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他們的家

紀忠作威作福久了,沒什麽人心,沒人追究,但是輝夜島有嚴格的等級制度,出命案是定要追查的,可前來追查的人,眼尖便瞅見着身披玄黑大氅的男人,心思玲珑轉那麽兩圈便知道事情不簡單,也沒什麽必要追究下去,只草草收拾,留下一句“好生處理屍體。”

所謂的好生處理不過是草布一卷,海葬,淪為海底魚草的附着物。

在冰冷深藍的朦胧水下,腐骨潰爛,沒有那麽多幺蛾子,方法簡單粗暴。

這一向是少島主處理事情的方式。

以前島上沒什麽少島主,大家也不知道之前令人聞風喪膽的無相,就是少島主,如今他忽然回來正名,接手輝夜島大部分兵力,誰也不服,畢竟島主對他們的态度是放養狀态,任其野蠻生長,輝夜島的兵,都野慣了。

可如今少島主回來了,他過于瘋狂和強硬的手段以及喪心病狂的控制欲實在讓人難以接受,尤其是對打仗別有想法的詭将來說,容樾那一套簡單粗暴就是幹的方法實在過于粗俗和手段低劣。

自然有了不服和争執。

說起來,少島主的心術,一開始衆多輝夜島的精通軍術的衆詭将是不接受的,不過第一次産生争執時,少島主并沒有說什麽,轉了下□□,扔到地上,摁着脖子,歪頭松一下肩,對工于兵勢詭計挑釁者說,“來啊。”

“可以一起上,我都可以。”

“不用!”對方嗤笑,顯然不屑。

帶頭的自然是武司的總長天樞,他主張兵者詭道,即使是肉搏,也選擇只攻不防,以靜制動,等待對方先出手。

恰好正中容樾下懷,他喜歡先出手,幹脆利落,寒光一見,白刃見血。猶豫是對雙方的殘忍。

不過此時不用刀,他選擇虎口封喉,只見衣衫擺動,風聲獵獵,他的迅速拇指和食指扣住對方軟喉,對方瞧見他下盤缺處,下手可謂是狠毒,容樾目光一凜,迅速反擊,衆人驚嘆于這兩個男人毫無完全的肉搏時,也注意到,少島主的動作毫無章法,走的不知是什麽野路子,完全根據不了其起勢猜出其動作。

血肉撞擊的聲音,粗重的喘息聲。

這也太血性了!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爽的打鬥!是不是容樾那邊的人都看的熱血沸騰,下一刻就要尖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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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樞因此打得很艱難,到後來也顧不了那麽多推測和詭計,也野蠻打起來,不久額頭汗水大滴大滴落下來,體力不支,可是對方就像個打不倒的老妖怪一樣,天樞有些接不住了,被容樾找住錯處,在重重一擊的擊打聲後,天樞被按在地上,容樾膝蓋壓住他的後背,扣開天樞扶在腰上的手,抽出其緊緊握住用來偷襲的匕首,“嚯”地一聲插在天樞鼻尖一寸處的地上,只餘下黑色手柄。

膝蓋壓的越來越重,天樞覺得,再這麽下去,他骨頭就要斷了,就在那時候,聽見不含任何感情的話,“還過瘾嗎?”

打死天樞也不想承認,雖然屈辱,但真的……過瘾死了!

也是自那以後,天樞帶領武司麾下衆将歸順于容樾,從不屑到唯命是從,也就那一仗而已,要說,男人看男人,真的比女人看男人,要無理的多。

走水沒有人員傷亡,天樞走一趟之後便不了了之,也沒人把事情追究到紅珠身上,紅珠松一口氣,本打算拉着昭歌問一下她和那人的情況,但是那人也沒給她機會。

回房間一看,昭歌什麽東西都在,怕是連房間都沒回,人都給帶走了。

紅珠:……

她又不會吃了昭歌,他至于嗎?

容樾給昭歌擦頭發的時候,昭歌從鏡子裏看,十多歲的少女五官精致,因為剛洗浴完臉上白裏透紅,水嫩水嫩的,澄澈眸子水漣漣的,寬松的男子浴袍挂在身上,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一樣,有點笨拙。

昭歌眨着眼睛,看身後的垂眸為她拭發的容樾,很安靜,容樾沒有說話,他很享受現在的安靜。

“容樾。”

他嗯一聲。

“你是不是還覺得我很煩,一直浪費你的時間,也對,我什麽都沒有為你做過,一直都是你在為我們兩個努力和付出,我除了給你添麻煩,什麽都不會……”

容樾什麽都不和她說,但是她也猜的出來,容樾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在為他們兩個的未來努力,但是她除了拖後腿就是拖後腿。

聲音因為愧疚而越來越小。

容樾眼裏帶了笑意,看她一眼,傳遞給她的意思就是:昭昭,你也不傻,很有自知之明。

果不其然,昭歌鼓腮,容樾從她微微轉動的眸子裏感覺到了怒氣和委屈。

小花也跟着叉腰,容樾故意用指尖碰了碰它細嫩的花蕊。

小花:“!!!”

小花怒氣忽然消失了,不知道是不是容樾的錯覺,它居然在慢慢漸變成粉色,接着伸長枝蔓,溫柔沿着他指尖攀上,纏繞在左手無名指上。

容樾動作忽然停了,微微歪頭,幼犬般疑惑。

這是什麽?

