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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燕畟帶我去了個清雅的茶坊。
一路還順便教訓我說,姑娘家動不動喝花酒實在是有失體統。我自然垂頭虛心聽教,連半個嘴也不敢還。
“說罷,倒是為了何事?”話畢,他掂起碟子裏的一塊小點心,“你這個時候,哪裏會有心思同我喝茶,巴不得早早回去等你的夫君大人才是道理。”
我卻突然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得期期艾艾,“呃,那個,篆桐的身子如何,如今可還好些嗎?”
他好笑瞅了我一眼,慢慢道:“篆桐甚好,你若再不老老實實說話,倒是會不好了。”
我遂咬咬牙,正想直接開口發問時,卻眼見一個閑閑的身影飄了過來。
“噫,原來燕兄打南恒回來了,怎麽也不知會我一聲?”
來人親親熱熱地靠過來坐下,自顧自興高采烈說道:“我們好歹生死與共一場,燕兄不要同我見外才是。” 燕畟朝他微微一笑:“陵公子好生有福氣,身旁有美如斯,果然是擔得起逍遙王的名聲。”那陵公子歡歡喜喜道:“若燕兄喜歡,我親自送到府上便是,怕只怕……”他一臉真心實意:“尊夫人那裏,有些難處呢。”
一直偎在他身邊的紫衣美人頓時不依地跺了跺腳,臉上挂滿不知真假的哀怨之色。
我卻着實有些聽不下去了。
這些貴家子弟個個當女子是什麽?想收便收,想送便送的。
遂在桌下重重朝燕畟踢了一腳,原是想提醒他一二,不要美色當前便忘了家中有孕在身的夫人。卻不想,陵公子猛然吃痛跳了起來,“誰,誰踢我?”
我一個忍不住,不由嗤笑出聲。
那陵公子這才注意到我一般,先巴巴望我了一眼,忽滿臉奇色道:“姎兒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對?”說着,便伸着身子用手探了過來,“果然,額間發熱了!”
這倒是大實話。
那夜為了撲捉泸魚,我一直守在樾湖邊,許是後來風刮得大了些,回來便着了涼氣。連衛子玄都沒有瞧出什麽端倪來,卻教這個花蝴蝶般的陵公子一眼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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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虧是,從小便在胭脂水粉中打滾長大的公子哥兒。
他這話一出倒好,惹得燕畟倏然面色一沉:“你身子不舒服還在外面亂跑什麽,趕緊回去。等一下我找府裏的大夫過去瞧一瞧。”我連連擺手:“有些傷寒在身罷了,不必如此勞師動衆的。”一面拿眼恨恨地瞪了那陵公子一眼。
若不是他突然跑出來,我自然便可早早了卻了心中疑惑。可如今這情景,怕是什麽也問不下去了,好在燕畟說過兩日便會來衛府看我,到時間再說也行。
我只得怏怏地坐了馬車回去。
這個時辰,衛子玄自然是還在軍營公務。
我命人去煮了碗去風寒的湯藥,索性卧在塌上打了瞌睡來。也不知過不了多久,迷迷糊糊間有人在耳邊輕輕叫喚:“夫人,該喝藥了。”我緩緩睜開眼睛,居然看見一個青色素衣的男子靜靜立在榻前,遂大驚失色:“你是何人?香馠呢?”
那人靜靜道:“夫人不記得了麽?我是李颏。”
李颏?
