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琰看了半晌,也沒看出來沈諾布這些陣法作甚。
只是不等墨君琰看出來什麽,沈諾就開始盤膝坐下,認主防禦法寶了。
一個時辰之後,醞釀良久的天雷劫終于降了下來。
整整四十四道天雷,比先前的天雷更加狂暴,一道接着一道的降下。星雲陣連接的八十一個低階防禦陣,一時之間竟然成了最堅固的存在,這套星雲陣,竟然支撐過了四十道天雷,才堪堪倒下。
星雲陣被打亂,這是在沈諾意料之中的。他如今要對付的,就只剩下四道天雷了。
第097章 的九木陣用星雲陣連接了起來。星雲陣原本連接的是八十一道小型防禦陣,而九木陣則分九木,九個九木陣,則包括了八十一木,用星雲陣來連接,也未嘗不可。
雖然相對來說威力大大減少,可是沈諾看着一道天雷降下,直接報廢了一半的防禦法寶,然後再是一道天雷降下,全部的防禦法寶都廢掉了,而由九木陣組成的星雲陣也微微晃了晃,直到 第097章 可怕的天雷已經熬過去了,這剩下的最後兩道,他相信沈諾一定能熬過去的。
墨君琰“嗯”了一聲,可還是随時準備着沖上去。
“轟隆轟隆——轟!”
沈諾直接被天雷從半空中打到地上,衣衫破損,一身狼狽,骨頭不知斷了幾根,甚至手都擡不起來了。
靈蝶悄悄地飛了出來,将沈諾之前交給他的丹藥丢在了沈諾嘴裏,又過了一刻鐘,沈諾才勉強将斷了的骨頭重新接了回來,然後盤膝坐下,又吞下幾顆複元丹,這才開始打坐,準備應對金丹劫的最後一劫。
第八十一道天雷劫,心魔劫。
☆、95·丹成
“竟然、竟然撐到了最後一劫?”
“真是不可思議,這可是九九天劫啊,整整八十道天雷劫,這位沈峰主,竟然全都撐過來了?”
“是我眼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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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圍觀渡劫之人具都傻了眼。
就像誰也沒有料到,這位沈仙人的後人竟然會碰上了九九天劫,在場的圍觀之人,更加沒有料到的是,沈諾竟然會成功的度過了九九天劫的前八十道天雷劫,如今只剩下了最後一道心魔劫。
“此子,若是能度過最後一劫,将來必是前途無量。”
一位化神期修士摸着胡須嘆道。
“将來?且看他能不能度過這最後一劫再說罷。”說話人是天元宗的一位化神後期的太上長老。
在場的衆人之中,除了這位太上長老的修為最高,因此即便是賀蘭公子聽着這話不順耳,現下也只是輕飄飄的瞥了這位太上長老一眼,先記下此人,将來再說。
玄青道君尴尬的沖賀蘭公子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
沈諾遭遇的是九九天雷劫,此時已是他渡劫的第三天,自然是該來的都來了。沈諾渡劫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沈諾是沈氏血脈唯二之人,他若是死在這天雷劫下了,那麽将來即便衆人找到了沈遲,逼迫沈遲交出了洞天福地,那麽也不會有人帶着他們進入洞天福地一探了。
所以,沈諾必然不能死。
賀蘭公子明知這些人定然會保下沈諾,因此雖然不喜他們,卻也沒有當場趕人,而是留在這裏,看沈諾度最好一劫。
天上烏雲密布,細小的雷電時不時的打下,而沈諾已然撐到了最後一劫。
在沒能結丹的那十幾年裏,沈諾也曾認真想過他的心魔究竟是什麽。
是自出生便被沈氏一族百般利用,甚至殺母留子?還是被同生共死的同族兄弟的背叛?亦或是最終徹底毀去他的修煉資質的墨君琰?
