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27)

哪一步,都随他。我不會去打擾他,也不許任何人去打擾他,甚至利用他。”

賀蘭公子雙目直視老人,緩緩說道:“若是讓我知道,誰敢去動諾兒,那麽我便是拼着不再飛升,也定要那人嘗一嘗滅族的滋味!即便是賀蘭家,我也不會退讓一步。”

老人伸出食指,指着賀蘭公子“你、你”了好幾聲,險些沒被氣暈過去。

賀蘭公子轉身就走。

他相信,老人一定會将他的話,完完整整的帶給賀蘭家的。

誰也不許去打諾兒的主意。

即便是他自己都不行。

沈諾要誅情,那他便由着他誅;沈諾既已斬親情,那……他就盡量不出現在沈諾面前好了。

老人看着托盤上的一杆金色的精致的小天平秤,久久無話。

☆、68·舊人

賀蘭公子和賀蘭家的太上長老,因着沈諾而大鬧了一場,沈諾顯然是不知道。

沈諾只知道,那個見他的老人,修為不明,卻在對他有所懷疑的時候,竟會放他離開,這其中,很可能有賀蘭公子的手筆。

試想,在東九洲,他除了認識賀蘭公子這樣一個修為高,又願意護着他的人,還有誰會無緣無故的幫他?

沈諾心中嘆氣,想了想,還是在下樓之後,在一個攤子面前,買了一只修士玩具似的小天平,讓人送了上去。

天道無情,所以公平。

道修占據魔修的上風占據了那麽久,白白享受了那麽多年的好處,是時候該換人享受了。

Advertisement

只是那些事情,就與沈諾無關了。

他現下想要做的,一來是修煉,二來就是在這場道魔之争中,乘機賺取更多的靈石,讓金屋坊揚名四海,然後順便的,偏幫道修一下。

如果是之前,沈諾或許不會想到偏幫道修一事,可是如今,沈遲已然義無反顧的投靠了魔修,他摸清了天道的脈門,知道天道這樣善待沈遲,不過是為了更大的壓榨沈遲,甚至進一步猜到,他暫時還殺不了沈遲,可是膈應膈應沈遲,讓魔修這場戰争輸的更慘烈一些,他還是做得到的。

沈諾一路在東九洲走走停停,很快就發現,東九洲上妖獸的價格更便宜,海中靈植也更繁多,煉丹師卻少的可憐。

他稍一猶豫,就給姚莫謙去信,要姚莫謙來一趟東九洲,他有事相商。順便再帶來一名煉丹師。

與此同時,他也打定了主意,要住進散修盟特意為散修免費提供的住所裏——道魔相争太過激.烈,幾乎所有的門派都受到了牽連,散修想要自保,也只能聚在一起,以求中立。

只是這住所雖是免費的,可是數量上卻僅僅有八十一洞府,且都已經住滿了人。這八十一洞府中,數字越小,洞府中的靈氣越充沛,也更加安全。

這也就是說,沈諾想要進這散修盟的八十一洞府,就必須要打架幹過人家,還要有一技之長,才能免費得到這一處洞府。

沈諾原也沒想住在這裏,可是他去其他的需要靈石的洞府瞧了瞧,很快就發現,大多數修士都跟瘋了似的,自己一心投身和魔修(道修)的争鬥,還強迫別人也投入到其中。

沈諾已經猜到了結局,自然不想去做無用之事。尤其是,這場争鬥之中,又沒有他在乎的人受傷,他有什麽好介意的?

散修盟提供的八十一洞府,坐落在東九洲最大的島嶼月華島之上。靈氣之充沛暫且不提,其最讓沈諾心動的,就是住在八十一洞府之人,至少在住在洞府之時,決不可參與進道魔之争裏。

這也就意味着,沈諾住在這裏,絕對不會有人忽然指着沈諾,要他去報名參加什麽滅魔之戰。

而八十一洞府之下,還有一座極大的坊市,坊市之中,也與洞府的規定一樣,入坊市者,不可提道魔之仇。

沈諾對這八十一洞府很是滿意,稍做休憩,花了不少靈石買了一本寫着八十一洞府主人的修為、長處、法器和弱點,以及居住八十一洞府的時間和事跡等。

這本書很是奇怪,但是沈諾還是将它完完整整的看完了,然後決定,挑戰第四十四洞府之人——一名體修。

體修是好是壞,全憑一身力氣。沈諾之所以會選擇他,乃是因着第一洞府到第三十六洞府之中,都是金丹期修士,沈諾現在只是築基期圓滿,如果是拼命的話,他或許還肯和金丹期修士打,可若只是選擇洞府——那就不值得了。

