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不是取消婚禮了嗎? (52)
謝開言這次的清洗來得心甘情願,因此也不叫喚,她直接忍住了溫水滑過皮膚的異樣感,由着胭脂婆整饬。
胭脂婆一邊梳洗着謝開言的長發,一邊提防地看着她的手,生怕又給抓出了一只石龍子。
兩人各自想着心事,沒有說話。
寝居裏,葉沉淵坐在床側,緩緩平息腹中的灼熱。謝開言手持燈籠走進來,他見了,氣息驀地又紊亂起來。
她穿着粉絹裹胸、素白小绔,外面僅是罩着一件連襟結的絲綢睡袍,每走一步,空蕩蕩的袍子便掀開一些,溢出了清香和雪色。
她的心底終究是存了怯意,走了幾步,又沉默站在雕花閣門前,外室已被反鎖,她便斷了退路。
“過來。”葉沉淵低聲喚道。
謝開言放好燈籠,走到他身前。
他将她抱在懷裏,低頭吻向了柔軟的胸脯。她在微微顫抖,酥熱一路爬升,染上了她的指尖。
他品嘗了極久的雪色峰巒,忍耐不住,便一手剝去她的睡袍,扯下那抹殘存的裹胸。
她的溫香軟玉全在他嘴裏,跳動着,慢慢變得挺拔。
她因受力而擡起了手,抓了他的脖頸一記。他渾然不覺,仍是沉溺在吞吐吮吸中。
她惶急說道:“對不住。”
他哪裏聽得到她在說什麽,又做過什麽。
她見他不應,受不住他的力道,又抓了他一下。
他終于擡頭:“胸口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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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被他玩弄在手掌間,艱難點頭。
他笑了笑:“那便換一個地方。”說着,手指已經滑向她的小绔內。
她只能驚喘一口氣。
折磨許久,他才退下她的全部衣衫,将她平放在床上。
謝開言閉上眼睛,心底暗念,這不可能。中了桃花障還未解毒的人,怎麽能流連女色這麽久,還有一舉攻城的氣勢?
葉沉淵見她如臨大敵的模樣,眼底一黯,知她并未完全接納他,甚至是迫于他的威壓,她才勉強留在他身邊,默許他一次次的要求。
他的身上很燙,心裏更燙,血液好像燒了起來。最痛的不是毒發,而是他對她的渴求,找不到宣洩的缺口。
他壓下精壯的身子,直接覆蓋在她的雪膚上,還未攻略城池,滾燙的毒血就翻湧上來,迫得他喉頭生緊。
她看出了他的異樣,忙伸手托住了他的上半身,将他放在一邊床鋪上,淡淡道:“先養好身子吧。”
他抿緊唇,強抑下腹中的絞痛,爾後睜開眼睛,看着她冷聲說道:“遂了你的意。”
她從散落的衣衫裏找到一方雪帕,替他擦去滿頭汗,失笑道:“我是體恤你,才先提醒你,不可太親近于我,你偏又不信,這下好了,受痛了吧。”
他閉眼不語,容貌恬淡,難掩痛惜之色。
她伸手渡氣過去,助他調息。他的呼吸漸緩,俊容又生出玉色。她看了看,湊過去拈起他的鬓角長發,嘆道:“阿潛也老了啊。”
葉沉淵睜開眼睛,冷淡地瞧着謝開言。
謝開言趴在他身側,扯下一根他的白發:“歲月不饒人。”
他掐住她的下巴,冷冷道:“嫌棄我染毒生出了白發?”
她吃痛,發力撥開他的手,愠怒道:“弄痛我了。”
他偏生不放手,她索性說:“即使你不染毒,也比我年老十歲。”
他的臉沉到底,将她扯過來在唇上咬了一口。
她痛得吸氣,半晌忘了要說什麽,随後記起,又開始勸道:“據說冰泉有駐顏美容奇效,你要不要試試?”
