伸展開手臂,吸一口新鮮的空氣。他看見隔壁諜報隊的青年士兵在帳蓬外面蒙着的一層霧水上,用手指寫下“孫立狗”三個大字,他在心裏笑一下。往來的人看見了那三個大字亦抿着嘴笑。

新38師于六月下旬從英帕爾開赴阿薩姆邦的馬黑裏達休整,7月下旬開赴比哈爾邦的藍姆迦整訓。藍姆迦位于印度中部加爾各答西面120英裏處,營區面積30平方公裏,其中有二十幾座水泥鋪地的大營房,紅色磚瓦房掩蔽在碧綠的榕樹中,環境優美。營地四周不遠的地方即是起伏的丘陵,實施實彈射擊及野戰演習極為便利,是練兵的最佳場所。

7月中旬,周翰兄弟和戰友們進駐藍姆迦訓練營。新38師來到藍姆迦後,發現英國人準備的營房根本不夠用,操場也小,于是師部與美軍參謀商議,繪出圖紙,命令各團自己搭帳篷、挖山坡、開荒地、把坑坑凼凼填起來,把訓練場重新整修一遍。三個團接到命令,馬上動手,只用了七、八天時間,就按照孫立人的設想,修起了營房、訓練場和打靶場。

他們目前安置于在營地之外的荒地上臨時搭建的帳篷裏,潮濕、悶熱、擁擠。從緬甸戰場上生還的士兵,如他和經國,絲毫不介意,比起在瘴氣彌漫的森林裏幕天席地,這裏的居住條件已然很好。

新38師進入印度後,享受英美配給的後勤和裝備,為了革除國軍中飽克扣的陋習,所有補給品統由美軍供應處向國軍發放,實施“補給到連,供應到人”的追送補給制度。普通士兵每餐有一個牛肉罐頭,兩包麥片,一包餅幹,一包茶葉,一包香煙,一顆VC片。經國幸福得鼻涕冒泡。

而諜報隊的士兵們從國內專門飛來藍姆迦受訓,他們出國前想象中的“機械化部隊、國外訓練”與目前的處境有天壤之別,自然牢騷不斷出現。

8月初,廖耀湘所部新22師及第5軍直屬部隊幸存者共三千多官兵陸續從印度列多被運到藍姆迦。中國軍隊緬北大撤退時,杜聿明率第5軍軍部直屬部隊及新編第22師,在森林中徒步向胡康河谷(野人山)的大洛和新背洋退卻。行軍途中,時值雨季,山洪爆發,部隊糧盡藥絕,在新背洋附近,絕糧八日。官兵饑病交加,死亡累累,僅新編第22師就因饑、病死亡2000餘人。5月底,第5軍軍部直屬部隊及新編第22師奉命改道入印,在美空軍空投糧藥的支持下,至7月25日才抵達印度列多。

第200師自4月下旬緬甸東枝地區戰鬥後,奉命向北轉進,沿八莫、南坎間撤退。與第5軍補訓處、第 66軍新編第28師等餘部彙合,在穿越西保、摩谷公路的封鎖線時,遭受日軍伏擊,師長戴安瀾被兩顆機槍子彈擊中胸部和腹部,不久傷重殉國。第200師官兵扶棺向雲南繼續前進,6月底抵達雲南雲龍時,全師僅剩官兵2600餘人。

當經國獲悉其他部隊在撤退時的慘狀時,突然感慨說感謝蘭姐當時的拖延,使他們得以加入38師,現在才能全身抵達印度。周翰也頗有感觸,若不是澧蘭央求他過完正月再走,他辭別龍繩武時38師還不會抵達安寧,那麽他們兄弟二人現在也許已然埋骨野人山了。祖母曾說批八字的先生講澧蘭命裏很是旺夫,他現在不由得不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人力無法控制,也不可預測,澧蘭是他命裏上天最好的安排。他現在想起祖母仍揪心地痛。