不就是那個從南恒帶回來的黑衣人麽?我不禁狠勁拍拍自己的腦袋,這段時日太忙,居然忘了還有這檔子事情。
剛喝完那碗遞到嘴邊的湯藥,我便從渾沌中猛然清醒過來。
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這韓菹文好生膽大,明明知道我毫無招架之力,居然将如此危險人物安排到我這邊?不等于是将我活活送入虎口之中麽?氣憤之餘也顧不得渾身不适,趕緊滿府上下翻尋起那厮來。
結果,那韓菹文卻穩穩端坐在帳房,對着氣急敗壞的我一副輕描淡寫:“李颏口口聲聲說夫人對他恩重如山,唯想對夫人一人盡忠,我不過成全他罷了。”聽聽,絕對不是我多心,這厮分明還有些幸災樂禍的語氣,“夫人請放心,大夫已經說了,他的腦子怕是再也好不了的,如今是半分危險都沒有了。”
他倒是覺得半分危險都沒有,我卻依舊憤憤。
就算香馠眼下不在府中,可難道還缺其他小丫頭不成?居然教一個大男人随意進入我的卧房。韓菹文大約是見我一臉難平之色,才勉強算是解釋了句:“府裏近來人手不足,還夫人請忍耐些吧。”他這麽直白說出原委,倒教我不好争辯些什麽了。
其實緣由,說來也簡單。
前段時日衛妃在宮裏落了胎,又遭了皇帝的冷落,竟不知怎的有好事之徒暗暗傳開,說這皇帝陛下指不定是在怪罪衛妃娘娘平日善妒,才惹出皇子被咒死在腹中的禍事,不定哪天要降旨下來禍連家族的。惹得一些不明就裏的人紛紛尋起借口告離衛府,另謀好去處了。
原本這些就是新進人手,一時間也不能将洛晏城的家丁給招過來,府裏驟然冷清,各個院內來不及掃的落葉也多了不少。
我長嘆一聲,也只好作罷了事。
至于李颏這個人倒是挑不出什麽壞處,手腳也麻利,只是性子着實悶了些。
就比如今日,盡管我之前再三同他說免去那些繁文缛節,可他卻照舊規規矩矩鞠身道:“夫人,有一名女子來訪,已經等在院內的偏房中。”
我不免有些納悶,“對方什麽人,為何不引去前廳?”
“我見來人行事小心,不願聲張的樣子,許是有什麽內情。”
嗯,做事倒是謹慎,不虧是幹殺手行當出身。
不過,我素來同都城內的世家沒有交情,如今還弄得這般神秘,到底會是誰呢?我好奇踏入屋內一瞧,不覺頓時滿臉失色:“你……你是如何出來了?”正在品茗的女子朝我微微一笑:“我自然是偷偷溜出來的,多虧用了你教的那個法子,果然真是順利。”
我張了張嘴,不由自主苦起臉來,哪裏算是我教的。
那趟從南恒回來途中,陵公子為了炫耀自己打小在皇宮內長大,愣逼着我聽了一籮筐從宮裏溜出去的各種法子。後來我一時無心便說與她聽,原是想給她解悶的,可誰料到她竟然真心會用?
我摸摸了腦袋,不覺十分頭疼。
呃,也不知那教唆宮裏的娘娘私自出宮,是個什麽罪名?好在李颏方才機靈,不然叫人給認了出來可如何是好?
燕歆瞧着我一臉惶恐的樣子,好笑道:“你放心,今日皇帝陛下攜衛妃去了獵場,今晚便留在行宮。”複有略略低頭黯然,“我此趟偷偷出來,原也不是因為煩悶,不過就想去廟裏求個送子符。”我頗不以為然:“我再幫你去求便是,何須自己親自跑一趟?”她搖了搖頭,“我聽宮裏年老者說,這送子符,到底還需自己求來的,才心誠些。”
想來,近日皇帝屢屢留宿衛妃的住處,叫燕歆到底不痛快了。我有些心虛起來,遂硬着頭皮道:“那,我陪你一起去罷。”
其實,我也知道自己不必如此愧疚的。
以皇帝對衛妃的喜愛之情,大約用不了多長時日便會對她回心轉意的,那道烤泸魚,不過是個再好不過的臺階罷了。若我那刻板的表兄在此,大約是二話不說就将燕歆打包送回宮中,難怪,她會特意尋上我。
我不免哀怨地看了燕歆一眼,她卻朝我一笑。這份靈動的模樣,比起平日在宮中做端莊賢淑的燕妃娘娘,真真是多了許多春光明媚。便不由頓覺,哪怕被治罪也算是值得了。
都城的祖廟歷來是香火旺盛,人頭贊動的地方。
