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杜秋兒
宮中秀女原本還苦于總見不到皇上,可孟薔薇的事卻仿佛給了她們靈感,一個又一個的想出了打探消息的辦法。于是言耀發覺最近總能“巧遇”秀女,他有點頭疼。
在眼睜睜看着一位綠衣姑娘“不小心”跌進湖裏後,言耀冷着臉讓小太監們把人撈上來,心裏盤算着是不是要改一改這選秀的規矩,以後秀女不能随便出百花宮,老老實實關到結束得了。
見着那個不斷掙紮着要謝謝皇上救命之恩的綠衣姑娘被小太監架走,往百花宮方向去了,言耀不為所動,只是離開時又換了條路。
而走了沒多久,言耀一行人又碰上了一個黃衣姑娘。尤大海明顯感覺到看到那個女子的時候,皇上周圍的溫度都降了幾分,腹诽道,這些秀女一個個動作還挺快的嘛,這麽快就趕過來了,不過皇上好像不大高興啊,是覺得煩了嗎,早知如此,那天就不該對那個什麽孟薔薇和顏悅色的,這分明是給了這一群丫頭鑽空子的希望。
而碰上皇帝的杜秋兒,明顯被吓了一跳,驚慌地行了一禮,“臣,臣女杜秋兒參見皇上。”然後就縮在路邊裝木頭。低下的臉上滿是懊惱之色,天哪,為什麽會碰到皇上,這條路根本不是去壽安宮的方向吧,只是出來透透氣也能有這際遇,早知道待屋裏睡覺了。
言耀本來又看到一個秀女是想避開的,只是想想自己現在身為一國之君反倒怕了這些小丫頭也太丢分了,腳步一頓還是繼續走了過來,然後見這黃衣女子像是受驚過度一樣磕磕巴巴地行禮,也沒做什麽多餘的事,帶着幾分疑惑經過了,難道這次是巧合?
只不過……杜秋兒?言耀又折回了頭。
杜秋兒原本見皇上從她面前走過,沒跟她說話,還悄悄吐出一口氣,幸好。不同于第二批其他進宮的秀女,其實杜秋兒并沒有看到過什麽皇上的絕世風采,她不過是個庶女,根本沒有随意出門游玩的資格。這次會進來,只是父親見皇上允許每家多送幾個女兒參選,他覺得姐姐一個人機會不是很大,便将她的名字又再度報了上去,能入選最好,入不了就繼續完成魯家的婚約。杜秋兒無力反抗父親的命令,只能又收拾包袱進來了,但對于當皇妃這件事,她并不熱衷,她既不想為家族争什麽榮耀,也沒有鹹魚翻身去報複別人的心思,十幾年的光陰,她随波逐流慣了,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可就在她慶幸着皇上沒注意到自己的時候,眼前居然又出現了皇上的靴子,以及他那聽着很好聽的聲音,“你叫杜秋兒,刑部尚書家的?”
“是,是。”杜秋兒依舊低着頭,小臉卻皺了起來,不會吧,難不成皇上對她感興趣了?不會吧,她容貌也并不是很出色呀,不對,孟薔薇好像就是小家碧玉型的,難道皇上真的喜歡這一款?
“擡起頭來。”
杜秋兒收斂了表情,擡起頭,卻不敢去看皇上的眼睛,她很怕會看到那種充滿興味的眼神,一種……打量一件貨物的眼神。十幾年的內宅生活,杜秋兒能見到的外男不多,可每次見到的記憶,都不怎麽美好,男人們對于不會成為她們妻子,卻會進入他們後院的女人,眼裏總是多了幾分讓她有些不舒服的東西。雖然這是皇上,進宮這幾日,她也聽了很多人滔滔不絕的稱贊,但再學識淵博,他也是個男人,還是個會有很多妃子的男人,大抵不會例外。
言耀盯着她看了幾眼,沒瞧出什麽不同來,心下轉過幾分思量,笑道,“杜姑娘,陪朕走走吧。”
“走,走走?”杜秋兒顯然沒料到皇上會這麽說,吃驚地擡起頭,見皇上一臉笑容,不禁有些惶恐,下意識道,“可,可臣女剛剛把腳崴了。”話出口才發覺十分不妥,可已經說出去了,也不好收回,她只能裝作不适地擡了擡腳。雖然留在宮裏也沒什麽,反正最後都是要嫁人的,可杜秋兒并不想在這種時候出頭,沒見那個孟薔薇才兩天就被好幾撥人盯上了嗎,她雖然不愛惹事,卻也不是傻子,出頭的椽子鐵定得爛,尤其是沒什麽背景的。
言耀還沒說話,尤大海先嗆上了,“皇上要你相陪,居然還敢抗旨,別說崴了,就是斷了你也得跟着!”剛才還好好的,轉個頭的功夫一步都沒走就扭了,誰信呢,這屆秀女裏怎麽還有這種傻缺?