第三十七號洞府到第五十四號洞府裏,住的都是築基期圓滿的修士,沈諾随手一點,就選中了位于中間的四十四洞府,那位和他修為相當的體修士。

八十一洞府的管事效率極高,差不多沈諾剛剛去那裏報過名,管事就傳訊給他,四十四洞府的主人應戰了——事實上不應也不行,因為八十一洞府的規矩就是,除非閉死關,每月必須應戰三次,若是不敢應,那洞府就直接歸于挑戰者;若是應了還大有可能贏,不應的話,就裏子面子什麽都沒有了,四十四洞府的主人,當然會應戰。

應戰之後,沈諾也很快從坊市來到了演武場,兩人當下連姓名都不需報,就打了起來。

沈諾從未與體修鬥過法,尤其是用火系法術,放棄青木劍來鬥法。是以一開始的時候,他居于下風,到了後來,火系法術越用越熟練,他幾乎是壓倒性的占了上風。

那體修見了,就立刻明白自己打不過沈諾了。

體修全憑一身力氣,可是對上攻擊力強的火系修士,又是修為相當,鬥法經驗還不比他差,身上的法寶更是比他高級的多了,他也只有甘拜下風的份兒。

“不打了不打了!”體修粗聲粗氣的喊道,“我認輸,我認輸!”

沈諾收回指尖跳躍的寒冰焰,然後又拿出了青木劍。

那體修吓了一跳,忙道:“我說認輸了啊,你怎麽還要跟我打?那洞府是你的啦,我要走了!”

說着他就要跳下演武臺。

沈諾一劍攔住體修的去路,拍了拍腰間的儲物袋,取出一瓶丹藥,揚眉道:“再跟我打一場,這瓶上品洗髓丹,就是你的了。”

上品洗髓丹,結丹前服用,可提高結丹率。

體修眼睛裏立刻亮了起來,“娘的,老子跟你打!”

結果就是,體修在演武臺上,和沈諾打了三天三夜。

沈諾自認對體修極好,每次體修撐不下去的時候,他都會給體修喂丹藥,幫他恢複修為,恢複完之後,兩人再接着打。

直到三天之後,沈諾覺得自己的火系法術和劍法在對敵方面,都有了不少的進步之時,他才徹底放過體修。

“這幾日,辛苦道友了。”體修狼狽的躺在演武臺上,沈諾看了一眼,神色未動,只是他生就了一雙桃花眼,笑也是笑,不笑也是笑,因此看上去,整個人都平和了許多。

體修哼哼了幾聲,見那個少年模樣的家夥,果然将丹藥依約給了他,他才跳了起來,“哎呦”一聲接過了丹藥,打開一開,竟是三顆上品洗髓丹,立刻眉開眼笑了起來。

“果然是上品,嘿,成了!待我結丹的時候,一定能用上這東西!”體修将丹藥瓶小心翼翼的安置好,想到自己的結丹計劃,又是一臉笑眯眯的模樣。

沈諾心中一動,問道:“你尋到結丹的意境了?”

體修幹笑了幾聲,連連擺手道:“沒有沒有,哈,我就是說說,說說。”然後他很快就逃命似的離開了。

沈諾看着體修的背影,眉頭擰了擰。

他為什麽找不到結丹的意境?

明明修為已經到了築基圓滿期,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只差一點點,只要他尋到了那所謂的意境,就可以直接閉關結丹了。

可是,他在築基圓滿期也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了,卻一點結丹的意境都摸不到。

沈諾心中有些着急。

沈遲已經抱上了魔修的大腿,他想要殺沈遲,卻是越來越難了。

“沈師兄!”

一個驚喜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

沈諾轉身,也是一愣。

“沈師兄,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你了!”二十年過去,齊潤止也已經長大了,身材挺拔,玉樹臨風,只是眉目之間,卻帶了幾許滄桑之色。

沈諾難得笑了笑:“潤止。”

沈諾反應平淡,齊潤止卻已經撲了上去,抱住沈諾,過了好一會,才放開沈諾,激動的道:“沈師兄,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沈諾道:“潤止觀我修為,不就知道了麽?”

