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差錯

魏都離開後，遲筱書和父母一起去了學校附近的餐館吃午餐。

“你們怎麽來了？都沒跟我說一聲。”她點完菜，終于想起來問這個問題。

“你爸爸今天來廣州辦事，我就說順便來看看你，誰讓你過節都不回家？”遲媽媽呷了一口茶水，笑着說。

“我學校裏有事。”遲筱書說着，在心裏嘆了口氣。本來她不回家就是怕父母緊抓着自己的戀愛問題不放，誰知兩人今天一來就剛好碰到魏都。這下好了，即使她不回去也肯定會被大肆念叨。

果然，只聽遲爸爸開口問道：“筱書，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沒有。”

“那今天那小夥子——”

“爸！”遲筱書趕緊打住他的話，“魏都真的只是我朋友！媽不是認識他嗎？他就是我高中同學！”

“他是不是喜歡你？”遲爸爸卻沒這麽容易被她敷衍過去，“我之前明明看到你們倆在拉拉扯扯。”

“什麽拉拉扯扯？你好好說話不行？”遲媽媽白了自家老公一眼，然後溫和笑着問女兒，“我也覺得這小夥子有點喜歡你，他是不是在追你？”

遲筱書唯有無奈點頭。

“呀！”遲媽媽立刻精神一震，笑容都更和藹了幾分，“那你上次跟我說有人跟你表白了，難道就是他？”

“……嗯。”

“那你怎麽想？你喜不喜歡他？”

“……媽。”面對着母親明顯興奮的面孔還有父親看似不在乎實則一直偷偷瞄過來的眼神，遲筱書只覺得壓力格外沉重，“我……我還沒考慮好這件事，你們別這麽着急行不行？”

“好好好，你慢慢考慮，是該好好考慮。”遲媽媽欣慰地拍拍女兒的手，好歹這丫頭知道把這事放在心上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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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爸爸也分外嚴肅地教育道：“事情重大，務必要認真考慮，不要随随便便就答應些阿貓阿狗。”

“爸！”什麽叫阿貓阿狗啊！還“一些”！就算她還沒考慮好，也不至于這麽說吧？

“哎呀，你爸的意思是讓你一定要找個最好最合适的，不要将就了別人。”遲媽媽一邊打圓場一邊暗中瞪了遲爸爸一眼。遲爸爸面對家裏三分之二的力量讨伐，自知不敵，便輕哼一聲，徑直埋頭喝茶。

将就？聽到這兩個字，遲筱書卻是連苦笑都嫌多餘。

面對着父母殷切的期盼，她一時也說不出“我已經想好要拒絕對方”這種話來，唯有在心底長嘆一聲，咽下滿嘴的苦澀。

送走父母後，遲筱書終于回到了宿舍。舍友鄭楚楚正趴在床上看漫畫。瞅見她進門，鄭楚楚從蚊帳裏探出頭來，“你爸媽來了，你知道沒？他們在這兒坐了一會兒，但是沒等到你就先出去了，你給他們打個電話吧。”

“不用，我剛陪他們吃了飯回來，謝了。”遲筱書有些累，忍不住伸手按了按鼻梁。

“怎麽了這是？又被耳提面命了？”鄭楚楚也是知道她的情況的，一時間有些好笑，“你爸媽就這麽怕你嫁不出去啊？”

遲筱書長嘆一聲，“誰說不是呢？”

她想了想，從櫃子裏翻出一面小鏡子，對着鏡子看了半晌，納悶道：“楚楚，我是不是真的很滞銷啊？”

鄭楚楚哈哈一笑，盤腿坐起身，認真地上下打量她一番，然後給出了判斷，“還不錯吧。”

遲筱書低頭看看自己，“還不錯？究竟是哪裏不錯，哪裏錯？你說詳細一點。”

“嗯……長相不錯，身材不錯，性格不錯，家世也不錯。”鄭楚楚掰着手指頭一項一項地數，“其實別的都不錯，只不過嘛……”

“只不過什麽？”

“只不過，你太太太太太遲鈍了！”鄭楚楚面露憐憫，“只這一條就夠你受了！”

遲筱書一聽，立刻沒了脾氣。她也知道自己對感情這種事缺了點心眼，對此她也很無奈。可她既沒有天賦，又沒有經驗，怎麽可能朝夕之間就修煉成情聖？

“這個我真的無能為力。”她苦着臉，“說實話，我連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都不知道，這樣我怎麽可能知道我到底有沒有喜歡上誰？”

其實遲筱書真的很郁悶。她自己遲鈍就算了，偏偏身邊的朋友一個賽一個得行情走俏，童雨自然不用說，就連鄭楚楚也是一上大二就跟信科院的師兄定了情，紛紛反襯出她孤家寡人無人問津的凄涼。

