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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塵這個樣子,守衛還真不敢放他進去,“殿下說,沒事不讓您過來。”
“我有事。”紀塵自顧自的擡腳往裏走,嘴裏含含糊糊的說,“我有好多事。”
“将軍!”守衛伸手攔了下,皺巴着臉,為難道,“您還是回去吧。今晚早點休息,明天還有慶功宴呢。”
阿七跟阿九聽見動靜跑過來,就看見酒氣熏天的紀塵被守衛攔在穆殷營帳外面了。
“她怎麽不讓我家主君進去?”阿七撸起袖子就要過來幫忙,卻被眼疾手快的阿九握住胳膊留在原地,“你幹嘛?”
阿九手臂輕巧一繞就将掙紮的阿七圈在懷裏固定住,壓低聲音說,“別去添亂。”
穆殷跟紀塵兩人不對勁都好幾天了,估計是紀塵終于忍到了盡頭爆發出來。
阿九可太求求他倆和好如初了,不然穆殷閑着沒事脾氣性情不定起來,倒黴的永遠是她們。
兩人留在陰影處看熱鬧,身旁的人越聚越多,這要是換成平時,臉皮薄的紀将軍肯定就老老實實的回去睡覺了,可這會兒酒勁上頭,紀塵眼裏只有營帳裏的那位,別的誰都看不見。
亦或是說,不在乎。
他見守衛不讓路,竟直接打算動手硬闖。
守衛也不敢真跟他動刀動槍,但更不敢放發酒瘋的他就這麽進去,簡直難死了。
尤其是紀塵功夫高,稍不留神就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今天有股子不管不顧的意味,兩個守衛根本攔不住他。
三人纏鬥着,直到穆殷披着大氅塔拉着鞋從營帳裏出來,紀塵才收手老實下來。
他定在原地,漆黑水潤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她,束手就擒的任由守衛将兵刃虛架在他肩膀上。
“穆殷。”紀塵握緊手裏的匕首,緩慢的擡腳朝她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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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衛為難的看向穆殷,“殿下?”
穆殷擡手示意兩人退下,頗有些無奈的開口問紀塵,“你這是要做什麽?”
“我有事情,”紀塵還記得她那句沒事就別來了,所以固執的說,“我有事情找你。”
剛才的打鬥亂了他的呼吸,語氣聽起來有些急。
兩人離的近了,穆殷更能聞到紀塵身上那股子能把人熏暈的酒氣,眉頭不由擰了起來,神情瞧着像是不耐煩。
紀塵抿緊了唇看她,連半分表情都不肯錯過,見她皺眉,紀塵哪怕是喝醉了都覺得心髒疼的一抽一抽的,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帶着顫意。
“你不是,氣我不懂敞開心扉嗎?”紀塵水潤明亮的眸子直直的看着穆殷,反手将掌心裏握着的匕首抵在自己心口處,啞聲問她,“那我把它剖開給你好不好?”
他眼裏漸漸蓄起水霧,聲音低了下來,“我把它給你,你別不要我好不好?”
只要她說和好,紀塵什麽都願意給她。
穆殷難得怔住了,楞楞的看着紀塵,“欽欽?”
“我不知道怎麽把心裏的東西說出來,我也沒學過怎麽說出來,”尖銳鋒利的匕首穿透衣服抵在皮膚上,紀塵眼裏的淚掉落下來,“你自己來看,看它多喜歡你好不好?”
就在他要将匕首刺進胸口裏的時候,穆殷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攔住他的動作。
紀塵的力道有多大,穆殷都是握住他手腕的時候才意識到,險些被他驚出一身冷汗。
匕首被她奪去扔到地上。
“穆殷,我說先和好你不願意,我現在要把心給你看你還不願意,”紀塵垂眸看着不遠處躺在地上的匕首,動作僵硬的擡頭看她,歇斯底裏的問,“那你要我怎麽樣,你還要我怎麽樣?”
他覺得自己被逼到了死胡同裏,前後都沒有退路,“你是不是後悔了,後悔跟我有婚約,後悔小時候沒甩掉我!”
“不對,你是喜歡紀欽的,”紀塵搖頭否定,不給穆殷說話的機會,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眼裏水光跟着晃動,“你不喜歡的只是我。”
“你不喜歡我,”紀塵雙手發抖,仰頭看着穆殷,壓抑着所有情緒說,“可我喜歡你啊,我好喜歡你,我喜歡到都不敢告訴你我跟小時候不一樣了。”
他哭起來,眼淚往下掉,語氣絕望,“我能怎麽辦,我都習慣了這個性格,改不掉了。”
穆殷胸口悶悶的堵,伸手去擦紀塵的眼淚,“那就不改。”
他閉了閉眼睛,濕潤微涼的臉貼在她溫熱的掌心裏,依戀溫順的垂眸蹭了一下,“三姐姐。”
他叫她。
穆殷眸光輕顫,心髒猛的一縮,呼吸發緊,“欽欽,你剛才叫我什麽?”
紀塵低頭不肯開口了,穆殷擡起他的下巴,對着光亮才看見他把嘴角咬的流血。
“松開。”穆殷将他拉到懷裏,拇指指腹輕摁他的下唇,低聲道,“松口!”
紀塵聽話的照做,牙齒松開嘴唇仰頭看她,忽然輕聲說,“我不止嘴上有傷口,我身上其實好多傷呢,你都看見過的。你是不是也覺得不好看,所以才不讓我再受傷?”