言耀順口又接道,“腳扭了?沒關系,朕剛好會些跌打手藝,要不要幫你看看,不過萬一你傷得不重,還能走路,這欺君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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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秋兒猛地站直了身子,“皇上恕罪,其實臣女剛剛只是輕輕崴了一下,不嚴重的,都是我太嬌氣了,完全可以陪您走走,我們現在就走吧。”
那一本正經的樣子,不但言耀想笑,連尤大海都想笑了。
言耀輕笑一聲,示意了一個方向,先走一步,杜秋兒無比忐忑地跟了上去。
“朕聽說杜姑娘很擅刺繡。”
杜秋兒很驚訝,皇上怎麽知道,她進宮以來并沒有表現出特別好的刺繡手藝,在蘇姑姑那裏考核平平,主要是嫡姐也在,她不想出風頭,免得落選回去被針對,但皇上問起了,她又不好直接說自己不擅長刺繡,萬一被查出來定個欺君之罪就不好了,于是只能道,“皇上謬贊,臣女不過是閑來無事琢磨了些許,閨閣手藝,難登大雅之堂。”
言耀卻道,“朕打算開設一個專門教授女子繡藝的繡坊,缺個教習,不知杜姑娘可想試一試?”
“啊?”杜秋兒茫然地轉頭看向了皇上,完全不理解這是什麽意思,剛才她是聽漏了什麽嗎。
言耀卻好像說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這個教習位列五品,歸吏部管轄,是正式的朝廷官職。”
杜秋兒止住了腳步,她現在莫不是正處在夢中?好像也對,只有做夢才會無緣無故碰到皇上,可向來不是日有所思,夜才有所夢嗎,她沒有想過當官這種事,怎麽會做這樣的夢?杜秋兒結結巴巴道,“皇,皇上,您是不是喝醉了,臣女,臣女是參選的秀女。”
言耀也停下了腳步,看向杜秋兒,神色不像是在開玩笑,“朕知道你是秀女,也不是馬上就任命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還要先考察一下你刺繡的本事的。”
“不,不是。”杜秋兒很緊張,可這時她看到皇上回頭了,第一次正面對上了言耀的眼睛,那是一雙看不到雜質的眼睛,她忽得就冷靜了下來,語氣有些低落道,“皇上,我是個女子。”
“朕眼神很好,能看的出來你不是個男的。”言耀笑容未改,“怎麽,你不願?”
“不是願不願意的問題,”杜秋兒覺得這個夢真的很不好,有點堵心,“而是……哪有女子做官的?”
“為什麽女子不能做官?”
