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Chapter 73

◎我讨厭你！◎

兩個小時前的立華公司，員工還在惬意的喝着下午茶，正午陽光被百葉窗完全遮擋。林瑤踩着她7厘米天價的高跟鞋穿梭在辦公室和財務室之間。她不太關心員工之間的聊天內容，可是她最近總覺得心神不寧，到底是因為什麽她也不是很清楚，為此還挂了精神科，試圖用藥物治療。

在每一個寂靜夜晚，林瑤都覺得自己的精神狀态出現了偏差，她清楚的明白對那個家一直都是不公平，尤其是對林烨。可當她每次肯放下一身的責任想要去擁抱林烨時，沒有說出口的話都埋沒于時間的分秒中。

她覺得她和林烨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沒有辦法修複。

林烨也深深的知道這一點。

所有人都羨慕他的自由，他的随性，可只有林烨自己知道，他每天都把自己繃得很緊。和喻歡在一起之後更是如此，他行走在鋼絲上，眼下是萬丈深淵，雖然有了铠甲可還是很難保持平衡。

財務室正對着的是人事區域，休息的時候大家都會陸陸續續走到一樓大廳，喝着咖啡暢談工作家常。

而今天的一樓大廳格外熱鬧，立華公司向來實行勞逸結合制，沒人會選擇浪費這一閑散時光。

說來也是好笑，林瑤這種日理萬機型居然也坐在人群裏。她本想在辦公室躺椅小憩一會，結果被生死搭檔的財務總監從設計圖裏拽了出來。思來想去好像也很少參加這種活動，于是很反常的答應了。

林瑤認識的工作人員不算太多，和她正對面坐着的只知道姓孔。

女人最喜歡讨論的話題除了八卦，還有自己孩子的成績，“我聽我家孩子說，他們月初那個英語競賽成績下來了，高三年級有兩個男生取得國家級獎項，這要是我家孩子，我簡直就是祖墳冒青煙燒高香了。”

“我也聽說了，整個市都挺轟動的，一中是重點院校，競争力很大很大的，那倆孩子好像叫林烨和喻歡。”

“林烨，林烨，是不是董事長家孩子啊？那孩子打小就聰明，我可喜歡那孩子了。”

……

“他成績一向很好。”林瑤端起咖啡杯吹散熱氣，“我很少回家，林飒和我講他每天都學的很晚。”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林瑤當年白手起家，中途公司經歷了險些破産又起死回生，也都知道她以前很喜歡這個小兒子，為了這個小兒子可以連夜加班。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林瑤不再向外人提起林烨了，旁人問到時也都是敷衍了事，感覺不到高興也感覺不到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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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林瑤對面的小孔好像想到了什麽，哎呀一聲。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了。

“我之前聽我家思聞講，一中那個服毒自殺的孩子，是什麽，同性戀，好像是這個詞。”小孔手肘推了一下旁邊的女人，“另一個男生好像是個體育生。”

“不能吧，應該就是學習壓力大了，孩子能知道什麽！”

“還不止這個呢，他說他看見了！”小孔說。

“看見什麽？看見兩個男孩子摟摟抱抱嗎？”一工作人員嚼着蛋糕說。

“不是。”小孔擺了下手，說：“我家孩子說他那天看見兩個男生親在一起，他還和我提過名字，好像叫林什麽。”

有一個正在嗑瓜子的女人突然插嘴，“董事長家孩子也姓林。”

小孔拍了拍自己的腦門，“人到中年記憶力就不好，董事長家孩子叫什麽來着？”

“叫林烨。”

“對對對，”小孔語調突然升高，“就是這個孩子我家思聞和我說的就是這個孩子。”

林瑤的咖啡杯晃了兩下，抖出去幾滴，一樓大廳瞬時間陷入一片死寂。

周圍人都在竊竊私語，林瑤終于知道她這幾天為什麽心神不寧了。她自動屏蔽了財務總監的友情問候，咖啡杯底磕在茶幾上發出嘭的聲響，所有人都看向她。

她用帶有敵意的眼睛盯着小孔，“你哪聽來的？”

小孔低頭看着手機裏的購物軟件，絲毫沒有感覺到氣氛的變化，“我家孩子在飯桌上說的，說還不止看見一次了。”

