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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丁壯答道:“入口處,便是在我房內的床榻下。”

陵公子不禁大奇:“為何偏在你房內會有暗道,莫非,其中另有什麽緣故不成?”

丁壯的表情明顯吞吐起來,好似十二分不情願說出來一般,卻又見我們皆一臉狐疑地望着他,最後才為了表示清白般一咬牙:

“這,還不是為了娶我那娘子麽!”

原來,這璎珞村從祖輩就傳下來一個規矩。

村裏的男子但凡到了适齡年紀,便會有長輩親自出面,給他尋一個合适的本村姑娘成親。而這樣做的目地,自然便是防止有人将外邊的女子娶進本村來。誰也說不清楚,這種規矩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傳下來的,村裏的人卻極是信奉。

丁壯父母早逝,家底在村裏來說不怎麽殷實,加上相貌長得又不讨喜,族裏的長輩給談了幾回人家姑娘都不甚願意,婚事一年年便這樣給拖了下來。好在,前年去參加臨鄉的集市上,他遇見了一位女子,難得對他不嫌不棄。

他驚喜之下忙去同宗族的人商量,卻不想遭到了強烈的反對。

大家都說那女子縱然千般好,卻畢竟是一個外村的,斷斷不能讓他壞了本村的規矩,還叫了幾個壯漢日日防着不讓他同那個女子見面。

丁壯實在沒法,之前碰巧又知道了有山洞可以出入本村的秘事,心裏便起了別的主意。

他悄悄地開始在自己房裏動了工,期間還找了幾個交好之人暗裏來幫忙。

數月堅持下來,竟也叫他們成了事。

丁壯從此日日由暗道溜出去同那女子相會,以慰相思之苦,一來二去便幹柴烈火地做出了逾越之事。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村裏的族老們只得長嘆一聲做罷。

畢竟,兔子急了也咬人,那村長同他又是親戚,總沒有生生把活人往絕路上逼的道理。

後來村裏的宗族低調處理,找了個長老認了那女子做自家幹女兒,才讓丁壯給娶進村裏,平息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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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頓時恍然大悟。

難怪他方才提及暗道之時面露羞澀之意,原來還有此等內情在裏面。不過,這丁壯也甚是有趣,竟能想出此等法子來應對,不得不說,也是個人才。

我們一行人剛匆匆潛入暗道,便聽見沉重的腳步聲自外面紛沓而來。

衛子玄沉聲道:“大家快走為好,雖這暗道口在床榻隐蔽之處,可難保他們不會發現其中奧秘。”

那丁壯也不知動了動何處,一大堆泥土轟然而出,竟将剛才爬下之處堵了個嚴嚴實實。

燕畟不禁甚是贊嘆地看了他一眼。

暗道因為修得倉促,自然是簡陋非常。

僅僅能容半鞠身通過不說,有些地方還滲了水下來,摸上去膩膩地一片。我們在黑暗中盡量加快速度前行。好在約是那堆土極好地掩藏了我們的行蹤,并沒有發現後面有人緊追而來。

走到盡頭,丁壯便用力推開一塊木板,興奮道:“出來了。”

丁壯挖的這暗道果然甚妙,俨然已是深入洞中。

出現在眼前的山洞寬敞豁然不說,且洞口甚多,四方八達,我們打量一下,竟不知哪條道才是正确之選。

陵公子忍不住贊嘆出聲:“我倒真真是好奇,最早在此居住的先人到底是何等人物,鑿出的山洞如此心思巧奪。”

衛子玄沉吟到道:“不錯,瞧這洞內的格局,很似古前的陣法一般。”

丁壯聽了不免得意:“可不就是,這洞中不僅錯綜複雜,還布了機關,一個不留神,便會掉入地下暗河之中,永不複出。”

我想起那條黑黝黝的地裂,不由自由頭皮一麻,擔心道:“萬一,這時隔日久,你記岔路了怎麽辦?”

丁壯憨憨一笑:“嘿,不會記錯,那破解之法便是一直朝最右邊拐。”

我們不禁莞爾,設計這洞穴的前輩,倒真真是個懶人。

山洞的石壁上還特意有打琢出來的燈臺。

燕畟舉着火把仔細照了照,沉聲對我們道:“這燈油有燃過的痕跡,顯然已經有人走動過。既然那村長知道此處可以避難,說不定已經悄悄領人這裏逃了出去。不過,大家開始要小心了。”

他望了一眼我同篆桐,沒有再開口說話。

其實,他不說我們也明白的。

這個逃生用來的洞穴若是沒有被人發現倒還好,若是已經被人發現了,卻沒有人守在此處防範,那便只有一中可能,有人早已在出口處守着嚴陣以待。

衛子玄不動聲色地站到我身邊,悄然地将我擋在了身後。我還有些糊塗呢,燕畟卻長長籲了一口氣,面色一舒道:“如此,甚好!”