周翰去水房洗漱。來到藍姆迦後,他終于過上了可以早晚刷牙、經常淋浴的稍正常些的生活。自于卡薩進入陣地後,到一路跋涉至英帕爾,整整一個月,他沒能刷過牙。要是澧蘭知道了會怎麽想?他笑笑。酷愛清潔的顧家大少奶奶立下規矩:顧園的仆人和廚師們都必須早晚刷牙,春秋冬三季每五天沐浴一次,夏天則每天沐浴。管家們派專人負責督促。這在上海已傳為笑談,人人都笑說他顧周翰大概只要回家便被妻子扔進浴缸裏,拿堿水鹽水泡着,不到出門時不許他爬出來。周翰再笑笑,其實,他很享受澧蘭的整潔,他本身就是個整潔的人。

周翰從113團正在搭建的營房旁經過,營房快要封頂了,他們不久便可以住到新建成的營房裏。藍姆迦營地正在迅速擴大,到處是在建的營房、臨時支起的帳篷,幾乎每天都有新人來到藍姆迦基地。中國駐印軍的兵員補充由國內各管區負責征調,選精壯者送昆明後再加挑選,以盡量保障兵員的優秀。中印之間的物資、人員來往全靠美國第十四航空隊運輸機的輸送,每天大致可以輸送16架次、400人。人員下機後再以汽車運送到藍姆迦。

得益于從國內源源而來的兵員補充,周翰收到澧蘭厚厚的一封家信,其中夾着一張從前他跟澧蘭和維駿拍的全家福,兩張澧蘭和陳氏從圓通寺求來的平安符,都用塑料紙裹着。随信而來的還有一封陳氏給經國的信,一沓美鈔和兩個簇新的香囊。香囊依舊做工簡潔,一面刺繡祛災、辟邪、大吉大利的八卦紋,另一面則是寓意多壽、多福的“五福捧壽”。

澧蘭的家信由龍繩武鄭重囑托赴印受訓的軍官帶來。心愛的寶貝,她真是善解人意!先前他帶在身上的照片在渡江時被水洇濕了,照片上的人像模糊成一團,他傷心得幾乎要落淚。周翰把陳氏的家信、香囊和平安符遞給經國,從前神鬼不信的經國鄭重其事地把平安符放進香囊裏,把香囊挂到脖子上。戰場上槍炮無眼,各人的生死全靠天佑,況且平安符寄托着親人們的挂念。

澧蘭的信裏記述了國內的抗戰形勢、昆明的市井生活、父母在美國的安好、朝宗在軍隊裏的境況、俊傑一家對他們的照顧、龍繩武的真誠相助、以及她和維駿之間的趣事。她沒有提及管彤,自從日本占領菲律賓後,他們便失去了和浩初夫婦的聯系。

寶貝似乎從他一離開家後就開始寫信,只要碰到有意思的事,她便記下來。洋洋灑灑七萬多字,七十幾張紙,反正面都寫滿了字,編上了頁碼。澧蘭寫得最多的便是維駿的童真,周翰看得滿心歡喜,一晚上,他的臉都挂着笑容。

“笑什麽呢?”經國禁不住問一句,母親寫給他的信與蘭姐的信相比太薄了些。蘭姐的信就像小說,他很羨慕。

周翰便給他念一段小囝的搞笑行為,經國也跟着笑。“對了,澧蘭說她已經給秦文茵發電、報平安。”

“母親告訴我了。”

澧蘭在信的結尾不僅說愛他、吻他,還畫了個逼真的嘴唇。調皮鬼!他趕緊吻上去,親了又親。

周翰向路邊的鐵絲網外面看去,這裏不像緬甸,到處是茂密的森林。這裏只有一些小丘陵、淺淺的河流和貧瘠的土地。沒有農田,沒有太多的人家,僅在鐵路沿線有一些印度村落。周翰估計到了旱季河流便會幹涸。藍姆迦基地有圍牆和鐵絲網,這裏的營房原是英國人修建的戰俘營,主要收容在歐洲、非洲戰場上俘獲的意大利戰俘。在美方的要求下,英軍将營房撥交給國軍做為訓練營地。