沈諾想過很多種有可能的心魔,當然也包括這一世利用墨君琰渡劫一事。
是的,沈諾一直在等待墨君琰做決定。他知道墨君琰不會背棄他。可是沈諾卻一直期待着墨君琰背棄他。因為沒有墨君琰的背棄,他便沒辦法成功斬情。
而最終的結果,墨君琰果然沒有讓他失望。沈諾很清楚,若是當時他能用心去想一想,便知道墨君琰其實是在與柳纖纖做戲,兩個人根本沒有什麽茍且。可是他更清楚的是,他不能用心去想,他甚至要放任自己去誤會墨君琰,放任自己認定墨君琰是在真的背叛他,因為唯有如此,他才能找到斬情的理由。
沈諾在盤膝坐下,預備度過這最後一道心魔劫的時候,還在想他的心魔會不會是這個。可是當他真的迎來了心魔的時候,他才發現,他曾經有意忽視的東西,才是隐藏在他心底深處最大的魔障。
天元宗。
沈諾正在葡萄藤下看書。
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可是又想不起來具體是哪裏不對,于是單手支着下巴,認真考慮了一會,開始想究竟是哪裏不對。
可是沒等他想出來哪裏不對,洞府裏就走出來一個人。
是墨君琰,他的“夫主”。
墨君琰一襲玄衣,冷硬的面龐在看到沈諾的時候才稍稍溫和了起來。
“在看什麽書?”墨君琰大步走了過來,便坐在了沈諾身邊,還親自為沈諾倒了杯靈酒。
“丹方。”沈諾不假思索的道。
墨君琰微微挑眉:“諾兒的火靈根不是沒了麽?還要學煉丹麽?要我為你尋一位師父麽?”
沈諾這才想到,對啊,他的火靈根沒了,還看丹方有什麽用呢?于是就搖頭道:“不用啦。墨仙長不用麻煩了。”
墨君琰卻道:“諾兒之事,于我從不是麻煩。”
沈諾覺得怪異,然而不等他說什麽,就覺得腹中鈍痛,痛的他直接彎下腰,難受的甚至想要一劍了結了自己。
墨君琰立刻抱住了沈諾,一面抓着沈諾的手,探入靈力,一面安撫道:“諾兒無妨,我會救你。”
然後墨君琰就擰起了眉頭。他只能探查到沈諾的腹中有一股生之力,旁的卻查不出來了。
這樣的情形,讓墨君琰忍不住的焦急,甚至不得不打算去西漠和東九洲尋找法子。
沈諾修為太低,墨君琰原本不打算帶着沈諾。可是沈諾卻難得執拗了起來,讓墨君琰必須帶着他。
墨君琰無法,只好帶着沈諾。
結果他們就碰上了一位歐陽道君。那位歐陽道君看着沈諾就開始發愣,然後他便幫助了他們,沈諾和墨君琰也從歐陽世家的藏書中知曉,沈諾肚子裏的腹中異物,其實不是什麽“異物”,而是一個孩子,一個流着沈諾和墨君琰血脈的孩子。
“怎麽……可能?”沈諾呆住了。可是在他的心底,卻是覺得,這才是對的。原本就該是這樣的。
“你是青雲鎮沈家的人吧?”歐陽道君反而笑了,“當初那位沈仙人,可是葷素不急,他的後院之中,除了人類女子,還有妖修。人類男子不可受孕,但是妖修——”他一頓,“有些卻是生來不分男女,既無男女之分,便均可受孕。沈仙人的那位妻妾雖然也是幻化做了女子模樣,可是血脈卻是流傳了下來。想來,你雖相貌和血脈都是人類,可是生子這件事,大約就是遺傳了那位幻化做女子了的妖修了。”
許是見沈諾傻住了,歐陽道君安撫道:“并不獨你一人。我曾聽說,有些凡人男子也因着血脈返祖,孕育生子。”
雖然他聽說的這個“有些”,其實只有一人,而那個人的結局自然也是慘烈無比。
沈諾這才清醒了過來,然後他就看着墨君琰掩飾不住的喜色,心中想不明白,這件事有何可高興的?
再然後,歐陽道君又說了一位賀蘭公子的事情,他們就一齊去尋了賀蘭公子,看着賀蘭公子渡劫化神,看着賀蘭公子開始懲罰墨君琰毀了他的靈根一事,也看着自己的腹部微微凸/起。
沈諾看着水鏡中一臉平靜的自己,覺得越來越奇怪了。
墨君琰大約也發現了沈諾的平靜,只是不知他是怎麽想的,就找到了賀蘭公子,說是要将他腹中的那個孩子取出來,然後把孩子種在從妖修那裏尋來的一株蘊子花裏。
妖修比人類還要重視血脈,可是他們大部分時候都有很多的敵人,于是有些不願意自己的血脈受到牽連的妖修,就想了個法子,将血脈在剛剛成形,還不到生出來的時候先種到蘊子花裏,蘊子花自會供養孩子所需要的一切直到孩子長成。
“既然諾兒因着妖修血脈而受孕,那麽,這蘊子花,妖修用得,諾兒也用得。”墨君琰是這樣說的。
沈諾怔了怔,忽然道:“沈遲呢?找到他的消息了嗎?”