“我真的一無是處嗎?”她還在糾結這個問題。

“其實也不是,你會做飯。”

“很難吃的。”

“沒關系,我可以假裝很感動。”容樾不以為意,不知道她想這些幹什麽。

他根本不用她付出什麽。

如果非得說一個,那麽他最需要她的付出,就是她在就行了。

只要她在,他看得見,就可以了。

頭發快幹了,白皙修長的手指從柔軟濃密發間抽出,打橫将人抱在塌上,容樾給她蓋上被子,“先睡。”

言下之意,他有事要忙。

打仗說的是簡單粗暴,但并非不作任何準備,他在大越時,便刻意記着大越以及各國的地勢和戰略,他不在意蕭太後,是根本的不屑加之沒必要。如今齊輝夜島之力震懾九州十八國,他須得借助自己之前刻意記住的經驗和部署,慢慢計劃,才能在臨戰之時完美地實行那一套簡單粗暴。

思缜過于認真,以至于身側靠上軟軀時他才注意到昭歌,細細胳膊纏在他的手臂上,他也不躲,側臉看她,“睡不着?”

許是有些時間沒說話,聲音低得好聽,昭歌無賴道,“想聽你講睡前故事。”

這分明是為難他,“昭昭,我、我不太…會講。”

其實非要講的話,也不是不行,就看她敢不敢聽了。

“那我給你講。”

他算看明白了,這是來催他睡覺的,他笑一聲,低聲哄:

“忙完這些,快了,昭昭,聽話先睡。”

“我不走。”他補一句。

“那我陪你。”她立刻松開手,坐的筆直,這乖巧的樣子,他也說不了不,只能無奈道,“好…”

他複又執筆,見容樾開始忙,昭歌也不攪和他,輕悄悄從抽了本書出來看,翻了兩三頁之後很有自知之明放回去了,踮着腳去書架上拿了空白的本子和筆墨,坐在容樾身旁安安靜靜勾畫着。

不說話,也不影響他。

容樾揉了揉眉心,自方才開始,紙上只新添了三兩行字,還有一滴因為筆尖頓墨而逐漸暈透的污點…他根本就沒有辦法集中精神。

她就坐在他身旁的軟墊上,不消回頭,他間鼻息都是溫暖馨香,昭歌細細的呼吸聲很均勻,因為寫字,衣衫因為小幅度動作不時擦着他…而且,這是頭一次她在他身旁,卻把他忽略得徹底。

他索性看過去。

書案上立着一盞長明燈,光下,昭歌臉上絨毛細小透明蒙着層光一樣,光将她的側臉影子打在紙上,小扇樣睫毛不時眨一下,看得出來她十分認真。

他的視線轉到她的筆下,空白紙上,是一個小院子,不大,兩三層樓,庭前有樹,有狗,有貓…畫的居然有模有樣的。

她還有這本事麽?

在昭歌完工欣賞時時,容樾連人帶畫抱在腿上,下巴墊在昭歌肩頭,慵懶散漫,拿過畫在光下看,“這是什麽,昭昭?”

昭歌給他解釋,“你之前不是說等安定下來,咱們買一處院子嗎?可是我覺得買的話,很難買到合适的,還是蓋一個比較好,我等你的時候,就在想,以後我們的家蓋成什麽樣子會舒服點?”

她說的理所當然,完全沒有注意到容樾僵了一瞬。

“我們…的家…嗎?”一句話頓了兩次。

“當然啊,我們不是之前說好的嗎?”昭歌偏頭看他,威脅道,“容樾你是不是又騙我!”

昭歌感覺到肩處有輕微抖動幅度,是他在輕笑,昭歌也不知道他笑什麽,但是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破鏡難圓,覆水難收的道理,她一向是明白的,斷斷不會給他出爾反爾的機會。

“嗯…我想這裏是廚房,挨着菜園子,這裏是書房,挨着竹林很安靜,你喜歡看書…這裏是卧房,須得是冬暖夏涼的……”

昭歌指着解釋,容樾頭挨着昭歌的,兩人長發不時纏着,他順手玩着,不時懶洋洋不時唔一聲,等昭歌解釋完了之後,他指着其餘的房間,“那這些呢?好像沒有說用來幹什麽?”

昭歌咬着筆頭,這确實也說到她的難處和糾結的地方了。

“其實不确定空出來幾間的,因為我還沒有想好咱們要生幾個寶寶。”

片刻安靜。

過了一會兒,昭歌還在思考,容樾膩着昭歌,纏着她的長發,“所以多出來的是留給…寶寶的嗎?”

“寶寶”兩個字,他還沒有适應,甚至陌生,但說出來,心卻莫名因她的話而柔軟起來。

“也不全是。”昭歌還在沉思,一不注意就把心裏話說出來了,“若是生一個的話,那小時候定然一定要黏着我睡的,那我肯定就顧不上你,所以至少空出來一間留給你這個爹爹,我指定不能讓你睡書房,你毛病多…”

“但我其實是想要熱鬧些的,多幾個也無所謂,可是他們會不會自己玩起來不理我這個娘親了…”

她很苦惱。

容樾盯着多餘的那幾間房,目光漸漸不善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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