話一出口,沈諾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就漸漸平靜了下來。是了,他如今才四十餘歲,已經是築基圓滿期了,距離金丹只有一步之遙,已然比很多人要好很多了。

報仇縱然重要,可是他也不該因着報仇,而留下修煉的隐患。

齊潤止果然歡喜道:“沈師兄你真厲害!咱們同一批的天元宗弟子,只有你的修為最高!”

“潤止也很厲害。”沈諾摸了摸齊潤止的腦袋道。齊潤止是三靈根,又選擇了不好走的劍修之路,現在卻已經修煉到了築基中期,可見是很努力了。

齊潤止傻兮兮的笑了笑,然後頓了頓,臉上的笑容就收了起來,悵然而悲憤。出乎沈諾意料之外的是,齊潤之一股腦的就把他來到東九洲的目的告訴給他,一個多年不見之人了。

“我是跟着師叔來的,師叔來這裏,是想要多買些丹藥、符箓什麽的。道魔戰場上,很多師兄弟都送命了。”齊潤止情緒有些低落,“我長兄的幾位好友,曾經對我多有照顧的幾位師兄,也都沒了。”

沈諾看向齊潤止,他已然領悟不了齊潤止現在的傷心了。

“沈師兄,我要為他們報仇!”齊潤止兀自傷心了一會,就擡頭,直視沈諾道,“道修魔修,必然有一方要輸掉。我們道修欺負魔修已久,若是魔修勝利,一定不會有我們道修的生存之地了。”

“道修若敗,那麽道修所控制的那些秘境、宗門、修仙福地等,統統都要讓位給魔修掌控。到時候,我們道修就只能夾着尾巴做人,能進.入秘境和福地的道修,将會越來越少。拿不到修煉資源,那麽道修除了落敗和任人欺負,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只有道修一方贏了,我們才能占有更多的修煉資源!”

“沈師兄,你說,是也不是?”

沈諾點頭。

的确是這樣。現在道修控制着的那些修仙資源,都是優先由道修來選,将來魔修掌控了那些,當然也會優先将那些東西給魔修。

更何況,還有道修魔修之間,一些看不到的歧視的存在。

道修贏了,對沈諾或許沒太多好處,可是道修若輸了,那麽沈諾想以散修的身份,進.入某些魔修控制着的秘境,也是要多付出一些代價的。

只是那些代價,還不足以讓沈諾為了看不見的勝利,去拼死拼活罷了。

于是在齊潤止要求沈諾和他一起回去宗門,為道魔之戰付出一己之力時,他果斷拒絕了。

“我已經不是天元宗弟子,而是一名散修。參與戰事,非我所願。”沈諾緩緩道,“不過,我開了家鋪子,鋪子裏的回靈丹、回春丹等一類現在急需的丹藥,都會優先供給道修。”

沈諾沒有說謊,金屋坊中,除了養顏丹等丹藥,是人人平等,誰買就給誰,回靈丹之類的丹藥,的确是緊着道修供應的。

齊潤止微微有些失望,卻也不再強求。

他有着他的抱負,但也沒有立場,去逼迫別人也像他這樣做。

于是齊潤止很快調整過來,和沈諾又說了些這些年乾元大陸發生的大事,互相留了傳訊符,他就要和沈諾告別了——八十一洞府,對散修優待,對宗門弟子,卻不怎麽優待了。

齊潤止稍稍遲疑,卻還是開口道:“師兄,年管事也來了。你……”

沈諾眯了眯眼,果斷道:“這件事,你無需管,也莫要問。”

齊潤止嘆了聲氣,果然就不說話了。年管事曾經想将沈師兄練成丹藥,沈師兄現在要報仇,誰也不能反對什麽。

只一點:“師兄,他結丹了,只是在道魔戰場上受了重傷,境界不穩。師兄要動手的話,現在倒是個好時機。”

沈諾再次揉了揉已經和他比肩的齊潤止的腦袋,這次語氣溫和了許多:“你好好修煉,凡事可執著,卻不可偏執。”

齊潤止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便告辭離開了,心中卻是早有算計,魔修皆惡,他必然要除魔衛道!