杜秋兒也說不上來為什麽,但這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嗎,“當然不能了,一直也沒有啊。”
“以前還能有女帝,為什麽現在就不能有女官?”言耀反問。
杜秋兒:“……皇帝都是真龍天子,怎麽能跟普通人一樣。”
言耀這回沒再繼續辯駁,而是換了個話題,“杜姑娘,朕對你這樣還沒長大的小丫頭沒什麽興趣,所以選秀你定是留不下的。”
“啊?”杜秋兒迷茫地看向皇上,這是什麽意思,為什麽突然又說這個了。
“你已經過了十六歲,若回到杜家,就只有馬上被嫁出去這一條路了,”言耀的聲音很緩,配着那溫和的笑容,有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可你要是當上了朝廷命官,即便是父母,也不能随意左右你的婚事,你的命運可以掌握在自己的手裏。”
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咚!”杜秋兒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了一下,可随即又恢複了正常,“皇上這是說什麽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
“看來你很願意當個賢妻良母,倒是朕多事了。”
“不是!”杜秋兒脫口道,可馬上又反應過來,自己反駁什麽,哪個女子不想當賢妻良母,想着這裏只是夢境,她大着膽子道,“皇上,女子要是當了官,一定會被天下人的罵聲淹沒的。”
“不過是幾句閑言碎語罷了,有什麽可怕。”言耀并不把這種事放在心上,“朕如今做上了至尊之位,還不是有一堆人在背後說三道四,但那又如何,朕的命令,照樣無人敢違抗。”
“皇上?”
“這世上的路有很多條,有平坦的,也有坎坷的,它們會通往不一樣的地方。就像朕,如果朕和義父一樣,一生守衛邊疆,當個安分的元帥,永遠都會是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生前身後名都會幹幹淨淨,史書忠臣名将之列,也會有朕一席之地。可朕當了皇帝,雖然他們不敢明面上說什麽,但朕知道,有無數人都在暗中咒罵朕謀朝篡位,不得好死。杜姑娘,你覺得當人人稱頌的元帥好,還是做人人唾棄的皇帝好?”
杜秋兒覺得自己真是大逆不道,居然做了這種夢,可不自覺的,她還是喃喃道,“那還是當皇帝好一點吧。”杜秋兒雖然不參與家中事,可偶爾也能聽到父親叔叔們的談話,從前對西北軍,他們是鄙夷居多,覺得那是一群莽夫,蠻族早就被打得遠遠的了,還養着那麽一大幫子人根本就是在浪費糧食,可是自從西北軍打到了京城,二叔就再也不敢大聲說那些話了,只敢躲在屋裏偷偷抱怨。
言耀:“做元帥,空有虛名,飯都要吃不上了,可當皇帝,朕可以将一切都握在手裏,想要什麽就有什麽,沒有任何人可以決定朕将來的命運。”
杜秋兒發覺自己的心亂了,她竟覺得這話很有道理,“皇上,我能問一下,您為什麽要設立這麽個繡坊嗎,其實但凡女子,從小都會學一點女工,不用教的。”
“朕要讓她們學的,可不是那種縫補的本事,而是需要鑽研,以後能夠安身立命的技巧。據朕所知,如今民間繡莊布店,收進一件精美的繡品,依據繡娘的手藝,作價二兩到十兩銀子不等,可抵得上很多農戶一年的收成了。”
“您怎麽知道這種事,您買過?”她這些年偷偷拿出去賣的繡品,就是這麽個價格,賣得最多的,就是去年繡的一架屏風,十兩銀子,夠她用很久了。不對,這如果是她的夢,皇上會知道這些也很合理。
“朕倒是沒買過,但朕查過。不單是繡品,還有菜蔬、布匹、藥材的市價,朕都知道,京城百姓能夠有哪些謀生的手段,朕也知道。”
杜秋兒:“……您是皇帝,怎麽還查這些。”總覺得這夢往更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難不成你以為皇帝只需要坐在龍椅上聽大臣們歌功頌德就行了?作為上位者,很多事可以不用精通,但一定得什麽都知道一點,否則會輕易被下面的人蒙蔽。”言耀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滄桑起來,這可都是他的經驗之談,也算是血淚教訓吧,“家國天下,想要穩定這天下,每一個家都是很重要的,平民百姓雖不起眼,卻是一國基石,沒有地基,再華麗的宮殿也建不起來。”
杜秋兒:“……”為什麽越聽腦子越暈,她是在跟皇上聊什麽的來着。
言耀:“京城裏這處繡坊,算是朕的一次嘗試,以後還會有別的,便是教婦人怎麽做吃食、怎麽養家禽的地方,朕都想建一個呢,天子腳下,若是能給百姓生活帶去一些改變,以後各地效仿,也會容易些。”
杜秋兒很迷茫,難道她心目中的皇上是這個樣子的嗎?是不是太接地氣了一點,“為什麽都是教女子的。”
“朕只是覺得,世間女子活得太不容易了。”言耀很耐心地回答了她的問題,“先賢有言,倉廪足而知禮節,得先讓她們有一技之長,等學會本事有了錢財支撐,底氣就會足,慢慢的,她們就會想離開內宅那一畝三分地了。”
杜秋兒弄不懂這裏面的因果關系,為什麽好好的要讓人家離開內宅,只能道,“繡品這種東西多了就不值錢了。”
“那是朕要考慮的事,可跟你這個教習沒關系。”
“您……要想做什麽的話,下一道聖旨不就行了嗎,幹嘛要弄這麽複雜?”
