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Chapter 74

◎我找不到他了◎

517寝室裏，一如往常，李思辰高柯轉筆刷題，周凡和尹瑤連麥學習，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喻歡摸着平安扣上的裂痕，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說：“思辰，玉出現裂痕寓意什麽？”

“歡哥，我覺得這個你應該得問塵兒，”李思辰站起來說，“我這就去把他給你叫來。”

李思辰象征性的敲響523寝室門，随後握着把手開門，“來517寝室開會！”

“來了！”

幾個人圍坐在一起面面相觑，如果不知道喻歡和林烨的關系還好，可是孔思聞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不可能不知道。

直覺這個東西有的時候挺準的，你能察覺到的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突如其來的苦澀，不是你自身，而是切切實實的真相。

“許塵，翡翠為什麽會突然裂開？”

喻歡說完話注意到高柯和周凡的表情有些古怪，就連平常最愛鬧的井元也有些收斂。

許塵咬咬牙，煩悶的抓了幾下頭發，“歡哥，其實從生活上來講是沒有什麽征兆的。”

“你話沒說完。”

“從文化角度來講。”許塵停頓幾秒，又補充道：“玉的意思是平安，如果在沒有外力磕碰的作用下有了裂痕或者碎掉，那就是說明他替你擋了災，可你沒有什麽事……”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大致上能猜到為什麽喻歡會這麽寶貝平安扣，所以他把“那烨哥呢”這幾個字說的含糊不清，企圖蒙混過關。他總覺得繼續說下去，會平白的增加危機感。

而當他說完喻歡直接撥打了林烨電話，拿手機的右手一直在發顫，聽到電話裏傳出來的“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後挂斷，不敢相信的重複着撥通再挂斷的動作，努力壓着呼吸說：“關機了。”

許塵不信邪的将手機解鎖，找到聯系人林烨打了過去，特意按下擴音鍵，聽着手機裏的系統女聲，說：“我打也關機。”

Advertisement

“我打試試，元兒你打微信。”李思辰說。

井元跪着起身給了李思辰後腦勺一巴掌，“你是不是傻，手機都關機了微信還能打通？”

高柯手拍了幾下膝蓋，“給飒飒打，她肯定知道。”

許塵舉起食指晃了半天，“對啊，飒飒是烨哥的姐姐，肯定知道他在哪。”

“喂，林飒姐，”喻歡皺着眉說，“林烨在家嗎？”

“不在，他兩小時之前跑出去了。”

“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他和媽吵了一架，抓着書包就跑了。”電話一端林飒嘆了口氣，“小歡……”

一時間所有人都擡頭看喻歡，空氣裏彌漫着沉默，許塵咽口水打破了這種尴尬，“怎麽說啊，人在家嗎？”

喻歡垂下眼，片刻後起身從衣櫃門裏翻出棉服，快速套在自己身上，重重的關上衣櫃門，啞着聲音說：“我出去一趟，晚上不用等我。”

所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傻子都能看出來，林烨基本安營紮寨住在517宿舍了，而且一周有個三四天都是和喻歡躺在一張床上，可是就因為這樣，嘆氣的聲音才一直不斷。

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尤其是在這種人多，流言一傳十十傳百添油加醋的學校裏，那些完全不用負責的聲音，能活生生把人淹的喘不過氣。

幾個人噌一下起身沖向陽臺，看着喻歡跑過人群密集的操場，還在營業的商業街，穿過教學樓和花壇，翻牆跳出學校……他從來沒有這麽亂過。

兩小時前，林烨跑出家門後，林瑤扭頭注意到樓梯上站着的林飒。她的手一直發顫，手心有些發紅。

林飒似乎站在那裏很久了，她緩緩的走下樓，“手疼嗎？”

哪怕在這種情況下，林瑤還是把手背了過去，完全不失她的高董身份。的确，她本來就不是那種會撒潑的人。

她走向廚房的料理臺，把水倒進新的玻璃杯，舉起來又停住，“你什麽時候站在那的？”

林飒感覺林瑤打在林烨臉上的那兩巴掌，最後疼在了自己心上，“你打他第二巴掌的時候，我就已經在了。”

林瑤沉默着握住杯子，坐在餐椅上，她調整呼吸，後背磕在椅背上。水晶吊燈的光線有點刺眼，可她眼睛沒有閉上，就這麽一直盯着水晶挂墜，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她覺得需要撥打120急救電話。

“我覺得小烨有一點說的很對，”林飒搬凳子坐在她對面，“我是他姐不是他媽。”

林瑤撩起眼皮看着她，“你想說什麽？”

“沒什麽。”林飒說。

平淡的三個字直接勾起了林瑤壓下去的火氣，水杯底又一次摔在桌上，“你是不是也——”

