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試用裝
“我要仔細想一想!”餘旸愉快地收下銀行卡。
按照媽媽悶聲發大財的習慣,當時婚禮辦得低調,排場不大,餘旸也更在意感情本身,對蜜月旅行充滿期待——是得好好計劃一番。
雙方父母對于鄭栖即将正式簽約這件事,雖心懷擔憂,還是以祝賀為主。
好在集訓正式開始之前,鄭栖還會在家待一段時間。
這天餘旸在家休息,在廚房幫忙洗果蔬,周蓉在一旁剝板栗:“最近和小栖怎麽啊?”她語氣神秘,面帶欣慰:“小栖好像比以前愛笑了。”
“是嗎。”
餘旸打了個哈欠,表示沒多大感覺。
“那當然!”剝好的板栗金黃飽滿,周蓉手腕一抖,‘嘣嘣嘣’,板栗上下跳跳動,她今天要做一道板栗燒雞,“那是因為你們經常在一起,所以沒感覺到變化。”
餘旸笑了,燃氣竈上的蒸鍋‘噗’一下,水沫子潑下來,他趕忙調小燃氣。
媽媽怕他燙到,把他趕到一邊去,動作娴熟地系上圍巾,用濕布包住手柄,又将洗淨的板栗倒進去,“旸旸,不是我反對小栖簽約,是還有件事,我得提前跟你說一下,”她擦幹淨手:“異地夫夫容易産生距離感。”
這件事餘旸早有心理準備,“我假期多啊。”
周蓉看着兒子,語重心長:“我是說,婚姻需要好好經營。”
餘旸沒太懂,他還年輕,不知道‘經營’婚姻到底是什麽意思,比起‘經營’二字在現實生活中的困難度,他更擔心自己想鄭栖的時候,他不在自己身邊。
“幹嘛耷拉個臉,”周蓉伸手刮了刮餘旸的鼻子,“凡事不要消極嘛,我的意思是說,每次你們在一起,要做點讓彼此難忘的事情,記憶是相互制造的。”
餘旸說:“我是覺得愛一個人,要讓他做想做的事情,而不是束縛。”
“那當然——”周蓉很是贊同,“你看爸爸從退伍以後,不是一直對花蟲鳥感興趣嗎,一般的老婆,”她笑了,神情頗為自豪:“到了咱們這個歲數,肯定會批評老公不務正業,但我不這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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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做點興趣相關的事,我想賺錢,那行啊,咱們開個店,平時主要他忙,我管管賬,這不就是雙贏了。”
餘旸的臉上終于帶了點笑意。
周蓉又問他:“你跟小栖相處,是不是總不好意思啊?”
餘旸點頭。
“嗐,都結婚了,還不好意思,”周蓉想了想,“要不這樣,下周咱們找個時間,約鄭栖的父母一起吃個飯,不在家裏吃,去外面,順帶搞個當地一日游。”
“媽——”餘旸忍不住皺眉,“鄭栖本來就很忙,你不要總是想一出是一出。”
周蓉說:“他忙他的,你可以去問時間嘛,你放心,我們不參與你倆的事,”她的呼吸沉下去,目光裏還是透着擔憂,“我就是覺得你像頭驢,推一下動一下,往後鄭栖跑了,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不許你這麽說!”餘旸憤憤地壓住鍋蓋,板栗在裏面煮得悶響。
周蓉笑出聲:“那你還不趕緊問鄭栖有空沒,我是覺得姜敏的牌打得不錯,看不出來啊。”
她又開始暢想搓麻将的事情。
在媽媽的建議下,餘旸問鄭栖要不要搞個家庭聚會,“就在植物園那邊,靠近郊區,空氣新鮮,周圍還有住的地方。”
鄭栖問:“周日嗎。”
“對。”
餘旸補充,“開車往返很方便,算是一日游。”
鄭栖說‘行’,等下他跟爸媽說一聲。
眼看他要給父母發微信,餘旸按住他的手,支支吾吾道:“白天能不能咱倆去逛?”他壓低聲音:“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們再去找爸媽。”
說完這句話,他還目光閃爍,怕鄭栖看出他很緊張。
鄭栖是在特定環境、特定場景下才會敏感,對于生活上的事,一般都聽餘旸安排,所以他很自然地‘嗯’了一聲,沒太多意見,也沒有多餘的情緒。
“你‘嗯’什麽‘嗯’啊,”餘旸輕輕推了他一下,面帶不滿:“你要說‘好的,老婆!’。”
鄭栖不自覺坐直身體,眉峰微皺:“好的——”他清了清嗓子,咳嗽兩聲,挺不自在的:“……”後兩個字他就是憋不出來,幾次想開口,沒半點聲響。
餘旸看着他就郁悶,最後忍不住捶了他兩下,鄭栖用手肘去擋,偷偷地笑起來——總算逃過一劫。
植物園位于郊區,鄭家和餘家都在本市,周末9點多就各自驅車到了約定地點。
人退休以後瞌睡通常特別少,要不是遷就鄭栖和餘旸的作息時間,兩邊父母說不定6點鐘都能到。
一路上餘旸哈欠連天,就連鄭栖看起來也不是特別精神。
周蓉壓低帽檐,手臂上還戴了防曬袖,“你們昨天晚上幹嘛了,這麽累。”
“睡覺啊。”
餘旸心不在焉。
周蓉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今天小栖的父母也在,旸旸——”她往兒子背後拍了一下:“打起精神!”
