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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法寶?假的吧?難道是你們幾個瓜分了去?”有人質疑道。

惜遠道君心中憋屈,可是在洞天福地裏立下了那個誓言之後,他就只能被綁在沈諾的船上了,就算心裏不願意,表面上也必須配合沈諾,于是佯作生氣道:“有留影石在,諸位不信我等,莫不是還不信留影石?”

“可是,可是怎麽可能沒有靈石,沒有法寶啊?”還是有人小聲嘀咕道。

沈諾這才站了出來。

衆人的目光皆向這個漂亮的少年看去,目光裏有觊觎,有擔憂,有驚豔,更多卻是算計。是的,算計。算計着如何才能讓這個少年模樣的人,将洞天福地的所有寶貝都弄出來,然後弄出來之後,那些寶貝還都會分給他們,而不是給了別的什麽人。

可是他們卻注定要失望了。

少年微微一笑,然後就取出了一封年代久遠的信封,揚了揚手,将聲音凝結成靈力,務必保證穹淩山上上下下的人都能聽到他的聲音,這才開口道:“大家都知道的,這洞天福地,是沈仙人傳下來的。裏面的東西,也是沈仙人辛辛苦苦收集起來的。所以……”

少年的目光掠過衆人,淡淡的道:“我想,沈仙人是有洞天福地內的寶物的處決權的。”

“沈仙人都死了!你讓他怎麽處決?”有人咋呼道,“難不成你還想讓他死而複生不成?”

少年桃花目微微一轉,風流婉轉,無情猶似多情。

“沈仙人自然是已然隕滅了。只是,隕滅之前,沈仙人留下了遺書,說了洞天福地所有東西的分配。”少年仿佛是歉意的彎了彎身,“所以,之前的承諾,沈九自會有別的補償相贈,但是洞天福地之物,是先祖沈仙人之物,他若沒有留下遺書便罷了,沈仙人既是有遺書在,沈九便不能違背沈仙人的遺願。”

說罷,不等衆人的反應,他就将遺書交給了賀蘭公子。

賀蘭公子是化神期的修為,一指點在信上,就見沈仙人留下的一紙遺書,驟然出現在半空之中,不要說穹淩山峰頂和山下的人了,就是臨近百裏之人,也能清晰的看到這信上的每一道筆畫。

“吾從異世而來,少時運氣滔天,動辄遇奇寶,救美人,更借洞天福地之力,助道修扭轉乾坤,力壓魔修。事後娶數美人,欲平等待之,奈何美人不允,禍及子孫。吾立此書之時,妻妾子孫皆殒命爾,獨一紅顏知己誕下之一子爾。吾欲以重寶相贈,以求天倫圓滿。然吾之子拒之,妻妾紅顏皆四散離去,吾垂垂老矣,欲求一人相伴,然始終不得償所願。”

“又及萬載時光,妻妾紅顏化為白骨,福運不再,吾從前之功業,亦被遺忘。吾欲死,一死解百愁,不知能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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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不知洞天福地能否被後代子孫開啓,只求開啓之日,吾之子孫,且莫貪心。可立一學院,衆人皆可往,衆人皆平等,将洞天福地之物全部相贈。……得洞天福地,已是汝之幸,且莫再生貪念。慎之,慎之。”

至于學院是什麽?東西到底要贈給誰?

賀蘭公子将那一紙一翻,就見紙張背面,畫了一張圖,下書樹行字,将學校的各項布置,和如何避免東西沒有交代衆人手上詳細寫畫了出來。

衆人心中五味雜陳。

誰也沒有料到,那位曾經翻雲覆雨,一力救了道修的沈仙人,竟是臨死,也将東西都交代了一清二楚,甚至願意将洞天福地的寶貝都送出來,所求只是修真界衆人之“平等”。

此話一出,那些得天獨厚的高階修士和弟子也就罷了,山下聚集的散修們卻是沸騰了。

尤其是在沈諾的下一句話說出口後,衆人就更加熱切了起來,而原本對沈諾有可能隐藏了部分洞天福地法寶的猜測,也随即散去。

“先祖既有遺命,沈九莫敢不從。”少年的聲音清越而冷漠,“洞天福地之全部典籍和靈植,将送往學院。凡立下誓言,此生不主動與沈氏一族為敵者,皆可在學院借閱任何典籍,購買任何靈植。”

