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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息醉有心想再趁機誇誇陸謙舟, 改善陸謙舟在謝清遠心中的印象,他剛要開口,謝清遠卻先開口了。
話也不多, 就極其簡單的一個字音:“嗯。”
顧息醉:“……”他還什麽都沒誇呢。
氣氛突然有些尴尬,顧息醉終于感覺到,那碗之所以會炸裂,或許并不是傳說中的好吃到爆炸。
他不由得憂愁,老媽子憂心一般的嘆了一口氣, 看來陸謙舟與謝清遠之間的不合還挺重,連陸謙舟親手做的一碗粥都不能解決。
謝清遠擡眸,看了眼嘆氣的顧息醉, 顧息醉尴尬的起身,四處看了看,胡亂撸起了袖子,将那聲嘆息嫁禍給廚房:“唉, 真亂,我收拾收拾。”
其實廚房很幹淨,就算是剛剛那碗炸裂後, 謝清遠也立即用法術處理了幹淨。
顧息醉裝着樣子收拾着, 謝清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不必了。”
“沒事, 很快。”顧息醉順口回了一句,原本胡亂裝着樣子收拾, 聽了謝清遠這句話,他反而裝的認真起來,看那背影,還真是個不辭辛苦,勤勞愛幹的好徒兒。
“行了, 以後不必做這種事。”謝清遠再次開口,語氣帶着明顯的命令。
顧息醉停住了擦竈臺的動作,轉身不解的看謝清遠,剛想問謝清遠,是不是被他做的黑糊吓到了,再也不想吃他做的東西了,謝清遠反倒先開口,他突然先起身,除了第一個字有些急,後面的話語他慣常冰冷悠遠聲音無異:“先修煉,修煉功課完成後,再……”
只是說到這,謝清遠又頓住,遲遲說不出後面的字。
“再給師尊做好吃的?”顧息醉聽得着急,幫謝清遠說了下去,想到謝清遠竟然還願意吃他做的東西,他接這話時眼角眉梢都帶了笑意,期待的看着謝清遠。
謝清遠頓了頓,沒有回是也沒有回不是,他轉身向外走,冰冷嚴厲一如往常一次次給顧息醉布置完嚴苛修煉任務就走的背影一樣,只是與往常不同,這次謝清遠走的很慢,更不是完全背對着顧息醉,謝清遠的餘光的盡頭是顧息醉欣喜期待的笑顏,那笑顏随着他的遠去,漸漸變淡。
顧息醉看着謝清遠的身影遠去,直到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中,他跟着走出門外。
門外只有一群還在圍觀的村民,再無半點謝清遠的蹤影。
清涼的晚風吹過,顧息醉眼中最後那點期待的笑意也随風而逝,忽然感覺外面有些冷,他搓了搓手,轉身要回溫暖隔風的廚房。
剛轉身,一腳剛踏進去,外面夜空萬裏,跟着晚風,傳來那聲冰冷好聽的聲音,風吹到他的耳邊,與他說了一個字:“好。”
顧息醉往屋裏走的腳步頓住,轉身回頭看去,并沒有看見謝清遠的身影,他擡眸,看着天上的月亮。
皎潔月光的照射下,顧息醉眼中笑意星星點點,他伸手,任晚風吹過他的手心指縫,忽然覺得這些晚風一點也不冷了,很清涼。
忽然很想在月光下散步。
顧息醉去散步前,被村民們肯定了一番,說他不僅果斷的送走了陸謙舟,竟然還知道給謝清遠親自做一頓飯,還算有點果斷,有那麽點良心。
他就站在那兒聽着,聽什麽都回是是是,村民們說夠了也就回去了,顧息醉看了看今晚的月色,當真去散了步。
一身白衣,在皎潔的月光下慢慢的走着,漫不經心,随意自在。
村民們那番難得的肯定,倒給了顧息醉一些啓發。
用心給謝清遠送禮物,确實是他這個“渣男”改邪歸正的好路子。
吃的應當不能再送了,村民們糧食有限,又被困在這幻境裏。
那又能送什麽呢?顧息醉想了想,拿起了他的儲物袋,想着他儲物袋裏說不定能有什麽能送的東西。
随意一番,卻翻出了他怎麽也沒想到的東西。
他的儲物袋裏竟然有不少一小袋一小袋精心包裝好的零嘴吃食,都是葷的小吃食,有兔肉雞肉牛肉,什麽都有。
顧息醉想了七七四十九日的葷食,每樣都有。
打開一小袋,拿起一塊香辣牛肉幹,細細吃了吃,顧息醉吃着吃着,笑了,是真的,不是素菜做着騙他的葷食。