她想表達“你是不是想像他一樣離家出走”或是其他，話說到一半她才想起來她也是林飒的母親。她喝了兩大口水，捏着緊皺的眉心，放緩語氣說：“我再問一遍，是不是——”

“是，平安扣都是我送的，我也是第一個知道的。”林飒打斷道。

話說出來的一瞬間林飒都覺得荒謬極了。

她經歷了林烨從幼兒到少年，她有的時候也會疑惑林烨身上為什麽沒有十六七歲同齡人該有的無懼，她覺得能诠釋林烨的詞除了謹慎，就是小心翼翼。是那種渴望關愛又害怕在狂熱如火的蟲洞裏找不到自己。

排開這些煩瑣，纏在林烨身上的自卑，根源似乎都來自于林瑤。

說實話，林烨的命真的不是很好，降生在一個會被忽略的家庭裏，生他的人不要喜歡他，可他的命又很好，有喻歡陪在他身邊愛他。

“競賽那幾天，”林飒說，“其實你根本不關心他喜歡誰不喜歡誰，你只是關心他在你布局的商業戰場的利益關系。你缺席了他太多次成長，以至于他有幾次問我是不是你不想要他，問我為什麽家長會別人都是爸媽來，而他只是姐姐來。我和他說，我說爸媽在忙，忙過這一陣就好了。我不像小烨，對你沒有那麽大怨恨，因為你至少陪伴到了我初高中。我就想問你一個最基礎的問題，你答的上來就答，答不上來就算了。”

林瑤做了個深呼吸，臉色特別難看，過了片刻她很艱難的開口說：“你問。”

“小烨生日是幾號？”

“7月……”林瑤捏着疼痛感強烈的太陽穴，“多少號來着。”

林飒垂眼坐着，餘光裏她看見林瑤煩躁的撓了幾下頭發，随後抓着玻璃杯又慢慢松開。恐怕再問下去，這個杯也要進垃圾桶了。

她往後移了移凳子，頭也不回的走上樓梯，搖了搖頭說：“7月1號，您真的貴人多忘事。”

喻歡晚上看不大清，可他還是打車到了八大峽，沿着林烨以前帶他騎車的路線饒了兩圈，可來往的人換了又換。

他攔住了另一輛出租車，跑到了棧橋。

棧橋上空無一人，浪花不停的翻滾，打在礁石上，他看不清浒苔的顏色。因為跑的太快了，肩膀撞到了朝他反方向的人都肩膀，他急促的連對不起都沒說。

連平常最喜歡的沙灘海岸都沒有林烨的身影，他在原地轉了幾圈，很是驚惶的從兜裏翻出手機，打通了賈樂的電話，“賈樂，林烨有去找你嗎？”

“沒啊，他不應該和你在一起嗎？”

猜到了。

喻歡點了下頭，連續攔了好幾輛車，砰的關上車門，捏着手機兩端說：“師傅，香港沿路。”

司機一腳油門踩下去，他後背撞到軟椅，感覺到有些疼，借着昏暗路燈他眼睛就沒眨過，有幾個人身影很像，喻歡整張臉都趴在車窗上，半天反應過來那個人不是林烨。

期望落空的感覺就是這樣。

他把他和林烨走過的地方都走了個遍，光是路過就已經很難過了。可他還是一無所獲，路過那家經常給雪糕買貓糧的超市他也會抱着最後的希望去看一眼。

寵物區一片冷清，他站在那裏，看着推車的人有說有笑。可他還是沒有找到林烨。

喻歡耷拉着腦袋走出超市，撥通了林飒的電話，“林飒姐，我找不到他了。”

電話另一端，林飒重重拍在了方向盤，“沒有回來過，我開車找了一圈也沒有。”

“能報警嗎？”

林飒手摸到車鬥裏的零食，沉默了一會兒，壓着嗓音說：“小歡，人失蹤不到24小時，報不了警。”

平安扣徹底碎了，割到了喻歡腕骨，希望如同一根三厘米的火柴，興致勃勃的燃起又被扔掉。

他曾經告訴林烨他最常用的洗衣液牌子，和林烨講他小時候在哪所學校成績多好，他沒頭沒尾的講着那些很常見的，自己被迫參加的活動。

他瞞着所有人送給林烨一朵玫瑰，精心包裝确保玫瑰上沒有莖刺。可是他忘了，玫瑰的花期太短，短到他沒來得及和林烨一起照顧，花瓣就零散掉落一地。

他沒有學會魔術，也沒能和林烨有一張冬天的合影。他轉身看向小操場，突然明白了那天，高柯被八卦說的幾句話。

市南區不大，可是見一面實在是太難了。

喻歡站在宿舍走廊，僅僅過了5個小時，5個小時裏他非常想林烨，發了瘋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