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這第一日的洗經換髓, 顧息醉終于忍過去了,在謝清遠冰冷刺骨的“好了”兩字聲中,渾身被泡的發熱的顧息醉感受到了迎風而來的涼意, 他靠在陸謙舟肩膀上,解脫般的吐出一口氣,在迎面舒服的涼意與身旁結實有力的徒弟身體支撐下,顧息醉閉上了眼睛。
陸謙舟跟着顧息醉一起松了一口氣,他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 顧息醉就先誇了他一句“好徒弟”,随後便毫無負擔的睡了過去。
他一下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所有緊張擔心, 想要勸顧息醉放棄的話都停在了口中。
陸謙舟嘆了一口氣,無奈搖了搖頭,側頭,在顧息醉耳旁輕聲回:“師尊也很厲害。”
顧息醉也不知有沒有聽到, 只迷迷糊糊的輕哼了一聲。
陸謙舟嘴角微微上揚,抱着顧息醉,小心翼翼往水池邊處走。
他剛帶顧息醉離了水, 一片陰影籠罩了過來, 帶着極強的威壓, 冰冷悠遠的聲音再次響起,比剛剛吐出兩個“好了”的字, 還要冷上幾倍:“你要帶他去哪?”
陸謙舟剛從熱水裏出來,迎面壓來這麽一股冰冷的威壓,渾身的毛孔都緊縮了起來。
他下意識要把懷中的顧息醉往身後護着,卻發現顧息醉眉目舒展,沒有一點不舒服的感覺, 甚至睡着睡着,隐隐還有想往謝清遠方向靠去的趨勢。
陸謙舟手中微微用力,将顧息醉抱的更緊,他頂着謝清遠冰冷的威壓,站的更加筆直,沉聲一字一句回:“帶師尊回去休息。”
“你知道住處?”謝清遠看向陸謙舟,淡淡的問着,只周身冰冷威壓随着幾個淡淡的字吐出,越發的冰冷壓迫。
陸謙舟冷的渾身發抖,卻依舊站的筆直,直視着謝清遠那雙冰冷如深淵的眼睛:“有勞師祖挂念,師尊也怕麻煩師祖,在睡去之前,已經将地址告知我了。”
“好。”謝清遠周身的威壓散去,視線掠過陸謙舟與陸謙舟懷中的顧息醉,轉身離去。
陸謙舟帶着顧息醉離開,剛邁開一步,後背就如冰塊一樣沉重,冰冷深入骨髓。
他看向謝清遠,謝清遠已經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道悠遠冷漠的聲音:“洗幹淨。”
陸謙舟的後背凝着一層冰塊,将他後背被撓傷的傷口凝成了冰霜,泛着熱氣的水池瞬間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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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頭看去,水池裏也有鮮血,從他後背傷口流出的鮮血。
謝清遠口中的洗幹淨,或指他的傷口,或指被他傷口鮮血污染的水池,又或者是兩者都是。
陸謙舟雙唇緊抿,回了一聲“是”,凝神運功将後背的冰塊化去,又用清潔術将他和顧息醉的清理了幹淨,最後又看了一眼身後凝結的水池,先帶着顧息醉回了房間。
衡九墨要留下折扇,換給陸謙舟的條件,便是給陸謙舟昂貴的符咒,讓陸謙舟以最快的速度來到這偏僻遙遠的雪山。
陸謙舟答應了,一來,顧息醉就在謝清遠身邊,并不需要用折扇找謝清遠;二來,他來到這裏後,也同樣在顧息醉身邊,不需要折扇。
他用符咒來到這裏後,先細致的将這整個雪山都查看了遍,最後在水池裏找到了顧息醉,因此并不需要顧息醉告訴他,陸謙舟也知道顧息醉的住處在哪裏。
衡九墨是鐵了心要這折扇,陸謙舟也是鐵了心的獅子大開口。
向來精明的衡九墨,第一次被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咬下了一大口肉。
