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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料,那覃老頭居然在屋裏悠悠坐了下來,“我要是走了,誰來救他?”

我只覺自己被巨雷迎面劈了一下,遂大驚失色,“聽您這意思,您還要守在一旁指導觀摩不成?

他一副理所當然般點了點頭。

我一下子被雷得裏嫩外焦,半響也說不出話來。

覃老頭則一臉不以為然,“我不過從你這小女娃身上取點血罷了,你慌慌張張做什麽?”我呆然,磕磕巴巴道:“方才您不是說,要那什麽什麽……才能做藥引子救他麽?”

“那是我騙你們。”覃老頭一臉輕松。

“那麽,您之前說我若做了藥引便會容貌盡毀什麽的,也是騙人?”

覃老頭親親熱熱地上前,一副埋怨我不懂事的模樣,“你這娃怎麽這般不開竅,我不是瞧着你同這衛家少年郎實在般配,一心想成全你來着麽?”

我傻了傻眼,遂在屋內怒走了一圈。

老實說,他見到衛子玄的那會兒,衛子玄的臉分明已經慘不忍睹。真不知,他是從何處看出這衛家少年郎同我般配的?不過,若再這麽與這老頭胡扯下去,估計那衛子玄的小命也拉不回來了,故以,我決定閉嘴。

覃老頭從我手臂上取了小半碗血混入那碗貘離當中,撬開衛子玄的嘴生生灌了下去。然後,又從懷中掏出他那只美其名曰的小乖乖,将它放在衛子玄肩上的傷口上。那毛乎乎的蜘蛛略略動作了一下,便趴在上面似乎吸食起來。

整個過程頗是費了些時辰。

覃老頭兩眼一眨不眨地直盯着衛子玄的反應,若是動靜大些的時候,他便趕緊給喂一個奇奇怪怪的黑子丸子。直到待衛子玄臉上的潮紅漸漸退下之時,覃老頭才長長地舒了口氣,“好了,雖說兇險卻也該醒了。至于容貌麽,過幾日便會慢慢恢複。”

他的話音剛落不久,方才陷入昏迷的衛子玄果然有了清醒的跡象,他微微睜開眼睛,啞着嗓子:“這裏……是何處?怎麽這般黑?”

外面日頭分明沒有下山,屋裏哪裏黑來着?

我疑惑地瞧了瞧明顯正也呆愣中的覃老頭一眼,他只得朝我幹笑了一下,撓了撓腦袋不解道:“這就奇了,眼睛怎會看不見?”說着說着,那覃老頭竟然自顧自地跑了,抛下句話要回去翻醫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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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之前從未遇到這樣的情況,那滿臉挂上的表情,簡直算得上是興高采烈。

我無奈地看着那只緊緊抓住我的手。

“你是誰?是你救了我嗎?”躺在床上衛子玄滿臉惶然。

我不由想起第一次見面時他便說我是小啞巴的篤定神情,惡趣味當下大起:“可不就是本姑娘救了你,不僅如此,為了給你解毒還賠上了自己的處子之身,你日後可是要對我負責的。”

衛子玄神色一滞,估計完全沒有料到還有這出,遲疑半晌才道:“難怪方才,我總覺得……不妥。”他繼而一臉毅然,沉聲道:“姑娘放心,既然我占了你清白,自然便會對你負責的。”

“你如今眼都看不見了,又如何對我負責?”我繼續玩笑。

這句話很顯然大大打擊到了他,衛子玄緩緩地低下頭,愣愣着沒再說話。

那憂郁的模樣反倒害得我先不忍起來,忙安慰他道:“你放心,給你解毒的人本事很大,他必然會有辦法的。”

“這大約是老天爺給我的懲罰,都怪我有眼無珠不會識人。”衛子玄擡頭一臉苦笑。

見他如此頹廢,我不免恻然:“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必在意一時落魄。你如今叫人暗算了,他日再回去報仇便是,何須心緒低落。”

衛子玄沉默良久,許長時間才回我:“姑娘說的極是。”

剛踏出屋門,張陶同方芷瀾便急急迎了上來。

我使勁捏捏自己的臉,嬉笑道“看,沒事的!”張陶神色一松,長舒了口氣,方芷瀾卻一臉凄然:“他,當真看不見了麽?”我點點頭,“方姑娘快進去瞧瞧他吧。”方芷瀾拭了拭眼角的淚珠子,“我先趕回去通知了他的家人,免得牽挂才好。”

這話自然有道理,張陶自告奮勇繼續擔起護花重任,将她送了回去。

而我呢,索性就留了下來,一來可以暫時照顧衛子玄,那群來歷不明的人也不知道離開溪山了沒有,他暫躲此處也不失安全。二來麽,我哪裏有臉回去,那半顆貘離,老爹原本是打算留給我做嫁妝,好讓我去夫家也能有些臉面。

可如今這情形,哪好再去計較這些,也只得苦笑作罷。

第二日,覃老頭匆匆趕來,卻丢下些東西又急急走了。

留話只說是他家的小乖乖吃得太飽,竟然很有志氣地離家出走了,讓我好好熬了堆在屋角的草藥,每日服用便可治愈衛子玄的眼睛,至于下去見面麽,便看大家日後的緣分了。

臨時,他還在入谷處設了下陣法,殷殷切切讓我好生記住。

山裏的日子很不好打發。

我每日閑得心裏長草,主要任務不過是陪着那位時常一言不發的衛子玄。

老實說,他的大名我在洛晏城自然早早便如雷貫耳,當初在林子裏見到他的第一眼驚豔,我就說嘛,世間怎麽會有那麽好看的少年。

原來他就是衛子玄,這就難怪了。

據說,以前有個喜愛譜曲的游人來到洛晏城,無意瞥見他一面後便驚為天人,專門為他寫了首曲子,找人填了詞,一時間傳唱很廣。詞曲大意無非便是贊嘆他的容貌讓美豔的婦人羞愧雲雲。

如今衛子玄先前的模樣已經如覃老頭之前所言,完全恢複了過來。

老實說,瞧着确實,呃那個,賞心悅目。

如今他眼睛雖然看不見了,也依舊将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還每日跑到谷中最最僻靜之處吹起他那件甚是奇怪的樂器。他并不讓我去報官,但也不願回去,只說是自己惹了事不願連累家人。

今日,我索性湊了上去,好奇道“嗳,這到底是何物?”