在一番焚香禱告完了之後,我眼見時辰還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遂領燕歆去逛都城內剛開的花樓,反正此刻我們都着了男裝,也沒有什麽要緊的。花樓裏的姑娘又香又軟,向來是男人們最最愛去的地方。我私以為,皇帝縱然是一朝天子,可說到底也是個男人。故以,路上遂在燕歆的耳邊敬上讒言,不如進去去觀摩一二也好。
燕歆先是驚恐地看了我一眼,後又如壯士赴死般點了點頭。
不過,這花樓果然是都城內最最敗金的溫柔鄉.真真名不虛傳。
到處一派莺歌燕舞,紙醉金迷,美人多得教人移不看眼睛。我同燕歆打從進門起便被無數莺莺燕燕左右拉扯着衣服,我自然還好,燕歆則被那些火辣直接的語句弄得滿臉通紅。老鸨眼裏透出精明,遠遠打量了一番之後,趕緊叫人将我們送上樓上的軟紅包廂,還跟在後面谄媚笑:“兩位公子好福氣,今日韶華姑娘的老主顧沒來,她的琴藝,可是這裏最最好的。”
這為最近大紅大紫的韶華姑娘,我也是打從陵公子那裏聽說的,被他吹噓得簡直如仙人一般。
我們喝了兩杯酒,隔着珠簾,終見那韶華姑娘猶抱琵琶半遮面般出現了。
纖長的玉手微微撥弄琴弦,歌喉也如流水般娓娓動聽,竟比皇家宴會上的絲竹之樂還好上幾分。一曲完畢,燕歆特意學了男聲贊嘆:“姑娘有這等才華,留在此處倒真真是可惜了。”那韶華柔柔嬌聲道:“公子賞識之意,韶華自然銘感于心。只是,”她緩緩移步上前,從珠簾露出酡紅的雙頰羞澀道:“後日便是韶華的好日子,公子如果無事的話的,不妨再來這裏喝杯酒。”說罷,便款款欠身抱琴退了下去。
臨前還不忘含情脈脈回望燕歆一眼。
燕歆不禁大奇:“她的好日子?這其中是什麽說法?”
“但凡花樓裏的女子想要從良,便會挑個好日子讓平日相熟的客人來競價,自然,除了銀子,主要是看那女子願意将手中的紅帕丢給哪位。總之,”我一本正經言簡意核:“她看上你了,希望你為她贖身。”
燕歆一個驚吓,手一顫,杯中的酒頓時撒了一地。
“想不到西邶朝的燕妃娘娘,若是男色也可誘遍天下。”我忍不住取笑。
燕歆又羞又惱地看了我一眼,随即也不覺莞爾起來:“說起這個,我幼時真心恨過自己不是男兒身。不然可以同哥哥那般少年肆走江湖,大了擔起家族的期望。而不是如現在這般,丢了自己的心不說,還被困在這深宮之中。”她的眸間隐隐泛起水色。
我忙拉了她的手,“可不能這麽想,若你有了自己的骨肉,情形自然是不一樣的。”
她愣了愣,複又似滿足般輕聲嘆息道:“妹妹說得對,待我有了自己的孩兒,”她微微羞然:“你,便來取個名字好不好?”
可惜,那個時候的我并不知道,這大約就是我們兩姐妹能留下的,最最溫情和歡愉輕松的一日光陰。萬劫不複的深淵,有時,不過就是近在咫尺。
黃昏時分,華燈初上。
我徑直叫了衛府的馬車,将燕歆送回宮外的偏門處。臨時猶豫再三,遂咬牙從懷中掏出一物,“這個給你罷,你好生照着上面做便是。”燕歆展開一看,滿臉訝然:“你從何處得到方子的?”
其實,老爹剛來都城的時候,我便急急找他要了。
我自然也知道宮內的藥方,向來是由太醫署的人給開得,這民間的方子不一定會比宮裏的靈驗幾分。可老爹說了這是祖上穿下來的,效果極好。
我便抄錄了下來,希望多少能幫燕歆一些。
待回去時,卻遠遠見李颏正呆呆站在府前的大紅燈籠下。
我好奇上前:“你在這裏作甚?”他怔怔看了我一眼,半響才遲疑回答:“敢問夫人,這都城中,可還有我熟識之人?我愣了愣,“自然,是沒有的。你打小便賣身進了衛府,都城也是初次來。”“可是,”李颏複又遲疑地看了我一眼,“就在方才之前,我見到您身後遠遠尾随着一名白衣女子,心裏覺得熟悉極了,卻怎麽也想不出她是誰?”
什麽白衣女子?
我有些悚然,竭力擺出一派平靜的神色:““那,你還記得這女子的模樣嗎?”李颏搖搖頭,“沒看分明,只覺得十分熟悉,不過,見了面說不定能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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