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從學校到伊紅梅家的距離并不算遠,但對出行從來是車接車送的譚米雪來說,還是稍顯漫長了,她幾乎隔兩分鐘就會問一次,“還有多遠啊?”  于瑾拎着零食,不自覺斜睨她一眼,語氣中已經略帶不耐煩,“快了。”  “你剛剛就說快了。”  “你還知道啊。”  伶牙俐齒譚米雪,難得無言以對一次,“……”  伊紅梅留在學校開會,梁玉生要六點半才下班,這會家裏沒人,于瑾給譚米雪找了雙拖鞋,把她領進書房,“你先把作業寫了,待會伊老師回來多半要檢查。”  譚米雪放下書包,眼睛緊盯着那張小折疊床問,“我今天晚上不是要睡在這裏吧?”  “我睡這裏,你睡旁邊那間次卧。”于瑾說完,轉身走了出去,她得在伊紅梅回來之前把米飯悶上,畢竟洗衣做飯這種家務活伊紅梅已經盡可能的不讓她插手了。  “于瑾!”譚米雪在書房裏喊,“你作業是不是都寫完啦?”  “寫完了……這不是你家的大別墅,你不用這麽大聲,我能聽見。”  “哦,那我可以抄嗎?”  于瑾用水淘淨米,往裏面放了點食用油和醋精,又回頭看了眼客廳的鐘,估摸着說,“可以是可以,不過老師大概還有三十分鐘到家,你做題的速度她心裏有數,要抄多少自己看着辦吧。”  這話的意思很明确,若是她一鼓作氣的全都抄完了,伊紅梅準會看出端倪,給她媽媽打電話告狀。  譚米雪趴在桌子上長長的嘆了口氣,照着于瑾的答案把選擇題都寫完了,然後便不再動筆。  這就是她的三十分鐘。  于瑾焖好米飯,回到書房,發現她在一臉正色的看自己的試卷,不由問,“幹嘛呢?”  譚米雪嘴巴裏含着奶糖,口齒模糊道,“我要把答案背下來。”  于瑾随手拿了一本書躺到折疊床上看,對譚米雪的愚蠢行徑并未說什麽,一切都由着她的性子來。  兩人各忙各的,三十分鐘很快就過去了,于瑾聽到樓道裏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起身提醒道,“老師回來了。”  譚米雪立刻将于瑾的試卷塞回她的書包,假裝認真思考的模樣開始抄已經背下來的答案。  反正不想動腦子就是了。  伊紅梅回到家,推開書房的門,見她們一個在讀書,一個在寫作業,很是滿意,卻沒有就這麽離開,而是站到譚米雪身後看了一會。  越看越覺得奇怪。  “譚米雪,你做數學題都不用草稿紙嗎?”  “……”  伊紅梅教書将近二十年,這點小伎倆怎麽可能瞞過她,只是礙于小姑娘的自尊心,她并沒有點明挑破,“我去做飯,于瑾你過來輔導她一下。用心寫聽到了沒有,不單單題要做對,解題思路也要清楚。”  譚米雪慘兮兮的“嗯”了一聲,腦袋耷拉的都快砸在桌子上了。  于瑾笑笑,拖了把椅子坐到她身旁,用手托着腮道,“好了,現在忘記你腦子裏的答案,拿出草稿紙來,好好審題吧。”   譚米雪是個欺軟怕硬的小狗,伊紅梅一走她就露出了兇相,抿着嘴唇,聚攏眉頭,緊緊的瞪着于瑾,“你不要幸災樂禍!”  “……妹妹幾歲了?可也上過學?現吃什麽藥?”  “什麽?”  “沒事,剛才在讀紅樓夢,這是王熙鳳對林黛玉說的話。”于瑾算是看出來了,在譚米雪面前,她這個老陰陽學家毫無用武之地,“你想老師親自來輔導你嗎?”  “不想!”  “那還不快寫。”  或許是因為小說人設的緣故,譚米雪有極強的危機意識,且在這種危機意識下,會爆發超乎常态的潛能,有于瑾在旁指點,她很快就解決了四張試卷。  “行,還剩英語練習冊和作文,等吃完飯你自己慢慢寫吧。”  譚米雪伸了個懶腰,又要往嘴裏塞奶糖,“我不餓。”   于瑾眼疾手快,一把搶過她的糖,“你自打坐在這嘴就沒停,會餓才怪了。今天這些菜都是老師特意給你做的,多少吃點。”  “說了不餓,不餓怎麽吃?”  “英語練習冊我給你寫,能不能餓?”  “那能。”  “你可太現實了。”  于瑾紮紮實實的在國外居住過兩年,英語的熟練程度無異于母語,那幾篇練習題對她而言完全是小學生的水平,十分鐘就搞定了。  她們倆從書房出來時,伊紅梅已經将碗筷擺上了桌,梁玉生在幫忙端菜盛飯,而譚米雪初來乍到,絲毫不覺得拘謹尴尬,只是淡定的朝梁玉生打了個招呼,随後該洗手洗手,該吃飯吃飯,自在的好像她才是這個家裏的主人。  