林瑤冷哼一聲，起身站在衆人之間，看不出來有多少憤怒，“有事找小林總。”

小孔看所有人突然站了起來，自己也跟着一起，小聲和旁邊人嘀咕：“林總怎麽了？”

下午茶聚會原地散開，衆人紛紛搖頭，“天要變了。”

兩小時後的學校，林烨單肩提着書包站在喻歡面前，“我媽今晚讓我回家，你想我的話給我打電話。”

喻歡收拾書包的手一頓，片刻後“嗯”了一聲，帶着平常的冷冽，拉上書包拉鏈說：“今晚就打。”

一句今晚就打，讓時間過得比往常還要難捱。

林烨清楚喻歡的作息，所以這句說出來也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不湊巧的是，時間是未知的，沒有人會知道後續發生什麽。

“哦對，後天期末考試，你要不然讓我蹭點歐氣？”林烨笑眯眯的說。

喻歡撓了一下林烨手心，“快走吧，一會趕不上202了。”

送走林烨喻歡擡腳準備回寝室，被身後拎着書包的孔思聞叫住了。

“有事？”

孔思聞放慢動作走近喻歡，眼裏帶着嘲笑和憤懑，他的個子比喻歡高一點，那種居高臨下的感覺，充滿了壓迫感，“今晚一個人走？”

喻歡往後退了一步，和孔思聞保持着一個地磚的距離。他忽然想起林烨從聽到調監控之後就魂不守舍，強忍着脾氣蹙着眉說：“昂。”

“別啊，你知道嗎？你現在看起來特別狼狽。”孔思聞步步緊逼喻歡。因為一個競賽抄襲被通報批評，他一直都不覺得是他自己的錯，如果那個晚上他可以追到林烨和喻歡，如果沒有得知三好學生是因為他們不要才補位得到的，如果他沒有活在他們兩個人的光環之下，他還不至于這麽記恨。

喻歡咬着後槽牙，“我狼不狼狽，和你有關系嗎？”

“當然沒有關系，可是你惡心。我那天根本沒有丢手機，我只是想确定一下。”孔思聞說。

喻歡愣在原地，他時時刻刻都擔心他和林烨之間的一舉一動會牽扯出多大的動靜，以至于他對于“惡心”這個詞的想法就是，盡可能讓林烨避開。

孔思聞不依不饒的說：“運動會開幕式那天，我在天臺拐角抽煙，你猜我那天看見了什麽。”

他拽住了後退的喻歡，把他提到自己身前，湊近他耳朵說：“我看見你們在天臺——”

在天臺之後呢，孔思聞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喻歡一拳砸了過去。

最後孔思聞是怎麽喊叫吸引走廊圍觀群衆的，許塵和李思辰是怎麽拉架的，喻歡已經記不清了。

為什麽孔思聞會把這個秘密憋了近有一個月公之于衆，喻歡搞不懂，他只知道，這次他真的親手拽着林烨跌落了萬丈深淵。

任老聽許塵說了個大概，他任教這麽多年沒有接觸過這種情況，不知道該怎麽解決，所以只能按照學生打架處理，盡可能的把這件事情壓下來。

任老把喻歡叫到辦公室說：“我不知道你和小烨到底是不是他說的關系，我可能是耳背聽錯了，這種空穴來風的東西沒有證據不好下定論，你這麽沖動打他是不是因為他诋毀你？學校監控是有的，你只要開口，老師一定能還你個清白。”

喻歡置身在迷霧中，他沒有辦法交出證據，也不可能去翻看監控，他任由着刀劍剮過，再刺進讓他最痛的地方。

至少保全了林烨。

他抓緊了書包肩帶，在任老等待他的回答中說：“不用了，是真的。”

時間沒有停留在傍晚黃昏，喻歡那幾晚想的不止有後來租房，他想要長命百歲，他渴望和林烨永遠在一起。孔思聞的這幾句話如同雷鳴一樣攻擊他的性取向，他這才意識到，他們是不會被接受的，永遠這兩個字，似乎有點奢侈。

林烨希望202開的快一點，這樣他就可以提前寫完作業複完習，和喻歡打電話的時間就會多空留出來。

鑰匙插進門鎖，他手扶住門框，把書包卸在沙發扶手上，看見林瑤站在廚房望着他，愣了一下讪讪的走進屋內，說：“媽，這麽早就回來了。”