陸謙舟從衡九墨手裏得到的這塊昂貴符咒,不僅能夠讓他在一個時辰內就能到達這偏僻遙遠的雪山,而且還不是一次性的符咒,可以連續無限制使用兩個月。
他使用符咒,将顧息醉快速帶回了屋子裏,照料顧息醉休息好,又回到了水池處,運用符咒,運功化了這一池的水,最後用符咒遠處的清水河流處,将這一池的水換了個遍。
做完這些後,陸謙舟已經累的不行,回到顧息醉的房間,在顧息醉床下随意鋪了一床被子,就睡了過去。
陸謙舟拾被後背一陣涼意刺激醒的。
昨日後背處,如冰山壓來的刺骨冰冷他還感受清晰,陸謙舟一下驚醒,回頭看去,卻一下撞入了一雙溫潤俊美的眉眼,是顧息醉。
“師尊?”陸謙舟吐出一口氣,疑惑的喚了一聲,正想起身,卻被顧息醉強制按住了肩膀。
“別亂動,小心扯到了傷口。”顧息醉邊說,邊又沾了一些藥膏,小心的給陸謙舟後背的傷口塗上。
他昨天消耗太大,今日也沒太多力氣,便用了塗藥的方法給陸謙舟治傷,塗藥的同時再運點功,陸謙舟後背的傷也能夠痊愈。
陸謙舟這一動才發現,他的上衣竟然全被脫了,他被顧息醉按住肩膀,也起不了身,索性重新躺下,臉埋在身下的被子裏,聲音悶悶的,有點氣惱:“師尊,你怎麽随便脫我衣服?”
顧息醉現在身子也虛弱,又小心塗藥又運功,沒法分出多少心神跟陸謙舟說話,随口就回:“小孩子一個,還害羞了,這冰天雪地的地方,又沒什麽人。”
“怎麽沒人了?!師尊不是嗎?”陸謙舟不高興的反駁。
顧息醉專心治陸謙舟後背的傷,說話不過腦子,剛想随口就順着說不是,好險反應過來,他輕吸了一口氣,故意手中用力了些:“我是你師父,怎麽,這樣就不行了?為師還為你量身打造了一套裸着上身在冰天雪地裏練功的功法,你到時聽不聽話?”
陸謙舟疼的後背顫了一下,終于垂下眼眸,耳尖微紅,乖乖的回了一句:“我聽話,師尊說什麽,我都聽。”
顧息醉微挑了挑眉,放輕了手中的動作。
陸謙舟感受着後背處,藥膏的清涼,塗藥的觸感以及顧息醉運功時,指腹間傳來的暖意,他将臉繼續埋進柔軟的被子裏,沒有再說話。
沒有再聽到回應,反而引起了顧息醉的注意力,他塗藥時,餘光看了一眼陸謙舟,一下看到了陸謙舟通紅的兩只耳朵。
耳朵怎麽這麽紅?顧息醉不解的皺眉。
外面雖然冰天雪地,但是這間謝清遠給他安排的房間裏,卻是一個舒适溫暖的溫度,這雙通紅的耳朵應當不是被凍紅的。
難道還在害羞?
對他這個師父,陸謙舟應當不至于害羞成這樣,顧息醉又想到了這本還是個耽美小說,陸謙舟還是裏面的萬人迷主角受,瞬間恍然大悟,開口安慰:“放心,你謝師祖一天到晚都在打架,你那樣練功,不會被他看到的。好了,為師就是說說而已,不會真讓你赤着上身在冰天雪地裏練功的。”
萬人迷主角受怎麽能赤着上身在外面,那不得天下大亂。
陸謙舟沒有回話,顧息醉也沒繼續說,心想着他剛剛那番話可能吓到了作為萬人迷主角受的陸謙舟,手中塗藥的力道越發小心輕柔。
只是這次沒塗幾下,陸謙舟忽然開口了,他呼吸有些重,聲音微啞的開口:“師尊,可以塗重點嗎?”
顧息醉:“?”
顧息醉治療好陸謙舟後背的撓傷後,陸謙舟立刻就起身穿衣服,背對着顧息醉系腰帶。
只是穿衣服的動作快,系腰帶卻系了好一會兒也沒系好,總是打錯結。
陸謙舟修長的手指翻動,越系越亂,索性胡亂系了一個難看的結,系好結,剛要松手,一雙白皙好看的手忽然覆上了他的腰帶,修長的手指一拉,剛剛胡亂打的結瞬間松開。
顧息醉颀長的身影就在眼前,陸謙舟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剛想詢問,一套黑色束身方便行動的衣服出現在他眼前。
“別穿你這件,穿這件,今日為師帶你去打獵。”
陸謙舟後退的腳步頓住,擡眸定定看着顧息醉手中的衣服,眼眸微暗 :“你解我衣帶,是為了這個?”
