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次日一早,楊黛眉派了陳媽媽和護國公府的四個婆子過來傳話,只說國公爺已經應了君少優昨日之求情,沈姨娘在家中業已收拾妥當,随意都能動身。
君少優十分滿意,一面吩咐下人備上等封兒封賞前來的婆子們,一面又備至了客飯留請衆人,最終又剩下陳媽媽一個人在堂內。
對于君少優的舉措,陳媽媽心知肚明,當即躬身賠笑道,“王妃有何吩咐,老奴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君少優微微一笑,指着身旁的秋芙說道,“自明兒起,秋芙就要回夫人跟前兒當差。媽媽是夫人跟前兒的老人,向來得夫人的信任重用。還望您能多多照看一下秋芙才是。”
陳媽媽不動聲色地看了秋芙一眼,賠笑道:“王妃這是說哪兒的話。秋芙是您身邊兒呆過的人,夫人自然會禮遇的。”
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她覺得秋芙雖面上看着百精百靈,內裏果真是個傻的。像他們這般作人奴才的,最忌諱的便是首尾兩端,搖擺不定。秋芙既然被夫人給了五郎君,從公從似秋芙便是五郎君的人。倘或以前在國公府時還能猶豫一二,等到了王府這邊,就該死了心才是。豈料秋芙卻自作聰明,想要兩頭讨好。結果弄成現在這麽不尴不尬的樣子。
陳媽媽暗暗搖頭,好在五郎君并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如若不然,秋芙的下場比如今要慘十倍。
君少優冷眼看着陳媽媽眼中的不屑和惋惜,但笑不語。其實這件事情認真說起來,也算不上是秋芙的錯。只因有了上輩子的記憶,君少優再難信任秋芙。因此自嫁入王府之後,君少優便有意冷待秋芙,逼着秋芙自找退路。不過即便如此,他也抱着一絲希望,猜測秋芙會不會破釜沉舟站到他這邊來,死心塌地跟着他一道。結果秋芙還是選擇了君少傑。
君少優失望的同時也松了口氣。這種複雜的心境,無法言喻。
他只能故作體貼寬宥的囑托楊黛眉和陳媽媽多照顧秋芙一些。因為他已經預見到了,有楊黛眉那樣的主子和君少傑那般的夫君,秋芙的未來絕不會順心如意。
不過,這跟他又有什麽關系呢?一切都是秋芙心甘情願的不是嗎?
君少優淡然一笑,擺手說道:“不論怎麽說,秋芙都在我跟前兒服侍了那麽多年。她能順心如意,我就安心了——”
才怪。不是有句話叫做看你過得不好我就放心了。君少優小心眼兒的覺得他現在就是如此境況。雖然表面上說可以不計較秋芙當年的背叛,不過仔細想想,君少優終究是意難平。不過以他之心性,卻也不會主動為難秋芙,頂多算是冷眼旁觀罷了。畢竟以他如今之身份地位,還用不着自甘堕落去對付一個奴才。
既然秋芙由始至終都想着脫離他過更好的日子。那他只需要掐斷了秋芙所有的後路,讓她這輩子都不得不依靠自己,仰仗自己的鼻息過活。
相信這樣的現實對于秋芙來說,将會是最大的懲罰。
想到這裏,君少優突然覺得有些意興闌珊。他無力擺了擺手,開口打發陳媽媽道:“偏廳裏備了客飯,媽媽吃過後再回府向夫人複命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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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跟秋芙說道:“現如今你也算是夫人的人了,我這裏很不必你服侍。你趁着這時候回房收拾收拾,明兒我去護國公府接沈姨娘,順道将你送過去。”
秋芙身形一震,深深看了君少優一眼,躬身跪拜道:“奴婢給公子叩頭。公子的大恩大德,奴婢無以為報,只能但憑驅使。”
秋芙向來都是個八面玲珑四處讨好的性子,如今卻能在陳媽媽當前說出這樣的話來。如此境遇讓君少優哂笑不語。從前巴不得藏掖遠離的東西,如今卻像救命稻草一般握在手裏死死不放。
君少優看着秋芙越加隐忍沉默的面容,意味深長的說道:“你不要想太多,這日子還長着呢。”
秋芙眨了眨眼睛,低聲應是,然後緩緩退出正堂。陳媽媽見此情狀,又是一陣搖頭。
打發了秋芙跟陳媽媽後,君少優一陣憊懶。他想了想,将外事總管陳陀招進裏頭來,開口問道:“咱們府上可有閑錢?”
君少優自嫁入永安王府後,從來不曾伸手參與府中內務管理,也向來不問府中的銀錢往來。然而早在兩人成婚之初,莊麟便已經把府中主要營生開支都說與君少優聽,因此君少優絕不會對府中財物狀況一無所知。卻依舊說出這番話來,想必是另有深意。
陳陀眨了眨眼睛,恭恭敬敬回道:“自北匈奴戰事過後,王爺的食邑便到了兩千戶,且王爺如今是朝廷正二品大員,每年的俸祿又是一筆。咱們府上人口又少,往來也不算多,且去歲半年王爺跟王妃都沒在府內,因此府中倒省了好些餘錢,不知王妃有何吩咐。”
言畢,立刻給身旁的長随跟班使了個眼色,副總管蹑手蹑腳走了出去,不過片刻,抱着一疊賬冊走進來。
陳陀從那長随跟班手中接過賬冊,恭恭敬敬遞到君少優跟前兒,開口說道:“請王妃過目。”
君少優擺擺手,開口笑道:“我不過是随口問問。這府中內外事務由陳公公總管,我放心的很。只是有些事情想同公公商量一二。”
君少優言語太過謙遜,陳陀的背越發弓了起來,謙卑笑道:“王妃有話只吩咐便是。”
君少優沉吟片刻,開口說道:“因北匈奴歸順一事,陛下龍顏大悅,有意在明年初開恩科。因此自年節過後,京中便多了好些外地趕來科考,以及去歲科考未中的舉子。這些人員太多,而京中客棧房舍有限,京郊之外的道觀廟宇也大多人滿為患。卻還有好多書生沒有住宿之地,以致每日奔波不能安心讀書。我便想着在京中中等地段購買一些房舍,以一間五百文的價格租賃給上京趕考的學子們。一來讓他們能安心讀書,二來衆多考生住在一起平日裏也好共同研習學問。”
陳陀心中一動,若有所思的看着君少優。沉吟片刻,躬身說道:“王妃為王爺計謀深遠,老奴自然言聽計從。”
心中卻止不住雀躍起來。只因莊麟自幼行伍出身,重視軍權兵事,卻對文人書生那一套不以為然。因此這麽多年來,永安王府跟文人一脈的關系向來是不冷不熱。如今二皇子莊周下了大力氣修葺集賢齋拉攏文士,君少優便立刻想出購買房屋租賃給科考士子邀買人心。可見永安王府一脈必不會向早先一般跟文官一脈水火不容。那二皇子莊周如今的造勢就被君少優輕而易舉瓦解大半。相同此事,怎不叫陳陀暗暗心喜,直呼大快人心。連帶着對君少優也多了兩分認可尊重。
君少優微微一笑,開口說道:“既如此,這件事情就有勞陳公公操辦了。”
陳陀躬身施禮,情真意切的應道:“老奴遵命。”
君少優擺擺手,陳陀緩緩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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