葉沉淵伸手拖過謝開言的身子,将她拉到自己的胸口處,有一下沒一下摸着她的頭發。謝開言趴在他懷裏,聽他胸口在微微起伏,便說道:“如果不願去試,那就解毒吧。”
葉沉淵捧上她的臉親了親:“你說了這麽久,是想勸我解毒麽?”
她看着他的眼睛不敢動,點了點頭。
他淡淡道:“卓王孫已在配置解藥。”
她抑住心跳,從容問道:“據我所知,煉制解毒的嗔念丹需要藥引‘烏珠水’,極難聚集,卓公子曾說,他行走中原十年,才能接到三盞……你這毒,來得及配置解藥麽?”
他沉默一刻,才如實說道:“來得及。”
她怔住。
他又說道:“卓王孫在天階山找到一株新的烏珠木,長勢茂盛,不需十年,就能聚集起所需的水露。”
她輕輕一嘆:“那便好。”
他解釋道:“是最近才找到的。”
她回道:“我幫你取來。”
他摸着她的頭發不說話,她推了推他的手,急道:“你得了天人的風姿,卻落了染白的雙鬓,難道一點也不在意?”
他笑了笑:“你在意我便在意,生得美醜,只是取悅你的心。”
她閉眼輕嘆:“那便是十分好。從明日起,就讓我替你去守烏珠水吧。”
“不用。”
“為什麽?”
“讓卓王孫去。”
☆、陪伴
第二日風起,吹動砂子伏地而走,杏樹枝頭微微擺動十年沉淵。
晨起之後,謝開言便寸步不離地跟着葉沉淵,他喚她食用早膳,飲一杯提神茶,她都一一照做。
葉沉淵起步下樓,見她仍是亦步亦趨跟在後,問道:“出去游玩?”
謝開言淡淡答道:“你不是曾應過,只要留在你身邊,便不再束縛我的行蹤麽?”
他笑道:“我去軍衙處理事務。”
“我也去。”
他淡淡否決:“你向來不安分,留在軍衙,只會生事。”
“那我站在門外替你值守。”
葉沉淵沉吟一下,當即拉住謝開言的手,牽着她走回寝居。謝開言猜他內心有考究,不催促,看他如何吩咐。他喚來胭脂婆替她再次梳妝,先行走了出去。
胭脂婆已摸清葉沉淵的心意,便擅作主張,将謝開言的高髻打散,替她挽了兩朵碧絲垂髻,再将其餘的頭發編成兩條柳葉辮,并佩飾上雪英簪花。
胭脂婆整饬的這種梳妝,是适用于未出閣的女兒家。
謝開言穿着翠玉羅紗長裙站起,便依着女兒家應有的模樣,朝胭脂婆盈盈拜了拜:“上次驚吓了胭脂,十分過意不去。”
胭脂婆忙掩唇笑道:“太子妃折殺我了。”站在原地,紋絲不動接受了拜禮。
謝開言走出門,葉沉淵正侯在一旁,替她再戴上了雪襟鬥篷。他拉着她的手朝軍衙走,說道:“我帶你出行,已不合禮儀,你給我省些心。”
她微微笑了笑:“一定不丢殿下的顏面。”
謝開言端莊坐在軍衙紗屏之後,靜氣屏聲,果然不曾辱沒葉沉淵的顏面。她特意取一方紗巾遮掩了半臉,又不曾拂落鬥篷,避免了抛頭露面之嫌。
軍衙中只有左遷能進入內堂。謝開言坐定時,已經看到了左遷,因他還在案下愁眉苦臉地畫畫。
葉沉淵冷淡看了左遷一眼,左遷便深查君意,自行搬了一方小小的紅木桌案,靠在門洞裏,繼續奮力畫完。
葉沉淵執起朱筆批錄快馬傳遞過來的奏文。
內堂極安靜,除了文風墨香,不聞一絲雜鳴。
一個時辰後,葉沉淵起身走到謝開言跟前,溫聲問道:“餓了麽?”
謝開言搖頭。
“渴不渴?”
她再搖頭。
他低聲道:“你看了我整整一個時辰,不累麽?”