沈諾慢慢向着第四十四洞府走去。少年的背影,挺拔而瘦削。

沈七立于第六十三洞府之中,探出靈識,錯愕的發現,他和沈遲曾經遍尋不得的小九,竟然來了東九洲!

他該不該去見沈九?又要以什麽身份去見他?

☆、69·溫暖

沈七茫然的盤膝坐在蒲團上,擺出五心朝天的姿勢,試圖打坐,卻無法集中精神。

他腦海裏不停的閃過沈九的身影。

小九,九弟,沈諾……

沈七閉目,面上浮現出掙紮之色。

年少之時,他的确對小九動過某種心思。只是那種心思,剛剛萌芽,就被家族自他出生就灌輸的觀念給澆滅了。

他不能對小九有那種心思,就算真的控制不住心中所求,喜歡上了小九,他也什麽都不能做。

不是因着他以為他是小九的族兄,而是因為,小九是整個沈家,能夠翻身的砝碼和棋子。

年少的沈七正在努力将這種心思掩埋之時,沈氏一族,忽然大亂,遭遇了滅族之災。

沈氏一族,三百餘族人,一日之內,只剩下區區三個人活着。

而這三人之中,沈九還不知所蹤。

沈七只好背着沈遲到處逃跑。兩人相依為命,他雖然惱恨沈遲殺了沈十一,可是沈家已經沒有其他人了,他也不可能再殺了沈遲為沈十一報仇,于是種種心思,只能壓下,他所能想的,所能做的,也只是努力修煉,照顧好沈遲,然後四處尋找沈九。

他原以為,是他照顧沈遲。可是越到後面,他發現沈遲的氣運極好,學識淵博,能動不動就拿出一個稀有丹方,亦或者是畫符的方法,為他們換取靈石,能盡量安穩的修煉。

而沈七也沒有照顧到沈遲,反而是沈遲一直在照顧他。

所謂潤物細無聲,莫過如此。沈七縱然是遲鈍,也發現了沈遲對他的好,早就超出了一般的好。沈七心中依舊安置着一個不該安置的人,可是他對沈遲,也慢慢的心動了。不是刻骨銘心的情愛,而是細水長流的溫暖。

他可以放棄刻骨銘心之人,卻無法放棄慢慢修真路上,能時刻帶給他溫暖的人。

于是兩個人很自然的走在了一起,築基之後,他們甚至訂立了雙.修伴侶的契約。契約一達成,他們就是這世上,最親密無間的存在了。

沈七暗自歡喜着。他甚至提出,複興沈家一事,就交給他和沈遲兩人來做,至于小九……沈家已經對不起他良多,如今就不要去打擾他了。

可是他的提議卻被沈遲駁回了。沈遲仿佛着了魔似的,想要将小九按照沈家當初的想法,送給大修士做夫侍,

沈七攔不住沈遲,再加上重振沈家的念頭一直沉甸甸的壓在他的心裏,便也只好同意了。

只是小九最後的身份,卻是他和沈遲惹不起的。

惹不起,那就不惹了。這是沈七的想法。可是沈遲卻不肯,沈遲甚至為了這件事情,最後投奔了魔修。

這卻是沈七不能忍的事情了。

道魔不兩立。沒有百年之戰的時候,沈七也願意和魔修和平相處;可是道魔之戰已然開始,沈遲卻要跑去魔修投誠,這是沈七不可能接受的事情。

于是兩人大吵一架,兩人皆口不擇言,沈遲甚至将他心底曾經對沈九的惦念給說了出來。沈七僵住,卻也立刻道歉,可是換來的卻是沈遲直接将他根本不是沈氏一族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沈七當然不肯信。

他自幼便被族長帶在身邊教養,為的就是他長大以後,能做好沈氏一族的族長。也正因此,沈七的家族觀念,比任何人都強。他比任何人,包括沈遲,包括沈九,都想着不管付出什麽,都要重振沈家!

