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到家了?”顧息醉明顯感覺四周溫暖了許多, 顯然已經進了屋內。
“嗯,回家了。”陸謙舟低低的回應了一聲。
顧息醉擡手要拿掉蒙眼的發帶,中途又頓了頓, 忍不住問:“還生氣嗎?”
“不生氣。”陸謙舟這次倒沒沉默,回答的快且乖巧。
顧息醉放下心,嘴角微揚,頓在半空中的手繼續擡起,要揭開發帶, 卻被一只溫暖的手攔住:“師尊,我幫你。”
他無所謂的點了點頭,黑暗中明顯感覺有人靠近, 将他虛虛的摟住,手環繞到他的耳後。
發帶落下,顧息醉同時運功清晰視線,視線逐漸清晰,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陸謙舟,以及陸謙舟身後那明顯陌生的房間擺設。
顧息醉眉頭微皺:“這是哪?”
陸謙舟仔細将黑色發帶折疊收拾好,又看了看四周, 不覺得有任何不對:“家。”
“這是你的家, 不是我的。”顧息醉很快就認出這是他在外面給陸謙舟找的房子, 再也不多說,轉身就走。
簡直胡鬧!他剛剛選了謝清遠, 現在晚上還到陸謙舟的房間裏過夜,村民們看到了這劇本還怎麽進行下去。
只是沒走幾步,他就再也無法往前走分毫,顧息醉低頭看去,不可置信的看着鎖着他右手腕的繩子。
“你在做什麽?”顧息醉強忍着怒氣, 盡量語氣平和的問,“這繩子又是哪來的?”
陸謙舟彎身,拉着那繩子,往顧息醉一步步走去,繩子另一邊綁着陸謙舟的右手。
陸謙舟的神情比顧息醉還疑惑,一臉無辜的看顧息醉,問:“師尊,你為什麽不要徒兒了?”
顧息醉被問笑了,擡手也握住那繩子,伸手一拉,直接将陸謙舟拉倒自己身前,微眯着眼看陸謙舟,緩緩一個字一個字反問:“你說我不要你了,我今晚難道是被狗牽到這的?”
說話間,他手中用力,想要用內力切開這繩子,只是他使用了十成的功力都沒有把這繩子切開。
陸謙舟本來被顧息醉說的有一絲清明,他看了看另一只手上的發帶,這是顧息醉頭發上的發帶,不是他準備的發帶,他這般看着手中的發帶,餘光中又看到顧息醉使用內力的手。
他眼眸瞬間變暗,他低笑了一聲,看着顧息醉,緩緩擡起自己被綁的那只右手,将那只右手放到顧息醉使內力的那只手手,貼心的建議道:“師尊,這裏好切,切這裏。”
顧息醉反手扣住陸謙舟的那只手腕,緊緊扣住,危險的看陸謙舟:“你以為我不敢?”
陸謙舟更上前一步,另一只手拿出了一個鋒利的匕首。
顧息醉警惕的後退了一步。
陸謙舟看着顧息醉後退動作,眼眸越發的深暗,他将那匕首放到顧息醉的手上,嘴角上揚,笑容清澈:“師尊用這個,別髒了手。”
顧息醉發狠扣住陸謙舟手腕的手頓住,深深看了陸謙舟好一會兒,他幾次做要接匕首的動作,陸謙舟沒有一點退縮,反而臉上的笑容更加真誠忠心。
最後一次擡手,顧息醉直接打掉了那匕首,先以下犯上,再斷手斷腳表達忠心,他要這狗屁忠心?
顧息醉同時松了陸謙舟的手腕,又看了看他與陸謙舟兩手之間綁定的繩子,雖然綁住了,但是繩子夠長,只要不離開陸謙舟,一般的活動也不會受限。
餘光中,他看到陸謙舟忽然走向了別處,竟是要去撿地上的匕首。
顧息醉微皺眉,這是要做什麽,難道又要把那匕首拿到他的面前,讓他去看陸謙舟的手?
他一想到這個可能就有些氣,越想越覺得陸謙舟拾故意的,可能那眼中的忠心都是故意的,明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切斷陸謙舟的手。
顧息醉沒有去阻止,只是靜靜看着陸謙舟的動作。
只是沒有如他所料,陸謙舟撿起匕首卻并沒有往他這邊走來,而是拿起匕首朝自己的手砍去。
顧息醉看的心中大驚,立刻一個法術過去,直接打掉了陸謙舟手中的匕首,他快步走到陸謙舟面前,緊張的拿起陸謙舟那只手。
還好他反應及時,只是一小道傷口,不深,顧息醉運功,立刻治愈了那道傷。
“你在做什麽?”顧息醉完全不解的看陸謙舟。
陸謙舟回的自然而然,天經地義:“師尊想要離開,徒兒得讓師尊離開。”
“離開?你不會解繩子嗎?”顧息醉完全根本讀不懂陸謙舟的邏輯。
陸謙舟茫然的看他與顧息醉之間的繩子,忽然不悅的扯繩子:“是誰這麽對師尊,敢綁師尊?!”