少年的話剛說完,不等衆人反應過來,他就和賀蘭公子,墨君琰一齊消失了。

姚莫謙留下來應付其他的事情,歐陽道君和惜遠道君冷着臉回答了諸位化神期修士的關于洞天福地之事,沈諾是否作僞一事,直到兩日之後,才空下時間來。

而這個時候,沈仙人信中所提到的“學院”,也在小竹峰上建了起來,所以典籍都公開,只要交付極少量的靈石,就可以借閱任何典籍,當然了,那個不可主動與沈氏一族為敵的誓約,自然還是要立下的,否則典籍不會對其開放。

不少大宗門和大世家都暗罵沈諾蠢貨,可是他們現下卻不能采取任何對沈諾不利的行為。

因為很簡單,洞天福地取出來的典籍,只能借閱一定期限,不能複制,個別修士想要硬背下來,結果背是背下來了,可是他回家提筆想要默寫時,卻發現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衆人這才知道,那位沈仙人,真的不蠢。

而大宗門的化神期大修士,想要借閱化神期修士才能看的典籍,也必須要親至這個“學院”,甚至也要立下那個不與沈氏一族主動為敵的誓言……他們倒是不願意立下此誓言,可是這個“學院”的陣法着實太過強大,他們以化神期的修為尚且不能硬闖,尤其是,在闖的時候,他們還會看到沈仙人的玉石像——原本就覺得有些對不起那位沈仙人的人,就更加不好意思硬闖了。

洞天福地的事情終于告一段落。

沈諾所貢獻出的那些修真典籍,很多都是大宗門都沒有的上等功法,甚至是極品功法。沈諾就這樣毫不遮掩的貢獻了出來,甚至允許任何人進去借閱,雖然只能在指定的時間和地點借閱,但這已然讓衆多散修,還有那些靈根差而只能混作外門弟子的修士們感激了。

而在歐陽道君不解的問道為何要這樣便宜外人的時候,沈諾才老老實實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沈仙人早就料到了,得到空間的沈氏後人,有可能被人給盯上。”沈諾親自煮茶,看着沸騰的靈泉水,執壺道:“是以沈仙人留下了好幾封‘遺書’,說若是安安靜靜的得到了洞天福地,那就據為己有好了,若是被其他人強迫着繼承了洞天福地,那就幹脆将洞天福地的東西交出去大部分好了。”

歐陽道君還是有些不甘心:“所以你就這麽任由那些逼迫過你的人,借閱那些沈仙人留下來的珍貴典籍,然後修煉進階,甚至破碎虛空,渡劫飛升麽?”

如果是之前的沈諾,或許也會不甘心,覺得不教訓教訓那些人就不錯了,怎麽可能還會給他們好處?可是現在的沈諾,他的情根已斬,不甘心,那是什麽?

只是沈諾想到歐陽道君最後還是幫了他一把的事情,想了想,認真的道:“先祖在信中說,這樣可以增加福運。而且,”他微微一頓,“我曾經也是欲求一功法而無門,現下能給予其他人這樣的機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歐陽道君聽到沈諾說的“福運”,再想到要看那些典籍,就要立下種種誓言之事,這才不說話了。

沈諾看着賀蘭公子和墨君琰,想了想,就将他從洞天福地裏選出來的适合幾人的法寶和靈植、丹藥等相贈,見賀蘭公子幾人并不推脫,直接收下了,沈諾才從靈獸袋裏取出一只肥肥的大白鳥丢了出來,說起另外一件事情。

“那只蛋孵化了。”沈諾看着可憐兮兮的、“唧唧”直叫的大白鳥,漫不經心的道,“它說它能吃掉欲蠱,可是我現下已然誅情,欲蠱在與不在,都不影響我的修煉。我并不知,該不該讓它吃掉欲蠱。”

衆人一愣,還是墨君琰先反應了過來:“欲蠱在你體內何處?”

沈諾定定的看了墨君琰一眼,才道出兩個字:“丹田。”

這下子,其他人也猶豫不決了。丹田是修士儲存靈力的地方,輕易不可動,大白鳥還是幼生期,着實不好冒險。

最後幾人商量來商量去,最後也沒有做出決定,只好告辭離開。沈仙人時期留下的東西,足夠他們好好研究幾日了。

而且,賀蘭公子覺得,他還是需要好好感謝一番歐陽的。雖然歐陽還是一副不願意搭理他的模樣。

墨君琰倒是留下來了。

他直接道:“你我雙修之時,欲蠱是否仍舊固守丹田?”