墨君琰一愣,才道:“他一直在天元宗,父親前段時間雖然廢了他和沈七的丹田,可是不知這兩人又得了什麽機緣,聽說已經在修複丹田了。”
沈諾呆了一會,然後看向一臉緊張的墨君琰,再低頭摸了摸肚子,就點頭答應了。
墨君琰抱住了沈諾,半晌,才低低的開口道。
“我知讓你以男子之身孕育此子,已然是為難你了。可是諾兒,這畢竟是你我的孩子,你可以不歡喜我,只是這個孩子,諾兒能稍稍歡喜他一點點麽?只要一點點就足夠了。”
沈諾沒有出聲。
孩子很快被移到了蘊子花裏。
半年之後,蘊子花開,碩/大的紅色花瓣之中,正躺着一個小小的嬰孩。
墨君琰和賀蘭公子具是高興的看着這個孩子,唯有沈諾,站在一旁,冷靜而又漠然的看着這個嬰孩。
嬰孩的目光和沈諾一樣的冷靜和漠然。
沈諾看了嬰孩一會,便要轉身離開。
墨君琰和賀蘭公子一齊攔他,沈諾直接用匕首殺了二人,動作幹淨利落,漂亮得很。
那嬰孩見沈諾走得這樣幹脆,才終于開口道:“你不是一直在想我究竟是什麽東西麽?怎麽看到我是什麽了,你就要跑了?”
聲音稚嫩而清冷。
沈諾腳步一頓,繼續往前走。
那嬰孩只好飛到了沈諾面前,擋住了沈諾的去路。
“我是你的孩子,你便一眼都不肯看我麽?”
沈諾看着嬰孩目光中的冷漠,這才道:“你不是。”
“我是你親手放進蘊子花的,如何不是?”
“你不是。”
“你可以用血脈來查探,我真的是你的孩子。”
沈諾還是那句話:“你不是。”
嬰孩沉默了一會,才道,聲音漠然而鎮定,仿佛一絲情感都不曾有:“我是的。可是,我還有個名字,你大約也是知道的。”
“我乃天道。”
“沈諾,你之前世因我而被焚燒三魂七魄,我贈你重生,因果已了;這一世,我仍需從你腹中而出,你要什麽,盡可仔細想想,待我出生之日,我便回報與你。”
“你走罷。”
嬰孩讓開,沈諾看也不看嬰孩一眼,直接就離開了。
嬰孩這才将白嫩的小手從方才一直捂住的那個地方拿開,喃喃道:“我竟真的是要借此人而歷劫,真是……”
即便他是天道,也無法猜測到助他歷劫之人究竟是哪一個。
小竹峰上,烏雲剎那間散去,雛鳳翺翔于天際間,一派祥和清明。
“是鳳凰神獸。”賀蘭公子當即舒展了眉眼,“想不到諾兒渡劫的天象竟是鳳凰神獸,大善!”
的确是大善。
修士渡劫成功時所顯現的天象,很多時候都能預示修士将來能走多遠。
沈諾的天象是鳳,當然是大善。
不少化神期修士,看了那天象之後,都神色複雜的看向那渡劫之處。
沈諾丹田之處終于凝丹,他深吸一口氣,想到方才的心魔劫,以及心魔劫之後,那個嬰孩與他說的那些話,臉上青青白白,好一會才終于站起身來。
他縱然已經誅情,卻仍舊是小竹峰的峰主,有些應酬,不是他想避免就能避免的。
小竹峰峰主結丹一事,很快傳遍了整個修真界。
小竹峰不得不為臨時舉辦了沈諾的結丹大典。
沈諾想到結丹大典上可能會來的人,雖然不喜,卻也接受了。
一個小宗門門主的結丹大典,原本不會有多少人在意。可是沈諾除此之外,還有洞天福地唯二的傳承之人,以及沈仙人後人的身份,于是一場結丹大典,整整持續了一月,方才結束。
大典結束之時,沈諾只親自去送了天元宗的幾位太上長老。
原本這幾位化神後期的太上長老并不出世,可是不知為何,這一次竟然全都來了。
沈諾看着他們仙風道骨的模樣,情根已斬,心中早就沒有了恨意。可是因果未消,前世焚燒三魂七魄之苦,他終究還是會一一返還。
“如此,晚輩便不遠送了。”沈諾拱手道。
“沈峰主且回,我等這就等着沈峰主的好消息了!”其中一位太上長老捋着胡須笑道。
沈諾再次拱手,然後轉身便走。
幾位太上長老登時黑了臉。
“乳臭未幹的小毛頭,竟然也敢如此怠慢我等?”