那不就是你嗎,兔崽子!顧息醉看着陸謙舟這突然發瘋的模樣,在心裏大罵道,心中這樣瘋狂吐槽,但就他觀察下來,逆着陸謙舟來根本沒用。
“好,我不走。行了,都是壞人綁的我,慢慢來,慢慢解,不急。”顧息醉扶着陸謙舟起來,将他扶到床前坐好,陸謙舟也瞬間安靜了下來。
他看了看身後的單人床,繼續循循誘導道:“我也想在你這睡,只是……”
陸謙舟忽然起身,利落的打起地鋪來,恭敬守禮:“我睡地鋪就行。”
“這怎麽行?”顧息醉表現出一副慈父的模樣,“你這樣會着涼,不行。”
陸謙舟忙活沒停下來,為顧息醉鋪好嶄新柔軟的被子:“沒什麽,只要師尊不離開,我做什麽都行。”
顧息醉頓住,這循循勸導沒有用,他索性攤開了說:“我在這睡一晚,以後誰還能被我和你師祖的愛情所打動?”
“愛情?”陸謙舟停住了手中的動作,幽幽的看向顧息醉。
顧息醉咳嗽了一聲,改口:“劇本。”
陸謙舟笑了:“無礙,師尊莫要擔心,徒兒已經準備好了劇本。”
說着,他坐到顧息醉旁邊,拿出了一個本子。
顧息醉接過本子翻看,想到原劇情中陸謙舟編造劇本的能力,心中還有些期待,他快速翻看了起來,結果看的眼角抽搐。
“這是你寫的?”顧息醉看的手發抖,轉頭看向陸謙舟,還要繼續問,口中被喂了一個吃食。
光聞着就很香,顧息醉忍不住咀嚼品嘗了起來,好吃的眯起了眼睛,這一小塊豬蹄肉,真是酥香入口。
“好吃嗎?”陸謙舟期待的看着顧息醉。
顧息醉咽了咽口水,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你之前做的還有?”
“沒有了,這是新做的。”
“新做的,你又去那邊了?”顧息醉眉頭緊皺。
陸謙舟不說話了,低着頭,像個認錯的小孩。
顧息醉板着臉,粗略檢查了一下陸謙舟,确認沒什麽大傷,他呼出一口氣,看着手中的劇本,心中的脾氣又上來了:“以後別去了,還有,這是什麽劇本,我在你這睡了一晚,心中愧疚無比,覺得自己不幹淨了,愧對謝清遠,第二天撞死在謝清遠的面前。謝清遠為我的認錯态度感到欣慰,看在我死去的面子上,原諒了我,并依舊願意繼續愛我?”
陸謙舟轉頭看向顧息醉,眨了眨無辜的眼睛,低聲反問:“不好嗎?這是師尊洗白自己最好最快最有說服力的辦法。”
顧息醉:“……”憋了半天,憋出兩個字來:“荒唐!這種劇情,村民們也能感動哭?”
“不荒唐。”陸謙舟認真解釋,“之後我會解釋,你我之間什麽事情也沒有,那樣村民因為錯怪師尊你,會更加感動,不僅謝清遠能夠出去,師尊之後也能出去。”
雖然荒唐,但又很有邏輯,顧息醉下意識的問:“那你呢?”
陸謙舟搖了搖手中的繩子:“只要師尊能出去,徒兒也一定能出去。”
顧息醉心中瞬間思慮萬千,原來繩子是這般用途,陸謙舟思慮周全,确實也是離開幻境最快的辦法,比他那徐徐圖之的辦法效率高多了。
難道他誤會陸謙舟了?顧息醉只點了點頭,沒再多問別的,只最後一個問題:“你這繩子,哪來的?”
陸謙舟不解的看了看手中的繩子:“壞人綁的,自然是壞人的。”
顧息醉:“這裏能有什麽壞人,難不成是那施展幻境的人?”