欲蠱是很奇特的一種蠱,一般的蠱,都是吸取他人的靈力或者精氣,可是欲蠱不同。在宿主雙修之時,除了雙修兩人可以從對方那裏獲取的靈力外,欲蠱還會吸收宿主體內的陰靈力,然後一部分自己吸收了,另一部分則傳給雙修的另一方。

墨君琰與沈諾雙修數次,自然也發現了這個問題。

沈諾瞅了墨君琰一眼,想到結丹之時,幻境裏那個他與墨君琰誕下的孩兒竟是天道,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難道他這輩子還要誕下那麽一個孩兒?

沈諾抿了抿唇,剛要說什麽,就聽到墨君琰先一步開口了。

“小九,我要渡化神劫了。化神劫下,十不存一,我并不知曉,我是否能渡劫成功。”

墨君琰神色溫柔,看向沈諾的目光專注而深情,仿佛沈諾并未斬情根,依舊是和他親密的情人一般,“我亦不知曉,我是否會死在天雷劫下。小九,在我渡此劫之前,我們一起将欲蠱取出,可好?”

☆、99·自在

聽到墨君琰的話,沈諾沉默了一會,才忽然問道。

“你,可以突破了?”

從元嬰期突破到化神期,不只是需要修為和靈力的積澱,還包括了突破大境界時的“門檻”。只有心境上能摸索到那個“門檻”,才真正有望突破化神期。

墨君琰定定的看着沈諾,然後點了點頭:“我所修乃自在道,所求亦是長生自在。你……”他微微一頓,像是在想怎麽樣将他心中所思所想傳達給沈諾,好一會,才慢吞吞的道,“你不必介懷之前的事情,那于我而言,并不能造成心魔。”

沈諾一怔,“為什麽,這麽說?”

墨君琰忽然握住了少年的手,見少年一丁點掙脫的想法都沒有,而與此同時,少年臉上也并無半點羞澀之意,心中不禁五味雜陳。

他微微笑了笑,執起少年的手,放在唇邊,嗅了嗅,方才答道:“所謂自在,便是行我所欲,為我所欲。而我所欲,便是你。小九,我歡喜你,無論你要做甚麽,我都是歡喜你的,因為這是我的道。無論你做了甚麽,我的道,我的歡喜,都不會因此而改變。”

“歡喜你,是我所欲。而為我所欲,方得自在。”墨君琰将雙唇貼在少年的手背上,片刻即離,“這是我的道,我會為之不顧一切的道。”

“那麽小九,沈諾,你的道呢?”

墨君琰斂了面上的笑容,認真的看着沈諾道:“你的道,又是什麽?誅情自在,你已然誅情,那麽何時方得自在?”

沈諾愣住了。

所有人都知曉他所修乃誅情訣,斬情滅欲,七情盡去,六欲皆散。可是少有人知曉,他所修煉的,終究不是無情道,而是誅情訣,誅情自在訣。

滅情,唯己,視他人于無物。

天地之間,唯己而已。

誅情方得自在。

這才是他所修煉的完整的功法。

“你如何得知?”

墨君琰笑了出聲:“你忘了麽?你的功法,是我送予你的。”

他當年只是與沈諾萍水相逢,會為沈諾尋找功法,用來克制蠱毒,不過是一時起興。而找到誅情訣,他也不是沒有猶豫過,畢竟,修士所求長生,也不是說能夠長身不老永葆青春了,卻在同時失去了七情六欲,無所思,無所想,無所欲,只是一個能說會動的傀儡一樣的生活着。

墨君琰當時很認真的研讀了那部誅情訣,自然也是知曉,誅情不是這部功法最終的目的,這部功法最終的目的,是自在。誅情,方得自在。

而自在道,就是他自己所求。

正是因着心底隐約的期冀,墨君琰才會最終将這部功法贈與了沈諾。其中隐秘的心思,着實難料。

而結果,也是他沒有料到的。

沈諾真的修煉了這部功法,甚至真的做到了斬斷七情六欲,而墨君琰唯一沒有料到的,大概就是,他會喜歡上這個少年。喜歡到不顧一切,甚至願意為了少年最終的斬情而設計自己,甚至寧可少年最終斬情,也不願意僅僅為了享受和少年情人間的親密,而讓少年陷入了不得進階的痛苦之中。

誅情,自在,天地之間,唯己而已。

沈諾心中默默重複了幾遍誅情訣中的話,認真想了想,才搖頭道:“初時修煉此功法時,我以為誅情自在很容易做得到。可是,”沈諾頓了頓,“後來情根斬斷,我才明白,為何那些修煉誅情訣的前輩,終身不得渡劫飛升。”

“自、在、難、尋。”

沈諾一字一頓的道。

自在難尋。

情根已斬,七情六欲皆無,那麽自在快活——那又是什麽東西?