只見衛子玄方才還很是平靜的臉,忽然間微紅起來,“這個,是陶埙。”

也許是上次我随口胡謅說他毀了我清白的關系,他回回聽見我說話便會不自在,教人奇怪的緊。我一個姑娘家家也沒覺出什麽,他一個大男人倒開始臉紅起來。

我拿到手中瞧了瞧,不免大大不解起來:“我見過埙的,和你這個不一樣。”

“這個,是我父親上戰場前,親手給我燒制的。”衛子玄頓了頓,“所有人都說他是護國英雄,可對于我來說,他只是一個連面都沒有見過的人。我只能在吹埙的時候,想象他的樣子。”

“嗳,你別難過,”我向來不愛戳人痛楚的,趕緊打着哈哈,“說起這個,我連自己父母是誰都不知道,打小就是一個孤兒,可還不是好好長大。”

他黑沉沉的眼睛尋聲望向我,嗓音多了分啞沉,“如此說來,我們倒同是天涯淪落人。”

誰說不是呢,我頓時豪氣萬丈:“不如,我請你喝酒吧!”

我自然有酒的,張陶差人給我送來了許多補給。

他本人倒沒能來成,聽來人說是那方姑娘回去便生了場大病,畢竟連驚帶吓了一場,現在還躺在床上不能起身,十分可憐。

張陶整日忙去府上探望,自然顧不得親自照料我半分了。

我抱出一壇梨花白,找了塊寬敞的岩石處,又從屋裏找出兩個大碗,哄着衛子玄昏天暗地地喝了起來。

古人都說了,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這一頓酒,從日頭當午喝到暮色沉沉,直到頭頂是漫天的星子。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最後時,衛子玄迷迷糊糊朝我問起。

我一愣,頓時想起他那番既然占我清白便要娶我的言論,不免大大地心虛起來,支支吾吾半響終于沖口而出:“我叫僭兒!”

這當然不是我的名字。

這是當年張陶家那位遠房嬌客的名字。

可如今只能拿來借用一下了,我先前同他說的的玩笑話,如今也懶得解釋了。

反正看那衛子玄整日見我就臉紅的情形也頗是有趣,待他傷好了,我再偷偷溜走便是。原本做善事又何須留名。那衛家的門第,我也是知道幾分的,故以他信誓旦旦要娶我什麽的話語,我私以為真真是天方夜譚,聽過便就算了。

不過,酒倒真是個好東西。

從打那晚以後,衛子玄同我便漸漸不再生疏,諸多不便的時候也能大大方方地請我幫忙。

比如,穿衣裳。

西邶朝服飾繁缛,系帶頗多。我前段時日是不曉得,原來他也有狼狽時候,時常混亂之中便生生把自己綁成了半個粽子。我一面用手繞着他的腰身系好絲縧,替他整衣弄領梳理妥當,一面感嘆以前還深覺女子衣裳麻煩,如今這番下來,真心發現這男子裝束也不易。在我一連将他扯痛無數回之後,最後居然也能像個能幹新媳婦那般,有模有樣了。

當然,這個不成樣子的比喻,讓我暗裏汗顏了半日。

待到日子久了些,他眼睛微微能感見一些光亮的時候,我便領他去看谷裏的芷莺草。

這處朝陽地我是最近才發現的,也不知風從哪裏吹過來的草籽,紫色的小花開滿了一小片山坡,迎風起舞搖曳,煞是好看。

衛子玄聞着花香,難得神情放松且隐隐歡喜:“這花香真是好聞,可惜看不見了。”

“這有何難?”我自告奮勇,“我們多弄些草籽來,來年春天一定開得更美。那時你的眼睛已經好了,我們再一起來看好不好?”

“好!”衛子玄不知怎麽竟然找到我的手,輕輕牽住,“那時,我們兩個便一起來看。”

他這番如此突兀的舉動,一下子就讓我慌了神。

此刻谷內流水婵娟,綠葉滴翠,花香正濃。我不禁狠狠地暗暗擰了自己一把,卻依舊可恥地發現,自己竟然開始留戀眼下這個時分。

嗳,這不對勁,大大不對勁。

我之前不是分明早就就想好了嗎,待他傷好便要偷偷溜走的。

我愣愣地盯着衛子玄的俊朗側臉,着實開始不明白自己的心意,難道美色的誘惑力果然如此巨大,日子一久,連我這般意志堅定之人都不免被迷惑。

他像是察覺到什麽一般,轉過頭朝我微微一笑,眉目間瞬時如山水墨畫般流光溢彩:“僭兒,你怎麽了?”

呃,這個美人一笑傾人國。

再笑麽,我,我流鼻血了。

我甩開他的手,狂奔到溪流邊洗臉。

他不明所以,踉跄幾步慌然道:“僭兒,你到底怎麽了?”我輕輕嘆了口氣,“沒什麽,只是,方才看了不該看的東西。”

佛說,苦非苦,樂非樂,只是一時的執念而已。執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會自在于心間。

我的執念,大約便是從此刻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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