可是現在,沈遲卻告訴他,他根本不是沈家人,沈七不肯相信,可是修士驗證血脈的方法着實太多了,沈遲說要驗證,沈七……他不敢。

他害怕沈遲說得是真的,末了竟直接跑了出來。

離開道魔之争最激.烈的乾元大陸,跑到了相對安穩的東九洲。沈七猶自不放心,四處打探之下,知道了這個散修盟治下的地方,千方百計,争取到了六十三洞府的主人身份。

沈七繼續關注着道魔之争,聽着沈遲成了道修口中的走狗叛徒,聽着沈遲成了魔修眼中的“沈先生”,他也說不清自己心中是何滋味。

他想要見沈遲,那是他的雙.修伴侶,他們本該相依相偎。可是一想到沈遲說的那些話,還有沈遲投奔魔修的身份,他就忍不住的遲疑。

這遲疑之下,沈七就意外看到了已經二十餘年未見的沈九了。

沈七先是高興,高興沈九還活着,可是高興之後,他心中忽然有了一個很陰暗的念頭——如果他把沈九帶回去,那麽沈遲,是不是就會放棄投奔魔修一事了?

好在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他很快就想到了沈九的身份,化神大修士的獨子,他們惹不起的。沈七頹然的卧倒在洞府之中,腦中一陣混亂。

他已經不是沈家人了,那麽重振沈家的希望,就只有寄托在沈遲和沈九身上了,沈九自不必說,沈家虧欠他良多,他的子孫,定然不會喜原來的沈家人,更不會為他們報仇;而另一個,沈遲的話……卻因着沈九而被大修士盯上,不得不投奔魔修,沈七想要沈遲恢複自由,可是,他該怎麽做呢?

綁架沈九顯然是行不通了。

那麽,殺了他呢?

殺了沈九,那麽那位賀蘭前輩,就會一心一意的來追殺他,是不是就會放棄沈遲了呢?

待到他死了,賀蘭前輩消了怒火,遲兒既能夠擺脫大修士的恨意,又能不再顧及他這個雙.修伴侶,從此娶妻生子,振興沈氏一族,這,難道不是極好的事情麽?

以他的命,來換取遲兒的自由,以及整個沈氏家族的繁盛……沈七想,他願意的。

至于沈九……他只能對他不起了。

紅綢再美,也不及始終圍繞着他的那份溫暖。

沈七做好了要殺沈諾,将賀蘭公子的恨意轉移到他頭上的準備,沈諾這廂,在四十四洞府裏待了一月,就和人打了差不多十場。

雖然八十一洞府有規定,一月之中,洞府原主人接三場挑戰就足夠了,可是沈諾一直找不到結丹的意境,修為又已經到了築基期圓滿——換句話說,他的身體裏,已經容.納了所有他能容.納的靈氣了,想要多容.納一些靈氣,就必須要進階結丹,否則的話,修煉也是沒有用處的。

既然修煉無用,他幹脆除了每日必要的打坐,就不多加修煉,而是沉下心來,和前來挑戰的修士或是鬥法,或是比試制符一技。

齊潤止時不時的來尋他,兩人一起,也是齊潤止說得多,他聽得多。

久而久之,沈諾就看出來,齊潤止仿佛是着相了,一心恨着魔修,認為是魔修再搶道修的東西,認為若是沒有魔修,那麽道修就不會陷入這種困境,更不會犧牲那麽多的師兄弟的性命。

沈諾其實很想告訴齊潤止,就算沒了魔修,天道也會想方設法的扶持另一方修士,或是佛修,或是妖修,總之肯定不會讓道修一家獨大的。

只是齊潤止是上過道魔戰場的,親眼看着道魔雙方厮殺,看着他熟悉的、不熟悉的,喜歡的、不喜歡的師兄弟姐妹們,或是被魔修一劍斬殺,或是攔腰砍了,又或是被魔修稀奇古怪的招數,弄得生不如死,末了只能乞求同門師兄弟殺了自己,以求解脫。

就是齊潤止自己,也幾次親自動手,殺了自己的同門。

戰場無情,可是修士是有情的。齊潤止無法去恨百年一次的道魔之争,無法去恨師門天元宗,就只好去恨那些魔修了。

沈諾明白自己勸不動齊潤止了,便也不再勸。只是在齊潤止再次來找他的時候,告訴齊潤止,他要動手了。

齊潤止一怔:“是了,師叔也說,我們快要回去了。師兄再不動手,也就沒機會了。”

沈諾微微颔首。

只是等到沈諾去尋年管事的時候,卻發現,他已經無需動手了。

因為年管事,已經死了。

劍指眉心,一擊致命。

沈諾站在年管事的房間裏,看着年管事的屍體,面無表情。

好半晌,他才拂袖坐下,冷聲道:“還不出來?”

