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纏鬥
姚雪一下子愣在原處。
秋辰此刻正背對着他站在浴桶旁,一頭長發披散着,擡手将披在身上的外衫褪到了肩頭。浴桶裏盛滿了熱水,整個房間裏都水汽氤氲。秋辰并未将那件深紫色的外袍全數褪去,反倒是伸手去試了試水溫。
他動作之間肩頸處展現出優美流暢的線條,白皙的背部也露出幾處刺青。這回姚雪看清了,那些顏色豔麗的刺青,居然是桃花的圖案。
姚雪看着這一幕,莫名感到有些口幹舌燥。他定了定神,斂了氣息,慢慢地朝對方走了過去。
秋辰并不會武,若未發現他,他有把握将對方一擊制伏。
可是沒承想,秋辰卻突然朝他這個方向反手扔了一個東西過來。
姚雪憑借直覺輕而易舉地接住了,擡眼一看,不是什麽暗器,居然是一個皂莢。
那邊秋辰語調不悅道:“說了多少次,我近身不需要人伺候。”他察覺到對方并沒有離開,便轉過頭來,看見來者是姚雪,也愣住了。
姚雪見行蹤暴露,索性快步向秋辰走了過去。秋辰将外袍匆匆拉回肩頭,語氣中罕見地有一絲驚奇:“怎麽是你?”
房間裏水汽氤氲,秋辰的眼睫間全是水霧,纖長的睫羽扇動着,顯得很是妩媚。
姚雪将那塊皂莢放在一旁,移開目光,勉力不讓自己仔細注視秋辰此刻的樣子,只是冷漠道:“給我把身上的蠱解了。”
秋辰将被水打濕的頭發捋到一邊,冷眼望向姚雪:“不可能。”
姚雪聞言,又逼近上前一步,他一邊戒備着秋辰會有什麽其他動作,一邊道:“別逼我。”
秋辰對着他挑眉笑道:“逼你什麽?你區區一個戰俘,現在能怎麽樣?”
秋辰的語氣很不屑,還帶着點兒挑釁,聽得姚雪不禁握緊了拳頭。他的手上沒什麽利器,武功又幾乎完全被蟲蠱鎖住了,眼下偷襲不成,确實不能把秋辰怎麽樣。
他往前走一步,秋辰便往後退一步。浴桶本就放在距離榻不遠的地方,秋辰退了又退,終于退無可退,腿碰到了榻沿。
姚雪一把抓住了秋辰的手腕,防止對方有其他動作,他盯着秋辰的眼睛,道:“你把我關在府上,沒有任何意義。我不會聽命于涼國,更不會聽命于你。所以,你要麽放我走,要麽就直接殺了我。”
姚雪雖然中了蠱不能運功,但是力氣仍然很大。秋辰掙了兩下沒有掙開,在心中暗暗吃驚。他一般不在卧房裏放置蠱蟲一類的毒物,此刻身邊竟然沒一件東西能制伏姚雪。
秋辰擡眼望向姚雪,道:“為什麽讓你留在這府上,我今日不是已經和陛下說了麽?想來你也聽見了。”
他一邊說,一邊又換上了一副漫不經心的神情。他挑起那雙漂亮的眼睛注視着姚雪,然後擡起另外一只手,伸出食指,緩緩地自對方的胸.前一路劃下,最後停留在了腰.腹處:“怎麽?這麽着急跑來我屋子裏,這是等不及了?”
姚雪被秋辰的動作弄得心頭猛地一顫。
秋辰還是像許多年前那麽好看,那雙顧盼神飛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注視着自己。
姚雪遲疑了一秒,很快便意識到,秋辰這是在羞辱他。他本是雍國的骠騎大将軍,就算是戰敗,也應當死在沙場上,而不是被囚.禁在敵國,淪為供他人取樂的玩物。
他越想越不能想,狠狠地将秋辰那只挑釁的手抓住了,把對方的兩只手束縛到了一起。
“秋子吟!你他媽瘋了!”
他怒極對秋辰吼道,手不受控制地收緊力道,在秋辰的手腕處出現了紅色的勒痕。
秋辰吃疼,猛得把一雙手往回收,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姚雪這幾天來因為各種緣故,體力早就透支了,此刻居然被對方拽得向前倒去。
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和秋辰一起倒在了榻上。秋辰仰面躺在榻上,外袍因為方才的動作散了一些下來,露出帶着刺青的白皙肩頸。他一頭烏黑的頭發撲了滿床,纖長的睫羽煽動着,有些吃驚又不安地望着姚雪。姚雪的手還抓在對方的手腕上,膝蓋也半跪在榻上,他下意識支起手臂,擡起上半身注視着秋辰。
秋辰飛快地斂起眼中轉瞬即逝的驚慌,沖着姚雪笑了一聲:“這麽喜歡我?還說你不急?”
他挑起一雙美目笑盈盈地望着姚雪:“別裝了。将軍大人,你可是雍國高高在上的貴人。這些年,這種事你怕是沒少做吧?”
姚雪聞言猛地一僵,道:“你!”他握着秋辰的手微微松了一些,道:“我并未……”
“我最讨厭你這副故作清高的姿态。”秋辰面色一冷,打斷了姚雪,把他的手狠狠甩開了。
姚雪此刻也顧不得別的了,欺身上來按住了秋辰的肩膀,把他更用力地禁.锢在榻上:“我身上的蠱,究竟能不能解?”