墨君琰看着少年平靜無波的目光,只覺心疼。

他抓着少年的手道:“會找到的。至少,那個将誅情訣留下的人,一定尋到了自在道,一定最終飛升了。他可以,我們也可以。”

沈諾看着墨君琰,好半晌才道:“我們先将欲蠱取出罷。”

然後他看了看周圍,便起身要更衣。

墨君琰神色黯淡的看着少年的一番動作,心中苦澀。

欲蠱就纏了沈諾兩輩子,終于在他和墨君琰的雙修之中,大白鳥将它一口吞入腹中了。

“唧唧,唧唧。”大白鳥吞掉欲蠱,就被壓在主人身上的那個男人給一掌揮到了門外。

大白鳥委委屈屈的在門外四處晃蕩着。它才剛剛出生,十分依戀自己的主人。所以即便被趕出來了,它也不願意距離主人太遠。

直到十日之後,那個可惡的欺負它主人的男人才走了出來,然後冷冷的掃了它一眼,大白鳥當場就蔫了,俯首低叫。直到男人走了很遠,大白鳥才重新抖起了精神,然後它才哆哆嗦嗦着又飛進了主人的洞府。

主人洞府外的陣法自然不會排斥它。大白鳥很輕松的就飛了進去。

接着它就看到它家主人,青絲鋪散在冰床之上,別有一番媚惑。少年纖細白皙的胴/體上,正印滿了青青紫紫的吻痕和抓痕。

許是見到它進來了,少年這才懶洋洋的起身,披上一件緋色袍子,就沖着大白鳥招手。

“過來。”

少年此刻的聲音沙啞而蠱惑。

大白鳥聽了,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它傻乎乎的覺得,主人這會子的聲音,讓它差點翅膀都軟了,一下子栽倒到地上了。

“欲蠱呢?吐出來。”

沈諾拿出一只瓶子,瓶嘴處對着大白鳥。

大白鳥立刻凄慘的鳴叫了一聲:“唧唧——”不是說給它了麽?幹嘛還要讨回去啊?主人太壞了!怪不得要被那個大壞蛋欺負的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唔,大壞蛋下手太重了!

沈諾繼續板着臉道:“你現在還小,等你長大了,修為足夠了再說吃不吃欲蠱一事。”

大白鳥還小,沈諾當然不會讓大白鳥直接吞食了欲蠱,然後爆體而亡,他一開始對大白鳥下的命令,就是讓大白鳥将欲蠱吞入腹內空間而已。

大白鳥又作可憐狀的看了主人一會,見主人一丁點心軟的趨勢都沒有,只好哀鳴着将欲蠱吐到了主人手裏的瓶子中。

欲蠱是一只白色的、指甲大小的柔軟的蟲子。甚至這還是它長大了的模樣,它一開始被種到沈諾身體裏的時候,才只是一只米粒大小的蟲子而已。

沈諾将欲蠱封印在瓶子裏,神色複雜的盯了欲蠱好一會。

他想,他一定會給這只欲蠱,尋一個好的死法的。

墨君琰已然開始閉關沖擊化神。

雖然墨君琰進去之前,對沈諾說,他不知道能不能熬過這一關,可是沈諾自從聽了墨君琰的一番自在道的解說之後,他就下意識的覺得,墨君琰一定能撐過度過化神劫的。

沈諾除掉欲蠱,直接出關了。

他甫一出關,就有不少人來找他拜別。

一開始尋來的人是柳纖纖。

柳纖纖出現在沈諾面前的時候,已然是元嬰期的修為。

柳纖纖看到沈諾的時候,就開始露出了溫婉的笑容。她看着沈諾,看着這個她曾經歡喜過的人,就無理由的覺得快活。

“我要走了。”柳纖纖給沈諾展示了一番散修盟盟主的戒指,眉眼彎彎的道,“謝謝你這樣幫我,也謝謝你,告訴我你就是他。”