他轉過身,小心謹慎地護着篆桐走在了最前面。

陵公子跑到我的跟前,興沖沖道:“姎兒莫怕,有我守在後面呢。”

他這句話,自然又惹得衛子玄白了他一眼。

我們在昏暗的洞中摸索前行着,每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半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衛子玄緊緊挨着我,在黑暗中牽起了我的手。在此刻這等緊張情形下,我居然還有胡思亂想的心思,不禁在內心狠狠地敬服了自己一把。

好在,他看不清我的臉。

隐隐有光從前方透了過來,燕畟的一名鐵衛彎腰潛了過去,左右探視了一番,然後沖我們打了打手勢。

洞外十分安寧,果然看不出有什麽不妥之狀。

月亮從烏雲裏露出了臉,黑黝黝的草叢有蟋蟲在低吟。

篆桐拉了拉燕畟的衣袖,顫聲中有一絲慶幸的喜悅:“我們,已經安全了對不對?”

燕畟皺着眉頭打量了四處一番,還沒待他開口,一道尖銳之聲破空而來,最先前那個暗衛痛呼了一聲。

正前方驟然亮起了一排排的火把,一個嗓子沙啞的男聲陰恻恻道:

“果然被領主料中,此處的野草有大片被壓過的痕跡,怕是那村中的出口之處。”複又對旁邊一個稍矮之人道:“快去禀告領主,就說人已經找着了。”

我們心裏皆一沉。

眼前的這些人目測之下也有五十來個,而且聽剛才那人的語氣,這還只是一小部分的人馬。我們到底招惹了何方人士,對方滲人壓迫的氣息,哪裏似一般普通的殺手刺客。

燕畟壓低聲音對我們道:“不能退回洞中,我們只能殺出去。

自然,既然對方已經知道洞中有人,就算不攻進來,只要死守在兩邊洞口,也能将我們活活餓死。

衛子玄一示意,身邊的五個随從便朝西邊的方位沖了過去,那裏地勢平緩,明顯是對方包圍的薄弱之處。

而我,則被衛子玄護在懷裏,他對我輕輕說了聲:“閉上眼,別看!”

我們這一行人,其中雖不泛平日養尊處優的之士,但若說起戰鬥力,對方或許真是看低了。眼前這個守株待兔的這撥,明顯不如在村裏的那撥謹慎。

那衛子玄同陵公子,到底是名将之後,打小便被人悉心培養,浸泡在兵書中長大,真所謂,沒吃過豬肉,卻見過豬跑。如今這情形,同上戰場也無甚區別,反而都激起了他們骨子裏的嗜血之性,帶來的護衛雖不多,可個個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神勇過人,武藝高超。

對方雖占了人數的上風,可一時間倒也近不了身。

我盡量閉着眼,努力不讓自己去聽那刀砍骨裂的駭人慘叫,以及,溫熱的液體帶着濃重腥甜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只是緊緊攬着衛子玄的腰,聽着他自胸腔的一陣陣時不時的悶哼。

他大概已經受傷了,我卻不敢松動半分,怕自己給他造成更大的負擔。

待我睜開眼的時候,周圍已經是人間地獄。

四處都是血和殘肢。

我們終于沖了出來剛才的包圍圈,退到了一片斜坡之處。

燕畟猛然将篆桐朝我推了過來,對我們大吼:“快帶她走,我來斷後。”

那陵公子啐了一口血氣,傲然道:“我不走。”複又對我粲然一笑:“姎兒你們快走,有我斷後自不必怕的。”

衛子玄大急,正待說些什麽,燕畟便冷冷道:“你,就不想她們活下去麽?”

我心中一陣巨痛,不遠處卻是突然殺聲大起,大約方才那位黑衣人口中的領主已經趕了過來。

燕畟深深地望了篆桐一眼,厲聲對我喝道:“快走!”

我怔怔地看着他,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卻是篆桐,她拉着我同衛子玄便踉跄着往後跑去。

從方才到現在,她一個字都沒有開口說。

我以為她在哭,可是她沒有。

隐隐的火光之下,篆桐的眸間居然一片血紅。

她顫啞着聲音對我說:“姎兒,我們必須逃出去,我已經,懷了你哥哥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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