“杜姑娘,人心是很複雜的,聖旨,有時候也不過是一紙空文而已,就像你,連到手的官位都猶猶豫豫的,還指望世人會遵區區一道皇命,改變固執了幾十年的想法嗎?”
“您這是還想讓我去當那個教習?”杜秋兒沒想到話題又繞回來了,原來自己對當官這種事這麽執着的嗎,難道她心底真的藏了這麽大逆不道的念頭?
“你若不願,朕不會強求,畢竟想當官的人多了去了,這個位子,有的是人想做。朕也只是從前聽了幾分你手藝好的傳聞,給個機會罷了。距選秀結束,還有些日子,你好好考慮一下,是當官?還是嫁人。錯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若是願意,趁着剩下的時間,繡個能展現自己手藝的東西呈上來,朕等着你。”
言耀說了這麽多話,想着娘親也該等急了,便留下懵了的杜秋兒走了。
路上,目睹了一切,也聽完了全程,一直沒出聲的尤大海終于忍不住道,“皇上,您好像是真的想讓杜小姐去做官?”
“君無戲言。”言耀道。
“奴才看得出來,您不像是喜歡她的樣子,為何要給這麽大的恩典?”尤大海不想承認,他嫉妒了,就那麽一個幹巴巴的小丫頭,竟能當官了,還是光明正大編入吏部的,他們內侍雖說有品級,跟對了主子權力也大,可到底只是在暗處,得不到承認的。
“拿她做個先例罷了。”言耀笑容漸深,杜秋兒是個很合适的人選,“朕只是想把這天下,變成母後喜歡的樣子。”
尤大海一頭霧水,這又關太後什麽事?
——
言耀其實從沒見過杜秋兒,但對于這個名字,卻是印象深刻。因為上輩子,杜秋兒也算是京城裏的一個名人了,畢竟不是每個女子都能在嫁了三次之後,還能有人願意明媒正娶聘回家當正妻的。
見面之前,言耀以為杜秋兒是個天姿國色的美人,才能引得多人傾心,卻沒想到容貌僅是尋常,性情嘛,剛剛所見,也不是那種很招人的樣子。而之所以前世日理萬機的謝元安會注意到這麽個姑娘,還要歸功于她的弟弟杜哲遠。一個嫁了三次的女人,還是個生母早逝的庶出,會受娘家人喜歡嗎,當然不會,所以在有人願意上門提親之後,杜哲遠趕忙張羅起了婚事。雖然那時候杜秋兒已經離開杜家,獨自在外開了個鋪子,但父母已去,誰也不認為身為家主的弟弟定下姐姐的婚事有什麽不對。
然後杜哲遠就被杜秋兒用棍子給打了出去,說她已經被賣了三次,欠杜家的一切都該還清了,絕對不要再被賣第四次。那段時間,剛好朝廷事情比較多,他規定了所有官員哪怕是病了,只要不是病得起不來床,就都得繼續手頭上的公務,不可懈怠,所以杜哲遠只能每日頂着那張青紫的臉來上朝,着實被看了好一陣子的笑話。
言耀想,杜秋兒會答應的,只要她心裏還有着不甘,就一定會答應的。
……
另一邊,目送皇上離去的杜秋兒腦袋還是暈暈乎乎的,這個夢真的非常怪異,她到底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夢?
