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荒郊旅館
誰知這防蚊噴霧不僅味道濃,後勁還大,即使開了窗也散不幹淨,聞執在副駕駛上哈欠連連,眼睛都浮了層水霧。
路見時用餘光看了眼,此時正值黃昏,落日的光灑在聞執側臉上,勾勒出俊美無暇的輪廓。
似乎感覺得到對方的視線,聞執嫌丢人,側過頭看風景。
“還暈?副駕抽屜裏有暈車藥,你自己翻一下。”
路見時手握方向盤,用眼神示意。
聞執本來還想撐一會,誰知道越來越困,神情都恍惚了,他也不逞強,依言翻出暈車藥含嘴裏。
“好些嗎?”
“還沒。”聞執整個人蔫蔫的。
路見時将車窗全搖下來:“不行你睡一會吧,我看導航得開兩三小時才到宅子。”
“沒事,我…”
聞執一句話沒說完,表情僵住了,後座的秦果直接将防蚊噴霧朝他脖子上噴:“這個清清涼涼的,你試試,消暑提神。”
濃烈的花露水氣味襲來,聞執瞬間上頭,他迷迷糊糊嘟哝了聲,直接倒頭睡了過去,頭還歪在路見時肩膀上。
路見時:“……”
秦果趕快扶起蠢弟弟的頭,讓他老老實實往另一邊偏:“……路哥,不好意思啊,小執近來精神狀态不大好,還吃着藥。”
“什麽藥?”
“精神鎮定劑和抗抑郁的,就壓力大,也沒什麽大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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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見時漫不經心的哦了哦:“如果需要好的精神科醫生,回寂城我可以幫忙聯系。”
他說完,聞執的頭又偏了過來,壓在他肩膀上。
就好像路見時是塊磁鐵,一直吸他的頭。
“謝謝路哥,”秦果尴尬的笑笑:“真不好意思,要不我坐回去…”
“沒關系。”路見時不着痕跡的勾了勾唇角,開始懷疑先前自己的判斷出了差池,這漂亮的alpha可能真是個花瓶。
路見時跟着導航指示,沿着海岸線走,很快落日就隐沒在海平面下,原本清朗的夜空也漫起了夜岚,可見度降低,路見時為了安全起見放慢車速。
原本一直找話題和他聊天的秦果漸漸安靜下去,路見時從後視鏡看了眼,秦果和宋藝彼此挨着沉沉睡着了。
車子裏一下子靜悄悄的,路見時嚼起口香糖防犯困。
彼時已接近晚上九點,車裏的花露水味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潮濕的海風和森林氣味。
聞執從副駕駛睜開眼,看到車玻璃外濃稠的白霧,又看了眼時間,皺眉:“還沒到嗎?”
路見時搖頭:“起了霧,我不敢開太快,導航也出了點問題…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轉。”
“我看看手機地圖導航。”說着他掏出手機,才發現完全沒信號。
路見時全神貫注的握着方向盤:“我的手機也沒信號,和外界聯系不上,不然早走出去了。”
聞執臉色微沉:“這不大對勁吧?”
“嗯,像是遇到鬼打牆了,”路見時卻漫不經心的,甚至勾了勾唇角,“怕不?”
聞執怔了怔,搖頭:“你困嗎,我來換你?”
路見時用餘光看了他一眼:“你還是未成年吧?”
他之前資料就查過,聞執現在才十九歲,而alpha的成年是二十歲。
聞執抗議:“…我只是還沒到可以和Omega進行合法标記行為的年齡,開車還是允許的。”
路見時當然清楚,哦了哦:“我知道,逗你呢。”
聞執:“……”
路見時繼續逗他:“這不是擔心你害怕又不敢說嗎?”
聞執竟然抿唇笑了:“路哥好意,心領。”
路見時挑了挑眉:“哦,差點忘了,你還是個玄學博主。”
“嗯,一分本事兩分直覺七分忽悠,如果路哥還有興趣,随時可以找我算算。”
“好啊,很感興趣,”路見時一下來了興致,“那你現在算算,我們什麽時候能走出鬼打牆,忽悠直覺本事都可以。”
聞執一本正經說:“鬼打牆的話,最快的辦法就是脫褲子。”
路見時偏了偏頭看他:“嗯?耍流氓?”
“撒尿,可以破掉鬼打牆的障眼法,不過…”聞執話沒說完,目光一凜,“欸小心——!”
一道黑影從窗玻璃上閃過,路見時飛快的調轉方向盤,只聽一聲極刺耳的輪胎和水泥路摩擦聲,車子停在了高速公路護欄旁。
“怎麽了?撞人了?”秦果模模糊糊的醒來,坐直身子揉着眼睛。
路見時拍了拍方向盤:“撞鬼了。”
宋藝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秦果倒是很淡定:“沒事,小執克鬼。”
宋藝:“……”
路見時試了兩次,車子打不起火,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我下去看看。”
“一起。”聞執同時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
路見時打開手機電筒,檢查了車子底盤和輪胎,又往回走仔細檢車經過的高速公路路面,完全沒有撞上東西的痕跡。
真是見鬼了。
周圍太安靜了,鳥蟲鳴叫的聲音都隐沒在濃霧裏,路見時回過頭,鋪天蓋地的白霧遮住視線,分不清東南西北,甚至連汽車的尾燈都看不到了。
路見時心中微沉,一下子像沉在大海裏,迷失了方向。
他将一盒煙留在地上做标記,朝車子的方向走了一段路,這個距離早超過車子停靠的位置,一路上他卻沒看到車子。
除了沉沉的霧氣什麽都沒有。
路見時又試探的往前走了兩步,直到腳下踩到什麽。
他低頭,是自己之前留着做标記的煙盒…
這一邊,聞執檢查完回到車裏,看到空空如也的駕駛座,回頭:“路哥沒回來嗎?”
