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老鸨(4) 她最會騙人!……

侯府闊氣, 半步燃座燈臺,照得堂周亮亮堂堂,甚至看得清蘇孚粲然笑開時的唇瓣走向。

林鏡越發不痛快, 拂袖欲走, 蘇孚機敏地扯住其衣擺。

“松開!”

蘇孚嘻嘻笑道:“那你不許走。”

林鏡額旁青筋跳了兩跳。

蘇孚站起來撣撣羅裙, 伶俐湊過去:“那天我走後你如何?這兩天你過得好麽?”

問東問西,林鏡不勝其煩, 眉心蹙起:“別得寸進尺。”

蘇孚撅嘴:“正常說話也不讓。”

女子胡攪蠻纏的功力林鏡心知肚明, 逐漸懊悔沖動行事,如今箭在弦上, 只道快刀斬亂麻,早些離去才好:“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根本不想再與你扯上幹系!遑論進侯府, 不該再說,也不該再想!”他一本正經地告誡:“這對咱們都好。”

“對咱們都好?”

林鏡道是, 蘇孚挑眉:“對我倒是,可不知對你有什麽好處?”

他生得細皮嫩肉, 便是着粗布麻衣, 也出塵絕世,高深莫測:“有些事, 了解越少越長命。”

倘若沒收到世界劇情,真能叫他唬過去。

正值三更, 長長梆子聲攪碎堂中沉默的氣氛, 蘇孚率先認輸:“好好好, 暫且不管入府的事。”

暫且,林鏡顯然不滿足于這個程度。

最好二人就此別過,各自安好, 老死不相往來,才是此行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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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口還欲争辯,蘇孚搶過話頭:“只是事可以推遲,話卻不能不說了。當年,我拿了你的……”

手心貼合唇瓣,林鏡低聲怒罵:“你瘋了?!這是什麽地方!”

一旦出纰漏,隔牆有耳,消息傳出去,林鏡如何說不準,蘇孚按律斬立決。

“不提這個,手拿開。”

林鏡驚魂未定,壓低聲音:“你到底要說什麽!非得今夜說?”

非得在這說?

蘇孚已隐晦道:“初到京城那夜,我去如廁,無意間聽見兩個醉醺醺的大漢談話,後來才知道,那是侯府侍衛,當時只知道,那是兩個劊子手。也不知怎麽暴露的,他們在商量,找出那個孩子,然後悄悄殺掉。”

林鏡怔愣片刻,而後一笑:“完了?”

“沒,我說過,救命之恩,以命相許。”

“我當你要說什麽,原是這個。”

他眼眸一寸寸冷下去,身體後撤:“蘇小姐真以為我會信?”

林鏡奪門而出,蘇孚這回沒攔。

總要給他消化的時間。

他今夜能來,背後的态度讓蘇孚稍稍安心。

瘦高身影遙遙,随瘦猴消失在灰蒙蒙的夜色中,蘇孚才道:“閣下看夠戲份,還不出來?”

矮胖男子從牆角走出,這是個長相平凡、身材平凡、就連聲音也毫無特色的:“蘇小姐好耳力。”

蘇孚短促笑了下,分明是他故意為之。

男子向蘇孚展示手谕,恭敬道:“陛下有請。”

王朝弄權,皇帝在大權在握的侯爺家中挖隧道,侯爺往根基不穩的皇帝身邊塞奸細,都不是什麽稀罕事,資料寫得明明白白。靠這份明白,蘇孚沖隧道端口丢紙條,成功引得南宮钰主動聯絡自己。要從狼子野心的男女主手裏救出林鏡,與其避讓,不如出擊,一勞永逸。清遠前朝皇子的身份本就是定.時.炸.彈,至于南宮璃,沒小公主這層身份,還能成什麽氣候?

眼罩揭開,見到金碧輝煌的禦書房,蘇孚并不意外。相反,南宮钰對其泰然自若的表現出乎意料。他将那紙條拍在桌案:“你說要見朕,那屯兵之事,現在可能細說了?”

蘇觀早在三年前,就在京郊以修別院為名秘密屯兵,原軌跡,今年中秋逼宮,差不點成事!

蘇孚将蘇觀謀算和盤托出,南宮钰道:“就算你說得是事實,可那蘇觀是你親爹,你為何要大義滅親?”

蘇孚俯身:“不敢欺瞞陛下,草民并非蘇侯爺骨肉,那風月樓的月溶老鸨,本名林鏡,才是侯爺故妾的孩子。”

她繪聲繪色,改編三年前的事跡,南宮钰撥弄着手腕檀珠,冷不丁指出疑點:“你說你不受待見,那屯兵之事,你又如何得知?”

“屯兵與密道,皆從臣女前幾日一場夢中得知。”

南宮钰顯出幾分興味,盤問得知那夢只做到宮變,面上不喜不怒:“再沒別的夢,沒別的內容了?”

蘇孚小心道:“夢實在只有一場,內容……”

“說!”