沈諾面無表情的道:“你這樣強行提升修為,可是壽元卻永遠只有築基期修士的三百年。柳盟主,你在自尋死路。”

柳纖纖認真的看着沈諾少年人的面容,想到當初自己一廂情願的将駐顏丹喂給沈諾,害得沈諾只能保持現在年少的容貌的事情,莫名的就覺得那個時候的自己果然是傻得很。那個時候,她還不明白,喜歡一個人,是要做他喜歡的事情,而不是自以為是的拿着自己認為好的東西,強行給對方。

柳纖纖失神片刻,笑道:“爺爺已經死了,你又不歡喜我,這個世上,也沒有人值得我多停留了。我這樣提升了修為,就能在道魔之争中多殺幾個魔修,而且我之前的計劃也成功了,我殺了我師兄,為爺爺報仇了,不是麽?”

沈諾面色更冷:“魔修會贏,你這樣,是白費力氣。”

柳纖纖:“我相信你的話。可是,是魔修害了我的親人,我的父母曾經是被魔修所殺,爺爺也是因着魔修和師兄的算計才死,我不可能不報此仇。”見沈諾還在皺眉,柳纖纖忍不住上前一步,輕聲道,“或者說,你願意娶我,我也可以放棄報仇。九哥,你願意娶我麽?”

沈諾聲音依舊冷得掉冰渣:“你在說謊。”

他若是娶了柳纖纖,就算是單單是名義上的娶,就算只為了名聲,還不是一樣要為了柳纖纖報仇?而他若是不娶,那麽柳纖纖則需要自己報仇。算來算去,他娶或者不娶,柳纖纖都一定要報那個仇的,柳纖纖這句承諾,半點誠意都沒有。

柳纖纖笑得恍惚:“是了。我在說謊。”她喃喃道,“我不可能放棄報仇,更不可能放棄與魔修為敵。”

沈諾揚眉:“即便早就知道了結果?”

柳纖纖堅定的點頭道:“即便知道必輸,我也會堅持下去。”

沈諾已經無話可說了。柳纖纖仔細将沈諾的容貌記在心裏,就不告而別了。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若是之前,她不知道父母是被魔修所害,她或許就真的能放下這一切,不管不顧的跟在沈諾身邊。沈諾喜歡也好,不喜也罷,只要沈諾不趕她走,她就會一直留在沈諾身邊。可是現在,父母之仇,祖父之仇,還有數萬載的道魔之仇,散修們的諸多期望,統統都壓在了她的肩膀,柳纖纖摩挲着食指上的盟主戒指,她很清楚,就算明知必輸,她也一定會堅持下去。

道魔之争,既然無法避免,那就讓她來擔起這個責任罷。

柳纖纖離開了。

不久之後,齊潤止也來告辭了。

他是跟着玄青道君一起來的小竹峰,後來沈遲死了,沈諾将洞天福地全部的典籍和靈植都捐了出去,玄青道君看過自己想要看的,就先行離開了。——天元宗家大業大,玄青道君身為宗主,顯然是沒有時間在這裏多耗着的。

就是齊潤止,這個前宗主看上的關門弟子,後來因為穹淩山之變,前宗主還沒來得及收他為徒就翹了辮子,玄青道君見他毅力過人,又礙着前宗主的面子收了他的為弟子的,也只是因着沈諾貢獻出來的修真典籍珍貴的吓人,又從不許外借,才不得不多留了一段時間。

可就是如此,他現在也要告辭了。

“師兄……”齊潤止撓了撓頭,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麽稱呼沈諾好了。

沈諾對着這個曾經的小師弟還是很寬容的。他親自給齊潤止倒了杯茶:“潤止繼續叫師兄就好。”

齊潤止果然咧了咧嘴,笑道:“師兄!”他高興了一會,就感慨道,“想不到,師兄竟然會經歷了這麽多事情。”

齊潤止所指,自然是沈諾因着洞天福地,先被圍攻觊觎,後來又化險為夷,最後甚至大度的請人進了沈氏重寶洞天福地,又将洞天福地裏的藏書和靈植都拿出來,獲得大家交口稱贊的事情了。

洞天福地在沈諾真正認主之前,曾經被百餘人試驗是否能認主,結果百餘人中,沒有一個能讓洞天福地有所回應,而百餘人之後,沈諾卻一下子就将其認主。因此衆人也立刻明白了,這東西真的是沈氏一族的重寶,除了沈氏血脈,誰也用不了,他們就是搶了也沒用。所以到了最後,在沈諾将藏書和靈植都拿出來之後,衆人反而對最珍貴的洞天福地不感興趣了。

因為他們感興趣,那東西自己也用不了。

齊潤止想到這裏,又笑了起來:“我現在也是天元宗宗主的關門弟子了,其實,師兄,我也很厲害的對不對?”