她擡頭溫和地笑了笑:“我想與你在一起,無論怎麽看,心裏必定是歡喜的。”
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臉,正待彎腰低唇下去,突然記起門洞裏還有人,便回頭問道;“畫得如何了?”
左遷忙不疊站起身,将一宿的畫作捧到紗屏前,低頭說道:“請殿下過目。”
葉沉淵揮袖喚左遷退下,左遷臨走前擦去額上的汗,朝紗屏後投來感激的一眼。
謝開言即刻醒悟,她的到來無意解救了左遷的困境,心底不由得好笑。
葉沉淵取下謝開言的鬥篷與紗巾,遞上一杯淡香清杏茶,說道:“覺得悶就出去走走。”
謝開言伸手接茶盞,他卻拂開她的手,徑直送到她的嘴邊。
她就着他的手呷了一口茶,回道:“還是坐這兒吧,讓你放心些。”
葉沉淵今早進軍衙之前,已檢查過文案及四壁,不留任何能牽引起她心思的東西,自然也不會洩露任何戰備消息。見她真的是安順地坐着,他又少不得為她挂心。
“四處如此冷清,你不覺無趣麽?”
“有你在這裏,怎會無趣。”
葉沉淵聽得嘴角含笑:“今日怎會這般乖巧,軟話說了一樁又一樁。”
謝開言拉住他的手,放在臉上貼了貼,溫聲道:“你若高興,我還能多說。”
他低眼仔細看她,她的神情懇切,便知她的話出自真心。他回頭看了看日晷,有意在武将回禀戰情前支開她,說道:“不惹事就能讓我高興,去玩吧。”
“去哪裏?”
“後山有獵場,抓豬抓兔子随你開心。”
謝開言笑了笑:“這可是你攆我走的。”
葉沉淵替謝開言開辟出一處小小的獵場,所走的線路均有安排,既避開了他人眼目,又限定了她的行蹤。
謝開言帶着胭脂婆及數名侍女走上山,山下另有騎兵守護。
胭脂婆拿着絹帕扇風,啧啧嘴:“太子妃打個獵興師動衆的,多麻煩。”
謝開言回頭解釋道:“為殿下而來,不麻煩。”她拿出一副弓箭,特意等到随行衆人趕上前,才射中一只野獾,從不曾脫離她們的視線。
既然表現得如此安分,所有侍從也就放了心。
謝開言走回小樓,在底層廚房裏忙碌。
胭脂婆勸道:“油污重,又氣悶,太子妃何必親自下廚。”
謝開言不置可否,徑直料理好野獾肉,切成薄片,放在沸水裏煮。起了砂鍋後,她将肉片撈出,加入多種輔料,依照食譜做出一盅八寶湯羹。
她交付給一旁作陪的胭脂婆:“送給殿下,可喚人試毒。”
胭脂婆咂舌:“太子妃言重了,我親眼瞧着,怎會有毒。”
謝開言自行去了浴室梳洗,洗去滿身煙灰味道,再熏了衣香,才去探望葉沉淵。胭脂婆趕過來,将她全身收拾得清爽了,才放她出門。
謝開言穿着雪青羅裙邁出門,耳邊還有胭脂婆喜滋滋的聲音:“太子妃如此賢惠,殿下今日可高興了。”
軍衙外堂紅木緊閉,值守士兵不敢讓謝開言站在一旁閑等,便搬來座椅。
謝開言坐在院落鼓架之後,不願引起他人注目,因而數名武将步出外堂時,也不曾見到她。
衆人散去,左遷尾随走出,值守士兵向他使眼色。
左遷一回頭,明白事出有因,忙快步走到謝開言面前,施禮道:“參見太子妃。”
謝開言站起躬身還禮,迫得左遷向旁邊躲避一步。
“太子妃可是來探望殿下?”
“閑來無事,坐這裏曬曬太陽,不必驚擾殿下。”
随後兩人無語。一坐一站,各自內心躊躇。
謝開言抽出手帕擦了擦幹淨的額頭,自袖中飄出一只折疊好的紙雀,模樣栩栩如生。
左遷拾起紙雀,好奇道:“能飛麽?”