“不然呢?”顧息醉想了一下,就想明白了,他搖頭笑,上前一步直接将手中的衣服放到陸謙舟手上,特別體貼的安慰,“你後背傷都好了,我還脫你上衣做什麽?你這種警惕心是好的,要保持。不過對你師父我就不必了。”
“為什麽?”陸謙舟緊接着就問了這句。
本來還有閑心安慰調侃陸謙舟的顧息醉,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陸謙舟,倒吸一口氣。
陸謙舟迅速別過視線,認錯态度飛快且不走心:“師尊,我錯了。”
這下反而是顧息醉不能放過陸謙舟了,為什麽,什麽為什麽?
顧息醉在陸謙舟面前來回走了好次,越走越氣,他剛剛是被自己徒弟當色狼防範了嗎?
不行,不能發脾氣,徒弟本來就是真善美,人間小天使徒弟,是這本書的萬人迷受,天使小可憐受,擔心警惕都是很正常的,顧息醉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心平氣和。
顧息醉停下踱步,一步步走到陸謙舟面前,面容平和,淡定從容。
陸謙舟本來還想再不走心的認一次錯,看到顧息醉這副并沒有很生氣的模樣,話到口中又沒說出來。
陸謙舟雙手緊緊攥住了顧息醉給他的衣服,顧息醉為什麽不生氣,為什麽又要靠這麽近,他想說什麽,陸謙舟心髒跟着內心的胡思亂想,不斷加快,砰砰直跳。
顧息醉靠近過來,溫熱的氣息吐在陸謙舟的耳畔,陸謙舟喉結微動,聽到顧息醉溫潤好聽的聲音響在他的耳畔:“徒兒問的好,就算是師父也會很危險。謙舟以後可要好好提防為師,平日與為師保持兩米遠的距離。不要再讓為師看到你那八塊腹肌,太迷人了,會讓人忍不住……”
陸謙舟的耳朵通紅,顧息醉後退了幾步,看着陸謙舟失魂落魄呆站的模樣,他嘴角微揚,視線又落在陸謙舟勁瘦的腰間,看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師尊?”陸謙舟看着顧息醉走遠的身影,失神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肚子,如夢驚醒,他根本沒有八塊腹肌。
遠去的顧息醉兩肩微微顫抖,顧息醉會忍不住,忍不住想笑。
陸謙舟閉眼,深吸了好幾口氣,氣呼呼的把打獵衣服換上,在屋裏賭氣的坐了一會兒,坐了三個數的時間,看着屋外漫天的風雪,他又起身,帶着打獵的劍,簍筐出去。
邊走邊嫌棄,虧顧息醉想的出來,在這冰天雪地裏打什麽獵。
幾步間,陸謙舟輕易趕上了顧息醉,倒不是陸謙舟的速度有多快,而是顧息醉在外面根本就沒走幾步。
他一身白衣站在雪地裏,周身圍着三昧真火,捂着笑,努力不發處太多笑聲。
那實在忍不住想笑的模樣,似乎剛剛他逗陸謙舟的那一下,能夠他笑一整天一樣。
陸謙舟停住腳步,從儲物袋拿出的披風留在手中,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送上去。
顧息醉笑累了,歇了歇,餘光看到了陸謙舟,他幹咳了一聲,也知道自己笑又那麽點過分,主動走到陸謙舟面前,看着陸謙舟手中的披風,笑着問:“給我帶的?”