“哼。待到他将洞天福地認主……還不是任由我等磋磨?”
“說得也是。”
沈諾沒有聽到這幾位太上長老的交談,可是他卻知道,這幾位太上長老的修為,将會從下個月起,一點一點的倒退,與修為一同倒退的,還有他們的壽元。他只希望,待他下次見到這幾位長老的時候,他們都還能活着,然後任由他報前世之仇。
結丹大典之後,大部分修士沒了留在小竹峰上的理由,不得不先後離開。當然,他們要離開,還有一個緣故,便是沈諾将來認主洞天福地之後,有幸能和沈諾一起先進入洞天福地的其中兩個人選,如今也要開始比鬥選擇了。
大宗門雖然都想要自己上,可是盡管沈諾已然表明一定會帶着的其中兩人,一人是西漠賀蘭世家的賀蘭公子,一人是天元宗宗主的親傳大弟子墨君琰,如此一來,就算大宗門說自己沒有作弊,說這兩人都是沈諾自己選的,衆散修也不會相信,為了讓散修信服,也為了顯得貌似公平一些,這最後兩個人選,就必須要參加比鬥了。
當然,無論如何,這比鬥規則,都會是由大宗門來定。
小竹峰上終于安靜了下來。
沈諾去見了一次墨君琰,多謝墨君琰的“幫忙”,他才能一舉結丹。
墨君琰聽了,并不言語。他只靜靜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明明相貌如此媚惑,可是那雙桃花眼裏,除了冷漠,竟然再無其他。
原先那些許的情愫,已然消失殆盡。
墨君琰想,他大約再也看不到曾經那個歡喜着自己的少年了。
沈諾一頓,“晚輩已結丹,前輩盡可離去。前輩師尊與雲衣仙子之事……因果了斷,前輩亦無需擔憂。”
墨君琰的聲音比沈諾還要冷:“我之去留,自有我來決定。”
雖然之前二人約定,以玄青道君和墨雲衣欠沈諾的因果,來抵消墨君琰為沈諾渡情劫的因果。可是兩個人都很清楚,這其中的因果,根本不是輕易能抵消的。
尤其是,沈諾便是情根已斬,仍舊能察覺得到墨君琰待他的好。他更能猜測到,他之前傷墨君琰有多深。
修誅情訣者,此生必負一人。
沈諾緩緩站起身。在結丹之前,他還想不明白這個“負”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可是經歷過心魔一事,他便明白了,他可以誅情放下,墨君琰卻只會因此而生心魔,而心魔的後果……
他在墨君琰面前,沒法子不心虛。
墨君琰想留,那便留下罷。
“那晚輩便告辭了。”沈諾想,這個峰主的宮殿,也留給墨君琰好了。
“我若要與你結為雙修道侶,你可會同意?”墨君琰忽然道。
沈諾腳步頓住,不假思索的道:“會。”
他已斬情,有沒有雙修道侶,與誰結為雙修道侶,壓根沒什麽區別。更何況,提出這個要求的,還是墨君琰。
“你留下,我搬出去。”
不等沈諾回答,墨君琰便離開了。搬到了原先姚莫謙住的峰頭,與沈諾毗鄰而居,将姚莫謙給趕到別處去了。
修真無歲月。
一晃二十年便過去了。
姚莫謙看着眼前的少年,竟是一時愣住了。
結丹後期。
二十年的時間,那位年少而被欲蠱所困擾的小修士,竟然就從結丹期修煉到了結丹後期,這是誰都沒有料到的事情。
修真界或許有人想要阻撓,可是沈峰主身邊卻有賀蘭世家的庇護,而小竹峰上又有無人能破的護山大陣,竟是只能由着這個年少的峰主這麽飛快的修煉到了結丹後期的修為。
沈諾看着愣住的姚莫謙,手指微彎,敲了敲石桌,又問了一遍:“你方才說,沈七快要死了?”