“等下我和鄭栖就開溜——”他朝媽媽作鬼臉,“你們自己玩一會兒,午飯時間點集合。”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空調開得有點低,鄭栖有點感冒,說話聲音有鼻音,瞧見餘旸在太陽傘下的小吃攤買東西,他就提醒了一句:“別買冰淇淋。”
“你怎麽知道我要吃冰淇淋。”
餘旸已經打開冰櫃了,探身在裏面看了半天,最終選了一個杯裝的旋轉冰淇淋,上面裹了一層淡黃色的奶油,“就這個了。”
鄭栖結完賬,先一步拿過去,惹得餘旸很是不快,伸手要搶回來,鄭栖卻說:“我替你嘗嘗。”
“要吃你自己買!”餘旸真搞不懂他為什麽總喜歡搶別人東西。
鄭栖果然不給他,還在冰淇淋中間挖出一個大窟窿,餘旸很傷心,他最喜歡冰淇淋冒尖的位置,咬下去是視覺與味覺的雙重體驗,現在這個窟窿讓他食欲頓失。
不行,他要回去再買一個一模一樣的!
就這樣,餘旸折回去挑冰淇淋,但他翻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一樣口味的,都是巧克力味,他巨煩巧克力冰淇淋。
沒買到東西,餘旸心裏悶着氣,鄭栖倒也悠閑地等一旁,時不時看手機,再吃一口他的冰淇淋,偶爾需要打字回複消息,他就手指夾住冰淇淋。
等餘旸面帶憤懑地站在他面前,鄭栖才回過神來:“哦,剛才忘了還給你——”說着,他把冰淇淋紙杯遞過去,餘旸不看還好,一看就更生氣——冰淇淋差不多融化成液體,軟趴趴的。
鄭栖那副完全不知道已經踩雷的模樣,讓餘旸有火沒地方發。
為了表達這種不滿,餘旸充分發揮了事物轉移的作用——使喚鄭栖給他拍照,要這樣,還要那樣。
“哎呀,你把我臉拍大了。”
“這裏背光!”
“這個角度顯得人矮!”
鄭栖全程十分配合,拍不好再重新拍,要是再拍不好,忍一忍,反正餘旸噴他兩句就過了。
照片好不好看他沒感覺,他倒是覺得他的感冒好像加重了,一直在打噴嚏。
餘旸遞紙巾給他,要幫他擦,可能是有點着急,手指戳到鄭栖的臉頰,鄭栖趕緊別過臉:“行行行,我自己來吧。”
“讓你吃我的冰淇淋,活該!”
鄭栖一邊擤鼻涕,一邊說:“我要是不吃,現在該你倒黴了。”
餘旸氣呼呼的:“那還不是一樣,你感冒了傳染給我。”
鄭栖擦完鼻子,鼻尖紅紅的,扔垃圾的時候手腕用了點力,‘嗖’一下,準确無誤地将紙巾球砸進去,“風寒性感冒不傳染。”
說完,鄭栖徑自往前走。
餘旸心裏有點甜,趕忙奔上去,挽住鄭栖的手臂:“你早點說嘛——”“我很體貼的。”
餘旸又說。
鄭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是嗎。”
他吸了吸鼻子,還覺得鼻塞,“在吃的東西面前,老公靠邊站,是不是?”
“也……不全是。”
鄭栖不說話。
餘旸繼續說:“可以給你吃一口,但是你不能吃一大口!”