周翰走進水房,洗漱後他們要集合跑步。孫立人特別規定每天早上起床到吃飯前這段時間進行體能訓練。8月下旬,史迪威就任中國駐印軍總指揮,藍姆迦訓練營正式開訓。根據受訓對象不同,訓練內容分三個層次實施:高級軍官,對象不只是在印度的遠征軍軍官,還有從中國戰區挑選出來的軍官;中下級軍官;普通士兵。士兵的訓練分得很細,開設步兵、炮兵、裝甲、工兵、通信、車輛駕駛、衛生防疫、獸醫、馱載和後勤管理等訓練班。

周翰兄弟在步兵班受訓,主要訓練項目是步qiang、輕重機槍、迫擊炮、火箭筒、反戰車炮射擊和白刃劈刺等。整訓全部由美國軍官負責教育計劃及任教。由于緬北反攻是藍姆迦訓練的主要目标之一,孫立人在美國人的常規訓練外再增添“叢林戰”和“夜戰”訓練。要求每個人都要學會開路架橋、攀爬、游泳、劃船,以及偵察、埋伏、搜索、襲擊等技能。

周翰和經國起先在訓練場上做翻譯。由于語言不通,且美國軍官傲慢嚴厲,說話基本都是吼,幾乎是貼着耳朵、唾沫橫飛。打罵責罰中國士兵很常見,訓練場上摩擦時有發生,以至于士兵們被鼓噪起來,竟然持槍相向,幾乎釀成流血沖突。孫立人于是從全師抽調精通英文者做翻譯。周翰兄弟不喜歡做翻譯,美國軍官常常傲慢無禮,翻譯還是不翻譯,他和經國夾在中間很不舒服。令他們欣慰的是孫立人在與美英将領交往時,表現得很有骨氣,中國官兵受了委屈,孫立人都會站在他們這一邊。有一回美方告狀告到蔣委員長那裏,孫将軍依然據理力争。英美軍官對孫将軍都另眼看待,很敬重他。

後來因為有從國內源源而來的青年學生充當翻譯,周翰和經國終于可以脫身,加入步兵班的訓練中。他們的裝備已全部換成美式,步兵班有輕機槍一挺,六十毫米迫擊炮兩門,火箭筒一支,班長和副班長持湯姆森M1沖鋒qiang,其餘士兵持M1 加蘭德步qiang。

史迪威從美國國內運來300名軍官,要把中國駐印軍營以上的軍官全部替換成美國人,他的計劃遭到全體中國官兵的反對。最終,那些美國軍官按級別分派在部隊裏做了聯絡官。

周翰走回營帳,經國剛剛醒來。離出操還有些時間,他坐下來鋪開信紙。周翰學着澧蘭的方式開始給妻子寫長信,他一有空便坐下來寫信,稍有些意思的事情他都寫入家信裏。比如史迪威将軍勇敢正直、待人友善,大家都親切地稱呼他“喬大叔”。又比如軍長鄭洞國主持創辦了一張鉛印戰報,16開,常刊載一些國內、國際新聞和有關訓練生活的小品文,且常有漫畫。

他告訴妻子新三十八師和新二十二師最近合編為新編第一軍,“義勇忠誠”為新一軍的軍訓,“藍鷹”是新一軍的軍徽。他們換成美軍裝備,由于新38師在緬甸戰場表現出色、救了英軍,英美特別器重他們,他們的補給和裝備比其他部隊既多又好。

他和經國身體很健康,他們才打完防疫針。他們吃得很好,吃肉吃到膩,他現在很想念蔬菜。他們的裝備齊全到奢侈的程度,戰鬥服、作訓服、夾克、T恤、內衣、毛衣、雨衣、作戰背包、鋼盔、軟帽、便帽、防毒面具、野戰水壺、叢林靴,應有盡有。每逢休息日,他們可以去藍姆迦小鎮的商業街上購物、吃飯,說是小鎮,卻還沒有營地大,營地幾乎是它的百倍。