姚莫謙回過神來,躬身道:“是。沈七被廢了丹田,無法修煉,自然與常人壽元無異。且他是奴隸身份,又斷了一臂,身在女尊男卑的地方,能活了四十餘年,已經是他的運氣了。”
沈諾挑眉,思索片刻,道:“将沈七接過來,然後放出消息,請沈遲上穹淩山之巅,否則的話……”
姚莫謙皺眉:“那沈遲陰險狡詐,沈七又曾以休書侮辱他,沈遲能為了沈七冒險嗎?畢竟,他一旦出去,修真界便不會有人放過他。”
沈諾淡淡的道:“他會來的。”
三十年了。
沈遲也該出現了。
☆、96·戾氣
沈七重新見到沈諾的時候,已然是垂垂老矣了。
他須發斑白,臉上的皺眉十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他的背脊也徹底彎了下去,再也無法同年輕的時候那樣挺直着;除此之外,沈七的眼睛也開始昏花,牙齒也掉落了幾顆了。
當沈七見到沈諾的時候,眼睛不自覺的眯了眯,認真看了一會,才嘆道:“原來是九弟。”稍稍一頓,“我早該想到,九弟是不可能這樣放過我的。”
沈諾看着已經老得不行的沈七,神色微微複雜。
曾經在剛剛重生回來的時候,沈諾無時無刻不是想着要将那些把他的三魂七魄焚燒了的人,一樣以牙還牙,把他們的三魂七魄也都燒的一幹二淨,讓他們再也沒有來生,就這麽魂飛魄散就好了。
那些人裏,包括沈遲,包括沈七,還包括那些天元宗的太上長老們,沈諾曾經經常幻想自己報仇将他們投胎的希望也徹底打破的場景。
可是如今沈諾諸情斬盡,情根已斷,他反而不打算那樣報仇了。
不是他的心胸忽然開闊了,而是他情根都沒了,曾經深入骨髓的恨意,自然也就随之消失殆盡。
不再去恨,但因果猶在,曾經他被炙烤魂魄的痛苦仍然記憶猶新,沈諾不會去恨了,但是這個仇,他必然是要報的。
他居高臨下的看着已經老得不能再老的沈七,好半晌才道:“我不會殺你。”
但是也不會放過你。
沈諾原本是想将沈七仍舊放在凡人界的,可是現在看來,他想,他還是将沈七放在修真界更好。也不用往遠了放,就放在他的小竹峰好了。讓老态盡顯、壽元将盡的沈七,每日都看着那些英姿勃勃的修士,肆意盎然的追求着屬于他們的長生路,讓曾經和那些修士一樣驕傲的沈七,如今智能看到旁人的蔑視與憐憫……
沈諾想,這就是他對沈七的懲罰了。
當然,除此之外,沈七在凡人界所遭遇的那些事情,還有沈七在凡人界的子女俱不認他之事,那便算是添頭了。
“你下去罷。”沈諾淡淡的道,“你是姚莫謙的仆人,前面四十年你沒做過仆人該做的事情,那麽,從現在開始,你便聽姚莫謙的吩咐,為我小竹峰做事罷。”
沈七看着自己走路都走不利索的雙腿,除了苦笑,就只剩下苦笑了。
他早就知道沈諾不會放過他的。
他更知道的是,沈諾不會放過沈遲。
沈七被趕了出去,他慢慢的走在路上,敏感的察覺到周圍人看他時那樣的不屑和同情之色,他開始認真的想,若是他真的為了沈遲着想,他應該自殺的。
只有他死了,對沈遲才是最好的。
“那個凡人……一個凡人,竟然也配讓峰主親自招待?我真想給他一個教訓!”
“教訓什麽?你看他老成那個樣子,估計沒幾天也就死了,有什麽好教訓的?”
“就是就是,你看他連路都走不穩,還能活幾天?哈哈……咦?不對!你們看他頭上的印記?那個不是奴隸印記嗎?原來他不但是個凡人,還是個奴隸呀。啧啧……”
“一個奴隸,也配上咱們小竹峰!哼,我不管,我要去教訓他!”