陸謙舟板着臉,生硬的回:“不是。”
“哦,”顧息醉偷偷看了陸謙舟一眼,輕挑了一下眉,抿唇笑了一下,故意雙手搓了搓,“可是為師有點冷。”
陸謙舟擡眸,看着顧息醉四周圍的結結實實的三味真火。
他繼續板着臉,上前一步,為顧息醉披上披風。
為顧息醉系披風時,陸謙舟感覺渾身忽然暖了許多。
火紅熱烈的三昧真火,随着陸謙舟為顧息醉系披風帶子的動作,漸漸從顧息醉周身擴大,形成了一個更大的圈,不僅有顧息醉,把陸謙舟也包圍在了其中。
陸謙舟系好帶子,松手,看着周身的三昧真火,板着的臉再也沒辦法繼續板着下去了,他別過臉,嘴角微微上揚,又努力下壓,不情不願道:“我又不冷。”
“是是是,你不冷,是為師覺得你冷。”顧息醉點頭說好,四周的三昧真火卻将兩人圍的更緊。
“好吧。”陸謙舟快速回了兩個字,嘴角終于止不住的上揚。
“行,那走吧。”顧息醉率先提議。
陸謙舟點頭回應。
空氣沉默了一會兒,兩人還站在原地。
“師尊,不走嗎?”
“走啊,當然走。”顧息醉終于邁出了第一步,邁出第一步後就停在了原地,也不回頭,聲音還特別的理直氣壯,“說吧,往哪走?”
陸謙舟:“……”這就是顧息醉口中所說的,帶他去打獵?
他輕搖了搖頭,認命的拿出了衡九墨給他的符咒,他之前用符咒查看着冰天雪地時,看到有幾塊地方沒被雪覆蓋,或許有收獲。
陸謙舟判斷沒錯,那幾塊地方确實可以打獵。
打獵時,全程都是陸謙舟打獵,顧息醉就在旁邊休息或打盹,唯一起到的作用,就是告訴陸謙舟,就這點獵物太少了,再打點。
帶着滿簍筐的獵物回去,陸謙舟挑了一只兔子準備做道麻辣兔頭,而且也就只準備做這一個葷的。
不是他不願多做,只是顧息醉昨天才經歷了洗經換髓的第一天,不宜大補。
陸謙舟正在處理着兔子,他眼前一陣動靜,嘩啦啦的,整個簍筐的獵物全倒在了他面前,幾乎堆成了一個小山。
“這個炖牛腩,這個宮保雞丁,這個紅燒狼肉,這個烤豬肉……”顧息醉指着眼前的獵物,一個個點着餐,眼睛發亮,已經咽了好幾次口水了,最終下結論,“全燒了!”
“師尊,徒兒做沒關系,你吃的完嗎?”陸謙舟看着這小山一樣的獵物,光看着就感覺飽了。
顧息醉陶醉的閉上了眼睛,無比堅定的點頭。
陸謙舟看着顧息醉這副饞鬼模樣,終于想起了洗經換髓一個不小的副作用:餓,想吃,吃一座小山的食物都沒問題,直到吃到肚子爆掉。
不過歷來洗經換髓失敗的,極其少見吃爆肚子的,更多的是堅持不住,半途而廢成為廢人。
那是因為貪吃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條件,就是挑食,只吃葷,不高興吃素,而且只吃自己很喜歡吃的葷菜,否則也不吃。
“好。”陸謙舟臉上笑容燦爛,“都做給師尊吃。”
“那,那快點。”顧息醉揉了揉肚子,轉身離開。
“這要怎麽辦?這麽多菜,徒兒快不了。”陸謙舟起身,提建議,“不如讓師祖來幫忙?”
“不要!”顧息醉立刻制止,“慢一點沒關系,你做的,我只要你做的。”
說完,顧息醉才發現陸謙舟剛剛根本就是在逗他,謝清遠怎麽可能來給他燒飯呢,難道是天要塌了,雪山要崩了嗎?!
顧息醉揉着肚子,呼出一口氣,改口:“快點。”
“好,都聽師尊的。”陸謙舟毫無怨言的回,眼中的笑意是發自內心的高興,心甘情願。
顧息醉被這好看又真心的笑容看迷了眼,終于走了回去,看了看那小山堆一樣的獵物,勉為其難的拿走了山堆中一只雞:“這只不燒了。”
說完,拎着那只雞,忍痛割愛的離開了。
“饞鬼師尊。”陸謙舟無奈搖頭,繼續處理兔子,又拿出了一把鋒利的刀,也勉為其難的削了一小片牛肉,加入了小兔子的隊伍。
其餘小山堆的獵物,清潔幹淨,全收進了保鮮儲物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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