周翰把“營地幾乎是它的百倍”這句話劃掉,他想了想,再把新一軍的整合以及他們換了美軍裝備這些話都劃掉,只保留“吃得很好,吃肉吃到膩”的句子。周翰換張紙,把這張紙上已經寫好的內容重抄一遍。“小鎮上僅僅有一些因為基地建立後才跑來和軍隊做生意的小販搭建的鐵皮小棚子,有軍人合作社,有用竹子搭的咖啡館和小飯館等,這裏還有些山東人開的商店。小鎮上沒有通訊設施,我沒法給你發電報,寶貝。”他寫道。基地裏的軍用通訊設備自然不能用來讓士兵給家裏發電報,所以他只能寫信,幸好有龍繩武在!

令妻子擔心的事他從不寫,比如印度氣候酷熱,來印的很多新兵身體素質不佳,有不少生病的,甚至有被酷暑和疾病奪去生命的士兵,約占全體人員的百分之一。還有他寫的信要經過檢查才可以寄出,事涉軍事機密,他很理解。

“你要寫小說嗎?”經國笑着問他,“事無巨細都跟蘭姐彙報。”

“趕緊洗漱去,要跑操了!”周翰笑笑。第一批從國內調來受訓的軍官回國時,他就能把信傳到龍繩武手上。龍繩武特意叮囑給他捎信的軍官務必帶回他們兄弟的家信。他猜龍繩武之所以能盡心盡力地幫助他,不完全緣于往昔他們之間的交好,還應歸因于龍繩武對澧蘭的傾慕。他心中陡生醋意。周翰算算日子,澧蘭應該要生産了。三十七歲的産婦算高齡,生産時風險更大,周翰這些天始終提着心。

周翰兄弟去食堂吃飯,周翰從寫着每日菜單的小黑板前走過,不用看,他都知道早飯是什麽。

“你看黑板。”經國碰一下他。

黑板上不知是哪一位在菜單上方用英語寫道,“今日早餐有魚、蝦、蔬菜、水果、米飯、面包、粥、牛肉、土豆。”魚、蝦、蔬菜和水果用橫線劃掉。周翰咧一下嘴角、笑笑,看那歪歪扭扭的字體就知道是美國人幹的。魚、蝦、蔬菜、水果?那寫字的人以此來表示在訓練營裏想吃到這些東西根本是癡人說夢。

早餐後便開始一整天的常規訓練。下午的射擊訓練中,教官看了每個人的打靶成績,走過來沖着周翰挑起拇指,他再拍一下經國的肩。自從顧氏兄弟加入步兵科的常規訓練後,射擊教官嚣張的氣焰收斂不少。這一對兄弟的打靶成績總讓他驚豔,尤其是顧周翰!藍姆迦有充足的彈藥供應,在國內時不常做的實彈射擊現在可以充分演練,中國士兵們的整體射擊精準度逐漸提高。

有美國軍官走過來與射擊教官說幾句話,教官便讓顧氏兄弟出列、跟着來人走。來人引着兄弟倆一路去司令部所在區域,周翰心裏納悶。他們在一座紅色磚瓦房前停下,軍官領着他們進大門,穿過走廊,往裏面走。他們在走廊快到盡頭的一扇門前停下來,軍官沖着門前的兩個衛兵點頭,衛兵替他打開門。

軍官把顧氏兄弟留在外面,自己走進去,向對着門坐着的準将行禮,“将軍,他們來了。”

“嗯。”

“你們進來吧。”軍官對着門外說,“這是訓練營主任麥克凱蔔準将。”

周翰兄弟認得,藍姆迦開訓首日,麥克凱蔔Frederick McCabe準将在講臺上發言。不大的一個屋子,僅有兩張桌子和一排文件櫃,新一軍副軍長孫立人赫然坐在桌子旁邊。兄弟二人向兩位将軍行禮。

“福斯特教官說你們兄弟劈刺技術很好,連他也無法抵擋,”

“我曾經的劈刺教練也不是他的對手。”孫立人指一下顧周翰對訓練營主任說,“槍法也很好!”

“嗯,我看過他的打靶成績,是所有士兵中成績最好的一個!”