謝開言在紙雀後腿上扯了扯,一松手,放它飛了出去。她坐着聽了一陣風聲,利用巧力,送紙雀順風滑翔,左遷哪裏知道其中有些小秘密,徑直跟在紙雀後看了一陣,贊嘆道:“太子妃就是手巧。”
謝開言微微一笑,不答話。
左遷想起昨晚的畫兒,随心問道:“太子妃去過內堂,可知粉壁上畫的是什麽?”
謝開言不答反問:“左大人想學那壁上的浮畫?”
“不想。”
“那可想學這只紙雀的折法?”
“也不想。”
謝開言微微笑了笑:“那就對不住左大人了,我也不知那是什麽畫兒。”
左遷摸着鼻子走開,去內堂禀告。葉沉淵随即走出,喚謝開言進去飲茶。
內堂已稍有整饬。桐木窗紙換成了紗屏,接入疏疏陽光,一株新移植的翠竹探出枝條,簇簇掃着風聲。窗前設置了一張小檀案,上面擺放的茶、水、火、器無不精貴。
謝開言坐在桌案旁,細細看着葉沉淵烹茶。他從雪甕中取出色澤清純的泉水,釋疑道:“此水需在午時二辰,采用五丈三尺長的懸索垂入三斤銅瓶,直落泉窟,才能取得真水,過淺、過深、左右滌蕩都不可捕獲清泉真味。”
謝開言颔首受教。
葉沉淵一一再展示精茶、活火、妙器三項烹茶工藝,讓謝開言明白了,他使用的是貴族茶道,即是将她當作上賓對待。
午後安寂,玉瓯香茗,清風徐來,雅氣漸生。
葉沉淵看着謝開言飲盡一杯茶,才忍不住彎腰過去,親了親她的嘴:“找我有什麽事?”
“無事,來探望你。”
葉沉淵笑了笑,謝開言也抿嘴一笑,兩人對坐,互相看着,滿身萦着淡淡的茶香。左遷在外堂門口處伸頭張望了一下,頓了頓,又随即走開。
謝開言回頭看看餐具并不在內堂,問道:“羹湯滋味如何?”
葉沉淵給予了肯定:“鮮美可口。”
“喜歡麽?”
“若是每日送來,更喜歡。”
謝開言應道:“好。”看了看葉沉淵溫和的眉目,又說道:“我能留在這裏麽?”
葉沉淵笑道:“四壁冷清,只怕委屈了你。”
她依然溫和說道:“看着你便不會冷清。”
謝開言一連九日留在葉沉淵身邊,看他如常批示公文。她只是安靜地坐着,不曾打擾過他,如果他喚她起身去轉轉,她也知道那是武将集會的時候到了,依言走出去打獵,再将獵物細心做成羹湯,給他送來。
軍衙裏冷清如故,左遷時常侍立一旁,聽候葉沉淵的調令。只要謝開言坐在一旁,葉沉淵必定不會多說,謝開言會意避開,等左遷步出內堂,她才會折身回來,手裏時常拿着一束花,或者是女兒家玩弄的小東西。
葉沉淵擔憂謝開言枯坐無聊,準許她在內堂走動。她拈來主案上書寫公文的金帛紙,在窗前坐着,巧手翻轉,将它折成了一只鳥雀。左遷走來,仍然好奇地瞟了一眼,她索性将金紙雀放在桌案上,正對着葉沉淵的如意筆架。
葉沉淵伸袖拂走紙雀,淡淡說道:“玩物不能出現在軍衙。”
謝開言不以為意,拿走他的裁紙刀,在瓜果上雕出一幅幅圖形,擺放在他的眼前。
葉沉淵無奈,再特意安置一張小木案,放置她的小玩意。她連坐九日,雕出了冬瓜花籃、雪瓜玉蘭燈、梨子玲珑塔等九種藝品,可謂巧奪天工。左遷每見一次,必定為之折服,就在謝開言随口問他學不學時,他見主君不在身邊,遲疑一下,最終點頭答應了。
謝開言笑道:“女兒家的東西,左大人怎會有心去學呢?”
