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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起身,我便大大地打了個噴嚏,覺得自己怕是要病了。

後幾日果然如此,茶飯不思,身子倦怠,連平日裏喜歡吃的桂花糕都沒有多看一眼。衛家老媽急得将衛府上下翻了個透也沒能折騰出個什麽名堂來。

她定是平日戲文看的多了,總覺得日前不得寵的我會有機會教誰給害了去。盡管連番請來的幾位大夫皆口徑一致,說這病不過是小染風寒罷了,我還是結結實實地被衛老媽感動了一把。

我恹恹地躺在床上,到底有些哀怨的。

如此花紅柳綠的大好春光被衛老媽摁在床榻上,硬是讓我的小身板生生被躺虛了許多天。

只是,衛老媽暗地裏打得如意算盤毫無懸念地落了空,衛子玄沒有如她願出現在我的床榻前大獻殷勤不說,還生生将一直在家中埋頭搗鼓草藥的老爹給招了過來。累得我不得不在他的淫威下喝了好幾碗色澤及味道皆極是古怪的藥汁。

至于老爹沾沾自喜良久,所謂藥到病除的效果,我私以為,純粹給吓得!這病要是再不好,我得給老爹當多少回藥人才能消停。

再者,衛老媽和老爹八字大約也不合。

每每見面總得折騰上一番,雞飛狗跳的程度完全不輸衛子玄與我碰面。兩個人年紀一大把,打起嘴仗來的程度絲毫不見遜色,真真叫人嘆服。

待到筋骨舒暢的時候,外面已是草長莺飛。

這日正想尋個名目去哪裏消磨一番才好,香馠慌慌張張地從外面跑了進來:

“小姐,公子請您趕緊去一趟宛湘居。”

啧啧,就沖香馠那煞白的小臉,可想而知衛子玄此時估計正暴跳如雷地讓我趕緊滾過去才是真,他何曾對我這般客氣過。

宛湘苑,是衛子玄在成親後特意為他的瀾美人建造的。

雖然同是衛府一處,卻是生生多了一堵高高的牆圍,害的我愣是繞了許久的路才尋得正門。進得去一瞧果不其然,衛子玄鐵青着臉坐在堂上正惡恨恨地瞪着面前幾個驚慌失措的人。

“聽說,是你請他們入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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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前一瞅,原來竟是那幾個戲班的人。

前些日子張陶見我悶得慌,給我搗鼓了個在都城很有些名頭的耍雜班,頗是慰藉了不少我病中的苦郁。

我忍不住詫異了起來,衛家一向待人親厚在城裏很有口碑,這般盛氣淩人的陣勢實在少見。

“他們到底犯了何事,惹得你大發雷霆?”我疑惑。

其中一個人見我來了,趕緊苦着臉道:“夫人,實在不是故意的,我們幾個在貴府裏走岔了路,不小心才闖入此處的,我們,什麽也沒做啊……!”

我挑了一個看來還算精明的丫頭,細細問上一番,才明白衛子玄此時的滔天怒火從何而來了。

隔開宛湘苑那堵牆圍,原也開有一道小門的,恐不便之需而備。

本來日日嚴鎖,生恐府裏的閑雜人等擾了園裏的那位貴人。當然,我私以為那所謂的閑雜人等十之八九約是指我來着。只是,近日府裏有戲班子熱鬧,苑裏的丫頭婆子便時不時悄悄央了管事從小門溜出看戲,卻竟忘了落鎖。偏巧今日班子裏的幾個人在府裏迷了路,竟不知怎的進得此門而驚了正在園裏賞花的瀾美人。

衛子玄惡狠狠地盯着我:“即刻将這些人散出府去,還有你,以後不許再府裏玩弄這些個東西。”

真真冤枉。我試圖上前跟他講上道理:

“府裏又不是沒有搭過臺子唱過戲,憑什麽擱我這就不許了?”

他依舊陰郁着并不出聲。

我繼續不依不饒道:“不過是看見幾個生人罷了,你的瀾妹妹也忒嬌貴了一點,”

話音剛畢,衛子玄便驟然将桌上的杯盞用力揮到地上,好好一套來自陶都的青花瓷器發出巨大的破碎聲響,瞬間四分五裂。 幾個專門負責服侍方芷瀾的丫頭大約是從來沒有見過這仗勢,個個吓得花容失色渾身顫抖。

其實我也沒有見過。

我見過他無數冷眼旁觀和不耐煩的神色,哪怕,成親那日他幾乎是鐵青着臉喝下了合衾酒,我也一直覺得他是個心腸柔軟的人。他很多時候對我發脾氣,摔碟掼碗的事也時有發生,我從來不覺得他會傷害我,我從來都沒有擔心過。

只是,我也從來也沒有見過衛子玄如今日這般眼神。

我莫名其妙有些害怕,心裏突突跳了半響,慌慌張張像是想到了點什麽剛想抓住,可是轉瞬便腦子一片空白。

如果不是這時香馠領着衛老媽急急火火地趕了過來,我幾乎可以毫不猶豫地肯定,衛子玄眼中那一瞬而過的,是炙熱的滔天恨意,比任何一次都真切。

如果,可能的話,幾乎是想把我立刻焚燒。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瑟,待想些瞧仔細些,他的眸間卻只剩下沉沉靜靜的一片墨色,宛如沒有星子的黑夜,不着痕跡,毫無聲息。

那一刻,我的心無端端地沉了下去。

回去的途中我仍是仲怔不已,在園子裏不自覺連連絆了好幾次石階。

衛老媽見我神情萎靡便忙不疊地勸慰:“誰也不趕,姎兒盡管在府中看戲。是玄兒糊塗了,為了一個女子,竟将府裏搞得終日沒有安寧。”

衛老媽對方芷瀾的事一直很是耿耿于懷。

她認為好好一個女子,願意如此硬生生沒名沒份地住在衛府行為,實在不為一個大家閨秀應有,為此衛方兩家還鬧得斷了多年的交情。

其實,如果沒有我的出現,衛子玄和方芷瀾也算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可我和衛子玄的婚事,是皇帝定的。

想那方家也是無奈,一方面雖怒自家女兒不争氣,另一方面衛子玄出手極是大方,不僅給方家買了不少田地置業,還給方芷瀾芝的舅舅在都城尋了個肥差。

故以,至今倒也未見那方家的人前來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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