房間裏一陣靜默。

沈諾倒也不急,開始按捺下心中思量,幹脆畫起符來。符箓一技,就是他進八十一洞府的技能。

桌子上鋪着泛着黃光的符紙,少年一手按着符紙,一手執玄色符筆,輕輕将符筆的筆尖按在獸血之中浸潤了片刻,便稍稍擡手,像是要正式起筆畫符的模樣。

——就是這一刻!

“叮!”

留影劍發出陣陣劍鳴,沖着沈諾的後心處便要刺去!

“叮!叮!”

又是兩聲脆響,這一次卻不是劍鳴聲了,而是金針撞上留影劍,硬生生讓留影劍刺偏了方向的碰撞聲了。

留影劍錯失良機,而劍的主人,也不得不露面了。

沈諾緩緩站起,一面收拾桌上的東西,一面背對着身後人道:“七哥,二十餘年未見,你的劍法,也不過爾爾。”

沈七身子一僵,留影劍被金針刺穿了兩個洞,劍身被毀,劍修就相當于被斷了手臂一般,殘了大半。

“你怎麽猜到是我?”

沈諾慢慢轉過身,看着臉色蒼白的沈七,似笑非笑:“我怎麽猜到是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七哥,你可有想好,要一個什麽樣的死法?火燒如何?”

沈七臉色慘白。

沈諾卻難得笑了,少年的聲音明明清朗如玉,可聽在沈七耳中,卻字字如刀,一下一下,紮到他的心口之上。

“我會将你的三魂七魄,一一焚燒的幹幹淨淨,然後再将你的身體保存完整,最後……将它送還給沈遲,七哥覺得如何?這個主意,可好?”

☆、70·殺意

可好?

當然不好!

沈七神色複雜的看着眼前這個少年,少年比他最後一次見到的時候,樣貌還要年輕了一兩歲,十六七歲的青澀少年,模樣出挑,身段又好,還是這樣半大不小,惹人心癢的樣子,再加上那雙勾魂的桃花眼,沈七縱然已經心系沈遲,此刻見了少年,也有那麽一瞬間的怔忪。

可是怔忪過後,沈七卻是忍不住的口出惡言:“火燒三魂七魄?小九,這些年,你在外面都學了些什麽東西?男兒家,又豈可為了邀寵,連駐顏丹這等女子之物都貪戀?還有火燒……你若恨我,恨沈家,一劍殺了我便是,一死了因果,你也消了氣。可為何要焚燒三魂七魄?”

“你可知,焚燒三魂七魄之苦?你可知,三魂七魄被燒,那麽我從此再無投胎轉世之機?你可知,我們同是沈家兒郎,這樣殘害手足,你也不怕天道?不懼天雷劫麽?”

沈七字字句句,铿锵有力,仿佛他不是因着來殺沈諾而被威脅,而是站在了天道的制高點,來指責眼前這個犯錯誤的蝼蟻。

焚燒三魂七魄之苦,再無轉世之機……他當然都是知道的。

沈諾眼睛裏寒意更甚。

前世不也是如此麽?

沈七知道,沈遲也知道,可他們明明知道那樣陷害他,會害他受到什麽樣的苦難,會讓他從此消失在這個世間,明明知道,他是他們的手足兄弟,可他們還是那樣做了,義無反顧的陷害了他,讓他來代替旁人受此苦難。

若非沈諾“有幸”重生,若非前世墨君琰所贈掩飾體質的銀環,跟着他一道重生,沈諾想,現在他大概早已消散在這世上,連一絲一縷的冤魂,都不可能留下。

可是現在,前世用那般手段害了他的人,現下卻反而指責起他來了——沈諾心中,竟有幾分想笑,笑這世間事之不可捉摸,笑這世間人的貪婪與遷怒,更是想笑自己,竟是重生一次,才真正明白,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世人皆有情,可在利益面前,情又算得上什麽?只不過是随時可以舍棄的東西而已。

沈諾自嘲了一會,便也将此事放下。雖然沈七的話無理又膈應,可是沈諾卻沒有真正放在心上——沈七,他不值得。

少年的一雙桃花目,晶亮而專注的望着手中的青木劍,看了好一會,直到用眼角掃到沈七的焦躁,他才緩緩側首去看沈七,淡淡的道:“若非我曾喚你一聲七哥,又豈會好意讓你自己挑一個死法?沈七,你莫不是忘了,我早已不是青雲鎮沈家,任人欺淩拿捏的沈九了!”