左遷玉容微紅,擡手施禮,卻不答。
謝開言又問:“可是看中了誰家的女兒,特意學去讨好她的?”
左遷顏面大窘。謝開言适宜不再追問,只說:“要學幾種?”
左遷想了想,默算将要出征的日子,回道:“七種。”
謝開言了然,将七種小手藝裝進竹籃裏,一并送給了左遷,先溫聲勸他拿回去自行研琢一番。
左遷忙不疊地提回屋舍,晚上再去當值時,沒聽到主君的任何質問,心下大安。
☆、提婚
熏香輕拂,月淡風清十年沉淵。
謝開言坐在燈彩之下,素手輕揚,用細軟的草枝紮了一只活靈活現的蜻蜓。她将絹布打薄,繃在蜻蜓身上,當作翅膀。然後輕輕一彈,送它撲飛出去。
此時的胭脂婆必定是好奇站在一旁,細心瞧着謝開言整饬各種小玩意。
謝開言拂袖待離去,胭脂婆緊巴巴地說:“太子妃好生不講理,怎麽不将畫本作完。”
謝開言笑了笑,當真應了她的催促,走到桌旁繼續完成畫作。數日前,左遷偶有一問,詢問軍衙粉壁畫的是什麽。她沒有應答,回來後便裁剪絹布,加入內襯,做出一冊素白的畫本,開始提筆勾描壁畫。
時至今夜,謝開言用筆墨渲染開海龍騰雲而去的最後一點痕跡,已算是完成了畫作。
胭脂婆執起畫本,在燈下輕輕一翻,随即驚叫了起來:“這些雲啊海啊都能動呢。”絹布一頁頁滑過她的指尖,将所畫的內容連成一道皮影戲,影影綽綽的,講述了一個連貫的故事。
謝開言微微含笑,看着胭脂婆有似孩童般的神情,恍然覺得又看到了熟悉的影子。極早前,她推卸不過句狐的邀請,替她畫了一冊《月魂》的故事,也是這般引得她眉眼生光、驚叫連連。
“知道《南華經》麽?”謝開言問道。
胭脂婆像是撿到寶物一樣捧着畫本,先點了點頭,後又搖了搖頭:“讀過,懂得不多。”
謝開言細細說道:“《南華經》有記載,鲲魚化鵬鳥,振翅而怒飛,水擊三千裏,雙翼蔽天日。我這畫本上畫的,就與故事所說的差不多。”
胭脂婆來了興致,湊過來道:“快,快,趕緊對我說說。”
謝開言凝目看她:“對你說了無用,我原本想講給左大人聽,讓他應付殿下交代的作畫差使。”
胭脂婆依然興致勃勃:“由我轉告給左大人,也是一樣的。”
謝開言微微一笑,解釋了所有:“北理開國流傳着四典故,其中有一則叫做‘海龍吐日’。是說水中生異蟲,先為石龍子,再為小蛇,游過千裏伊水河,決起而飛,化成海龍。那海龍奇大,能吞吐日色。吞下整輪日頭後,海龍便騰雲飛走,直上九霄,散落九彩霞光入伊闕,拂照金堂天子身上。”
酉時三刻,胭脂婆用絹袖掩住顏面,抵擋微微的風沙,走到左遷屋舍外。
左遷聽到侍從通傳,連忙走到院子裏,請胭脂婆進屋寒暄。胭脂婆福了福身子,說道:“不用麻煩左大人,我說完就走。”
左遷喚退所有值守侍從,負手而立,銀絲袖罩經風一拂,有些發顫。他站在月下,玉容斂着光,眉眼看得分外清晰,如同秀美的山水。
胭脂婆皺眉攏着衣袖,繼續遮掩擾她面的風沙,漫不經心說道:“太子妃說了,殿下要左大人畫的壁畫叫做‘海龍吐日騰雲而去圖’,聽着是不是很新鮮?其實就是石龍子化成一條大蟲,吞了日頭,然後逃走的故事。哎呦,左大人這樣看着我做什麽,我沒有殿下、太子妃那樣文雅,說的意思也差不多嘛。”
她遞過畫本,左遷一直看她,來不及接過,她便一掌拍在他懷裏,繼續撇撇嘴說道:“左大人所占的井關鎮,原來就是北理的邊防軍鎮,內堂畫上開國四靈獸的故事,是為了鎮邪,不是左大人想的什麽青天海日、一派祥和……”
左遷見胭脂婆轉身要走,忙說道:“姑娘為什麽這樣生氣?”