蘇孚踟蹰:“夢中,蘇觀身後竟是琉璃公主,還說什麽并非此間人……陛下,許是臣女記錯。”

自落水醒來失憶,南宮璃确實性情大變。

若并非失憶,而是孤魂野鬼占領軀殼呢?

甭管南宮钰信沒信,先在他心中埋下懷疑的種子總沒錯。

其實南宮钰信了大半,一因眼前的南宮璃太過陌生,二因蘇孚在這件事上說謊,并讨不到什麽好處,反而白白将個殺頭的把柄交給他,思來想去,她這麽做的緣由也只有自陳的,想保護林鏡才說得過去,畢竟在夢中,林鏡是被蘇觀殃及池魚害死的。

南宮钰務實,天沒亮,就派人去京郊打探屯兵事宜,等晌午得到回信,曉得別莊果真有疑點,大半信任已成九分。

南宮钰琢磨怎麽将蘇孚物盡其用的當口,蘇孚也在琢磨,怎麽爬進風月樓後院。

服軟從祠堂放出來,直奔風月樓,哪知被閉門謝客。像蘇孚這種沒權沒錢還不受寵的京二代多如牛毛,風月樓還真得罪得起。

蘇孚搓手哀嘆,後退助跑,竄上圍牆,将将站穩,百米遠震天吼聲咆哮而來。

“快看!那有人爬牆!”牛犢子般強壯的絡腮胡大喝。

拔腿沖記憶中林鏡卧房的方向狂奔,後跟啪嗒啪嗒吶喊隊伍,撞飛路人無數,正遇着林鏡推門出來,旋風刮過,蘇孚帶林鏡一百八十度轉體,房門緊緊關上,其餘衆人沒來得及剎車,前赴後繼撞到牆壁。

屋內,蘇孚呼哧呼哧喘粗氣:“林哥!”

林鏡長身玉立,淡定等她喘完,淡定聽她剖白肺腑,淡定打開門,将她丢給護衛團。

蘇家小女兒每天找風月樓老鸨八百遍,被丢出來八百零一遍,成為京城更新版頭條談資。

不少因此重新對月老鸨感興趣的,然沒等伸手,蘇孚撞大運替京兆尹打了幾回下手,竟然入老大人法眼,收為關門弟子,沒兩日老大人告老還鄉,京兆尹的位置落到蘇孚頭上!

官說大不大,然而到底是京城父母官,成天到處溜達斷案,開罪了很難不痛不癢抽身,誰家沒點隐私!

看在京兆尹頭銜上,一時竟沒人去動林鏡。

蘇孚照例被請出去,林鏡專心致志看賬本,不時在差錯地方圈一筆,律冬研磨,探頭探腦,看林鏡翻完最後一頁,咳咳嗓子:“看完啦?”

“有事?”

律冬難得扭捏:“有點,那個就是蘇小姐看着不像花花腸子的,您要不要……”

林鏡斜眼過去:“收了她多少好處?”

律冬立馬繃緊身子:“天地良心,半分沒有!老板,您何必總是拒人于千裏之外呢?”

林鏡上下打量他,将他看得發毛,才看回賬本,淡淡道:“做好本分,不要多事。”

律冬莫名打了個哆嗦:“是!”

律冬的話總響在耳邊。

“何必拒人于千裏之外?”

林鏡輕輕拍了右臉一巴掌。

怎麽能輕易相信她的花言巧語?

她最會騙人!

即便是真的……眼下她前程似錦,他滿身風塵,能讓他們并肩而立的,不過可有可無的回憶而已。

以後回憶失色呢?

說句大白話,兩人早不是一個圈子的人了!

富貴他不貪圖,背叛他亦不再怨恨。

他只想安安生生,過好下半輩子。

天不遂願,沒過兩秒,房門咣咣咣響起,律冬喊道:“老板,出事啦!”

林鏡匆忙着裝,随律冬去前樓。

拳打舞女,腳踢少年,将舞臺攪合得滿眼狼藉,醉醺醺鬧事的不是旁人,正是與蘇孚不對付的永明縣主,蘇孚最近春風得意,永明縣主潦倒煩悶,酒入愁腸,化作搗蛋動力,見林鏡前來,猥瑣樂道:“這不是月溶麽?”

說着上手,律冬擋住,永明縣主原地爆炸:“呸,當婊.子還要立牌坊,怎麽,扒上蘇孚,別的就碰不得了?月溶,你別忘了,本縣主曾是你的常客!嘿嘿,本縣主是第一個操.你的女人吧?就說她們都不會玩兒……”

不堪入耳的話接二連三蹦出來,大堂來客皆好色之徒,切切察察,林鏡臉色鐵青,永明縣主得意,示意帶來的護衛攔住律冬,伸臂抱林鏡,一只手橫插過來,鉗制住那臂,永明吃痛,哎呦哎呦直叫喚,對突然出現的蘇孚破口大罵:“媽的,你抽什麽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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