秋辰側過臉不答,只是道:“你放開我。”
姚雪堅持道:“你給我解開蠱。”
秋辰笑了笑道:“此蠱的母蟲,已經融入了我的體內。除非我死了,否則此蠱無解。”
姚雪一時間只是瞪視着他。
秋辰又道:“或者你大可以試試,能不能殺了我。此蠱是用我的心頭血養成,若我死了,此蠱雖得解,子蟲在死前也會爬遍你的經絡,令你痛不欲生。”
姚雪聞言一愣,但是很快便咬牙道:“那又如何!總比日日見到你,見到這些污.穢邪物要好上百倍!”
秋辰定定地看着他,面上的笑意愈來愈濃:“是嗎。那我就更不能遂你的願了。”他說着,竟然反手抓住了姚雪的手腕,将他向下壓。
姚雪沒想到秋辰會有此番動作,想要抽身起來。兩人在榻上互相挾制,一時間誰也不能動彈。
姚雪蹙着眉,想起先前秋辰便是通過手指在桌上敲擊的聲音來控制蠱蟲,便又緊緊扣住了秋辰的手。
秋辰的手冰涼徹骨,姚雪因為中了蠱的緣故,體溫很高,他剛一觸碰到秋辰便下意識想要縮回來,卻又忌憚着對方,不敢抽手。
秋辰任由姚雪握着自己的手,他擡腿用膝蓋頂了頂姚雪的腰腹處,因為劇烈動作輕輕喘.喜着:“怎麽,覺得惡心?”
他笑道:“你這麽讨厭我,我偏要讓你不好受。”
姚雪望着秋辰這副癫狂的模樣,突然內心感到一陣凄涼。從前那個笑眼彎彎,纖塵不染的秋辰,終究是沒有了。
他只是失望地望着對方道:“你當真是瘋了。你怎麽會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這話一出口,秋辰的臉色驟變。
秋辰之前看着他的目光是戲谑還帶着幾分調笑的,如今眼裏卻是徹骨的寒冰和無邊的恨意。他在一瞬間憑借極強的爆發力掙開了姚雪的束縛,擡腳狠狠地給了對方的腹部一下。姚雪吃疼松開了他的手,從他的身.上撤了下來。
下一秒,秋辰已經掐住了姚雪的脖頸。他的手指飛快地在榻上敲擊了幾下,姚雪在一瞬間感到腹中一陣翻江倒海,一股尖銳的疼痛令他彎下了腰。
盡管再能忍,姚雪還是忍不住“唔”了一聲。他反應過來,方才秋辰只是不想,現下秋辰是和他動真格了。
秋辰狠狠地掐着姚雪的脖子,他的力氣雖然不及姚雪,但也足以令人喘不過氣了。秋辰慢慢地湊上前來,盯着姚雪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為什麽會變成這副模樣?你怎麽敢問?你怎麽敢?”
“你說什麽……”
姚雪忍受着劇烈的疼痛,抓着秋辰那只用力掐着自己的的手,心中一團亂麻。
房門突然“啪”地一聲被大力打開了,秋辰聞聲一驚,手上的力道放松了一些,姚雪猛烈地咳嗽了幾聲,掙脫了束縛。
那邊思樂已經從外面沖了進來,一還邊喊着:“主人!您沒事吧!”
然後他就看見秋辰正半躺在榻上,外袍從肩頭滑落了一半,他面色潮紅,長發散亂,眼裏還滿是怒氣。而姚雪則坐在一旁,同樣也是衣衫不整,微微喘/喜着。
思樂幾乎是一瞬間就将腰上的佩劍拔了出來,也顧不得什麽禮節不禮節了,直接朝着姚雪沖了過來,吼道:“我殺了你這個無恥之徒!”
秋辰卻懶洋洋地出聲制止了他:“思樂,住手。”
思樂的劍鋒堪堪停在了姚雪的脖頸處。他狠狠地盯着姚雪,有些不甘地望向秋辰:“可是主人,他輕薄于您……”
秋辰不耐煩道:“閉嘴。”他眼裏閃着兇狠的光,道:“原本我沐浴完,也是要讓你将他帶過來的。”
他頓了一頓,又道:“你去後院裏間,一進門左側櫃子的第二個格子裏有一個小碗,你把它送過來。”
思樂聞言一僵,有些遲疑道:“那個碗裏裝的可是……”
秋辰瞪了他一眼,打斷道:“廢話什麽?還不快去。”他想了一下,又道:“再拿些麻繩過來。”
不多時,思樂便回來了。他将東西送到秋辰手上,有些膽怯道:“主人,是我辦事不利,才讓他闖了進來。思樂甘願受罰。”
秋辰只是不耐煩地擺擺手道:“罷了,出去吧。”
門又被關上了。
姚雪望着秋辰警惕道:“你想做什麽?”
秋辰又換上了先前那副游刃有餘的模樣,仿佛不曾動怒過。他沒有理睬姚雪,只是漫不經心地把那捆麻繩扔到一邊,然後将小碗上的蓋子拿開了。
姚雪看見那個小碗裏爬着兩只深褐色的小蟲。那兩只蟲子很小,只有半個指甲蓋那麽大。他心知秋辰是又要給他下蠱,急忙往門的方向逃去。
秋辰坐在床沿沒有起身,望着姚雪道:“門口已經安排了侍衛,你逃不掉的。”
他将碗傾斜了過來,輕輕說了句“去吧”,其中一只小蟲便以極快地速度朝姚雪飛去。
姚雪左躲右閃,那只蠱蟲卻終究是融進了姚雪的皮膚。他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最後終于不敵蠱毒,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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