胭脂婆回身秀眉冷對:“我喜歡那畫本,太子妃卻要我拿來給你,能不生氣麽。”
左遷想了想,将畫本徑直放進懷中,徹底阻斷她那流連忘返的眼神。
胭脂婆嗤笑:“小氣鬼。”
一陣晚風拂過她的周身,織錦繡緞的衫裙便層層飛起,仿似散開了一朵幽香雪蘭。她的眉眼藏在飄拂的發絲後,更顯妩媚。凄迷的夜裏,只有那張淡淡的紅唇有如秋色海棠,吐暗香,笑語纏綿,引得左遷微微失神。
胭脂婆奇道:“左大人發什麽呆呢?我能走了麽?”
左遷清醒過來,讓開了路,胭脂婆不待辭別,轉身就走,他在後咳嗽了聲,問道:“不知姑娘真實名姓是什麽?”
胭脂婆聽他發問,只得停步回道:“我從古姓,叫奇名,左大人還是不要知道為好罷。”
左遷慢慢走到她身前,再問:“你,你多大年紀?”
“二十二。”
“可曾有婚配?”
“沒有。”
“那,那是否想過,嫁給……嫁人?”
“不想。”
“為什麽?”
“嫁人有什麽好?”胭脂婆将絹帕蒙在臉上,只露出一雙靈動的眸子,不以為然地說,“不如行走五湖四海來得自在。”
左遷長身而立,看着漫無心機的胭脂婆,心底的願望更加迫切。但他向來所持光明磊落的作風,又不願委屈了她,因此如實說道:“胭脂……我喚你胭脂好麽……我很中意你,想娶你為妻,你覺得怎樣?”
胭脂婆跳腳:“什麽?你說什麽?”
左遷羞赧笑了笑:“我身邊都是厲害人物,可我喜歡你這種随性的,長得美,笑得美,每次見你,我都極開心……”
胭脂婆如喪考妣:“不就是來送個畫本麽?怎會變成這樣?”她嚷着嚷着一溜煙地跑開了。
軍衙裏,葉沉淵正低頭核查快馬送來的軍營駐守圖。左遷身穿便裝去而複返,躊躇立在案下。
“禀殿下,我有一事相求。”
葉沉淵不曾擡頭,也不應答。
左遷惆悵侍立許久,內心只覺忐忑。
葉沉淵收好地圖,看了左遷一眼:“将要出戰,浮動的心思一律不準求。”
左遷暗自鼓氣,扣手答道:“殿下應了我的請求,我才能心無旁骛上戰場!”
葉沉淵坐下來看着左遷。
左遷一鼓作氣說道:“我已過婚配的年齡,請殿下做主,替我指配婚事。”
葉沉淵卻說道:“胭脂婆不可行。”
左遷怔道:“我還沒提是誰,殿下怎麽知道……”
“心思過淺的人,自然會被抓中把柄。”
左遷施禮道:“殿下既然看出來了,只求殿下成全!”
葉沉淵冷淡回道:“以你身份,需配三品官員之女。胭脂婆只是修謬買來的奴婢,安插在北理做了探子,心性養得散漫。”
左遷跪下力求,苦苦說道:“我知她心性散漫,又愛玩鬧,可我只看中了她,決計不會娶殿下所提議的王小姐!”
葉沉淵看着左遷哀戚的面容,沉吟一下,問道:“不後悔?”