“将軍過獎了。”周翰兄弟自就讀聖約翰大學始便練習擊劍,在哈佛,他們是擊劍俱樂部的成員,是個中好手。從軍後,他們正面對敵,積累了不少經驗。兄弟倆一起研磨了幾番,劈刺技術愈發精進,美國教官竟不能抵擋他們。

“你們在哪裏學的英語?”藍姆迦訓練營開訓之初,準将對寥寥無幾的翻譯們都有印象。

“在美國,将軍。”

“去美國做什麽?”

“讀書,将軍。”

“哪個學校?”

“哈佛,将軍。”

将軍挑挑眉毛,“在哪個學院?什麽學位?”

“法學院、商學院,博士。将軍。”

将軍頗吃驚,“你呢?”他轉向經國。

“也在哈佛,将軍。法學院、商學院,碩士。将軍。”

準将看一眼孫立人,本來畢業于普渡大學土木工程學、轉而投筆從戎考入維吉尼亞軍校的孫立人已令他欽佩,眼前兩人的學歷不輸于孫立人。他們竟然抛開傲人的背景,衛國抗戰,在這般年紀從普通士兵做起!

孫立人笑笑,他很自豪有如此的部下、如此的同胞!

“很好,有勇有識。福斯特教官說你們與日本兵對過陣,了解他們的劈刺方法。我跟孫将軍商量,提拔你們為劈刺教官。”

“不勝榮幸,将軍!”美國教官嚴厲歸嚴厲,但是正直,兄弟倆能夠升任劈刺教練緣于教官的大力舉薦。

“很好!你們有什麽問題嗎?”

“将軍,我們可以繼續參加步兵科的訓練嗎?”兄弟倆深知戰場上的克敵制勝基于平素全面、科學的訓練之功。

兩位将軍都微微點頭。“體能訓練和夜戰訓練,你們正常參加。”孫立人說。焉得登枝而捐其本?兩人不忘根本,他欣賞!

“謝謝!将軍!”

周翰兄弟跟着軍官去辦交接,軍官特意說一句:他們可以搬到教官宿舍,不用再睡帳篷。

“謝謝長官關照!我們早晚要出操,這裏距離我們團部有些距離,團裏的指令我們不能馬上收到。不麻煩您了。”周翰深知軍營是個小社會,他們于短時間內得到擢拔,若再享受教官待遇,有人會不舒服。況且他們曾經顯赫的背景正被人一點點挖出來,自有心裏不平的人要尋釁滋事。孫立人治軍嚴明、不偏不倚,不會特意偏袒他們。他們不過是普通一卒,該盡量避免惹禍上身。

兄弟二人回營帳不久,班長便引着一位中年軍官從帳篷外進來,“周翰,有人找你!”

周翰一見那軍官便知道是龍繩武委托的送信人。這人顯然剛來基地,身上一股消毒水味道。所有從中國經駝峰航線到印度的人,進入藍姆迦基地之前都要對全身進行藥水消毒,焚燒掉舊軍服,換發新軍裝。以免因一人感染傳染性疾病,而在基地裏大面積傳播。而且軍官的臉相對白一些,印度的驕陽一天就能把人曬黑。“您是......”他盯着對方看,這消息是喜......他心裏忐忑不安。

“顧先生,尊夫人一周前生子,母子平安!”軍官開口就是這句話,他并不先介紹自己。他知道身為丈夫和父親最關心什麽。

“啊,謝謝!謝謝您!”母子平安!澧蘭生子!他的寶貝們平安無事!周翰的淚瞬間湧上來,噙在眼裏,目睹了太多的死亡之後,兒子的降生使他再次感受到生命的蓬勃!

“我叫陳浩如,第1集 團軍第60軍182師539旅1078團代理團長,龍将軍囑托我來為顧先生送信。”

“長官,千裏迢迢,麻煩您了!謝謝!”