林飒瞥了他一眼，就這麽一眼，林烨整顆心咯噔一沉。

可林瑤根本沒有給林烨喘息的機會，她拿着匕首，照林烨心髒地方給了血淋淋一刀，“我聽人說你是同性戀。”

林烨嘴唇緊抿，他最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懸在他頭上冷劍的不當不正砸向他，過了幾秒他臉色蒼白，喃喃道：“是，我是同性戀。”

巴掌啪的一聲響起，林烨覺得自己的臉上火辣辣的。

随後他聽到林飒呸了一口，扔給他一句，“你真讓我惡心。”

那個瞬間林烨覺得好像所有的錯都是因為他，這一巴掌是他該挨的，那喻歡呢？喻歡現在怎麽樣了？處境還好嗎？

來不及理清的思緒纏着他，他掃了一眼餐桌上的玻璃杯，猛的摔向了地面。

林瑤洗好手看着他不動聲色的把玻璃碎片撿起來，敞開露出來的白色衛衣被抹上了血漬，“您當年坐在沙發上，十年前您看我也是這個眼神，我不用擡頭都知道，那種憎惡和厭煩像刻在我身上一樣。”

林瑤站在原地，表情特別難看，仿佛被傳出這種消息的當事人，是她自己。

“玻璃也是這樣碎的，”林烨站起來說，“您現在看我，是不是特別不值那3000塊錢，您是不是認為如果沒有我，當年的公司也不會破産，沒有我您是不是就可以和爸爸離婚，然後林飒判給任意一方您都不會後悔，更別說我。我喜歡喻歡怎麽了？我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

第二個巴掌落在林烨右臉上，可能林瑤太過用力，他出現了短暫性耳鳴，恍惚間他好像聽到林瑤說：“兩個選擇，要麽斷了，要麽轉學。”

空氣中一片死寂，林烨擦了擦嘴角的血，擡眼看林瑤。

“我就想問您一句，您當年生下我，是不是因為打不掉了？”林烨哭着說，“我真是不明白了，我不是您的孩子嗎？我他媽怎麽就不招您待見了！我做錯了什麽您這麽多年不正眼看我？您生下我為什麽不管我，她林飒是我姐不是我媽！我求求您不要以這種母子名義綁架我好嗎？”

林瑤被氣得說不出話，她的手一直在發抖，她看也不看林烨，“我今天還以為我聽錯了，可是所有人都在背地裏指指點點的時候你怎麽不想想我？你跟一個男生鬼混在一起，你不知道你自己什麽德行嗎？我當時讓你爸把你插在這個學校裏不是讓你勾三搭四談戀愛的！你和那個替你進監獄的人一樣，一樣的不知檢點。”

林烨壓制了許久的怒火還是噴發了。他往後退了幾步，用血跡還沒完全幹透的手指着林瑤吼：“你只是在乎你的狗屁名聲，你在乎過爸爸嗎？你在乎過老姐嗎？你在乎過這個所謂的家嗎？你有想過我每天是怎麽過的嗎？你就想着你的公司，你所謂的名和利。我讨厭你！”

話音還沒落在地上，林烨跑向沙發拿起書包，摔門重響讓水晶吊燈也跟着一震，挂墜相互磕碰嘩啦嘩啦響。

與此同時，喻歡的手腕不小心磕到了宿舍衣櫃，他揉了揉發紅的手背，燈光下平安扣出現了一道裂痕。

作者有話說：

剛好有讀者問，那就在這裏說明一下林瑤為什麽對自己兒子林烨是這個态度。

（文章內容有大致講過）林烨比林飒小7歲，所以林瑤算是高齡産子，所以格外寵愛。在林烨6歲那年，林瑤的公司逼近破産，自己又面臨政策罰款。事情發展成這樣，她追根究底想到了自己的兒子，沒有這個兒子她就會全心放在工作上，沒有這個兒子就不會有之後的罰款，就這樣一點點積累，她對林烨的态度開始有所變化。

當然我還是要說，像林瑤這種貌似有點病，生了孩子不養不做好準備的媽媽，大家引以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