“小氣鬼。”
鄭栖踢了踢腳下的石子。
餘旸趁機跳到他背上,鄭栖故意不站直身體,很虛弱的樣子,還抱怨:“好重。”
“哪裏重了?”餘旸三兩下趴上去,像樹袋熊一樣賴在鄭栖身上,用臉頰貼住他的脖頸,還沒來得及享受一秒甜蜜,鄭栖‘阿嚏’一聲巨響,連帶餘旸在他背上颠了兩下,像獅子要發怒一樣。
但很快,他又開始吸鼻子,抱住餘旸的手臂收緊了一些。
植物園樹木繁茂,更有幾米高的沙漠植物,各式各樣的玫瑰。
這種地方多半是長輩們的打卡聖地——披一件花色絲巾,再戴上墨鏡,叉腰,擡起下巴,三分驕傲,三分嬌羞,咔嚓一聲,完美!
餘旸上大學的時候就來過這裏,早已不覺得新鮮,他是覺得跟鄭栖一起打發時間新鮮,每當看見鄭栖閉眼,還要用力擤鼻涕的模樣,他就在想一件事——要是有個縮小版鄭栖是什麽體驗,鄭栖肯定一邊巨嫌棄他崽,一邊要給他崽揩鼻涕泡。
要是被抱住腿,想丢不能丢,只能拎在手裏出去溜娃。
這種場面單是想想就覺得好玩。
午間爸媽打電話給餘旸,讓他們過來一起吃飯,“我們人多,附近有小時鐘房間,等下要午休,還可以打麻将。”
周蓉頓了頓:“你們不用訂房間吧?”年輕人精力好,不像他們中年人,到了生物鐘就得睡覺。
想到鄭栖今天鼻塞難忍,餘旸趕忙說:“需要需要!”
“行吧,趕緊過來。”
說完,周蓉就挂了電話。
午餐比較簡單,是附近便利店的快餐食物,另加父母提前洗好的一些水果,餐盒拼湊在一起,倒也覺得豐盛十足,一家人坐在太陽傘底下乘涼十分惬意。
鄭爸和餘爸聊到選購代步車,說還是自駕游好玩,就是消耗體力,現在不比年輕的時候,還能開夜車,連軸轉好多個地方都不覺得困。
餘爸感慨:“是啊,年紀大了,就在附近轉轉。”
正說着,姜敏瞧見桌上缺果飲,看見親家母周蓉先一步起身,她連忙跟鄭栖說:“跟着一起去——”說着,她朝周蓉的背影擡了擡下巴。
餘旸說:“我也去!”
姜敏笑了。
景點附近的便利店果飲最是暢銷,常年更換各類飲料,價格也比景區外要貴。
這麽多年了,餘旸還是更熱衷于可樂,冰鎮過,擰開瓶蓋,‘呲’一聲,喝一口下去,二氧化碳刺激喉嚨,全身簡直要爽得飛起。
瞧見餘旸在冰櫃前流連忘返,周蓉最了解兒子不過:“你幹什麽,又想喝可樂,”她壓低聲音:“忘了以前是怎麽長胖的?我跟你說了多少遍,要合理飲食,少吃那些垃圾食物……”
可樂,薯條,漢堡,一切油炸又高熱量的食物,曾是餘旸的酷愛。
還有辣條。
鄭栖站一旁,準備等他們挑完,一起結賬。
“那那……”餘旸開始結巴,“我不喝大瓶的,喝罐裝的。”
說着,他拿出一罐。
“罐裝的也不行!”周蓉堅持道,非要餘旸放回去,別的事都好說,唯獨這件事不能退讓。
在長輩看來,健康始終排在第一。
正說着,便利店門鈴響起,一個機械女音正在播報:“歡迎光臨。”
是鄭栖的媽媽姜敏,她看見鄭栖進去了這麽久還沒回來,特意來看看,鄭栖聳了聳肩,攤開手,表示東西還沒有買完,“你去看看,看看缺什麽。”
媽媽輕輕推了他一下。
周蓉看見親家母,笑道:“你怎麽也來了。”
二人聊起家常。
趁着長輩們說話的空檔,餘旸趕忙挑了一大瓶可樂推到收銀臺,他拿東西時候比較匆忙,不小心抓到一個袋裝東西,很薄,像跳跳糖包裝那麽大,他就沒多想,回頭看媽媽,怕被她發現,手還在推那瓶可樂:“趕緊的、趕緊的!”他深呼吸,“結賬!”
收銀員拿着掃碼槍,沒看見餘旸拿出支付碼,鄭栖拿出手機結賬,視線一定,瞧見可樂瓶下方壓着一個東西,再看看餘旸,像是也很緊張、焦心一樣。
“試用裝1元,要買嗎。”
收銀員問。
這麽便宜的可樂!餘旸沒回頭,手指在玻璃臺面點了點,“買買買。”
鄭栖的耳廓悄悄泛紅。
為了掩飾心緒,他又随手挑了一些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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