“應當是。”陸謙舟一臉嚴肅的回應。
顧息醉:“……”不想再問。
陸謙舟又喂顧息醉了一些吃食,夜晚兩人入睡。
陸謙舟沒有睡,他看着顧息醉入睡,黑夜之中伸手,悄悄牽住了顧息醉的手。
無論劇本怎樣發展,總之他與顧息醉一直在一起,那便夠了。
第二日,陸謙舟房門前,果然圍觀了一堆讨伐顧息醉的村民們。
屋外吵吵鬧鬧,屋內陸謙舟為顧息醉穿衣服,系腰帶。
顧息醉雖然覺得這劇本過于狗血,但是答應了就要好好演,他醞釀情緒,看着為他系腰帶的陸謙舟,建議:“不用系了,不系效果更好。”
陸謙舟系腰帶手的頓了頓,擡眸,深深的看着顧息醉,問:“師尊不怕謝清遠誤會?”
“他怎麽會誤會?”顧息醉脫口而出,自己都驚訝自己怎麽回答的這麽快這麽肯定,他想了想又補充,“就算誤會了,之後我與你一起去解釋一番,也沒什麽大事。”
陸謙舟松了系腰帶的手,嘴角的笑意不達眼底:“原來師尊這般信任謝清遠。”
顧息醉自覺抓到了一個好點,笑着回應:“自家師尊自然要信任,徒弟整天懷疑自己師父要把自己丢了,像什麽話。”話裏暗示意味十足。
陸謙舟沉着臉,一聲不吭。
顧息醉暗示不成,只好明說:“這繩是不是該解了。”
“不行。”陸謙舟堅定回,看到顧息醉眼中隐隐的不悅,又放緩聲音,乖巧周到的解釋,“這是最後反轉的關鍵。”
顧息醉恍然大悟,陸謙舟到時可以借助這繩子,說他倆只是因為這繩子被迫晚上在一間房子,确實是一個反轉的關鍵。
“行。”顧息醉認可的點頭,深吸一口氣,準備迎接外面的滔天控訴。
門一打開,一陣清涼的風迎面而來,控訴的村民全在後面,謝清遠就站在這喧鬧之中,第一個迎接他。
顧息醉頓了頓,還好腦子轉的快,準備表演後悔愧疚。
只是他還沒道歉,謝清遠的聲音就先響起,冰冷低沉,又帶着一股淡淡的安撫:“無礙,回家。”
說着,謝清遠伸手,骨節分明的手指展開在顧息醉面前。
顧息醉徹底怔住,他擡手,将自己的手放到了謝清遠的手心,放完才想起繩子的事情。
只是他低頭一看,發現那繩子上竟然結了一層可怕的冰霜,瞬間那繩子冰的粉碎。
那繩子,他用盡了全身功力都切不斷,就這樣粉身碎骨了?
顧息醉愣神間,手已經被謝清遠的手牢牢握住,帶着往外走。
顧息醉走出了好幾步,才回過神來,村民們的憤怒聲音不斷響起:“這就原諒了,連認錯都不需要?”
“這種出軌的男人,還要牽回家?瘋了吧,我看不下去了,雖然很同情小謝,但小謝這不是自作自受?”
“看的好難受,都不想再關注他們這些破事了。”
“簡直了,這種樣子,我們怎麽操心又有什麽用?怕是小顧這出軌渣男要了小謝半條命,小謝還是會說無礙,我們回家吧。”
“看的心肝肺疼,這破事我們不管了。”
……
顧息醉聽得心突突直跳,這很不妙,村民們氣的都不想管了,以後村民們若是對他們的事情完全不關心,這幻境怕是這輩子都要走不出去。
顧息醉腦中快速運轉,他若是真這麽跟謝清遠回去了,這劇本再怎麽寫,怕是都要回天無力了。
不管怎麽說,陸謙舟的劇本确實精準且快。
還是要按陸謙舟的劇本來,不管如何,快速出了這幻境才是最重要的。
“師尊,對不起,不要攔我。”顧息醉停住腳步,忽然開口,說話間他手中已經現出了一把長劍,只往自己的脖子抹去。
謝清遠手中瞬間凝聚了法力,那長劍根本來不及擡起就要被打掉,可是他所有的動作,盡數化在了那句“不要攔我”的話中。
“師尊,不要救我了,救不住。”幾百年前的話,仿佛又落在了耳邊。
片刻的出神,顧息醉已經血流一身。
四周一片寂靜,長劍掉落在地,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謝清遠的手從不曾松開,顧息醉沒有倒在地,而是倒在了謝清遠的懷裏,閉了眼,再也不看他,不來打擾他了。
謝清遠那顆沉寂拜年的心髒,跟着那把劍的落下,重重下落,永無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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