沈諾認真的颔首,忽而問道:“道魔之戰,你也要參加麽?”

齊潤止立刻嚴肅了起來,大聲道:“當然!魔修害了我那麽多的師兄弟,我必須要為他們報仇的!就算是戰死沙場,亦在所不惜!”

沈諾蹙眉:“若是你明知,這次大戰,是魔修贏了,你也要去白白送命麽?”

齊潤止沉默了片刻。前一次的道魔大戰他是親自參加過的,甚至還被前任天元宗宗主帶在身邊調/教過,前一次的道魔大戰,道修贏得有多麽不容易,他看的清清楚楚。甚至前任宗主對下一次道魔之争的不看好和憂慮,齊潤止也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齊潤止并沒有将沈諾的話當成兒戲。

可是即便如此,齊潤止還是道:“我要去的。師兄,我還是那句話,就算戰死在道魔戰場上,我也絕不後悔。不只是我,那些曾經死在道魔戰場上的師兄弟們,他們也絕不曾後悔!道魔之争,既然已經存在,那麽就讓我們來扛起這個責任。”

不管他們是不是喜歡,齊潤止清清楚楚的知道,若是沒有人站出來去抵抗魔修,那麽就是給了魔修徹底壓垮道修的機會。道修不能這麽不戰而敗!

他們一定要站出來!

他一定不會在戰場上退縮半步!

沈諾怔怔的看着齊潤止離去的背影,再想到柳纖纖臨走前流的眼淚,他開始低頭看自己的掌心。

責任。

責任麽?

墨君琰閉關沖擊化神了。

沈諾曾一度以為墨君琰會很快出關,其他人也是這麽認為的。可是直到二十年之後,沈諾的修為“蹭蹭蹭”的往上蹿,直接到了元嬰期了,也沒見墨君琰出來。

賀蘭公子出門游歷了一番,趕在這一次提前的道魔之争之前,神采飛揚的回來了,結果就看到自家兒子板着臉請他把脈。

賀蘭公子挑了挑眉,就含笑伸出二指,覆在沈諾的手腕之上。

然後……

他就瞪大了眼睛——

滑脈!

☆、100·“綠”帽子

“換手。”

賀蘭公子斂了笑容,嚴肅的道。

沈諾瞅了賀蘭公子一眼,想了想,乖乖地将另一只手伸了過去,還是任由賀蘭公子自己說出那個事實比較好。

賀蘭公子卻是難以啓齒。

修士看人是否有孕,除了把脈一道,還可以探入靈力到對方腹中,看是否有生氣在,若是有,那便不用說,定是有孕了,若是沒有,那便絕對是沒有身孕了。

沈諾雖然沒有認賀蘭公子為父,但是對賀蘭公子卻是敬重有加,這一點賀蘭公子心知肚明,雖有遺憾,卻也安慰。而方才,他便借着沈諾對他的信任,将自己的靈力導入沈諾體/內,而沈諾果然也沒有任何的排斥,任由他就這麽探入靈力到了自己腹中。

賀蘭公子此舉之後,臉色更是難看了。

腹生異物,怎會如此?

沈諾平靜的看向賀蘭公子,眼中微微帶着疑問之意。

賀蘭公子不得不開口道:“這些日子,都是誰在伺候諾兒?”

沈諾眨了眨眼,搖頭道:“欲蠱已去,清心寡欲,唯修煉爾。”

賀蘭公子眉心跳了跳,聲音都比平常高了幾分:“沒人伺候你?那你肚子裏這是……”

他的目光往四周一掃,迅速布下隔音結界,才忍不住抓着沈諾的手腕,氣道:“你腹中有子,你可知?”

沈諾自知躲不過去了。腹中多出異物,低階修士——像是他前世以練氣期修士之體孕子,自然是感覺不到的——可是現在,他已然是元嬰修士,是不可能察覺不到腹中有異的。

沈諾垂目道:“聽聞沈仙人曾有數美相伴,美人之中,除了人修,還有……妖修。”

賀蘭公子一下子就聽懂沈諾的意思了:“你是說,你身上有那妖修的血脈?”