“哎，你也不要太擔心啦。”見她愁眉不展，鄭楚楚出言安慰，“你最近不是經常跟你那高中同學出去玩嗎？他在追你吧？看樣子挺有希望，你放耐心一點，這種事不能急的。”

不提還好，一提起魏都，遲筱書更是頭大。

她忍不住苦笑，“我急什麽啊？根本就成不了的事，有什麽好急的？”

“咦？我看你跟他走得挺近的啊，出什麽事了？”

“沒事，只是覺得大家不太适合。”頓了下，遲筱書的聲音微微低下去，“你說得對，之前是我太心急了，反而做錯了事。”

鄭楚楚三兩下從上鋪下來，随手搬了張椅子坐到遲筱書身邊，探頭小心翼翼地問：“到底怎麽啦？你們吵架了？”

遲筱書搖搖頭。稍微沉默了一陣，她終于組織好了語言，說道：“我跟他相處，別的都好，但是總感覺少了點東西。現在想起來，或許就是因為我之前太急功近利了，總想着趕快找個人談戀愛，反而失了純粹，害我現在甚至沒辦法以正常的态度面對他。”

當初明明說好了順其自然，但是在相處的過程中，兩人都下意識地奔着“确定關系”那個最終目标而去，無論做什麽，都擺脫不了那種隐約的功利性，反而沒了戀愛應該有的純粹和心動的感覺，就好像是在反複雕琢一件工藝品，一心想讓它盡快達标，結果反而喪失了欣賞和喜愛的初衷。

她雖然沒有任何戀愛經驗，但也知道這樣的狀态絕不是一對互相喜歡的情侶應有的狀态。她不知道魏都現在感覺如何，但至少在她心裏，魏都已經不再是一個可以喜歡的人，而是變成了一個好像工具的存在，可以讓她借來擺脫單身的壓力和煩惱——這樣的想法，甚至讓她自己都感到驚愕和卑劣。

遲筱書慢慢垮下肩膀，将臉埋入掌心。

是她的錯，不僅辱沒了魏都喜歡她的心意，同樣也斷送了他們本來單純的友情。

鄭楚楚伸手扶住遲筱書的肩，一時間也沒有說話，宿舍裏一下子靜下來。

突然，悠揚的鈴聲劃破安靜。遲筱書振作下精神，從包裏摸出手機一看，是一個未知號碼，來源地是家鄉，撥號地卻是廣州。她一怔，腦子裏一瞬間冒出好幾個名字，卻又都被迅速否定了。

“幹嘛不接電話？”鄭楚楚輕輕推她一把。

遲筱書回過神，朝她笑笑，選擇了接聽。

下一秒，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她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聲音，“遲筱書，是我。”

這個聲音，清朗中帶了些微的冷意，铿锵有力，韻律暗藏，即使只是透過聲音也能想象出那張桀骜不馴的面孔。

這人是唱歌的好手，以前甚至專門學過聲樂，參加過市裏的唱歌比賽，最終捧回了一等獎。印象裏，那似乎是對方僅有的一次拿到她沒拿到的獎。

她雖然不是五音不全的音癡，但因為小時候常被媽媽教育着要大聲說話、不能怯場，所以硬生生地把聲帶拉壞了，導致現在說話的聲音總是有些啞，有點像男生的聲音。因此從小到大她一直都很羨慕對方那種清清亮亮的好聲音。

現在想想，她到底有多久沒聽到過這個聲音了？久到在她聽到聲音的一瞬間，甚至想不起來對方的模樣。

遲筱書有些恍惚，怔怔握着手機，壓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完全是條件發射地喊出了對方的名字，“龍玥……”

電話那頭的人微微一頓，才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然後直直問道：“聽說你在A大，廣州那個？”

“……嗯。”

“我也在廣州，出來見個面吧。”

龍玥打電話給她這個事實給遲筱書的沖擊實在太大，現在聽說龍玥要見她，遲筱書反而詭異地淡定了，“好，你在哪裏？我來找你。”

“不用了，我在你們學校東門，你出來。”

繼續淡定，“好，你等我十分鐘。”

挂斷電話後，遲筱書淡定狀态迅速脫去，眼睛裏只剩下殘留的茫然。

鄭楚楚伸手戳她的肩膀，“喂！喂！回神啦！”

遲筱書吃痛，呆呆看向她，過了幾秒鐘才發出聲音，“原來不是做夢……”

“什麽做夢？誰的電話啊？你暗戀對象？”

遲筱書搖頭，“更可怕的人。”要說在這個世界上誰是遲筱書最不願意見也最不敢見的人，龍玥絕對排名第一，剛剛會答應見面，完全是遲筱書的條件反射而已……

遲筱書眨眨眼，再眨眨眼，終于消化掉了這個事實——

她要去見龍玥了？

她……她要去見龍玥了！

吓！！

作者有話要說： 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