沈七雙拳緊緊地攥着,眼睛裏帶着些許隐忍和歉意。少年卻還不肯放過他。

“你也莫要想着拖延時間,你是劍修,留影劍卻毀了,等于你也毀了。我要殺你,不過是須臾之間,你不怕也無妨;只是殺了你之後,我是否會利用你的屍體來激怒沈遲,那便要看你現在的表現了。”

一句話,識時務者為俊傑。

沈七嘴唇都在發抖。

他沒有想到,那個在沈家,被沈氏一族禁.锢于一個四四方方的院子裏,漂亮卻顯得有些天真懦弱的少年,竟然已經成長到了如今的地步,修為高于他,鬥法直中帶巧,一招就破了他的留影劍。

當然,他最沒想到的是,沈諾真的張口便要殺他,甚至還要用他的屍體,來激怒沈遲。

“你殺我便罷了,何必牽扯遲兒?”沈七定了定神,哄道,“過去種種,皆是我之錯,遲兒他……不過是被我牽連,才……”

沈諾早已聽煩了沈七的解釋,當下喝道:“閉嘴!”

沈七猶要張口,沈諾一擡手,青木劍青光一閃,“咕嚕咕嚕”,沈七原本持劍的右臂,就被沈諾一劍砍了下去。

手臂圓潤,落到地上,還滾了幾圈,方才停下。

沈七已然左手按住傷口處,瞪着沈諾:“你、你……”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沈諾眼睛眯了眯,也不再和沈七繞圈子了,直接問道:“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七哥,若是七哥肯配合,那麽沈諾也願意念在過去的面上,不斷了七哥的轉世投胎的機會;可若是七哥不肯配合……”

少年的聲音越發冷峻,說出的每個字,都像是冰錐一般,“不但是七哥不會有轉世投胎的機會,便是沈遲……七哥安心,我不會燒了他的三魂七魄,只會焚燒一魂一魄,讓他直接變成癡兒,次次輪回,世世癡傻,那都是易如反掌之事。沈七,你若是真的對沈遲好,就莫要敷衍我!”

沈七臉上難得帶上了驚恐之色,他看着一臉漠然的少年,不斷的搖頭道:“小九,你怎麽、怎麽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沒有修士不殺人的。

沈七自己為求自保,也殺過不知多少人。可是讓他驚恐的是,沈九的殺人方法。

一刀斷頭是殺,焚燒三魂七魄,令其不得輪回也是殺,可是,這兩種殺人的方式,能相提并論麽?

尤其是,沈九剛剛還說,不殺沈遲,而是讓沈遲幹脆變成癡兒——不是這一世如此,而是生生世世,不論輪回為人,還是輪回成其餘生靈,皆永世癡傻,呆滞如癡兒,為世人嫌棄唾罵。

沈九這樣,已經屬于極為陰狠毒辣的手段了。沈遲固然将來世世都讨不得好,可是天道,也絕不會放過沈九。

“你這般陰狠……因果循環,将來也必然會自食惡果。”沈七給自己喂下了接續丹,企圖讓斷掉的手臂重新長出來,可是他一連吃了三顆接續丹,竟是毫無用處。

“因果循環……呵!”沈諾輕笑了一聲,只道,“那麽七哥,你到底願不願意,為我解惑?”

沈七縱使是再不甘心,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又有沈諾的後臺賀蘭道君,還有那個沒露面的修士在,他如今就是為了沈遲,也只能道:“好,我說。只是,我說了,你便不要為難遲兒,你要殺他便殺他,莫要毀他魂魄,只毀掉我的魂魄,我願代他生生世世淪為癡傻,可好?”

沈七說出這些話之後,自己也愣住了。

他是歡喜沈遲,可是他也沒想到,自己會這般歡喜沈遲。

最要緊的是,說完這些話,他心中不覺難過,反而是一陣輕松。沈遲好,他便高興了。

原來,他是那麽的歡喜着沈遲。

沈諾聽了,略有奇怪,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而是直接問了他的第一個問題,沈家重寶,到底是什麽東西,沈遲藏在哪裏了?

“不要說那件僞至寶,我知道,那是假的。”

結果沈七也不知道,“我知道那是假的。可是真的至寶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