清風吹過,帶來些許涼意,杜秋兒感覺好像有些冷了,想不出頭緒她也就不想了,反正夢醒了一切就都結束了,杜秋兒開始百花宮的方向走,半路上,她跌倒了。
手掌擦過地面,帶來了尖銳的疼痛,杜秋兒從地上爬起來,愣愣地擡起手,看着滲出血跡的掌心。
很疼。
這不是夢。
杜秋兒回過頭,望向言耀離去的那個方向,原來她是真的遇到了皇上。
這天晚上,杜秋兒失眠了。
“如果今天發生的事不是夢,那皇上是真的想讓我去當一個五品教習嗎?”杜秋兒無法相信,自己區區一個不受重視的庶女,何德何能被皇上看中,她的刺繡雖說不錯,但算得上頂尖嗎?杜秋兒不知道。她甚少出門,也沒跟其他人比較過,她只知道,自己一兩個月繡出來的繡品常常能賣出好幾兩銀子,對比府裏只有二兩,還總被克扣的月例,已經很多了。
如果上一世的謝元安在這裏,大概能告訴杜秋兒,她的手藝真的很不錯,那架被十兩收購的屏風,轉手就被賣了三百兩,後來幾經輾轉還進了宮,被放在了皇後的殿中,足見刺繡功底頗佳。
杜秋兒睜着眼睛,腦海中卻是皇上說過的一句句話。
“可你要是當上了朝廷命官,即便是父母,也不能随意左右你的婚事,你的命運可以掌握在自己的手裏。”
“杜姑娘,你覺得當人人稱頌的元帥好,還是做人人唾棄的皇帝好?”
……
屋內燭火熄滅,漆黑一片,唯少許幾縷月光透過窗戶紙鑽了進來,給伸手不見五指的屋子增添了幾分亮色。
杜秋兒的眼皮漸漸合上了,她做了一個有點漫長的夢。
紅燭搖曳,人來人往,皇上沒有換人做,杜秋兒也沒有參加選秀,她按照那可笑的婚約嫁進了魯家,然後蓋頭被掀了起來。
“怎麽是你這個醜八怪,杜嫣兒呢,她在哪!”
“好啊,杜家欺人太甚,拿這麽個下人生的庶女來打發我!”
“回門?誰要陪這種以次充好的劣等貨回門!”
“賤婦,你算個什麽東西,別以為嫁進來就真是魯家的大少夫人了,少對本少爺指手畫腳!”
“我就是打死你,杜家也不會為你這麽個沒用的庶女出頭的,你最好認清楚現實!”
……
“啊!”床上顫抖的身影突然坐了起來,杜秋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她剛剛,好像做了一個特別可怕的噩夢。
腦海中恐怖的一切逐漸模糊,她再去回憶,已經想不起具體的場景了,唯有那份嫁了人之後刻骨的寒意久久不散,杜秋兒的心跳怎麽也止不住,“咚咚咚!”靜谧的夜色下,她能清楚聽見這個聲音。
杜秋兒不禁抱臂縮起了身子,她知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其實自己一直都在害怕着。她不想嫁到魯家,那個魯公子她沒有見過,但聽旁人的描述也知道,外表并不好看,雖說她并不是很看重未來夫婿的容貌,可哪個女子不想嫁個英俊潇灑的呢?更別說魯公子一直都是喜歡嫡姐杜嫣兒的,從小到大,常常送東西過來,跟她杜秋兒可沒有半點關系。
有淚水滑進了被子裏,憑什麽,都是杜家的女兒,憑什麽她就要被當成一個物件,随意擺弄,哪裏需要就往哪裏丢,那才不是她的婚約,不是!
“是做一個乖巧的女兒,安分守己,得個不痛不癢的好名聲,還是做一個受人指摘的朝廷命官,閑言遍地,卻可以把命運握在手裏。”杜秋兒的眼神一點一點變得清明起來,“生養之恩,我可以拿俸祿來還,拿人情來償,我這個人,只屬于我自己,任他們說三道四,只要我一日是官,就是父親也不能逼我去嫁人,這是我的機會,我的命,我自己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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