“紀欽皮膚又白性子又好,不像我滿身傷痕,”紀塵伸手攥住她衣袖的一角,啞聲說,“所以你不喜歡我。”
穆殷先聽他誇小時候的自己,又拿現在跟小時候比,是既無奈又心疼。
她頭回見有人醋自己能醋成這樣的。虧得紀欽是他自己不是旁人,不然他能醋死。
“不管是小時候,還是現在,你都是我的欽欽。”穆殷抹去他眼尾的淚,聲音也有點啞,“哪怕是老了,也是我的欽欽。無論你變成什麽樣,都是我最愛的欽欽。”
紀塵直直的看着她,眸光輕顫,薄唇微動,手得寸進尺的伸到穆殷大氅底下攥住她腰側的衣服,鼻音甕聲甕氣的說,“可我不如以前開朗可愛了。”
“那我也喜歡。”穆殷輕碰他嘴角,頓了一下,明白了什麽,“這就是你瞞着我的原因?”
覺得自己變了,覺得跟小時候不一樣了,所以才不肯跟她說,也不願意讓她參與他的計劃。
“欽欽,我也曾找了你十年,我與陳利也有恨之入骨的仇,”穆殷拇指抹去他臉上的淚痕,“你怎麽能在恢複記憶後,還把我當成外人排除在外呢。”
她那熟悉的拉長語調幽幽嘆息,“欽欽啊,我是你永遠的後盾跟依靠,若你有事連我都瞞着,那這世上你還能同誰去說呢。”
她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要是連她都不肯告訴,那紀塵在這世上就沒有可以傾訴說話的人了。他所有的委屈跟不開心,都找不到宣洩的出口,心更是永遠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
那樣活着多累啊。
紀塵滾燙的眼淚又掉下來,都砸在穆殷的手指上,“對不起。”他帶着哭腔說,“對不起三姐姐。”
紀塵改攥為抱,擠進穆殷懷裏,緊緊的用手臂箍住她勁瘦的腰,臉埋在她懷中哭的肩膀輕顫。
“我以後改好不好,”他收緊手臂,恨不得将自己融進穆殷身體裏,“我都慢慢改。”
穆殷扯開大氅将他裹在懷裏,手掌輕輕拍扶他的後背,同時擡眸朝周圍看過去,神情危險。
紀塵情緒慢慢穩定,穆殷這才舍得抽出時間跟她們算賬。
本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一群人吓的寒毛直豎後背發涼,全都怎麽輕悄悄的來怎麽輕悄悄的走了,半點動靜都不敢有。
其實除了剛才紀塵拿匕首要剖心給穆殷的那一幕外,其餘兩人間的對話聲音都不大,大家根本沒怎麽聽清。
不過圍觀了今晚這一出,大夥都對紀塵有了新的認識。
別看紀将軍疆場上殺伐果斷,其實私底下跟殿下鬧別扭的時候,還是會跟普通小男子一樣,一哭二鬧三上吊。
還怪接地氣的,不像平時那樣清清冷冷的讓人覺得有距離感。
等人走完了,穆殷才露出大氅裏面的紀塵,垂眸看他,“哭完了,酒醒了嗎?”
紀塵臉不知道是憋的還是怎麽回事,通紅發熱,濕潤的眼睫煽動着落下,頭抵在穆殷懷裏,低聲說,“還有點醉。”
醉個屁。
穆殷還能不了解他?
紀塵酒量一般,但醒酒極快。上回喝醉後,兩人才做到一半他就醒酒了。
這次連哭帶鬧,酒醒的更快。
穆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手指捏住他的後頸将人從懷裏輕輕拉扯出來,“既然酒醒了,那欽欽不妨同我仔細說說,你是怎麽喝成這樣的吧?”
“哪來的酒,跟誰喝的?”穆殷抱懷睨他,“還學會拿匕首用自己威脅我了,欽欽啊,真是長本事了呢。”
紀塵心虛的不敢看她,眼神亂飄,最後還是沒忍住落在她臉上,輕輕喊,“穆殷。”
語氣聽着有點軟,帶着股無聲撒嬌的意味。
他說,“酒是給明天慶祝準備的,被我提前喝了。自己喝的,喝了多少不記得了。”
紀塵慢吞吞的重新擠回穆殷懷裏,側臉貼着她的胸口,聽着她有力的心跳聲,心一下子安了下來,低聲說,“我頭還是有點暈。”
酒喝的屬實太多了。
穆殷垂眸看他,慵懶的“嗯”了一句,“那欽欽想如何呢?”
紀塵捏了捏手指,忍着羞恥,憋了半天才憋出來那句真心話,“想跟你一起睡,我自己睡不着。”
終于說出來了。
紀塵心裏一松,像是扣在上面嚴嚴實實的枷鎖有了松動,露出幾縷供他喘.息的縫隙。
雖說還不能像穆殷一樣把做幾次在哪兒做說的那麽如話家常,但好歹是個好的開頭。
穆殷獎勵似的擡起紀塵的下巴,顧忌着嘴角傷口輕輕吻他。
紀塵有些不滿,主動拉近兩人的距離,加深了這個吻。
哪怕滿嘴的血腥味,心裏也是輕快放松的。
紀塵一直以為離不開自己的其實是穆殷,所以她才百般囚禁他,直到這幾日他才發現,其實真正離不開的人是他才對。
他真的是,好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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