要換成是別人這樣做,肯定會顯得很沒禮貌,可在譚米雪身上卻顯得格外大方可愛,甚至在她大口吃飯的時候,伊紅梅和梁玉生的眼神裏流露出一些慶幸。  這就不難理解譚米雪為什麽會養成這種無所顧忌的性格了,家境好,模樣好,被父母捧在手心裏精心呵護着長大,活在財富地位堆砌的城堡裏,誰都知道她是個寶貝,誰都柔風細雨的待她,即便她做錯了事,說錯了話,也沒人會真的責備她。  所以她才會在得知自己并非父母親生後,難以承受巨大的落差感,從而做出那些近乎瘋狂的舉動。  于瑾發現,這本為了狗血而狗血的狗血小說,竟然逐漸的開始有邏輯了。  飯後,于瑾去洗澡,她每天都是第一個去洗澡的,這樣睡覺前長長的頭發才能完全幹透,等她從衛生間裏出來,伊紅梅已經檢查完了譚米雪的作業,正在給陳安娜打電話。  從中午吃了多少飯,到晚上吃了多少飯,伊紅梅事無巨細的一一說明,讓人覺得電話那邊不像學生家長,倒像是她的領導上司,“今天作業完成的也很不錯,是于瑾輔導的,對,我檢查過,解題思路很清晰明了。”  不知陳安娜說了句什麽,惹得伊紅梅笑出聲來,“可不是嘛,小孩都這樣,對老師多少有些抵觸心理,反倒是同學講題更聽得進去。”  “你就盡管放心吧,她在這挺好的,不用惦記。”  成年人之間說起客套話是沒完沒了的,于瑾沒有繼續聽下去,一面擦着頭發一面回了書房,自打她住在這,伊紅梅批閱作業和備課都是在學校裏完成,梁玉生更從不踏足,只要關上門,書房就成了她的專屬領地。  于瑾像往常一樣打開電腦,查看今日的股票走勢。  她原本打算先通過挖洞積累一些初始資金,再利用對股市行情的預知性來獲取利潤,可于瑾萬萬沒想到,她記憶中那些很有潛力的上市公司在這個世界完全不存在,就好比明明知道能中五百萬的彩票號碼,卻壓根沒地方購買彩票一樣。  憋屈。  不過這也變相證明了于瑾的猜測,她所在的世界是通過前女友記憶碎片而組成,企鵝,炫舞,影視劇,包括法律法規,她所熟知的一切,都是前女友記憶中的世界,但股票這種東西,前女友是從不接觸的,所以這個世界的股票是順應時代而生的産物,和于瑾熟知的世界自然有很大差異。  那麽由此可以合理推斷,小說設定是只構成這個世界的基礎,而并非全部,畢竟人性是非常複雜的,難以用三言兩語來概括,小說裏的五年用轉瞬即逝四個字就能輕松略過,可現實生活中卻能發生非常多的事情。  簡而意之,小說裏譚米雪自始至終都在欺負“于瑾”,似乎欺負“于瑾”就是她活着的意義,可現實裏的譚米雪,比起欺負“于瑾”,明顯更喜歡在教科書上塗塗畫畫,或者擺弄擺弄頭發。  雖然偶爾會招人煩,但絕沒有到惡毒的程度。  就是不知道當身世的秘密浮出水面後,她會變成什麽模樣。  于瑾正胡思亂想着,書房的門砰的一聲被打開了,譚米雪紮着濕漉漉的丸子頭,穿着件帶有草莓圖案的奶白色睡衣,蹦跶着走進來,“老師說我今天表現的好,可以玩電腦,你讓開!”  “……”  “聽到沒有啊!”  于瑾關掉股票的界面,認命的站起身,給她挪位置。  譚米雪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高高興興翹起腳,她的腳也漂亮,線條圓潤,肌膚幼嫩,腳心都是白裏透着粉的,真像個小孩子。  “欸,這是你的企鵝賬號嗎?我幫你挂上啦!”  于瑾只顧着看她的腳,一時間忘了這件事,“別,退掉。”  譚米雪不解,“為什麽啊?你不想升級嗎?”  “不想。”  “可是有人跟你說話,你不回複啊?”譚米雪腦子裏沒有任何要顧忌他人隐私的概念,随手打開了聊天框,“她說學校門口有家蛋糕很好吃,問你要不要吃,回來給你帶。”  于瑾嘆了口氣,知道這個時間梁曼寧一定在線,她登陸賬號梁曼寧也一定能看到,若是不回複,着實有些傷人。  可她要怎麽回複才好?  于瑾還在猶豫着,譚米雪已經不耐煩等了,幹脆利落的一句話,替她解決了煩惱。  蘋果樹:不是本人  “……這也行。”于瑾不禁笑自己傻,居然忘記了獨屬于這年代的“免聊金牌”。  很快,梁曼寧又發來消息:你是?  譚米雪回複的依舊非常幹脆:不關你事!

作者有話要說: 梁曼寧:……好像知道是誰了 于瑾:又是無差別攻擊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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