後座的秦果和宋藝齊刷刷搖頭:“沒呢,一直沒有…”
聞執臉色變了變:“我去找他。”
宋藝越發慌了,臉色蒼白發抖:“果果,你說路哥是不是被什麽東西帶走了…”
秦果的語氣沒剛才那麽篤定,但也不至于慌亂:“沒事,小執在應該出不了大問題。”
聞執再次離開車子,走進濃霧之中。
他深吸口氣,識別出殘留在潮濕霧氣中的信息素味道,似有若無的,但他不會認錯。
聞執篤定的沿着公路走,大概十分鐘,看到靠在防護欄上抽煙的路見時。
路見時感覺有東西靠近,原本打算無論是人是鬼,只有敢惹他直接上前幹翻,沒想到透過濃濃的霧色,看到來人是聞執。
他咬着煙笑了:“還好是你。”
聞執走過去朝他伸出手:“牽着,我帶你回去,不然又走丢了。”
路見時挑挑眉,握着他的手,聞執的手意外的很暖和,有了對比路見時才知道,自己的手現在有多涼。
“你找了我多久?”
“大概十分鐘。”聞執看了眼時間。
“欸,我記得明明沒走遠。”路見時有些意外。
聞執點點頭:“是霧氣幹擾了你的感知和判斷。”
路見時被拉得不舒服,換了個十指相扣的姿勢:“只是霧氣而已嗎?”
“霧氣裏還有點別的東西,”聞執的聲音冷冰冰的,手心卻滾燙,“至于是什麽,就說不清了。”
“我猜就是,”路見時又掏出新的煙盒,“來一根麽?”
“嗯。”
路見時直接将煙送到聞執嘴裏,湊近點燃。
兩人挨得近,能聽到彼此的呼吸。
對方信息素氣息也裹纏在霧氣裏,萦繞而來。
火光閃動跳躍,路見時望着燃起的煙頭,聞執望着火光映照下的路見時。
他的眸子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情緒,而後他垂下眼睛,有點倉惶的移開。
路見時擡眼時,一股煙氣掠過,聞執已經恢複了往日的波瀾不驚。
“算是,還你天臺上的火。”
聞執笑:“算得這麽清。”
“那是,不喜歡欠別人的。”
路見時似真非真道,他看向笑微微的聞執,才發現這個平時總是板着臉的少年笑起來,有一顆俏皮的小虎牙。
路見時收回視線,才發現原本延伸在濃霧裏像是沒盡頭的高速公路,不遠處停着一輛車。
是他們的車。
“換我來開車,你歇會兒。”
聞執将路見時按在副駕駛的位置,關好車門,又繞過來坐在駕駛位上,系好安全帶重新上路。
路見時這會突然感覺疲憊極了,身上也冷,他沒逞強,靠在副駕座椅上點頭:“麻煩你了。”
秦果擔憂道:“路哥你沒事吧?”
“沒事,不小心被迷了神志 ,走了點冤枉路,還好小執給我撈回來了。”
他學着秦果叫聞執小執,而後偷偷看了眼聞執,對方臉上毫無色變。
聞執重新啓動車子,他按着導航走,沒多久霧氣就淡了,視野清晰許多。
路見時身上的體溫也漸漸回暖,大概半小時,他看到高速公路出口指示前方一公裏處有個度假旅店。
而好巧不巧,黑沉沉的夜空爬過幾道閃電,似在醞釀着一場雨。
“導航顯示大概還需要多久?”路見時問。
聞執嘆氣:“剛才霧氣影響跑偏了,換了條路線,大概需要五六個小時。”
後座的秦果低低啊了聲,顯然有點憋屈,宋藝也不甚愉快的埋怨了一下:“還這麽久啊,好像快下雨了…”
“要不我們今晚先去旅館湊合吧,總好過在車裏?”路見時看向後座的兩人,征求他們意見。
“我同意。”
“我贊成。”
“那走吧。”
聞執也看到了路标,将車拐到出口處,朝旅館駛去。
出了高速公路收費站,霧氣又濃了起來,那座有點年歲的度假旅館坐落在濃霧中的荒郊野嶺邊上,門口亮着接觸不良的霓虹燈招牌,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旅館。
秦果隔着窗玻璃挺興奮的樣子:“哇哦,情人旅館。”
“那還住嗎?”路見時回過頭再次确認。
秦果朝他眨了眨眼:“路哥決定。”
沉默一瞬,路見時:“你們不介意那就住吧,下雨開車不安全。”
再說一個人一間房的話,是不是情人旅館關系不大。
因為夜深了,旅館的門緊閉着,路見時敲了門屋裏才點起燈。
隔了好一會兒,門從裏面拉開:“四位入住?”
“您好,我們要四間大床房。”
開門的是個中年的老阿姨,臉上畫着很髒的妝容,不停的打哈欠,顯然剛從睡夢中被叫醒:“可我們只有兩間大床房了。”
“那別的房間呢?”
阿姨聳聳肩,不是很耐煩的樣子:“都沒空的了,你們住不住?”
路見時:“…?”
就這,荒郊野嶺的客房這麽緊俏?
阿姨又補充了一句:“附近倒是沒別的旅館了。”
路見時看了眼天空,閃電越來越近,真的要下雨了:“住。”
他回過頭,對剩下三位說,“湊合湊合吧?”
“我沒意見。”秦果似乎還挺開心。
宋藝:“我也…”有意見也不好說。
聞執則沉默不言,淡定的看向路見時。
路見時回視,就事論事:“行,那你跟我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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