一個年輕的女修一直傾慕他們的峰主,現在看到沈七這樣的都能讓峰主親自接見,果然氣得不行。身為修士是不能随意殺凡人的,那女修顯然也知道這一點,于是她手指動了動,直接掐訣招來了一堆小石子兒鋪在了沈七的周圍,沈七往前走一步,石子兒也往前走一步,沈七到底是老了,盡力控制住步伐走上兩步,就“噗通”一聲摔倒在石子兒堆裏了,狼狽不堪,爬都爬不出來。
沈七的手臂還斷了一只,倒下之後,年輕的時候還好,現在還真的爬不起來了。他也不着急了,就這麽躺在地上聽着那些年輕漂亮又驕傲的修士們對他的指指點點,他想,他還是暫時不要自殺了。雖然他知道沈諾故意要折磨他,也知道自己心裏的難受和痛苦,可是,他還是想再堅持一下下。
無論如何,他都想要再見沈遲一面。
他想見沈遲。
即便他現在已經難看到再也配不上沈遲了。他還是想見他最後一面。
即便這最後一面,會害死沈遲。
沈七喉嚨裏發出“赫赫”的笑聲。他想,其實他也是自私的。
他明知道,他還活着,他被握在沈諾手裏,沈遲就一定會來見他。可是他還是不肯去死。
沈七在石子兒堆裏躺了半天,那些戲弄他的修士們見實在是沒趣,就自己跑去修煉了。一個沒用的凡人而已,他們也不至于就真的放在心上了。
沒事兒耍着玩就成了,認真可就輸了啊。
且不提沈七的老邁和狼狽,沈諾讓人放出去的消息,很快吸引了不少人來打探具體的消息。
“沈峰主,這件事可是真的?那沈七,可真的能将沈遲給引出來?”
“若是不能的話,這樣會不會打草驚蛇?要不——沈峰主你再試着用秘法推算一下沈遲的位置?”
“對,多推算幾次,說不定就能找出來沈遲的位置了!”
不少門派的宗門都前來打探,試探沈諾到底有多少把握。
只是當他們看到沈諾金丹後期的修為時,全都一愣,才開始詢問他們要問的東西,不過詢問的語氣顯然要比原先溫和的多了。
一個還不到百歲的金丹後期的修士,不管怎麽說,都是值得結交的。尤其是這個修士,還是一派之長,是洞天福地将來的主人。
沈諾只颔首道:“沈七曾經寫下休書,休了沈遲,且這封休書已然是修真界人人知曉。沈遲不為了別的,單單為了這一口氣,他也一定會來這一趟的。”
沈諾沒有說的是,沈七和沈遲的感情極好,沈遲或許不愛沈七了,但是他卻無法坐視沈七被別人拿捏在手裏,尤其是這個別人還是他沈諾這個原本應該乖乖做沈家的棋子的人的時候,沈七就更加無法忍受了。
“他一定會來的。”
沈諾又重複了一遍。
衆人互相看了一眼,就按捺下了心思。
既然沈諾這麽相信沈遲會來,那麽他們也照做沈遲會來這個結果來做準備好了。
沈遲若是不來就算了;若是來的話……那他們肯定會讓沈遲有來無回,直接讓沈遲留下洞天福地,死的透透的才作數。
衆人就要離去準備,沈諾卻留下了天元宗的宗主玄青道君。
玄青道君臉色不太好看。
沈諾利用墨君琰渡情劫的事情玄青道君已經找到了,他也知道,沈諾已經不要他的徒弟了,是以再讓玄青道君對沈諾露出笑容什麽的,至少暫時是不可能的了。
沈諾倒也沒有說廢話,直接開門見山道:“天元宗的那幾位太上長老,在那一日是否會來?”
二十年過去了,想來那藥效應該已經發揮了不小的作用了吧?
沈諾有些好奇,他們現在還能不能保住金丹期的修為。
玄青道君沒想到沈諾會提到那幾位太上長老,他一皺眉:“幾位太上長老正在閉關,等閑并不見人。”
沈諾嘴角勾了勾,便道:“如此也好。”
既然是閉關不肯見人,那麽想來那藥真的管用了。
“玄青道君有請了。”
“哼。”玄青道君忍了又忍,也沒聽到沈諾問起墨君琰,他惱了一會,只能甩袖離開了。
一月之後,穹淩山之巅。
幾乎所有大門派的掌門都來了,而一些勢力較小的門派,則是站在了山腰處——沒辦法,上面他們也上不去。
整整三日三夜,日升月落。
直到衆人都等的不耐煩了,而這三天裏一口水都沒給喂過,一口飯都不許吃的沈七終于要熬不住昏迷的時候,沈遲終于出現了。
一襲白色道袍傲然而立。沈遲身量颀長,俊逸的面龐上一絲恐懼的痕跡都沒有,反而還帶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溫潤爾雅。
只是眼睛裏的戾氣,卻怎麽也欺騙不了人。
沈遲獨自立于穹淩山之巅,絲毫不怕這些困在山上的衆人。
他先看了一眼垂垂老矣的沈七,沉默了一會,才看向沈諾,似笑非笑:“小九的膽子果然很大。只是小九莫不是忘了,我曾經就是在這裏,炸死了多少宗門之主麽?難道小九以為,我今時今日,還會看在與你和沈七同出一脈的情分上,放過你或者沈七麽?”