左遷直挺挺跪立,大聲答道:“不悔!”
葉沉淵揮袖道:“準了。”
左遷歡喜離去。
第二日天明,胭脂婆得知她一向忌憚的婚事竟然有了着落,且是太子下令促成的,如聞噩耗一般,僵立在謝開言面前,久久忘了該做什麽。
謝開言細細瞧她,問道:“左大人平日待你極不錯,難道你沒看出他的意思麽?”
胭脂婆怒道:“你待我也不錯,難道你也會中意我?”
謝開言笑道:“那你現在怎麽辦?”
胭脂婆撇下未梳妝的謝開言,全然不顧自己的職責,一陣風卷到左遷屋舍前,沖他怒喝一氣。左遷拿着名冊,一邊對她笑着,一邊細細點數昨晚所拟的聘禮,絲毫不在意她的怒氣。
胭脂婆昂首挺胸道:“左大人不用肖想我了,我看不中左大人這樣的。”
左遷出示婚書,溫和道:“殿下已經印了玉玺,所列婚約立時有效。”
胭脂婆轉頭就走,離得遠了,仍在憤憤說道:“強做的買賣怎能持久。這天下之大,哪裏不是我容身的地方?不如去扶桑小島,行商也好,賣藝也好,好過留在這天天想打仗的華朝……”
她順口氣,上樓繼續替謝開言梳妝,不準旁人問她一個字,就連謝開言發問也被喝退了回去。謝開言已摸出她大致的底細,看她平時嬉笑怒罵随心随意,從來不與她計較,眼下更是如此。
☆、心願
夜裏,謝開言站在廊道上,擡頭遠觀星象十年沉淵。東方無星,夜幕低壓,隐隐有烏龍雲霧盤桓。有時從渾黑的幕景裏扯出個亮閃,顫巍巍的,映亮了西側小樓這方的天空。
同在北理國疆界裏,氣候變化竟是不一致。海邊即将要起風暴,軍鎮只是吹拂着風沙,躲在山林懷抱中酣卧。
胭脂婆好奇地湊過來問:“太子妃看了半天的星子,在想什麽哪?”
謝開言回道:“殿下的浮堡正走在東海路上,如果遇見風暴,怕是要耽誤一陣子行程。”
胭脂婆撇嘴說:“那極好。浮堡不到位,就發動不了海戰。再說了,它幹嗎緊巴巴地跑到人家領土上去,攻打人家的子民?要我看啊,最好将它留在海裏,就這樣飄着,說不定一百年後,能化成一座小島……”
謝開言回頭道:“胭脂的想法很是奇巧,不過,胭脂能對殿下說說這番話麽?”
胭脂婆瞪眼,伸手朝脖子一抹,說道:“殿下這麽寵着太子妃,都聽不進太子妃的話。要我這個低等下人去說,有幾個腦袋夠殿下砍呀?”
謝開言回頭再看星象,黯然無聲。
一顆星子拖着微弱的尾光墜落西方,緊跟着,又有一顆劃落夜幕。
胭脂婆扯着謝開言的衣袖,興奮異常,嚷道:“快,快,許個願,準能實現。”
“為什麽?”
“理國一直有流傳,落星是天神的眼淚,民衆許下願望就能得到天神的觀照,撞得連連好運。”
謝開言淡然伫立:“古書記載,星墜為石,磨擦生光,屬天象自行運轉景況,哪裏是由得你的天神去把持着?”
胭脂婆忍不住揪了謝開言一把,憤恨道:“你這人一點也不讨人喜歡!”
謝開言滿腹心事靜立一旁。
胭脂婆兀自在對天祝禱,喃喃道:“天神天神你聽我,請讓殿下止幹戈……天神天神你應我,保佑孩童免災禍……”
謝開言暗想:她倒是反戰争的,這點心意非常不錯,不知會不會促使她逃出去。并凝神去聽餘下的祝詞。
胭脂婆說着:“天神天神吼一聲,劈得左遷落馬身,馬兒馬兒快快跑,送我飛躍扶桑島……”
謝開言內心一嘆:算了,還是先脅迫她再說吧。
胭脂婆哪裏知道謝開言的百結愁腸,自顧自地說了一番心願。她回頭一看,發現謝開言默然站在一旁,冷冷淡淡的樣子,不由得笑道:“太子妃又在想什麽哪?”