原來陸謙舟費勁打的那些野味,都在他這裏。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放進去了,顧息醉又翻了翻儲物袋,發現了一張紙條,上面字清俊好看,卻又暗藏勁道,一看就是陸謙舟的字。
借着月光,顧息醉看清了上面的字:“答應了師尊的,師尊忍過最後一天,成功了就能吃。是遵守想吃多少便吃多少,吃多了,徒兒陪您散步。”
顧息醉看了好幾遍,又将紙條重新折好,放回了儲物袋。
說不感動是假的,感動的他都舍不得吃這些陸謙舟辛苦做的美味,父愛的光芒圍繞着顧息醉,他的徒弟真是太孝順太貼心了,他白天竟然還生了陸謙舟的氣,他怎麽狠心生陸謙舟的氣。
不行,這些零食他一個也不吃,保存的好好的,全都留給陸謙舟吃。
顧息醉充滿父愛的想着,将儲物袋收緊,表情嚴肅的收起了儲物袋,在月光下,感動的走了幾步,終于忍不住,又拿出了儲物袋。
他原本是能做個慈悲好師父的,如果他之前沒吃過那塊麻辣牛肉幹的話……
顧息醉一吃就停不下來了,心中想着不行,吃了這塊就全都留給他的乖徒兒吃,吃完了一塊,又想着就再吃一塊,就一塊……
實在是太好吃了,七七四十九日一片葷的吃不到,他今天終于能吃到了,太難了,太好吃了。
顧息醉吃的幸福又入神,他本來眼睛就不好,吃的入神了,連運功清晰視線都時常忘了運,一個眼前的石頭沒注意到,直接絆到。
要摔倒了,顧息醉心中一驚,第一反應不是想着還能不能掌握平衡,而是趕緊護好手中的儲物袋。
那石子也不大,原本能補救,現今護好了儲物袋,已經救無可救,身體徹底失衡。
顧息醉已經無所謂了,摔一跤罷了,沒什麽。
甚至這一跤都成了他的靈感,靈感說來就來,這一跤或許也可以寫入劇本裏,他是不是也能學一學陸謙舟,出去打獵摔跤,只為給謝清遠弄點好吃的。
顧息醉想的認真,預料之中的疼痛遲遲未來,他站的好好的,因為跌入了另一個人的懷抱裏。
即使眼前漆黑一片,顧息醉也猜到了現在抱着他的是誰,和每次水池裏相擁的感覺差不多,唯一有點區別,那就是陸謙舟應該又長高了些。
這次相擁,陸謙舟将顧息醉抱穩了後,就松開了顧息醉,沒再多停留,分開的很快。
他也沒說話,換作往常,他定要啰嗦一番,說道說道顧息醉這邊走路邊吃東西的“好習慣”。
顧息醉反倒有些不習慣,他先開口,輕輕喚了一聲:“謙舟,是你嗎?”
依舊沒有回應,顧息醉輕吸了一口氣,心道陸謙舟怎麽也學他師祖了。
他暗中運功,要清晰視線,還未運功,陸謙舟終于開口了,少年的嗓音有些沙啞,呼吸也有些重,像是跑來的,又不完全是因為跑來的:“別運功。”
顧息醉笑了:“不運功,你要我怎麽走路?”
陸謙舟又不說話了。
顧息醉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應,心中猜想陸謙舟應當還在生他的氣,也沒再多說話。
他想要運功清晰視線,運功運到了一半還是放棄了。
陸謙舟說不運功,那便不運功,總歸陸謙舟在他身旁,他就算是瞎子走路,也不會摔倒。
“好,都聽你的。”顧息醉點頭笑道,自己本來就是個瞎子,不運功什麽都看不見,但他有心要哄陸謙舟開心,光不運功還不夠,他輕笑一聲擡手,一下解開了自己的發帶。
如墨的長發披散下來,顧息醉拿着黑色的發帶,眼睛一閉,覆蓋住了自己的眼睛。
修長的手指靈活的一轉,一個結就系好了。
陸謙舟擡眸,看着顧息醉這一番動作,怔怔的看着,晚風吹過,帶着黑色的發帶随着烏黑的長發而飄動,顧息醉一身白衣立他在面前,被蒙上了眼睛,和夢裏一模一樣,什麽都看不見,就算運功也看不見,只能觸碰到他。
“這樣可好?”顧息醉憑着感覺,往前走了一步,低聲問陸謙舟,聲音格外溫柔有耐心。
溫潤好聽的聲音随着晚風,吹到了陸謙舟的耳畔,他回過神來,緊張的将原本捏在手中的黑帶繩子收好。
顧息醉還是聽不到陸謙舟的回應,心中驚訝陸謙舟這小話唠,真生起氣來,還真他師祖那半天憋不出一個字的毛病?
這樣都哄不好?顧息醉犯愁,難道還是要走老父親的路,一臉珍惜又感動的把他那不知道還剩多少的零食,拿出來給陸謙舟?