“太客氣了,顧先生。我在這裏特訓六個星期,我離開前會來找您,您有家信,我替您捎回去。”軍官十分客氣,因為這是龍繩武的囑咐。

“謝謝!太感謝您了!那我等着您!”要不了那麽久,還有不到十天的時間,龍繩武的第一位信使就要離開,澧蘭就會收到他的信了。他要好好誇獎他的愛妻,他要告訴澧蘭等他回家後再給孩子起名字!周翰将軍官送出營帳,一路陪着他走到軍官宿舍前,再次道謝、告辭。

周翰疾步回營帳,迫不及待地拆開一直握在手中的信,第一頁信紙上,澧蘭用大字龍飛鳳舞地寫下兩行:“10月27日下午6點20分生子,平安!小囝5斤6兩,很健康!哥哥你喜不喜歡?”澧蘭在這兩行字的下面,畫了一副白描:嬰兒被母親溫柔地抱在懷裏,身畔的小囝一臉好奇。這頁信紙是後來加上的,附在長信的最前面。

周翰撫摸那白描、咧嘴微笑,他能看出妻子的得意。寶貝不是容易受孕的體質,可她那迷人的小肚子偏會生,他喜歡什麽,她就來什麽。從前冬天時,澧蘭喜歡把肚子貼在他腹部上,“用你的大臭肚子暖暖我的小香肚肚!”她命令道。愛嬌的寶貝!他想得出神。

“周翰,喜得貴子啊!請大夥吃飯!”戰友們起哄。

“好!咱們休息日就去鎮上!班長,請您一起去,好嗎?”

“去!怎麽能不去?恭喜你!”

“走,洗澡去!”經國拍一把他。今天是常規沐浴日。

周翰舍不得手裏的信。

“你別把蘭姐的信熏臭了。咱們早去早回,你幹幹淨淨、舒舒服服地看信。”經國扯着他走。

......

他正洗浴,澧蘭進來,背着手繞着浴盆大模大樣地轉一圈,眼光一直在他身上溜,還伸手在他肩上摸一把,周翰看愣了。

“嗯,不錯,秀色可餐。”她捋一捋假想中的胡須,“朕今晚翻你的牌子。”

不知是誰秀色可餐,妻子烏發雪膚,玲珑的身體在艾綠色絲質繡花睡衣裏若隐若現。雖然剪了短發,麗色卻分毫不減,反而俏生生的,像仙子,嗯,靈魂女神賽姬,羅馬神話中比維納斯還要美麗的公主,轉眄流精,光潤玉顏。澧蘭剛要出去,即被從浴盆裏跨出來的周翰笑着一把抓住,“做什麽?”她驚叫。

“臣妾求皇上現在就臨幸臣妾,臣妾等不得!”

“你這女人太不矜持!弄濕我!”

到底是哪個女人不矜持?他抱起澧蘭往浴缸裏去。

“不過,我喜歡。”她小聲說。

......

妻子雪色的身體仿佛要融進水裏,後來真的融進水裏,嬌軟無力。周翰一邊給經國搓背一邊微笑着回想,那是澧蘭小産後重回顧園,他被澧蘭禁欲一個月補眠,為他的健康計,差點沒憋死他。好在寶貝通情達理,未足月便主動為他開齋。後來沒三個月妻子就懷孕了,他自己又高興又郁悶,感慨自己效率太高,才開幾天葷便又要戒色。

“想什麽呢?”在一旁沐浴的戰友詫異的神色令經國覺得不對勁,轉過頭來看到臉上仍舊帶着神秘微笑的周翰,摸不着頭腦。“你不要這樣,別人會以為你動了龍陽之興,壞了我的名聲。”

“想叫我泣魚竊駕?你哪有龍陽君的美色!”周翰笑着在弟弟背上拍一巴掌,“搓好了。”搓下來的灰很多,打成了卷,他很有成就感。

“我是劈刺教練。”史載魏王的男寵龍陽君不僅豔名遠播,同時還是魏國數一數二的劍術高手,所以經國有此說。

“我兄長想我嫂子了。”經國向旁邊沐浴的戰友解釋,他看周翰那溫存的表情就是他一貫對蘭姐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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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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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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