“胭脂別晃我,讓我靜一會兒。”
胭脂婆依然搖着謝開言的肩膀:“天見可憐的,發個呆還要避開殿下,只怕是有說不得的心事吧。”
謝開言的确是避開了葉沉淵的眼睛在想心事,不願引他起疑。他将她看得這樣緊,她在平日只是好好陪着他,并不提任何一句其他話。在胭脂婆面前,她卻不需要顧忌這麽多,甚至還能與胭脂婆閑聊幾句。
一顆星落下夜幕,謝開言拂開胭脂婆的手,說道:“別管我了,快許願吧。”
胭脂婆将左遷落馬不能娶她的心意又說了一次。
謝開言踱步到一旁,站在了空曠處,胭脂婆看她兩肩擔着風,無知無覺的模樣,眼底柔和了一下,嗔道:“太子妃過來圍上鬥篷吧!這裏天涼,比不上你們南翎!”
謝開言默不作聲站了會,突然回過神來,覺得這句話很耳熟。以前在連城鎮小屋舍外,句狐憐她吹晚風,也曾提醒過她要保暖。
謝開言訝然擡頭:“你說話總是讓我想起了一個人,通常,別人從來不敢在我面前提起南翎。”
胭脂婆咬唇道:“誰?”
謝開言黯然一刻,回道:“一個故去的朋友。”
“你想念他麽?”
謝開言背過身,點了點頭。
胭脂婆揉了揉發僵的臉,笑道:“既然想念他,為什麽不在剛才許個願,說不定能再見到他。”
謝開言背立不動,緩聲說道:“因我知道,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他已故去,便留在我心底……決計沒有再能見到的道理……”
她頓了頓,控制聲音緩急,又說道:“更何況,我已不願再見他一次。”
胭脂婆難以接受這個回答一般,驚叫起來:“為什麽!”
謝開言只覺嘴裏發苦:“我不見他,便不知海外有奇山,能一心留在謝族當族長,不曾見到這以後所有的人,那更能留得他一條命。”
“可是這樣,不就是連殿下都見不着面麽?”
“是的。”
胭脂婆驚奇道:“你願意?”
“我十分願意。”
胭脂婆驚呆而立:“怎可能……”
謝開言說道:“又有一顆星掉下來了,快許願吧。”她走回了寝居裏,再也不去看天幕,更不曾許下那些不切實際的願望。
半夜涼初透,葉沉淵從床上起身,走到美人榻前,彎腰親吻下去,卻發現謝開言并沒有睡着。她蓋着被毯,側頭去看窗臺,清冷的月光撒落在瓷缸上,像是浮着一層雪。
“怎麽了?”見她如此安靜,他坐在榻邊,極力逗她說話。
謝開言擁被坐起問:“阿潛有什麽心願嗎?”
葉沉淵笑了笑:“怎會想到這些心竅?”
她搖着他的手,認真說道:“告訴我吧。”
他想了想說道:“登基後立你為後,你伴我一生。”
她立刻縮回手,轉頭看向月色,不說話。
“不對麽?”
“那是太子的心意,不是阿潛的。”
他淡淡哂道:“怎能分得這樣細。”
謝開言掀開被,端坐在榻上,與他促膝相對。“你知道麽,我在十三歲那年好像見過你。”
葉沉淵回道:“現在才想起來?”伸指揩了揩她的臉。
她低頭想了想:“那年下很大的雪,我騎馬路過寧州,去抓長尾雪雞給叔叔做壽禮,一個少年郎站在雪地裏,穿得單薄,無論怎樣都不說話——那人是你麽?”
葉沉淵摸了摸她的臉:“是的。”
她低嘆道:“原來那時你就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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