顧息醉發愁的想着,忽然感覺一陣灼熱的鼻息噴灑在脖頸耳畔處,緊接着眼前一片輕,他剛綁的發帶被解開了。
他無奈搖頭,陸謙舟還是太善良了,連綁個發帶都舍不得。
顧息醉開口,剛想說這發帶沒什麽,他的眼前又一股微涼的觸感傳來,那發帶又重新覆蓋了上來。
陸謙舟的聲音随着灼熱的呼吸,穿到顧息醉的耳畔,低沉沙啞,緩緩道:“師尊系的不好,徒兒幫師尊系上。”
顧息醉到口的話全咽了回去,善良個屁!聽聽這聲音,這小兔崽子綁的多開心。
發帶重新綁上,也不知道是陸謙舟個子矮,需要靠的這麽近,還是故意這樣,顧息醉感受着那灼熱的呼吸,眼前又漆黑一片,總覺得他與陸謙舟快要親上了一般。
自然并沒有親上,只是這過程實在是磨人。
那呼吸再次掃過顧息醉的喉結脖頸,顧息醉終于受不住了,開口問:“你發燒了?”
為他系發帶的動作一頓,陸謙舟整個人都像按了暫停鍵一般,雙手虛摟着顧息醉的脖頸,一動不動。
顧息醉深吸一口,實在受不了了,伸手摩挲着,找到了陸謙舟的腦袋,一低頭,用額頭與陸謙舟的額頭貼了貼。
陸謙舟沒料到顧息醉突然這樣的動作,整個人更僵了,任由顧息醉弄着。
他看着近在眼前的顧息醉,心髒砰砰直跳,他一直不敢這般,鼻尖對鼻尖嘴唇對嘴唇。
只要再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陸謙舟的腦袋中只有靠近這兩個字,終于他膽大包天,踮起腳想要靠近,顧息醉忽然松開了他,自顧息醉自的嘀咕:“沒發燒啊,奇怪。”
陸謙舟快速的打完最後一個結,松開了顧息醉。
還在思考陸謙舟這奇怪問題的顧息醉,感覺到陸謙舟的離開,一下又沒法繼續思考下去了,離開的這麽果斷突然,一定又在生氣。
太難哄了,顧息醉在內心感嘆了一句,想了想,也不再多嘴了,怕又說了什麽,陸謙舟直接不高興走了。
不能說,那就走吧,反正陸謙舟想看他這瞎子走路。
雖說有陸謙舟在身旁,走路定然不會摔倒,但是眼前漆黑一片,瞎子走路,下意識還是會伸出手去探路。
雙手伸出,摸索着往前走,無論怎樣,眼前什麽都看不見,心中的迷茫未知還是有的。
也就知道陸謙舟在身邊,顧息醉大着膽子擡腿走路,盡量正常一點,沒有挪着步伐走路。
只是盡管這樣,每走一步,還是虛的不行。
再次擡腳,顧息醉雙手摸索着往前走,微涼的晚風吹過手心,帶來一片溫熱,一直溫暖的手像晚風一樣撫過顧息醉的手心,握緊了顧息醉的手,十指交錯,少年的聲音響在耳畔,乖巧又貼心:“師尊,別怕,盡管把你交給我。”
顧息醉耳朵微動,仔仔細細聽陸謙舟那聲音,眼睛看不見,其餘的感官就格外敏感,他隐約感覺這話裏藏着不少的喜悅,這樣哄好了?
“好。”顧息醉順着陸謙舟的話回。
其實不用陸謙舟說,顧息醉也很快自然而然的依賴着陸謙舟了,陸謙舟扶着他走路早就已經習以為常。
沒走幾步,顧息醉就适應了,走路再也沒有之前的虛無未知的感覺了,他甚至還能做別的。
比如偷偷拿出一塊小零食,猝不及防塞到陸謙舟嘴裏。
當然,瞎子想要完成這般高難度的動作,是不可能一次就順利的。
也不知道陸謙舟的臉,有沒有成了小花臉,顧息醉偷偷想着,準備這下一次的猝不及防小驚喜,他手剛伸過去,手中的零食就沒了。
陸謙舟主動咬了過去,将顧息醉手中的麻辣兔肉吃了,不可避免的碰到了一些顧息醉的手指。
顧息醉粗枝大條,并不在意:“好吃嗎?”
“好吃。”陸謙舟直直看着被蒙着眼睛的顧息醉,再無所顧息醉忌的,看看着顧息醉的側臉,看着顧息醉那只泛着水光的手指。
顧息醉用法術清潔了那手指,被陸謙舟這回答逗笑了:“自己做的吃食,一點也不害臊。”
“可是是師尊親手喂的。”陸謙舟說着,十指相扣的那只手更用力了些,“師尊原來還留了不少給徒兒,師尊果然最疼徒兒了。”
顧息醉幹咳了幾聲,心虛的轉移話題:“你這是帶我回去?”
“嗯,”陸謙舟帶着顧息醉繼續往前走,眼眸幽深,着重加重音道,“帶師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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