“我可以炸死那些人一次,就可以炸第二次,第三次,”沈遲的目光掃向衆人,“若是你們願意現在離開,說不得還能保住一條命。怎麽,還不走麽?等着被我炸了麽?”
☆、97·慘敗
沈遲口口聲聲要炸了穹淩山的威脅一出,果然有人坐不住了。
當年道魔之争停歇,數位門派掌門攜帶着門內的精英弟子于穹淩山之巅,被炸得屍骨無存,雖然很多人都懷疑是沈遲做的,但沈遲終究那時只是個小小的築基修士,衆人懷疑,然而一來沒有确切的證據,二來也從心底不覺得這件事情是真的,所以這些年來征讨沈遲的罪名中,獨獨沒有這一條。
“不可能吧?”合歡宗的宗主猶豫着看着有些宗門之主站起身就要離開,她也在想要不要走。
“哼,當然不可能!這沈遲當年才築基期,他怎麽可能在那麽多的高階修士的眼皮子底下做成這件事情?”現任的散修盟盟主,柳纖纖的師兄,正坐在柳纖纖身邊,嗤笑道,“他沒這個本事!大家莫要驚慌。”
“可是……”
衆門派宗主都先後讨論了起來,零零散散的有人離開。
沈遲的目光在沈七身上停留了一瞬,就看向了沈諾,似笑非笑道:“我若早知今日,就不該心存一絲善念。當年還在家族之時,就讓爺爺取了你的本命精血,或者幹脆在你身上種下子母蠱,讓你從此為我控制,想來,那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沈諾淡淡的看了沈遲一眼,就起身對着還沒有離開的修士道:“晚輩有個提議,洞天福地之寶物,能者得之。凡離開者,就當自動放棄這個機會,諸位覺得如何?”
原本心中猶豫,要走不走的修士,立刻駐足,大笑道:“這本是應分之事。”
“沈峰主好主意!就這麽辦!”
留下的人依舊占大多數。
沈遲倒也不惱,他剛想要再出言諷刺幾句,就聽沈諾道:“七哥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八哥不和七哥說幾句話麽?你們說完了話,小弟也好早日送七哥上路,早日輪回,來生得成大道。”
沈七果然是沒有多少時間了。
他自從丹田被廢,靈根受損,沈諾直接斷了他一臂,就被姚莫謙送到了女尊男卑的地方,還是以奴隸的身份生存,沈七自然過的不會太好。
事實上如果不是有位大家小姐看中了沈七做男寵,虐待之餘頻頻招其侍寵,還因此生了個長相遺傳了沈七的女兒,沈七大概早就沒命了。
就是現在,沈七因着對沈遲的愧疚,因着那些虐待和侮辱,因着女兒從來對他的都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也已然被折磨的心神俱疲,壽元無多了。
“遲兒——”
沈七看到沈遲已然年輕如舊,潇灑俊逸的時候,心中自卑之餘,卻也是欣喜的。
沈遲來了。
縱然他老邁将死,縱然他曾經親筆寫下“休書”,縱然他們已經不複當年的親密,沈遲還是來了。
為了他而來。
這個念頭讓沈七強撐着身體,緩緩站了起來。
他試圖挺直了背脊,可餓了三天的身體顯然是熬不住了。
“咳咳。”沈七忍不住咳嗽了幾聲,手拿開之時,幾滴血珠印在手心上,他卻還是笑着看向沈遲,“謝謝你。”
謝謝你肯來,明知危險,卻仍舊來了。
沈遲神色複雜的看向沈七。
現在的沈七,早就不是他曾經心動時算計過的沈七了。沈七老了,老得他差點沒有認出來,老得如此可憐。
沈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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