“應是如此。不然的話,”沈諾想到自己以男兒之身懷胎,也下意識的嘆氣道,“我又豈會以男子之身有孕?”

賀蘭公子終是出身家學淵源,傳承已久的賀蘭世家,因着承襲了妖修血脈而孕育子嗣的男修,他雖然沒有見過,可也聽說過,是以盯着自家寶貝兒子看了半晌,終于把自己的目光調整為看半個“姑娘”的目光,然後就氣勢洶洶的開始訊問起孩子的另一個父親了。

“不對!”賀蘭公子溫潤如玉的臉上難得帶上了怒氣,“就算你是因着妖修血脈而受孕,那麽,讓你受孕之人是誰?難不成沈仙人的那位紅顏,還能自己讓自己受孕不成?”

沈諾尴尬的咳嗽了一聲,才聲音低低的說出了墨君琰的名字。

賀蘭公子怔了怔,“君琰已經閉關二十年了,你怎會有了他的骨肉?”

沈諾:“……”

沈諾能說甚麽?

他也沒料到,自己會一孕二十載,甚至還帶着這麽個孩子,經歷了元嬰劫。

要知道,他因着重生之故,每次天劫都會經歷最難通過的九九天雷。就是沈諾自己也沒有想到,他自己身上帶着這個天道孩兒,竟然要通過的天雷劫,還是兇悍的九九八十一道,一道都沒有少。

而腹中之子,更是穩當當的紮根在了他的肚子裏,一丁點要消失的趨勢都沒有。

沈諾先時想不明白,前世明明是在他一百一十八歲之時,才有了此胎,可是現在,他還不到百歲,怎會提前這麽早就有此異胎。

及至最近,道魔之争将要提前開始的消息傳來,沈諾才明白了過來。大約那個天道,想在道魔之戰前出生,然後在戰争裏直接引導魔修戰勝吧。

畢竟,沈遲已死,天道曾經看好的棋子沒了,天道為了自己的計劃,大約也只好親身上陣了。

只可惜這些話沈諾心中明白,卻一個字也沒法子跟賀蘭公子說。于是他憋了半晌,也只好推脫道:“我只與墨道友一人行過周公之禮。至于其他……”他當然是不知道的。

賀蘭公子眉頭擰了擰,想了一會才道:“也罷。孩子生出來就知道了。君琰若是不認,孩子也有我們。”然後他又問道,“你打算怎麽生這個孩子?”

沈諾想也不想的答道:“自然是借蘊子花,将其生出。”

沈諾從未想過,讓這個孩子在他肚子裏長大,然後他像個婦人一樣,抱着大肚子到處走來走去。

賀蘭公子一頓,“也好。這一胎,已經是二十載沒動靜了,也不知何時能出生,倒不如放在蘊子花裏生出來。諾兒莫急,蘊子花難尋,卻也不是尋不得。”

只是不等賀蘭公子尋到那蘊子花,墨君琰就開始度他的化神劫了。

而道魔之争,在道修的多次挑釁之下,魔修聖子終于忍無可忍,公然宣戰。

道魔之争,提前開始。

墨君琰的化神劫過得艱難,然而其修為紮實,又有二十年的閉關沖擊,再加上其雷火雙靈根的好處,雖然艱難,卻也在三日之後,成功度劫,成為化神期的大修士。

然後墨君琰一出關,還沒來得及和心上人說上話,就聽到心上人的父親板着臉道:“諾兒有了你的孩子。”

墨君琰直接呆愣當場。

男子懷胎,本就是稀奇之事。而賀蘭公子還說,沈諾懷了二十年沒有見過的墨君琰的孩子……饒是墨君琰再鎮定,也忍不住發了傻。

他不顧賀蘭公子在場,就上前捉住了沈諾的手腕,果然确定沈諾已然以男兒之身有了孩子。

墨君琰如墜冰窟。

他只覺心中發冷,身上也仿佛覆了層厚厚的冰霜,冷得像是在心魔幹擾他時,他親眼看到沈諾為了修為而轉投他人懷抱時一般。

他張了張嘴,幽深的眸子哀傷而痛苦的看了沈諾一眼。

就在沈諾以為墨君琰會轉身就走,打死不肯戴這個“綠帽子”時,墨君琰卻留下來了。

他捉着沈諾的手腕,轉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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