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純陽宮

大明宮前燈火通明,謝雲流站在宮牆下,仰頭望着“大明宮”三字匾額,不由得捏緊了馬缰。憑他的輕功,想要躍上大明宮城牆并非難事,然而他并不确定溫王李重茂就被關押在大明宮內。

他來之前已經探過大理寺與刑部,并無李重茂身影。巍峨宮牆将謝雲流隔絕在外,謝雲流眉頭越收越緊。李唐自開國至今,從未将重犯關押在大明宮皇城之內。謝雲流避過了城牆戍衛,将身形隐在暗處,他已決定,不論李重茂身在何處,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好友救出。

謝雲流解下馬鞍上的長劍系在腰側,他一掌拍在馬肚之上,駿馬揚起四蹄朝另一方向狂奔而去,有值守的護衛見馬匹沖撞,連忙招呼幾人追趕,城牆下滴水不漏的守衛漏出了一個破綻。謝雲流沉聲提氣,一躍而上,腳踏在城牆之上,再蓄一口氣,又往上躍了幾步。眼見就要到達城垛,忽然一股真氣兜頭罩下,謝雲流大吃一驚,想要折轉方向,那道真氣卻好似活了一般,追着謝雲流而去,謝雲流腳踏在城牆之上轉了幾個方向,那道真氣如影随形。

“是誰?出來!”謝雲流見擺脫不了那道真氣,出聲低喝。他揣測來人是有意要阻止自己前去大明宮,既然知道他的目的,那來人也該認識他謝雲流。

久久無聲,那道真氣卻越來越盛,迫得謝雲流只得重返地面,當他剛站穩,那道追逐的真氣忽然消散。謝雲流暗道奇怪,又要再次施力躍上城牆,就感覺手腕被人緊緊抓住,謝雲流大驚,他未料到有人能在他尚未察覺之下就欺近身側,甚至還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謝雲流不敢托大,腰間長劍出鞘,寒光在暗夜中一分為三,使得正是純陽宮劍宗絕學——三環套月。一招三化而出,又是貼身近戰,在十重太虛劍意驅使之下,三環套月威力大增,謝雲流自信能輕易卸斷對方手腕。然而,謝雲流只覺剛才那道散去的真氣輕輕拂面而過,竟然擋住了他的那一招。

“雲流,收斂心神,莫再動手。”一聲蒼厚渾勁的聲音傳入耳中,謝雲流驀地一怔,旋即将周身戾氣收起。

一直躲在雲層中的月色偷偷漏出了一角,月光朦朦胧胧地照下,謝雲流立時認出了鉗制住自己的人是誰。

呂洞賓白髯飄飄,眉頭緊緊斂在一起,他擔憂地看着自己的大徒弟,直到謝雲流斂神做禮,呂洞賓才稍稍松了口氣。

“師父,弟子冒失,望師父勿怪。”謝雲流将長劍歸入鞘中,雙手捧在頭頂,屈膝跪地,向呂洞賓認錯。

呂洞賓長嘆一聲:“罷了,此事也怨不得你。”呂洞賓扶起跪在地上的謝雲流,“如今我已尋至你,跟我回山罷。”

“師父,徒兒還有事,能否容徒兒再羁留半月。”謝雲流還未站起,聽見呂洞賓後半句話,又一次跪在地上,懇求呂洞賓。

“師兄,你快跟師父回山吧,再不回去……”李忘生一直跟在呂洞賓身後,見謝雲流不願回山,忙幫着呂洞賓勸道。然而他話剛說一半,就見謝雲流眼神中閃過的陰鸷,不敢再言。

“師父出現在此,定然已知溫王之事。雲流不敢拂逆師父,也不會波及純陽宮,此事雲流一人承擔,只願師父莫再阻擾。”謝雲流俯身跪拜,他把頭埋在地上,懇求呂洞賓。

呂洞賓做了謝雲流近二十年的師父,知曉謝雲流心性高傲,此刻跪在地上向他懇求,是下定了決心。呂洞賓溫聲對自己的大徒弟道:“溫王之事乃有皇室定奪,更何況此乃天家家事,你若出手,豈不是又給溫王扣上更大罪名?”

謝雲流聽出呂洞賓話中之意,直起身望着呂洞賓:“師父是說溫王之事已有定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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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洞賓點頭:“我已見過臨淄王,臨淄王作保會保全溫王性命,爵位怕不會再有,不過做個庶民,遠離皇室紛争,倒也是溫王的好去處。”

謝雲流心中一喜,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脫口問道:“當真?”

呂洞賓臉色微沉,不動聲色地呼出了一口綿長的氣來。謝雲流感覺到師父将怒意壓回,再次叩首道:“雲流莽撞,雲流并非不信師父,只是臨淄王此人心性難測,他用陸危樓支開雲流,可見其手腕詭谲,若他反悔,溫王性命怕是難保。”

“當今天子乃是臨淄王之父,臨淄王作為皇子,自有皇子氣度,不是朝令夕改之人。”呂洞賓直接對上謝雲流的雙眼,朗朗道。他的這個大徒弟雖是至情至性,但脾性倔強,從不輕易改變想法,若非他是謝雲流的師父,怕也難以勸說謝雲流回心轉意。

謝雲流果然有些猶豫,他仍不肯從地上站起,只是垂頭看着被自己擱在一旁的長劍,雙手緊捏。他知道師命不可違,也知道自己若一意孤行恐怕真的會害了李重茂,縱然他現在有心想要去救李重茂,有呂洞賓在,他是有心無力。

“師兄,快跟我們回山吧。”李忘生再勸,見謝雲流還是無動于衷,只得搬出他另一個死穴,“洛風一直在等你回去呢。”

謝雲流擡起頭,露出一個凄然的笑容來,他這個師弟,看上去老實穩重,其實拿捏他的死穴卻是非常精準。

“好,我回純陽。”謝雲流撿起随身長劍,站起身來,對呂洞賓與李忘生點了點頭。

洛風焦急地在太極廣場上來回走着。師祖和師叔已經離開純陽宮十日了,山下卻未有消息傳來。上官博玉挺着渾圓的肚子,等洛風在自己身邊走了第三十九個來回時,一把拉住了面前消停不下來的師侄。“快了快了,你這麽走,走再多他們要不回來,還是不回來。”上官博玉語重心長地說。

洛風直勾勾地盯着山下,扁嘴回道:“長安城都翻天了,上官師叔您還這麽沉得住氣。”

“沉不得怎樣,沉得又怎樣?”上官博玉撒開手,笑呵呵地對洛風道,“你一向穩重,現在看來與大師兄的脾性還有些像。”

洛風也不知上官博玉是在誇他還是貶他,這位一直樂呵呵笑着的胖師叔除了煉丹制藥對外事外物都不會留心。不過這幾日這位守着丹爐的胖師叔卻跟他從早到晚地站在太極廣場沐着冷風等着師祖回來,看來這位上官師叔也不是不聞窗外事的人。

“回來了!還有大師兄!”上官博玉半眯的眼睛忽然睜大,他幾乎要跳将起來,驚得洛風差點摔倒。

洛風定了定神,望向山下,三個人影出現在眼中,洛風一眼就瞧見了他的師父。

“師父!”洛風掙開上官博玉牽着他的手,疾步飛奔而去。

胖乎乎的上官博玉跟在洛風身後,連聲喚着洛風:“師侄你慢點!慢點!當心腳下,別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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